[幻想修仙] 走進修仙 作者:吾道長不孤(已完成)

 
254993 2015-11-6 21:20: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09 2264525
x24685 發表於 2016-8-28 00:45
第二章 離別

    在這個忙成狗的階段裡面,王崎之所以離開萬法門,就是因為真闡子的肉身的受精卵差不多已經設計完成了,就連代孕的志願者也找好了。

    王崎聽說,意外損毀肉身的修士其實並不少。尤其是暗部這個常年直面危險不死獸的仙盟暗面。每年總有一些宗師需要這樣的服務。

    在一些地方,這種代為孕育仙盟設計之胎兒的行為,都已經形成了一個產業。一些有些武道修為、但是未能完成破通天的健康女子就是專門做這個的。

    由於只是代為孕育,與胎兒沒有什麼血緣上的關係,所以這些代孕者與重生者並不存在親緣關係。而仙盟早就整頓過凡間的風氣,也沒有人認為這個的倫理有問題。只是,這種儀式的意義畢竟有些不同。因此一些修士往往會大方的出手,以求「不留因果」。

    而對於凡人來說,修士的一筆打賞往往就足夠吃上十多年,因此願意來做這件事的女子也並不罕見。另外,由於研究認為女子孕期情緒壓抑不利於胎兒健康,事關修士,仙盟對這件事也經過大力的整治。每一個做這行的女子都要經過層層審核,確保不會有被強迫者。

    當然,代孕者雖然不是特別稀罕,可也不是特別多。現在想要重塑肉身也不是特別容易,真闡子這樣的原古法修就更加困難了。光是為了證明這傢伙重獲肉身之後不會繼續走古法道路就已經很困難了。光是為了跑手續,王崎就在這雷陽城呆了兩天。

    這還是王崎本人在仙盟聲望斐然,不少人都為他加快審核流程的緣故。但凡有一兩人有意無意卡王崎一卡,王崎就得在雷陽城多呆三四天。

    現在,一切就都結束了。很快真闡子就能夠獲得新的肉身。

    不過這些日子,真闡子都在修煉天靈嶺那邊給的一份修補殘魂的功法,逐漸陷入沉睡,現在已經沒辦法回應了。

    王崎見到能說話的真闡子的時候,是在中午。

    天剛亮,他就往雷陽城西的一個天靈嶺陽神閣外門去。在那裡,他預約了有三位大宗師,來保證真闡子這個大乘期殘魂的順利分離。

    有一個大宗師從王崎那裡拿過戒指,走入密室。大約過了三個時辰,這件准仙器級數的算器才回到他的手中。

    戒指本身靈性未失,反而少了一個異常的「活躍點」,整個戒指變得更加穩定,性能至少增加半成。

    真闡子雖然藉著戒指本身的材質和其接近仙器的本質,將自己的殘魂寄居在這裡面,保持殘魂不崩潰。但是,他並沒有參與戒指本身的功能。尤其是芝龍真人留下的分身重煉了戒指之後,他就根本看不懂這個東西了。

    簡單來說,他就是「附身在電腦主機上的幽靈」。而王崎現在,就相當於做了個電腦清灰。

    那些大宗師甚至特別貼心的將「灰」請出來給王崎看,表示自己沒有偷工減料,這個玩意有完整的思維能力。如果將來轉劫之後出現二十一三體綜合症之類的腦殘現象,跟他們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真闡子被裝在一塊一丈高的巨大魂玉方裡被送出來。魂玉方當中,顯現出了一個黑袍老者的形象。這個形象比王崎幼年初見真闡子時要年輕許多——這就是仙盟的功法改變了他的一些心理了。

    真闡子恢復了對周圍的感知能力之後,看了一圈,然後注意力定格在王崎身上,緊接著,他瞪大眼睛:「小子……現在是何年?」

    王崎轉向三位宗師,指著真闡子道:「這不是傻了嗎?」

    三位大宗師也在一瞬間露出了錯愕的表情。其中一人不好意思的說道:「時間感錯亂……通常不是什麼嚴重的後遺症。」

    王崎敲了敲魂玉方:「喂喂,老頭你行不行啊,你再怎麼說也是前大乘期啊,難道還看不同我這個結丹期修士的修為?」

    「你是結丹期……你是結丹期沒錯。」真闡子這一句話重複了兩次,卻是在加重心中的肯定:「你是結丹期,但是你小子的氣息和半年之前,簡直有天壤之別!」

    三位大宗師聽到了真闡子的話,忍不住也看了王崎一眼,眼神凝重。

    ——這傢伙,不是半年前就已經半步元神了嗎?

    ——半步元神已經是結丹期以下的最巔頂了你吧?氣息還能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難道說,他這半年又有新的突破?結丹期以下,居然還有進境?

    王崎神色有些自得。這半年,他支撐起了整個基派的學術環境與思維體系,有有意培養自己做格羅滕迪克,其在數學上的感悟,早就與半年前有了不同。

    如果說,之前的他,是一個不斷征服名江大川、獲取聲名最資本的背包客,那現在的他,就是名副其實的「旅行家」。他在數學之路上的行走,不再是為了刻意去攻克什麼問題,而是重構整個體系,自己樂在其中。

    而他開始用自己學自格羅滕迪克的思維方式重新構造前人的知識後,他就對自己走過的路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這份認識,也逐漸反應到了功法之上。

    在不計算心魔打住神瘟咒法等逆天咒術的情況之下,他甚至可以做到百招之內鎮壓半年前的自己。

    見王崎笑而不語,真闡子也笑了笑:「又是機密?」他嘆了口氣:「若是按照那些繪本故事裡的東西,老夫這種老前輩在實力跟不上你的時候,也應該去復活了——半年之前,老夫大約就幫不上你太大的忙了。」

    聖帝尊遠比真闡子全盛的時候要來得強大。但是,作為獨行的不死獸,他不靠掠奪、進步不快,所以才會漸漸被仙盟反超。

    王崎能夠坑死聖帝尊,就有機會坑死他真闡子。

    「安心的去吧,老頭。」王崎用力拍了魂玉一下:「總而言之,你幫我做的那些事我都記在心裡呢。到時候要是混不下去了,來找我,給你一碗飯吃還是可以的。另外,好好記著我小時候的事情。以後要是缺錢了,就寫一本《我為第一天才當器靈》的回憶錄,我保你穩賺不賠——不過記得不要亂說機密。」

    「真的有人會買?」真闡子哭笑不得:「還有,老夫已經發了三四十個心魔誓言了,仙盟早就通過種種條款,堵死了一切洩密的可能性。」

    「你跟在我身邊,知道的秘密也不少了。」王崎道:「這些東西遲早是能夠公佈給天下的。我都幫你計劃好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就藉著這個東風,開一本書,將我的那些傳奇故事寫進去……嘖嘖,這樣你也算進了歷史,名氣就起來了不是?」

    真闡子起初嚇了一跳。王崎的知曉的秘密,無論是心魔大咒、神瘟咒法、海神類、龍族、終極圖景還是其他什麼,都足夠可怕。說出去,只怕就是一場血雨腥風。

    但是,王崎?可以肯定,這些內容終歸是要公佈出去的。隨著虛實兩相修法的推廣,遲早會有人發現神瘟咒法的秘密。而人道系統在神京特區驗證之後,也會在整個神州推廣。就這兩樣,仙盟就有理由解除對心魔大咒和神瘟咒法的封鎖——最多隱瞞一些不人道的東西。

    真闡子品出了不對勁:「老夫怎麼覺得,這主要是為了給你抬聲望?」

    「我允許你用我的名字,正式授權,不管你要錢,宅心仁厚的典範不是?」

    「請人為自己作傳是要花銀兩的!」

    二人如同往常那樣,相互損了兩句。這個時候,一個宗師走了出來,道:「現在真闡子老先生神魂虛弱,還是少說話為好,我們會在兩個時辰之內將他與新的精血融合,然後送入母體。」

    真闡子露出了平和的笑容:「再見了,小鬼。你就可勁兒往死地裡闖吧。老夫這把老骨頭,就不陪你折騰了。」

    「老頭兒,安安心心的養老去吧。」

    王崎揮了揮手,然後離開了這個研究機構。他倒是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先道雷陽城轉了幾圈,然後尋了個地方,喝了幾杯果露。

    ——嗯,味道還不錯,倒是可以考慮以後再帶由嘉來。

    王崎坐了一會,道:「現在,那個老東西大概變成了受精卵了吧。」過了半晌,他有低頭看了看戒指:「唔,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不滿十歲的時候,他就戴上了這枚戒指,到現在已經十多年了。這樣一走,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尤其是在意識到,這個戒指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突然跳出來吐槽之後。

    「娛樂功能大減啊,感覺好像卸載了什麼重要的遊戲一樣。」

    不過,在沒有真闡子那個負擔之後,王崎也確實感到了一陣輕鬆。

    隨著他對這個世界的探索加深,他身上的秘密肯定會不斷增加。這個時候帶著真闡子,無疑會很不方便。

    就比如說,他半年之前就定下的雪原之行。

    又比如說,他馬上就要拿到的新大殺器。

    「好了,老頭兒也應該著床了,我也應該去取我的天劍了。」王崎一遍自言自語,一遍走向了雷陽仙壇。
x24685 發表於 2016-8-29 22:51
第三章 天劍宮

    王崎曾經多次來到雷陽仙盟分壇的內部。在這裡,他第一次得到了神瘟咒法,也得到了仙盟的一個默許——默許他踏入「宇宙」。

    但是,他從來沒有深入到這一步。

    這裡就是萬仙真鏡的本體所在,整個仙盟樞紐的樞紐。

    而且不是像開放日那樣,在禁法開啟的情況下遠遠觀望,而是在正常運轉的情況下,懸浮在它的面前。

    無數信息流轉而產生的偉力就在王崎面前呼吸。這份厚重與威嚴,甚至讓王崎有一種「渺小」的錯覺。有那麼一瞬間,王崎以為自己見到了「萬仙幻境」的正體。

    他似乎就在「網絡」面前。

    馮落衣的虛影出現在他身前。王崎行了一禮:「老師。」

    「嗯。」馮落衣依舊是平淡的一點頭。他道:「無須多禮。今天我們要去做什麼,你也知道。我最後問你一遍,你準備好了嗎?」

    「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王崎雀躍得唱了起來——雖然唱得格外難聽就是了。

    眉毛聳動,總覺得弟子這個態度有問題。但是,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才道:「既然如此,我就帶你去天劍宮。」

    重重法陣出現在萬仙幻境之上。這是呼吸之間的事情,王崎甚至還沒有感覺到靈力的運轉,法度就已經形成了。這一份修法的繁複,甚至超過了他能夠理解的極限。

    這裡是仙器級數的算器萬仙幻境旁邊,馮落衣可以使用他全部的力量。在修改了等級制度之後,逍遙修士就意味著摘取了長生之果,有了永恆的生命,實力更是能夠橫壓一個類地行星。而馮落衣又是最頂尖的幾位逍遙之一。尋常的仙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透過這一道虛影,他甚至能夠將王崎拉到地月系範圍之內的任何一個地方。而現在,這份力量更多的則是為了掩蓋痕跡。

    這是在防備什麼?或者說,防備誰?

    誰也不知道。

    「自封五聽吧。」馮落衣道:「天劍宮真正的位置,到現在還是一個機密。」

    王崎很想說,對於他們這群靈識一掃就是兩三萬里的長生者來說,這顆星球上真的很難有什麼秘密。但是,在想起了某個自己去過的「空間站」之後,他還是沒有說出口。

    雖然誰都知道,天劍宮是一座懸浮的天宮,位於距離地面萬丈高的地方。但是王崎若是真的覺得那就是「真正的」天劍宮,那他的腦子就可以去喂狗了。

    他如同馮落衣所說,封閉了自己的五感。引力驟然變大。王崎覺得好像有無數重物黏在自己身上。他的皮膚在被流淌的瀝青撕扯,而他的血管當中則被灌滿了水銀。他此時已經不是一個剛剛入門的菜鳥,而是肉身經過千錘百煉的結丹期修士。現在出現這種「肉身承受不起」的情況,一般就表示,這一次跨越空間的距離真的挺遠的。

    然後,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舉重若輕的打散了他封閉魂魄的法力,將他喚醒。

    他睜開眼睛,然後看到了太陽。

    在他的頭頂,彷彿觸手可及的地方,就是一個放射著無邊光熱的可怕球體。它是如此巨大,以至於王崎幾乎以為它是一個平面。這個球體當中,是熾色——介於純白與純金的顏色的氣體。偶爾有一絲幽藍色的東西在那個球體表面一閃而過。那是等離子態的物質。

    很顯然,有什麼無上法度限制著這東西。而僅僅是它洩露出的一絲力量,就足夠將大氣化為等離子態。

    在這火焰之中,原子都不能保持完整。

    但是,王崎卻未曾感覺到什麼不適應。相反,他體內有力量與這個球體遙相呼應。他結丹期的微末法力,還無法帶動這個球體,只能被這個球體帶動。但是,這並不險惡。他只感覺到強大的生機。

    這就是太陽的力量——在引力的擠壓下,元素從無序到有序、從簡單到複雜的過程。這個過程當中輻射的力量,就會為星球上的「生產者」所吸收。

    生物圈的第一推動力,無邊光熱。

    但是,王崎第二眼就明白了,這不是太陽。首先,它的弧度太大了。雖然王崎第一眼沒能察覺出的弧度,但是它表面的弧度依舊是肉眼可查的。其次,引力的方向不對。這玩意在自己的頭頂,而引力的方向來自於腳下。

    質量越大,引力越大。他腳下的引力,明顯高於他頭頂上的。

    很顯然,這不是太陽表面的基站。

    用地球的話來說,這是一個核聚變反應堆,超大版的。

    真陽之力在這個禁法之前馴服的如同養了多年的狗。只有偶爾流露的等離子態物質,才顯示這隻狗依舊有可怕的獠牙。

    天劍宮劍爐,就是這麼個玩意了。

    王崎蹦了蹦,確認這裡的引力確實是小於神州大地。就是不知道是距離神州地心遠、在其他星球上、秘境分流引力還是天上的劍爐質量太大扭曲引力了。

    王崎遠遠看見,有一席人就坐在這個巨大的火球邊上,一動不動,不止是在借助這秘法修煉,還是在思考什麼新的天劍法門。馮落衣直接領著王崎向前走。他在一個面色威嚴的老者面前停下,道:「敖兄,久違了。」

    天劍聖,敖海墨。第一代天劍真正的締造者。

    天劍聖生來就是一副方正模樣。似乎是因為太久不說話了,他開口時,嗓子甚至有一種生鏽的跡象:「馮兄。」

    馮落衣,同樣也是第一代天劍的開發者之一。

    他們兩個自然是認識的。

    「王崎,行禮。」馮落衣不動聲色的說道:「天劍聖敖海墨,為了看護劍爐,放棄了更好的研究機會和環境。他當得天下人敬重。」

    王崎躬身,行禮。天劍聖點點頭,道:「實際上,我這個不合時宜的老人不怎麼需要敬重。倒是冉冉上升的少年郎們,更加需要敬重和理解。」可旋即,他的語氣又轉為嚴厲:「我聽說過你的。原本我是不大看好你的,你不大符合天劍宮的要求。希望你要明白這一點,並在接下來的天劍問心中秉持自我。」

    王崎稽首:「弟子明白。」

    沒辦法,道種之恥的名號還是太難聽了一些。畢竟……一個能夠將滅絕文明之咒術當常規法咒使用的瘋子,總是會讓人放心不下不是?

    天劍聖沒有多說什麼。他揮了揮手,那個巨大的光球表面出現一絲漣漪。緊接著,純白的光又演化為七色。七色光重新分配、交織,形成了一個畫面。

    那是一個劍胚,純粹的劍胚。天劍宮劍爐塑造了它。王崎甚至不敢說它是固體的,因為在這種強大的靈力以及極端的高溫之下,電子的能級早就超過了原子核的束縛極限、脫離原子核了。它顯然是被不凡的法度強行塑形。它也沒有劍鋒。天劍普遍不需要物理性的劍鋒傷人。它浩瀚的力量就是一切。無論是將爆炸性的靈氣轉化為劍氣切割天地,還是解放自身強大光熱,都足以碾壓未成仙的修士。

    「天劍『將曉』,單人天劍『明』式,縱劍、持劍兩用,並納入了萬法門弟子王崎的個人狀況進行細化設計。」天劍聖介紹道:「強大的法器,玄器級別,神通自生,靈性完滿。」

    王崎呼吸急促了一瞬。

    「好多年沒有這麼從簡的天劍問心試煉了。」敖海墨深深的看了王崎一眼:「準備好吧,一刻鐘後,我會準時將它送到你面前。」

    天劍聖坐下,手上法訣變化,口中念念有詞,顯然是在準備什麼法度。王崎不禁有些興奮過頭。馮落衣搖了搖頭:「緊張個什麼?」

    「不是緊張。」王崎才不想解釋「核彈就是浪漫」的地球觀念呢。他換了個話題,問道:「剛才天劍聖前輩說的『從簡』是什麼意思?」

    「一般情況下,還會有一個強大的天靈嶺宗師在場觀禮。」馮落衣道:「陽神閣尤佳。」

    「因為我是道種之恥,所以沒人願意來?」王崎嗤笑一聲,繼而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等一下,老師……」

    「這一點你放心。天靈嶺還不至於因公廢私,就因為個人的反感而不顧仙盟的指令……」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王崎發現馮落衣似乎有一些岔開話題的意思:「天靈嶺宗師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

    「進階元神期之後,天靈嶺弟子多半會領悟命之炎。而進階煉虛期之後,不懂命之炎的天靈嶺弟子才是少數。」馮落衣道:「他們就是保險。」

    王崎噎住了:「保險……這……」

    ——什麼「險」需要命之炎才保得住?

    「你懂的,一般情況下,成為天劍使的天靈嶺弟子並不多,而能夠領悟命之炎的就更加少了。」馮落衣道:「你懂得命之炎的變體,而且正好是偏重精神的,所以那個宗師就可以省下了。仙盟人力資源也緊張啊……」

    他絮絮叨叨,好像一個勤儉持家的老人。

    但是王崎覺得自己快要哭了。
x24685 發表於 2016-8-30 00:14
第四章 天劍問心

    「大宗師多緊張啊。」馮落衣道:「這種有限資源能省就得省。」

    「有限的可再生資源」王崎強調道:「別這種省法啊,我要是出了事,仙盟就得蒙受巨大的損失呀!規避風險本身就是一種利益啊!」

    「若是命之炎的持有者都闖不過,那這種試煉就完全沒有必要了,那就是單純的害人姓性命。」馮落衣道:「你之前也有受試者。」

    這個時候,那個巨大的光球發生了劇烈的震動。金光匯聚成的海洋在流動。由禁法構成的界面劇烈的波動。更加強大的力量洩露了出來。原子那由荷力【地球人稱之為庫侖力的電荷之間相互作用力】構成的殼被碾碎。一瞬間,大氣變成了等離子態。電漿如同超音速的波浪一般迎面撲來。只要一點點,這些等離子態的電漿就可以融毀金屬。這玩意之於低階修士,就好像鐵水之於凡人。王崎急忙張開護身罡氣,天歌行與天熵訣應機而發,借助電磁力扭轉這些等離子態物質的流向,同天熵訣化解多餘的熱量。

    但是在他之前,就有一個強大的力量阻擋了一切。馮落衣很自然的揮揮手,電漿就如同臣民迴避皇帝一般,乖乖繞道而行。

    緊接著,更加劇烈的噴發出現了。海量靈力噴灑而出,這是負熵的初始,是真陽的象徵,是活躍的力量。王崎隱約有一種「要突破」的錯覺。他的身體在這種極端環境之下,為了平衡身體內外的力量,很自然的吸收了大量靈氣,,煉化作為法力。他遠勝一般修士的法基都感受到了一絲壓力。他暫時斷開了與外界氣脈長河的接駁,減弱自己身上的壓力。

    天劍就是捨棄了一切神異、專注於力量的「邪道」法器。但很少有人知曉,並不是仙盟不願意附加上其他神異,而是因為,天劍畢竟是量產的制式法器,多附加一點神異,成本就成倍增長。仙盟還沒有奢侈到向打造「太宇宙光螺」那種毀天滅地的戰略法器那樣打造這種制式法器。

    但這並不影響什麼。

    法器的神異不夠,修士自身來補足就可以了。

    如同分開浪潮的強者一樣,天劍緩緩從劍爐當中浮現。赤金色的劍胚,好像是剛從鐵匠的鍛造爐裡取出來的。但是,王崎清楚,這一枚劍胚的溫度,能夠將神州所有鐵匠的路子融成渣渣——它甚至在脫離了束縛熱的禁法時、一與空氣接觸就引發了巨大的爆炸。

    然後,一切才漸漸平靜下來。

    「握住。」天劍聖的聲音當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

    王崎看著那個赤金色澤的劍胚,心裡發憷。他懷疑,哪怕有法術抑制,這玩意外洩的力量也可以將他的肉身蒸發掉。但是,思考許久之後,他還是咬咬牙:「回去之後,我就講命之炎和聖光廢掉。」

    馮落衣的回答輕描淡寫:「哦。」

    ——嗎噠,命之炎的持有者真是沒人權……

    王崎懷著悲憤,向著那個劍胚伸出手。

    在觸及劍胚之外流轉靈力的一瞬間……

    「轟」。

    彷彿又什麼爆炸了。

    王崎只感覺眼前發白。有什麼強大的力量侵佔了他的身體,正在摧殘他的魂魄。

    「這是……簡單的傳心咒……」

    傳心咒,靈識傳音的升級版,優點是略微隱蔽一點。而且,你說話的對象也很難屏蔽它。

    但是現在,這東西已經完全是另一個層面的存在了。

    在天劍的龐大靈力作用下,就算是再簡單的咒法,也能發生質的變化。

    這一道傳心咒附著在每一個等待發給天劍使的天劍劍胚之上。它就是用來溝通預備役天劍使和天劍本身,將天劍使的心念、特質烙印在天劍當中,使天劍一瞬間就成為天劍使的個人所有物。這一過程的結果,抵得過十年辛苦煉化。

    而另一方面,天劍也附著著天劍宮前輩的「護生」心念。在天劍可怕靈力的推動下,這個心念會滲透進受試者的每一個思維當中。如果受試者心中完全沒有與天劍宮前輩心念共鳴的成分,那這一道傳心咒就會化為攻擊。

    考慮到天劍的本質,低階修士往往會被擊潰魂魄,高階修士也難免受傷。

    這也就是那個天靈嶺宗師存在的意義了。有命之炎在,哪怕是最壞的結果也不會送掉性命。

    畢竟,能夠在元神期之前就成為天劍使的,哪一個不是仙盟的精英呢?

    王崎一瞬間就理解了這一切。但是,他沒法用針對性的法術避過這一次衝擊了。在馮落衣之前的提示之下,他用聖光護住了自己的魂魄,可也力盡於此。

    ——只能忍受了……

    強大的意志化作無數飛劍,將王崎的思維切割得支離破碎,釘住王崎的每一個念頭,對這個少年郎進行全面的審視。

    這就是「天劍問心」。

    以天劍,問人心。

    「守護之念,如能持否?」

    「開拓之念,如能持否?」

    嚴厲的質問在王崎的思維當中響徹十方。

    ……………………………………………………………………………………………………………………………………………………………………………………………………

    看著王崎周圍那純粹的白光,天劍聖敖海墨淡淡的看了蒼生國手馮落衣一眼,方正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滿。

    明目張膽的作弊啊,老朋友。

    「這是他許多年前就練成的神通,而非是為了對付天劍問心突擊修煉的成果。」馮落衣面色自如:「提醒他注意安全而已。」

    天劍聖哼了一聲,然後看著王崎的聖光:「命之炎變體,而且還是偏重精神的……」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馮落衣眼中多了一絲笑意:「我想你也明白。有時候,多懂一些法術,沒壞處。」

    「我只是感嘆一下罷了。」天劍聖道:「在這兒,有命之炎的低階修士可不多見。」

    何止是不多見?天劍聖數百年前、仙盟建立之初就在這裡看護天劍劍爐。而幾乎就是在同一個時代,波動天君的《生靈何本篇》這離經叛道的書才被視作是天靈嶺的核心之一,命之炎也才被開發出來。那個時代,命之炎還沒有簡化到能夠被低階修士掌握的程度。

    而天靈嶺修士,又甚少取得天劍的。畢竟,天靈嶺弟子從來不以精巧法術取勝,而是以力壓人。在這一點上,天劍與他們自身的風格重合。可偏偏他們自身的神通,又鮮有可以加持在天劍之上的。考慮到分發天劍的成本與風險,遠不如讓萬法門和歸一盟、縹緲宮掌握來的划算。

    馮落衣道:「他是個懂得生命的。」

    「真的嗎?」天劍聖毫不掩飾自己對王崎的不信任感:「我始終認為,最強大的俠士是應當互相幫助並幫助一切人。這種人懂得生命的美好。他們若是能夠保持這種美好的感情,還有創造美好感情的能力,那麼,他們就能夠擁有不可思議的精神。就算是在遙遠的、不可理解的彼方,面對宇宙的黑暗現實,他們也能夠堅韌如鐵。」

    「他懂的,老友。」馮落衣道:「他自然是懂的。他從不是獨行之人。你是沒有看到,最近他幹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因為學術聚到一起的人,和因為其他美好情感聚到一起的人,完全是兩類團體——至少對於我們這些修士來說是這樣的。」天劍聖道:「在學術上,我欽佩這樣的天才,並毫不懷疑,他可以走到遠方。但是,為人上,我不能相信這樣一個視人為玩物的狂人。」

    大約是顧及了馮落衣的想法,他沒有用「瘋子」這個詞。

    「這小傢伙,絕對是愛著人族的。」馮落衣道:「你應當看看他的理論,關於做好人和長期利益的那個,根據我的弈天算的得出的結論。蠻有意思的。」

    「動機不純。」天劍聖道。

    他直接指出了一點。王崎之所以做好人,是因為在仙盟這個井然的秩序之下,做好人獲得的利益比較大。若是將他放到其他環境當中,他還是不是好人就很難說了。

    靈凰島一戰,就有些說明問題了。

    馮落衣道:「若是心中存著『公正』,那就應該問跡不問心才是。問心不問跡,非是君子所為。」

    就連聖人,也提倡大家行善之後手下他人的餽贈。就是因為,這樣會讓更多的人行善。

    「那麼,打個賭吧。」天劍聖道:「就賭這個少年能不能闖過天劍問心好了。」
x24685 發表於 2016-8-30 23:06
第五章 俠之大者?

    聽了天劍聖敖海墨的話,馮落衣輕輕搖了搖頭:「這沒什麼好賭的不是?」他伸出手指,指了指王崎的腦子——準確的說是頂心,泥丸宮所在的地方。「命之炎的變體在守護著他,就算失敗,就算魂魄崩潰,他也可以重塑自己的魂魄,然後第二次、第三次的向著天劍問心法器衝擊,用水磨工夫,磨也能夠磨過去。除非……」

    「他心中與天劍宮之心是完全相反的。」天劍聖哼到。

    天劍宮也沒有天真到要求每一個天劍使都是能夠捨身護世的聖人。只要部分符合天劍宮的理念,就不妨礙一個人成為天劍使。

    向王崎這種掌握了命之炎的變態,真的可以靠著水磨工夫,磨掉天劍問心的力量,或者在這個過程當中掌握什麼訣竅,調整自己的心靈,使之稍稍接近天劍宮的精神。

    天劍問心在一般人眼中不容易,也是因為他們沒有命之炎,始終只有一次機會。

    除非,這個人骨子裡就是一個喜好殺人、憎惡人族,或者行事癲狂的傢伙。

    以「天劍」這國之重器的角度來說,這種程度的測試又何止是「寬鬆」?

    但天劍聖就是不大相信王崎。

    很顯然,在這位強大修士眼中,王崎這三點至少佔了兩點——沒準都佔全了也說不定。

    「一個將心魔大咒和神瘟咒法運用的如指臂使的傢伙,他的心又會是什麼顏色呢?」天劍聖低聲問道:「你真的相信他?」

    「工具只是工具罷了。難道天劍之上,就有治病救人的法度了嗎?太宇宙光螺就可以用作生產了嗎?不現實。但是我們依舊靠著這些殺戮之器保下了平安。」馮落衣道:「我始終是堅持問跡不問心的。」

    「可惜,這一關就叫『天劍問心』,而不是『天劍問跡』。」

    馮落衣笑了:「話說回來,我又沒說不相信他的心……」

    能夠說出「做好人即為投資」的傢伙,又會邪惡到哪裡去呢?

    他無疑是愛著紅塵的。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天劍突然失去了剛才的穩定。金色的光焰纏住了王崎。

    …………………………………………………………………………………………………………………………………………………………………………………

    有那麼一瞬間,王崎覺得馮落衣真是想整死他。但是很快,支離破碎的思維就開始重新運轉。

    就好像一個齒輪之間卡入了無數碎片的機關一樣,磕磕絆絆、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讓人覺得隨時會崩潰。

    但是,依舊是運轉。

    我法如一,這就是我法如一的好處了。只要王崎沒有死,他的思考就不會終止。哪怕思考能力已經減弱到了和以前相比不值一提的地步,也終究是在保持思考。

    一個念頭,一個念頭的思考。

    聰明如他,也很快就想明白了馮落衣之前那個關於「省」的話題是什麼意思。

    ——運使命之炎,硬扛過去就行。

    何等明目張膽的開後門啊!

    這就是在暗示王崎,只要硬扛過去,天劍就只是天劍,只是一件法器。

    與此同時,他也看清了那些嵌入自己「思維齒輪」的外來障礙。

    總的來說,就只有三個而已。

    「守護」「克制」「愛」。

    ——呸!

    原來仙盟是什麼少年漫畫的組織嗎?第二個還好說,第一個和第三個是什麼鬼?

    吐槽歸吐槽,但是王崎也清楚,仙盟選擇這樣的念頭作為天劍問心之主體的原因。

    問心不問跡,問的總是主觀的東西。那些主觀的東西用客觀的詞彙一描述,就自然會顯得天真而可笑了。

    但是,這份天真,卻是用天劍那碾壓一切的暴力推行的。

    在天劍的推動下,原本只是傳訊的法術催發的的道道念頭,都如同飛劍一般刺入自己的魂魄。他彷彿跌入了虛幻的星空,無數天體劃過了自己的軀殼。每一個星辰都在衝著自己吶喊。

    「守護!克制!愛!」

    「噗哈哈哈,如果正體不明的話,我倒是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了。但是……」

    王崎心中翻騰起種種別樣的念頭。

    「……上輩子的小時候,少年漫畫我可真沒少看!」

    他努力挖掘起自己本應該被遺忘的記憶。

    當然,天劍問心並不是這麼容易就可以過的。依靠他者的經驗、虛假的故事就可以通過仙盟關於護國法器的考驗?未免太天真的了一些!

    但是,王崎也不是想要依靠這種東西通過考驗而已。

    他只是想要尋找所謂的「共鳴」。

    看到「善」的時候,心中生出的認同感。

    果然,魂魄當中壓力的感覺漸漸減輕。

    ………………………………………………………………………………………………………………………………………………………………………………

    感受到天劍劍胚的變化,天劍聖的眼中不見一絲笑意。

    「哼,取巧。」他說道。

    「這至少能夠說明,他心中存了一絲善念。」馮落衣道:「我是相信這個小子的。他求道之時對『道』本身的享受,就是一種證明。」

    「莫名其妙。」天劍聖敖海墨眯起眼睛,心中開始思考以後調整天劍問心難度的事情。

    可這個時候,天劍的氣息再一次發生了變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有那麼一瞬間,天劍聖覺得,天劍的氣息開始接近王崎本人了。

    不是煉祭的結果,而是主動靠近。

    馮落衣眼中錯愕伴隨著一絲欣慰:「不錯啊。你看,這不是很順利嗎?」

    「不可能啊?」天劍聖敖海墨此時臉上滿是見鬼的表情:「這……」

    就在這一瞬間,暴亂的靈力被馴服了,某種「規則」被訂立。然後,靈氣開始運轉法度,並逐漸往著一個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方向演化。

    這赫然是元神法域的雛形。

    「開什麼玩笑,這完全就是和天劍當中的天劍宮精神相共鳴、天劍主動貼近天劍使啊!」

    這是一般情況下,只有極少數心繫天下蒼生的俠之大者才能夠展現的境界。難不成,這個將文明滅絕咒法玩的比誰都溜的人渣小鬼,骨子裡還是一個心繫天下蒼生、能夠為了萬民福祉而捨生取義的義士?

    荒謬啊!

    ……………………………………………………………………………………………………………………………………………………………………………………

    精神當中的壓力一點點的減輕。然後,王崎的思維也在一點點的被解放。

    哈,真是了不起的力量。

    在天劍的力量之下,就算是單純的用來傳訊的法術,也能夠變成殺人洗腦的殺伐咒術。

    但是,這也只是單純的力量而已。

    既然是力量……既然是力量……

    「那就可以引導和利用嘛!」

    王崎是這麼想的

    手指上的「數學」,肩上的「肩甲」,還有微縮成掛墜掛在腰間的寶尺和法印……四件近乎仙器級數的算器在賈維斯的能力下,完全甦醒了。

    然後,在算器的輔助之下,王崎的法力逆著「傳心咒」攀岩而上。

    是的。傳心咒這東西,並不是單方面的咒術。它本就是雙向的。在天劍使面臨內裡天劍宮精神考驗的時候,內裡的天劍宮精神也會在修士的意志下改變,坍塌,變成能夠與修士法力共鳴、融合的強大靈性。

    這個過程,就相當於省下修士十年甚至百年的溫養時間,讓天劍直接帶上了修士本身的特質。

    那麼問題來了

    從信息論的角度來說,這傳心咒又是什麼東西呢?

    信道!

    信道是傳遞什麼的呢?

    信息!

    那麼王崎身上,什麼是基於信息的呢?

    功法!

    在正常的修士眼中,「修法的靈犀」和修法本身是密不可分的。或者說他們沒辦法單純用自己的法力,將自己的修法完完全全的展示給別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本來就不多,也多不了——如果一縷法力就能讓人洞悉一個修士的法力的性質,那「秘籍」「傳承」什麼的,還有存在的必要的嗎?

    但是,天劍問心的制度是在四百年前創立的。當時的天劍宮修士又哪裡想像得到,四百年後的世界居然還存在虛實兩相功法這種變態的玩意,能夠用法力承載靈犀、用靈犀構建修法?

    王崎甚至不需要專門研究如何將自己的虛相功法烙印進天劍。傳心咒就為他解決了一切難題。天劍幾乎是在主動汲取他法力當中的靈犀並調整自身。

    龐大的力量漸漸改變著。

    由於思維被壓迫,王崎失去了正常的時間感。或許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又或許只是須臾,王崎就感覺到了極限。

    倒不是力有未逮,而是元神法當中,顛撲不破的經典設計就到這裡了,剩下的都是需要調整、設計的。如果將這些未確定的設計烙印進天劍,將來或許還要再花費時間重煉。

    王崎的雙腳重新落到地上。而他的雙手,則好像握住了太陽。
x24685 發表於 2016-8-31 00:06
第六章 講演?

    王崎感覺自己手中握著太陽。

    天劍的力量就是太陽的力量,在地球上被稱作核聚變的過程。

    那赤金色的劍胚之上,隱有法度流轉。不完整的天熵訣控制了熱量作用的範圍。毀滅性的熱被束縛在了這個小小的劍胚之中。但是王崎一撤下束縛,恐怖的衝擊波就會宛如海嘯一般重整地形。

    而這份力量,也反饋給了煉化劍胚的王崎。

    「力量在我體內流動。」王崎再一次感慨。「真是可怕的力量」

    雖然天劍在王崎的感覺離很輕,但是他知道,那是空間法術將引力從其他維度宣洩出去、用法術吸收慣性的結果。實際上,這柄劍非常沉重。

    具體有多沉?秘密。

    而天劍的每一次斬擊,都會使自身損失幾克的質量。這些質量將會化為能量與靈力,變成最可怕的破壞力。這種損耗對於天劍自身那重量來說,簡直不值一提。而天劍的溫養,就是一個讓它重新吸收質量的過程。

    就是這樣純粹的破壞力。

    沒有什麼鎖定瞄準的功能,沒有什麼遮蔽氣息的妙法,沒有什麼防禦,沒有什麼療傷。一切功能都被減去了,只留下最純粹的力量。

    若是真闡子這等古老的術法大師聽到這種法器的描述,恐怕第一反應反而是嗤之以鼻。因為這種玩意毫無美感,根本就是盲目的巨獸,空有偉力,卻根本不堪大用。

    但是,真正握持天劍的人,反而會對這種聲音嗤之以鼻。

    盲目的巨獸什麼都不用做,就算是走動也能碾死螻蟻無數。

    什麼嗎?你說你遁術天下無雙,能夠在劍勢籠罩之下逃脫?你說用假死的替身騙掉這一劍?你說你能夠用幻術騙過天劍使的眼睛?

    呵呵,無非是揮一劍和揮幾劍的區別罷了。

    真正見識過天劍一斬的人根本不會懷抱這樣的念頭。天劍的「強」,已經不是通常的概念能夠想像的了。

    那種劍氣對於大乘期修士來說,只要碰到了就會受傷,只要命中了就要身亡。

    正是因為如此,天劍不能作為本命法寶,它太強了,握持著他的王崎甚至能夠感受到那讓他驚懼的偉大力量。

    這是能夠讓元神宗師獲得一擊抹殺大乘修士的力量。大乘期修士也只能用自己強大的反應速度和其他手段躲閃。

    一劍打不中就多揮幾劍。這種情況下,煉虛期宗師縱然拿不下大乘期修士,自保也綽綽有餘。

    也只有登仙後的聖帝尊這種層次的怪物,才能夠僅靠體內法力,就硬生生將天劍劍氣擠出來吧。

    與此同時,王崎也明白了,為什麼馮落衣會堅持讓他在雪原之行前拿到天劍。

    這天劍補上了他實力的最後一塊短板。他現在是半步元神,有元神法域這樣的元神期手段。但是,這種手段卻沒有高階的本質支撐,也沒有強大的力量推動。

    那些原子尺度的獸機關,就彌補了他的本質。在「宗萬法之寶綱」的遙控之法下,他可以遙遙控制獸機關。借助這些獸機關,他可以不利用自身本質,而是利用工具去撬動廣域的天地靈氣流轉,構建元神法域。

    天劍補充的,就是「力量」。

    他之前消滅聖帝尊時使用的無定劍域,就是利用催逼未煉化天劍的手法硬生生逼出元神期之上的力量。而現在手上有了這一柄天劍,他就算不用那種會傷損劍體的手法,也能借到相當的力量。

    那可是硬生生肢解了聖帝尊的力量。

    看到王崎臉上的振奮之色,天劍聖敖海墨就覺得煩悶。

    他現在已經下定覺醒,利用自己在天劍宮的影響力推動「提高天劍問心難度」的建議了。

    王崎剛剛所做的一起,完全就打破了常理。他居然使用技術手段,硬生生的在這個「問心不問跡」的試煉當中取得了最好的成績。那一枚天劍劍胚,在這短短片刻之內就被他烙印了自己的力量,相當於一般修士辛苦祭煉近百年的成果。

    這幾乎是天劍使能夠取得的最好成績了。當年李子夜這種被認為「心懷天下」的義士,都沒有到達這種程度。

    在一些較為死板的人眼中,這幾乎就是踐踏天劍宮的精神了。

    如果這種「心」的東西,都能夠用技術手段繞過,那麼他們的堅守呢?又有什麼意義?

    「但願不要迷失在力量之中。」天劍聖低聲警告道。

    他之所以鑄造天劍,還是為了懲處惡魔,護衛人族安寧。這位掌握了天劍毀滅力量的人,反而是最為注重這種「堅持」的人。

    「不至於。」馮落衣道:「他是一個求道之人。他會因為力量而欣喜,因為對他來說,力量是完成目標的重要工具。」

    鐵匠會因為得到一柄好錘子而歡欣鼓舞。但是,他會因為愛惜錘子而不去工作嗎?

    怎麼可能!如果這個鐵匠不去工作的話,那麼他得到錘子又有什麼意義?他又為什麼而歡欣鼓舞?

    工具就是工具,又有誰會因為工具的優美而迷失自我呢?

    「天劍問心的傳承已經完成了。」天劍聖落到王崎面前,伸出了一隻手:「天劍宮會為它鑄造剩下的部分。在一個月之內,會有一個秘密的授劍儀式。」

    王崎遞過自己的天劍。在敖海墨手中,這天劍又發生了變化。它不再像是紅熾狀態的鐵,而是流淌的金屬。天劍宮保護劍胚的手法依舊在起作用。這些流體被束縛著。天劍聖隨手一投,那一枚劍胚就飛向遠方。之後,他重新坐下,一言不發。

    馮落衣帶著王崎,離開了天劍宮劍爐的所在。

    在那師徒兩人走後許久,天劍聖才抬起頭,搖搖頭,道:「世道啊,到底是變了。」

    ……………………………………………………………………………………………………………………………………………

    回到雷陽之後,馮落衣看著王崎,問道:「感覺怎樣?」

    王崎道:「歎為觀止。」

    天劍宮劍爐在他眼中,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與此同時,他多少也理解了現在路小茜面對的難題。

    現在,仙盟發現的許多新的種類的強子,都是在像是天劍宮劍爐那樣極端的靈氣環境之下發現的。靈力眼中影響了觀察,所以,他們面對的並不是簡單的、只需要對比對稱性的數據,而是要考慮靈力干擾的複雜模型。

    王崎甚至一度懷疑,他們發現的強子種類說不定比地球上的已知種類還要多,只是他們無法辨認。

    而那些龐大的數據,也成了王崎踏入仙道以來做的最為失敗的事情了。

    根本沒有頭緒。

    蓋爾曼從對稱性入手、將強子結構拆分出來的思路?

    說得容易做得難。在分析那些強子的對稱性之前,你至少得知道它們的對稱性,或者說知道它們真正的對稱性才行!

    和地球相比,困難了萬倍的研究過程。

    只有實際體驗過,他才明白靈氣會「觀察」的影響。

    「唔,你對天物流轉之道也有興趣嗎?倒也不壞。至少……唔,算學能夠落到實處,也是一件好事。」

    勉勵一句之後,他換了個話題:「對了,雷陽仙院那邊,希望你能夠給學生們做個講演……或者面向普通凡人的仙盟講壇也行。他們想要你去談一談關於算學的想法,還有『學習算學的心得』……我相信你會感興趣的。」

    布爾巴基學派一直很強調教育、對後學的培養。因為那些數學家都明白,他們的事業必然是一個以百年為單位的過程,一代人是不可能完成的。王崎也向著自己的夥伴強調了這個理念。在與他一起研究算學的人當中,已經有幾個在嘗試將教資考下來了。

    這一切自然都被馮落衣看在眼裡。

    「弟子自然是願意的。」王崎笑了笑,隨機又有些苦惱:「您覺得……我現在去講什麼內容比較合適呢?」

    他這半年,除了微觀粒子模型的尋找之外,主要的精力就放在了兩個方面上。一個就是布爾巴基學派的結構主義,另外一個就是他和馮落衣、圖靈一起完善的數理邏輯和算器法門。

    從情感上看,他自然是偏向布爾巴基學派的,畢竟這個才是萬世不移的根基。但是,這次是馮落衣推薦的,總得考慮馮老師的立場。可是,這也沒法全講,因為結構主義沒法包容數學邏輯的應用部分。

    馮落衣笑了笑:「你自己定就好。」
x24685 發表於 2016-8-31 23:50
第七章 過去

    雷陽城內,一個酒家,火鍋咕嚕咕嚕響著。鍋子裡面卻不是紅油湯料,而是清亮雞湯與柔軟白菊,芬芳撲鼻,別具一格。

    而扔進鍋子裡面煮的,也非是肉,而是鮮魚——最鮮的海魚。

    在與龍族關係改善之後,那些來自深海的海味就不再是什麼等閒沒法子吃到的稀罕事務了。尤其是仙盟大展神威蕩平了古法修盤踞的靈凰島,現在仙盟修士趕赴遠海,再也沒有遇上古法修的危險——至於「危險」的是哪一邊,當然還是看具體情況的。

    那些被龍族干涉演化億萬年、最終完全是為被吃而生的海魚,端是鮮美無比。即使不經過任何熟成,肉裡的多肽類物質含量也遠超任何人族培育出的牲口,鮮美程度遠超人族想像。而那不是為了運動、而是為了口感而生出的肌肉纖維強度、粗細也恰到好處。每一口下去,都是味覺的釋放。

    就連肉裡殘存的精元妖氣,也成了美味的一部分。

    萬法門弟子江林嚼了一口海魚肉,微微有些失神:「娘的,龍族還真是會享受……」

    若是在朗德、在西疆,想要吃這樣一桌子菜,只需要稍微破費一點就可以了,價格不會比「打打牙祭」更貴。但是在雷陽,這就有些困難了。由於肉中精元的力量本身就是味道的一部分,任何廉價的保鮮法術都會攪擾那寄存在肉當中的殘存精元。而那些演化路線就是「變得好吃然後依附龍族」的海生生物生命又無比脆弱,就算是活著運過來都有些困難。所以,這一頓飯就算是築基期巔峰的修士都會覺得略有些肉痛。

    只不過,這一餐也小氣不得。這本身就是為了送他回萬法門結丹的。

    修行十多年,他也終於到了這一步。

    三年練氣、六年築基只是速度的上限。他只比這個上限晚了兩年。實際上,對於今法修來說,晚幾年都沒關係。從練氣到結丹,本身就是一片坦途。想在之前的境界多呆幾年,多打幾年的基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實際上,真正按照「三年、六年、九年」的「最低時間」走過練氣築基結丹的修士,比四條腿的男人還難找。

    就連縹緲宮首座路小茜那種天才,也會因為「理論臨近突破」而直接將元神的計劃推遲數年。

    速度,真的說明不了什麼。

    ——沒錯,速度真的說明不了什麼……

    手中的象牙筷子伸進咕嚕咕嚕的黃銅鍋子裡,隨便撈起一點什麼東西放進口中。然後,江林繼續安慰自己。

    ——快一點,真的說明不了什麼……

    這個時候,一隻秀氣的胳膊肘在他肋骨上輕輕敲了敲。耳邊響起了一個俏皮的聲音:「怎麼吃起花來了?」

    經由這個女孩子提醒,江林才發覺,自己剛才居然毫無知覺的將一朵白菊撈進嘴裡。他用力吐出了帶著苦澀的白菊,道:「倒是看走眼了。」

    「我看你是歡喜過頭了。」另外一個人不滿了:「不就是回門派結丹嗎?至於這麼魂不守舍的?」

    另一人老成持重:「嗯,我原以為,江師弟你還會在這個境界多呆上一兩年的。」

    「畢竟基礎很重要……」

    「嗨。」另外一人喜滋滋的喝了一杯酒:「師弟我比幾位師兄都晚上兩三年,可要我說,你們在修煉上還是太落後了。現在有虛實兩相功法啊,法基完全可以依靠算器完成。只要自己完成設計,剩下的都能夠假於他手。這東西一出,呵,築基期就真的只用呆六年啦!再多呆,也就只是打磨自己的心境啦!」

    積累法基,完全可以交給標準化的算器完成。戴上輔助算器、然後接駁萬仙幻境,就等於是萬仙幻境在幫你修煉,效率比起以前何止強了千百倍?

    一個面相比較老成的修士憂心忡忡:「這假於外物,我看不是正道。」

    「瞧你說的,不過是外物。」大約是因為喝了點酒吧,那個年輕的修士聲有些大:「我說楊師兄啊,你這樣將新玩意當做歪門邪道,可是不對的,古代的聖人也說過,君子善假於物。連外物都不會用,還算人嗎?」

    「也是。」那個老成的傢伙也釋然了——大約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他舉起杯子,道:「敬虛實兩相修法。」

    江林聽到「敬虛實兩相修法」這幾個字的時候,臉色是狠狠的變了一下的。但是,大家都在興頭上,就沒有人注意了。

    觥籌交錯之間,杯子的影子正好投到這個萬法門弟子的臉上。

    「唔……江師弟也要結丹了啊。」又有人喝高了,開始嚷嚷:「這可是我們這……六百零四屆到六百零七屆仙院弟子嶄露頭角的時候啦!」

    結丹,就意味著夠資格給元神期修士們打下手了。這也是今法修求道之路的真正起點。

    「別的不說,六百零五屆的師兄裡面,可是已經有人給咱們這一批人長臉了的。」

    「咱們的時代……」

    恰同學少年,書生意氣,說的就是這些傢伙吧。

    可是江林微笑的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

    終於,這一頓送別的酒快吃完了。那個老成的漢子最先站起來:「嗯,大約到了那些小子們向我問問題的時候了,可不能喝得太多。我先走了。」

    說完,他就化作一道遁光,飛向雷陽仙院。

    眾人也陸續告辭。過了一會兒,只剩下江林和那個偷偷捅他肋骨的三股辮女孩。江林突然就手足無措起來。他站起身,向櫃檯走去,手中拿出靈池準備付賬。

    本身就是個築基期修士,尋常酒精早就困不住他了。三步之後,江林酒意全消,飛快的算好了剛剛這一桌子吃的東西,然後劃走賬。

    那個女孩悄悄嘟囔了一兩句「萬想侶」什麼的。江林自然是摸不著頭腦又更加窘迫了。

    很快,兩人信步走出酒樓,向著雷陽仙院走去。焚金谷的女孩子雖然是大紅的衣裳,但是性子卻是細膩而溫婉的。她低聲道:「其實你也不要有壓力……」

    「壓力?我能有什麼壓力?」江林裝作渾不在意的態度:「我在萬法門交好的那些同門裡,結丹的也就一半都不到。」

    女孩晃晃腦袋,輕聲道:「我知道,你也知道我在說什麼呢。」

    江林一僵,然後道:「我就是不想渾渾噩噩的混日子罷了。」

    「結丹期之前的逍遙日子,很多人都想多過幾年呢。」

    「我不是那些『很多人』!」江林話一出口,才覺得語氣重了點,頓時驚惶起來:「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女孩子靜靜的看著他。

    江林喪氣了:「我只是,難受……」

    「我其實也懂的,就是有些……心疼你。」女孩子低聲道:「誰能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呢?」

    「這不是什麼『年少輕狂』,這是大道之爭,這是信念……好吧,我也沒資格跟人家爭。」江林嘆息了。

    他是許多年之前去神京挑釁王崎的連宗弟子之一,仙院第二百零四期的。王崎是二百零五期。當時,他就依靠早入門一年的優勢,和王崎好好戰了一場——雖然最後輸了,而且是在一對多的情況下輸了。

    但是,這也不妨礙他說一句:「王崎也沒什麼了不起不是,當年我也可以和他過兩招呢。」

    這句話,他從萬法門說到了紅塵煉心,最後直到他來雷陽仙院當助教、做結丹之前最後的心靈洗練時,還在說。

    他是兩年前來到這裡的。

    也就是兩年前,他的這一句自誇徹底成了笑話。

    和王崎過兩招?呵,不過是趁著修煉時間比人家長一倍的時候去欺負人罷了。

    隨著「虛實兩相修法」的推廣,這個笑話的可笑程度就越發深了。而半年之前,王崎半步元神的消息傳來之後,他徹底懵了。

    其他修士恪守的三年練氣、六年築基、九年結丹的時間在這位眼裡屁都不是。他就在那裡,代表天才無聲的嘲笑曾經想要與他爭鋒的庸才。

    至少江林是這樣想的。他原本就是自負的。他享受算學,也是享受「和先賢共一念」的成就感。而王崎的存在,完全摧毀了他的自負。

    半年前,他就險些被壓力壓垮,不顧一切的突破結丹。幸好,他當時按耐住了這個念頭,又多花了半年的時間打磨自己的心靈。

    而現在,他再也等不了了。不是因為心急,而是因為,王崎的存在,就是他心中的陰影。那個「二百零五屆的同仁」聲名越盛,他的心魔就越重。如果不能在王崎成為萬法門的領軍人物之一前成就元神,他怕自己再也沒有機會。

    「何必呢……」女孩子搖搖頭:「你呀,原本也是萬法門小有名氣的天才吧。如果不總是想著這事,說不定已經做出成績來了吧。」

    「什麼成績比得過『不完備』和『不可判定』呢。」江林鬱鬱寡歡。

    「你呀,你求道是為什麼呢啊。」
x24685 發表於 2016-9-1 02:03
第八章 美與需求

    紅衣裳三股辮的焚金谷女孩,最終也沒有讓這個鬱鬱寡歡的萬法門弟子振作起來。

    等回到自己房間收拾行李的時候,江林才反應過來。他驚覺:「哎呀,小馬她是……這麼個意思嗎……」

    沒由來的,他覺得心情輕快了許多。

    「不完備」引發的大範圍衝擊主要是對離宗修士、高階修士。像他這種對算學認識還不夠深的連宗修士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但是,自尊心的打擊還是很深刻的。

    幸好,在那個時候,他剛剛來雷陽仙院,所以「我和王崎比劃過」的狂言還沒有流傳開。也只有剛剛那個女孩子聽他這麼說過而已。他心裡一直是有些感激她的。如果不是她守口如瓶的話,他江林這幾年的心境必然會走向另一個方向。

    想起所謂的「萬法也想有道侶」的言論,他心中就不禁有幾分萌動。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在算學之道上算是完蛋啦,沒前途啦。但是……但是……人生還是可以圓滿的嘛!

    他是這麼想的。

    要不……要不遲點走?反正靈舟的票是可以改簽的……

    萬法弟子不禁在心中勾勒起另一個未來。

    大約過了一夜,他才轉換好心情,離開房間。他和那個女孩子都是雷陽仙院的助教,所以在早課的時候,他們兩個是有機會見面的。江林覺得,自己似乎……也許……可以在這個時候表露一絲心跡?

    但是……說什麼好呢……

    他到了教室,才發現自己似乎不應該擔心「說什麼」的問題,或者說,他在有心「說什麼」的問題之前,應該先思考一下「人在哪兒」的問題。

    「為什麼……人都不見了……」

    他看著空無一人的早課學堂,有些懵逼:「那些小兔崽子,不會全部都逃課了吧……」

    ——不不,就算那些新入弟子集體罷課,那些助教也不可能陪著他們一起瘋啊。

    正在這時,一個身影搖搖晃晃的落在地上。這是對基礎身法還不熟悉的標誌。他認出了那個弟子,喝道:「喂!北正,站住!」

    那個新入弟子和他好像很熟的樣子。他這兩年由於王崎的關係,一直夾著尾巴做人,不復最初倨傲。在新入弟子當中。他聲望也還頗為不錯。

    那個弟子很急的樣子:「不行啊,很急啊……」他抓起自己課桌上的紙筆,轉身就跑。江林法力化作一隻元氣大手,一把握住這個逃跑的新入弟子。那個新入弟子剛剛練氣,哪裡是江林的對手。很快,他就發現自己被禁錮住,立刻就叫道:「江師兄,快放開我,我……」

    「急著拉屎?」江林問道:「怎麼了?什麼事啊,一個兩個都跑不見了。」

    「您不知道……哦,您是要回家結丹去,所以沒人告訴您吧?」那個新入弟子立刻叫道:「今天可是有個萬法門的大師過來給我們講一講算學的奧妙啊!全仙院的人都去了。第一二節臨時調成算學課,就當是上課了……我忘帶筆記了,你快放我過去啊……」

    江林乾脆帶著這個新入弟子起飛。在高處,他果然看到了校場上黑壓壓的人群。他準備降落,先去尋那個女孩兒。

    這個時候,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進入了他的腦袋:「接下來我要講的這一道公式,其意義無須贅述。若是說關於『光明』的大道有具體的形態,那麼我覺得它就應該被這樣寫出來……」

    那個少年驚呼一聲:「啊!開始了!最重要的部分!天歌!」

    他語氣之中有幾分懊惱。他可是想要進歸一盟的。而誰都知道,想成為歸一盟的內門弟子,最好修煉天歌行。

    聽這位大師講天歌天元組,一定對自己的修行有好處!

    而江林感覺如墜冰窟。

    ——王崎!

    那個在眾人面前侃侃而談的傢伙,赫然就是王崎!

    衝擊性的事實讓他有些喉嚨發乾。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傢伙會出現在這裡,還在這裡講天歌天元組?

    一想到自己還在做助教,而那個曾經只是略強於自己的傢伙已經可以當眾講學之後,江林的心臟就驟然一縮。

    他往周圍看了看。不只是學生,這一次,就連仙院的一些講師也到了。這些弱則元神期,強則煉虛期的傢伙,甚至也窩在這個小小的校場上,聽這個傢伙講這個最基礎的定理!

    他腦子都木了,覺得這個世界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更加詭異的是,不只是學生,就連老師和助教,也是一臉歡喜的樣子。

    他茫然的尋找那個自己在找的女孩。焚金谷的紅衣很顯眼,他很快就找到了。

    就連那個女孩臉上也是豔慕的表情。

    彷彿王崎講的東西,不是入門課本就有的天歌天元組,而是什麼新的天地。

    「為什麼……為什麼……」

    懷著一種奇異的憤懣,他也盯著王崎,仔細聽了起來。

    ……………………………………………………………………………………………

    王崎清了清嗓子,繼續自己的課程。

    「我剛才說,判斷一個公式是否有意義,有幾種不成文的方法——當然,回去之後千萬別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是我教的,也別當真,將之用在自己的求道之路上,不然的話,明天來找我的,就是仙盟刑律司了——你個傢伙,居然將如此多的新入弟子引上邪路!」

    王崎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正氣凜然,在那些新入弟子看來,這模仿執律使惟妙惟肖。歡騰的笑聲從四面八方湧來。

    「首先,這個公式一定得是讓人覺得『特麼的我怎麼沒想到』的。」王崎豎起一根手指:「然後……」

    歡樂的新入弟子們齊聲回答:「『不蔓不枝』——至少得是簡潔的。」

    「第三……」

    「有用的!」

    「第四……」

    「放之四海而皆準!」

    「喏,這就是一個完美符合這四個條件的公式。」王崎指了指自己身後幻化出來的八行算符:「它有兩種形式——微分和積分。任何一個看得懂的人,都須得對它保持敬畏,驚呼——此乃天成之詩邪?」

    「當初能讓一代人如此感嘆,絕對符闔第一條。緊接著……」

    他這次沒有例行拿出那哄人用的「一加一等於二這個結論就超越了人類認知」的談玄,也沒有大談特談布爾巴基學派關於結構主義的觀點。當然,即將誕生的遞歸論,他也沒有一點兒提前揭露的意思。

    無他,這些東西其實都不適合仙院的學生。

    在來之前,他倒是真的專心做了一個講演的內容。但是,來到校場上,看到那些捧著筆記本過來的弟子之後,他悄悄的將那玩意刪了。

    「《數學的建築》之類的講話,只適合在萬法門內部講啊。」他如此低語。

    回憶自己在仙院結識的那些朋友。毛梓淼,武詩琴,吳凡……這些傢伙全部都沒有走上萬法門的道路。他們不需要這些最深的東西。

    數理邏輯也是。非萬法門的修士,幾乎是用不上的。

    雖然內裡的思維,也可以被學習,但是,有多少人是可以領悟這裡面的東西呢?

    王崎對此也不抱指望。

    所以,他最終決定,不講這些東西。

    他要講的,是算學的「美」。

    算學的美,在於它的抽象。可這種抽象,偏偏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理解的。

    所以,這也是絕大多數人抱怨數學「枯燥乏味」的原因。

    所以,他現在要轉過來,略過一些最基本的東西,高屋建瓴的描繪那些普通人一生都不會觸及的偉大領域。

    由於沒有準備,所以最終,一切內容都得王崎自己來。

    或許是因為本身就有為人師的天賦,又或者在無數次對敵人噴爛話的過程當中磨練了自己的嘴皮子。這一次的反響居然還不錯。

    大家都聽得如痴如醉。

    「算學具有兩重性。首先,它是自有自在的道;其次,它是前輩大能轉述自身對大道認知的一種言語。如果我們僅僅把方程視為傳遞『法』的一種工具,那我們將看不到算學解除我們頭腦束縛的方式;如果我們僅僅把方程視為智慧的結晶,那我們將看不到大道對『公式』的微妙塑造。」

    王崎低聲道:「萬法門前代的康門主曾經說過,算學的精義,就在於其中無限的自由。」

    以這句話作為結尾,王崎結束了自己的講演。

    「果然,對於這群外行來說,還是這種內容最合適嘛。」王崎散去了自己身周的法力:「希望有一些人能夠因為我的一番話而對萬法門產生興趣吧。」

    如果有的話,那就賺大了。

    那些助教們開始收攏學生,準備回去上課。幾個萬法門的講師則有些忸怩。他們想要和王崎討論一些問題,但又抹不開面子。畢竟,王崎只是結丹期,而他們至少也是元神期。

    就在大家放不開的時候,一個不懷好意的人湊到王崎身邊。他故意用不小的聲音問道:「敢問王先生,你為何要向那些孩子講述天歌天元組呢?天歌天元組也就算了,相波天元式也有。還有算君的混沌公式。您不覺得,你講得太過艱深了嗎?」
x24685 發表於 2016-9-1 22:46
第九章 熱心教育

    「敢問王先生,你為何要向那些孩子講述天歌天元組呢?天歌天元組也就算了,相波天元式也有。還有算君的混沌公式。您不覺得,你講得太過艱深了嗎?」

    江林對著王崎說這話的時候,是懷著一些不大好的心理的。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做非常沒品,非常小氣,很容易被人鄙視——尤其是被某個知道他心結的女孩子鄙視。但是,「王崎」這兩個字儼然已經成了他的心魔,他實在無法忍受。

    江林的話吸引了許多講師的注意力。那些講師至少也是元神期的修為,靈識覆蓋之下,就算是風吹草動也瞞不過他們,更何況他們又一直關注著王崎。這些高階修士暗暗皺眉,覺得這個助教實在是沒什麼水平。

    而唯一知道江林與王崎恩怨的女孩子心悄悄提了起來。她是真的怕局面真的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那樣子,江林或許再難有出頭的機會。

    全場只有一個人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有王崎還沉浸在自己的講演當中。他真心覺得自己講得實在是太好了。聽了江林的話,他也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嗯,這裡確實是一點小小的瑕疵。我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嗯,有一點小小瑕疵,也掩蓋不了其中光輝燦爛的思想啊!

    「我……」江林微微調息。這個時候,王崎才注意到自己對面的傢伙神色有些不對。

    他按住了江林的肩膀:「喂,我說……」

    江林心臟漏了一拍。他生怕王崎想起他在神京和自己的恩怨,突然出手。

    ——半步元神……如果他現在對我出手的話,我應該……

    王崎拍了拍江林的肩膀:「我說這位師弟啊,大家都是萬法門的弟子嘛,回門派之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在我面前沒必要這麼拘謹、這麼緊張。」

    江林腦子一木,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

    「您在,說什麼……呢,我……」

    這個時候,他江林應該說什麼好呢?

    說「師弟?不,我明明比你大一屆」好,還是說「我根本沒有近照」,還是說「大家根本沒機會低頭不見抬頭見」?

    念頭閃過,江林又有一些苦澀。上次見面,王崎還是被逐出萬法門、不得回歸門派的謫仙,而現在呢?他在萬法門內部,已經集結起自己的黨朋。而他江林,此時卻因為對方的一個身影而惶惶不可終日。

    王崎嘆了口氣:「我很理解你們對我的崇拜之情。我也理解,不完備和不可判定對於萬法門修士來說,著實是了不得。但是,你不能因為這一點,就將我當成逍遙期的前輩對待,更不能將我當做權威。就像我剛才所說,『算學的精義,就在於其中無限的自由』……」

    王崎說這話也是發自真心。因為這種「崇拜者」,他真的在萬法門種預見不少了。高階修士與他相處還能心平氣和,但是許多低階修士卻視他為偶像。他已經見得多了。

    就在王崎準備表示「我只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工作」時,江林打斷了他眼中「自戀狂」的喋喋不休,道:「先生,還請先為我解惑。你為什麼要選擇這麼困難的東西講給那些低階弟子?這不合適吧?」

    他只是想要證明「王崎他至少不適合對著低階弟子講演」,至少也想給王崎上一點眼藥。

    王崎卻覺得非常感動。如果手上有煙草的話,他說不定會毫不猶豫的分給面前的這個傢伙一點,然後深深的吸一口——前提是他會吸煙的話。他兩隻手用力抓住江林的手,搖了搖:「師弟啊,現在像你這樣熱心教育的修士不多了,真的。人才啊……其實我一開始也有這方面的擔心,這裡就你一個人跟我提出來了——說實話,我最開始也想從簡單的東西開始講來著,但是……唉,算學這玩意啊,就我講的主題來說,它真的只能這麼講。」

    江林不動聲色的甩開了王崎的手:「怎麼說?」

    「你看看現在的仙院講師,天靈嶺的,講的一直都是最新的理論和最新的技術。焚金谷的,多是一百年前左右的東西;天物流轉之道,主要是歸一盟和縹緲宮,五百年前。唯有萬法門講的,是一千年前的就有的東西。和其他的那些道理相比,算學就是這樣,格外的抽象,格外的困難。你說對吧。」

    「嗯……」江林有些感觸。在萬法門,那真是有多好的天賦都不算好。算主那種驚世駭俗的人物,都被說成是「勤能補拙」的典範,算君這種天賦高到不正常的人物,都會感嘆人力或有窮時。算學的世界實在是太過廣大了。但是,他依舊有些倔強的表示:「可您這話說的終究是有些差了。再偉大的算家,也是從一加一開始練起的。」

    天可憐見,這可不是他江林的觀念。作為一個「靈性」、「直覺」之說的信奉者,他至今都是認為天分最重要的。但是為了給王崎添點堵,他是真的什麼都顧不上了。

    王崎大喜過望:「你果然是懂的啊。不管是什麼技藝,都得從基礎開始練習。練習箭術,那就得練張弓搭箭的姿勢。想要學書法,就得從一橫一豎一撇一捺練起。學算學啊,就必須得做過成千上萬道加減乘除。如此,你方能知曉『算式』與『數』的靈性。」

    他又沉沉一嘆:「這麼淺顯的道理啊,就是有好多人都不明白——尤其是編寫仙院教材的那一班——說廢物有點過分了。但是他們終歸是失職了」

    江林心中一喜。這話傳出去,王崎一個「狂妄自大」「不懂裝懂」的名號就鐵板釘釘了。他臉一沉:「王先生,話不能這麼說吧……」

    「就得這麼說。」王崎臉上帶著一絲不快:「你覺得為什麼除了萬法門的弟子之外,絕大多數修士都覺得算學枯燥無比。甚至有一些高階修士乃至於逍遙修士——啊,最典型的就是縹緲宮的破理真人,都覺得算學這東西枯燥乏味,純粹是折磨人。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對於他們來說,算題可能有些難吧。」江林猜測到。在正式進入萬法門之前,他從未被算題難到。而在看到其他同窗因算學難題而頭疼時,他就會覺得特別暢快——他是為此而愛上算學的。想到這裡,他正色道:「世上確實是有人缺乏對算學的靈性,所以咱們萬法門出身的弟子,就必須包容他們,幫助他們,而不是……」

    「是啊,幫助他們。」王崎深有同感的點點頭:「他們需得認識到算學的美妙之處。」

    「誒……」江林有些懵:「什麼意思……」

    「水墨畫入門,需得中鋒、側鋒、散鋒、全鋒、逆鋒一一練起。但是,你若是一直讓他練這涂墨點的技巧,而不讓他去觀摩名家作畫的話,那些技法練得再好,也只是在紙上涂墨團的手法,而不是畫竹子的技法。」王崎伸出一隻手,比劃到:「世上有幾人能夠在水墨畫一道上達到『胸有成竹』的境界呢?恐怕很少吧?但是不讓這些學畫的人在學會畫竹子之前先看看名家手上的竹子,只怕他們連第一步都堅持不下去。」

    說到這裡,王崎憤慨起來:「這就是那些編纂教材的庸才的錯啊。他們寫的東西,簡直毫無美感。這就是在教那些新入弟子畫畫,卻不給他們看國手丹青,卻只叫他們在紙上涂墨塊——荒謬。他們簡直就是在將神州人族人為的割裂成兩個族群——懂算學的萬法門弟子和不懂算學的非萬法門弟子。」一邊說,他一邊拍了拍江林的胸口:「什麼『萬法也想有道侶』,完全就是那些寫教材的傢伙的錯啊!」

    江林有些懵:「為什麼指著我……」

    「哦,我有道侶,雖然還沒有正式辦喜事——雖然也是萬法門的弟子。」

    ——我……我也快有了啊……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點想哭。

    王崎道:「想到這裡,你不憤懣嗎?就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傢伙造成的。如果是我來編教材……不,就算是讓我編一本教輔,哪怕是一本課外讀物,我都有信心扭轉這個局面!」

    這個時候,一個萬法門出身的講師擠了過來:「王道友居然也是如此熱心傳道授業解惑的人。你剛才說你有心編寫教輔?不知道是哪一個方面的?」

    「當然是算學啦。」王崎眼前一亮。他用力抨擊那些編纂算學教材的,倒是有四成左右是為了推銷自己的教輔。

    剩下六七成,純粹是因為嘴賤。

    和教材的完全指定不同,仙盟對教輔的管理還是比較寬鬆的。除了學風最為嚴格的黎京、辛岳之外,其他仙院的講師都是有權利自己指定教輔。

    當然,教輔的印刷,也是仙盟一手包辦,裡面油水非常少。很少有人會對這部分感興趣。

    除非,那個人求的不是錢財,而是影響力。
x24685 發表於 2016-9-2 02:21
第十章 爭論

    「算學的美妙在何處呢?康門主就說得很好。其中的精義就是無限的自有。算學的『道』,不應該拘泥於形式,拘泥於流派,拘泥於觀念。算學就是算學,離宗眼中的算學,連宗眼中的算學,其實都是一個算學。」

    「但是,一般人是看不到這些『道』的,他們的目光止於『技』,也就是具體的公式。可是,若是連『技』當中羚羊掛角、白犀度水的部分都不讓他們看,他們又如何去到超乎技而近乎道的地步?」

    越來越多的宗師圍在王崎身邊,聽他講一些他自己觀點。

    這些觀點,全都是在講「如何向他人傳道」。

    而在仙院做講師的高階修士,多半都對這個話題有些興趣。他們要麼真的抱著為神州仙道做薪火傳承的使命感,要麼是某個學派的人物,肩負著學派的期望,希望能夠傳播學派的理念,為學派吸收新血。因此,他們也很關心這個問題。

    對於他們來說,王崎的理念是震撼的,王崎傳道授業解惑的思路也頗為發人深省。

    江林完全被擠到一邊了。他完全沒資格和那些至少是元神期的宗師擠來擠去。但是,他卻依舊認真傾聽王崎的話。

    由於來得晚,他沒有聽王崎最開始講的話,也不知道王崎講演的主題,只知道王崎講了天歌天元組,講了相波天元式、混沌式,所以才急著跳出來向王崎發難。他現在才知道,王崎到底想要講什麼。

    而現在,他終於知道了。

    而知道之後,油然而生的居然是欽佩。

    這個傢伙……為什麼能夠想到這一步……

    欽佩之後,則是深深的無力感。

    他看到了自己和王崎之間存在的巨大鴻溝。這個鴻溝,乃是境界的差距。

    「算學的美妙之處在哪裡?它是高度抽象的,是一套看起來高深莫測的東西,但是。若是用得好,算學就能帶我們深入大道之中,將大道的真意用非人的語言表述出來,完完全全的講述給另一個人聽。」王崎的語氣當中,帶著一絲激昂:「玄星觀諸位知道不?玄星觀的一個觀星台,其上的陣法完全展開,就得覆壓十里方圓。想要直觀的勾勒我們所處的時空,就需要這樣一個巨大的觀星台,一套品階不低的法器。但是,若是知曉算學奧妙,通曉相形之道,那麼一張紙一桿筆亦可做得。」

    「當然,這只是一個例子,也不是說玄星觀的觀星台不重要,這只是一個例子。但是,這個例子說明了什麼?道在算中,道在可見可聞之處。」

    他突然有些沉醉的感覺了。

    ——迄今為止,我又學了些什麼呢……

    大約是說的有些乏了吧。王崎說話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而許多算學的講師都已經決定,使用「基派」那一本實際上還沒開始寫的絕世好教輔教育學生了。

    圓滿成功。

    王崎對自己的工作能力非常驕傲。看看,哥不過是來做個講座,就把還沒開始寫的教輔賣出去了!

    臨走的時候,他還不忘對著失魂落魄的江林道:「兄你,我看好你!現在像你這麼熱心於傳道授業解惑的修士已經不多啦。以後有什麼事,報我名字啊,我罩著你。另外……哦,等你元神之後,如果找不到地方做事,也來找我——像你這樣熱心傳道授業解惑、又具備一定思想水平的修士啊,真的不多了。」

    他是真不記得幾年前江林來神京挑釁的事兒了。雖說他記性異常的好,但是沒放在心上的記憶,自然是沒資格浮出他的意識表面的。

    當年離宗連宗亂戰,他唯一注目的,只有算君一人。

    當然,這偶爾也會造成一些尷尬。王崎之前都是將這些瑣事拋給真闡子,讓老頭兒幫他去記的。而他剛剛將這個前大乘期的「語音助手」給卸載了,所以根本就想不起這茬。

    不過,無知或許真的也有無知的幸福。起碼王崎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而降臨失魂落魄的站著。

    那個紅衣裳的女孩子走進江林身邊。江林突然反應過來,握住了女孩子的手:「師妹……我現在要回萬法門做一件事,你能夠……至少……那個……能夠等我嗎?」

    女孩子有些懵。她臉立刻就紅了:「啊……這……你。」她最終恢復了理性,問道:「你要去做什麼?」

    「學習。」江林目光堅定。

    之前,我學算學都是白學了。我只不過沉浸在表面的虛榮與聰明裡,卻沒有深入其中的大道。

    「我要推遲結丹的時間,重新學習算學,直到體悟到其中的道韻。」他目光堅定,隱含憧憬:「至少,我要成為一個有資格去傳道的人。」

    …………………………………………………………………………………………………………………………

    王崎講演這一段還有他之後推銷自己那教輔的畫面,在一個幻境當中反覆播放。七八個臉上寫著「萬法門精英高階修士」的老者,還有少數外派修士圍成一個圈,反覆觀看這一段。

    「諸位,看了這一段,你們覺得怎麼樣?」為首的一人笑道:「關於馮先生的那個意見,我想諸位應該沒有意見了吧?」

    「正相反,意見很大。」立刻就有人站出來表示反對:「看他那一副嘴臉。馮先生當初給他設下的考驗是『講演』,不是宣揚自家的思想。」

    王崎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場講演,本質上就是一次考驗。無論他是在場上講述自己的布爾巴基學派思想,還是講算學邏輯、遞歸論前置的那一套,都是不合格的。

    而現在這樣,從高深之處高屋建瓴的說算學妙處,吸引人去學習,這才是正道。

    但是,依舊有人不喜歡他的做法。

    第二個人剛一出口,就有人反唇相譏:「講學講學,不講自家的學說,那講什麼?老兄你倒是講一個不帶自家見解、理性客觀又中立的說法?」

    被反駁的那一人只是冷哼一聲。講一個不帶自家見解的東西真的非常困難,在萬法門的算學領域這麼講就更加困難了。可以說,在這個高度抽象的領域裡,所有的見解都是「個人見解」。

    可就是這個高度抽象的領域,依舊具備強大的客觀性。無論是在離宗算家手裡還是在連宗算家手裡,一加一始終等於二。

    算學是自有自在的。

    這也是王崎說的「美妙之處」。

    那人乘勝追擊:「我看這就講得很好。他的目的完全達到了,展現算學的美。」

    「算學的美?」立刻就有人不滿:「我看是離宗的美吧。」

    「哦,混沌算學難道不是離宗的?不是算君的東西嗎?」

    「夠了,我們現在要評定的,不是王崎這一次講演如何。」另一個人站起身,正是陳景雲。他道:「王崎那孩子的算學水平,實際上已經比我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高了吧?我並不覺得我們真的有資格去品評這麼一位大師級人物的思想。」

    這一席話,正正誅心。許多人都沉默不語。

    「不完備」「不可判定」這兩個成就實在是太厲害了,厲害到王崎做出這成就,其他人就認為他必定是未來的逍遙,厲害到提出他們的王崎必然要被載入史冊。

    他們這些研究算學起碼百年的傢伙,甚至已經被同時代的人遺忘了。

    但是,陳景雲說這話,卻是沒人指責。誰都知道,萬法門的當代門主因算而成痴,為人處世上總是差了一些,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而起做事最是死板。當初就算意識到王崎天資過人,還是按照謫仙的規矩將之流放到萬法門之外。

    對於這樣一個死板的傢伙,也沒人想與他爭。輸了且不論,就算是爭贏了,想必雙方也要掉一兩塊面皮。而對於這種醉心算學的人來說,面皮什麼的,反而不重要了。

    「連宗離宗的爭端,已經影響到了我們的判斷了。」陳景雲說完這句話之後,就沒有接著說下去了。他的學派「解析數論派」同樣屬於離宗,而且他本人和王崎也不是毫無關係——無論是當初將之逐出宗門的愧疚,還是「傳說」當中他女兒和王崎存在的特殊關係,都讓他缺乏主導話語的立場。

    「就算刨除學術上的對立,我還是反對。」最先開口的人道:「王崎這個傢伙,顯然是一個禍害!他走到哪兒,哪兒的規矩就顯得破綻百出,走到哪兒哪兒就斯文掃地,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道種之恥,這個名號,雖然只是天靈嶺內部傳的,但是也很能說明問題了吧?」另一人冷哼:「而且最近還多了一個——劍宮之恥!」

    「居然使用神瘟咒法過天劍問心關,簡直無法無天!」

    「難以想像,就是為了這麼個狂徒,天劍宮就要修改秉持了五百年,未曾變過的規矩。」

    另一撥人只是呵呵一笑:「他強啊。」
x24685 發表於 2016-9-3 01:25
第十一章 頭髮

    對於這些萬法門修士的爭鬥,那些外派的修士全都是當做沒看見。他們都知道這裡面的水有多深。

    這些被推上台前的修士,都是那些有精力投入到撕逼事業的。這些修士對於算學有一定天賦,但距離踏入逍遙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正是由於他們資格比較老,所以便負責萬法門以及仙盟諸多日常事務的管理,為那些更有天分的修士提供不受打擾的研究環境。

    雖然更多是從事管理者的工作,但是他們依舊是有學術傾向的。這些修士要麼是某一位修士的「代言人」,要麼是某一個大學派的學生。他們會根據自己的修行與學習,選擇投入對應的學派,而他們也會為那些學派發聲。

    就比如說最先為王崎說話的那一位,他的老師就是歌庭派的某一位逍遙修士。

    「呵呵,他強啊。」這位老者笑了笑。這簡直就是一個萬能的回答。

    「王崎那傢伙無法無天!」

    「他強啊。」

    「王崎那傢伙道德上就不符合我們人族的形象!」

    「他強啊。」

    「王崎那傢伙簡直就是仙盟的恥辱……」

    「他強啊。」

    「夠了!」另外一人拍案而起:「除了這一句之外,你還會說些什麼?」

    代表連宗的那一撥修士,臉上都是相似的難看表情。

    這些歌庭派留下的老古董……居然還沒有因為歌庭派聲望掃地而樹倒猢猻散!

    「王崎真的很強啊。」老者的笑容裡不懷好意:「哦,別忘了,我們這一次要向龍族和妖族展示的,不是『我們人族無害,不必來欺負我們』,而是『人族不可欺』。」

    「簡直就是笑話。」另一人道:「龍皇的強大深不可測。在我們獲得更強大的力量之前,什麼『不可欺』都是一個笑話。」

    「你們還沒有弄明白龍皇的態度麼?」那離宗老者不緊不慢:「他不會插手人族的發展。我們真正要面對的,還是更新妖族和始新妖族……沒有妖皇和妖帝的更新妖族與始新妖族。這個時候,我們就必須展示人族的強大之處了。」

    「至於這個強大之處,上頭已經定下基調了,就是『發展潛力』。」

    「王崎一個低階修士,能夠展現出那種強大的力量——僅限結丹期以下,有人比他更強嗎?」

    「那也是因為法器。」有人表示反對:「天劍,獸機關,任何一個低階修士都能夠越階挑戰高階修士吧。」

    「天劍就不說了,絕大部分天劍使都不能發揮出天劍萬分之一的威能呢。單說獸機關。」離宗這邊有人反唇相譏:「給你你能用好?」

    「即使是這樣,那安排一個普通的身份去就可以了。」另一位連宗的修士表情很冷淡:「就像其他門派的低階修士那樣,安排一個進修的身份。」

    連宗陣營低笑:「講師?馮落衣太過分了。為自己的弟子開路,這都已經不擇手段了嗎?」

    這就是馮落衣為王崎安排的身份。雪原交流區的講師。

    職責包括對雪原生活的低階修士以及妖族講課。

    陳景雲不得不再次出聲提醒:「慎言。」

    「掌門人剛才說的很清楚了。」離宗為首的修士道:「光論算學,他恐怕還在我們之上吧。而他也是我們萬法門比較少見的,有講學天賦的修士。」

    「既然如此,我們又為何不不拘一格降人才?」

    「人才?是,此人算學水平是高,但是無法代表我們人族。」有人提醒:「別忘了,他現在有一個還未曾證明的學說,還有一些未曾證明過用處的算學工具。除此之外,他也就不完備和不可判定拿得出手吧?」

    「『也就』?」離宗的一位大宗師陰陽怪氣的重複了這一句。就連外派的宗師們都忍不住發笑。

    若是不完備這種注定能夠載入史冊的成就都要綴上「也就」二字,那萬法門的絕大多數修士都可以自絕以謝天下了。

    說這話的人臉一紅,道:「他絕不是我們所認為的那種典型的算家。他實在是太……離經叛道了。身為離宗算家不懂數論,也太過荒誕了一些。」

    離宗的算家笑了:「連宗的道友如此關心我們離宗的理論,吾心甚慰。只是,這件事我們都沒有意見,你們怎麼反倒是急了?再者。不研究數論,也不意味著他不是一個好算家。」

    「算主在數論方面……」

    「不要拿他和算主相比較!」

    另一派不甘示弱:「他自己也說了,算學最有魅力的部分在於它能夠解釋『道』,解釋客觀世界,但是他的理論還沒有這方面的作用。」

    「難道算君的理論,都在剛出來的時候,就顯現出了這方面的作用?」

    兩派依舊是爭論不斷。

    陳景雲有些頭疼。比起主持這種一旦爭起來就沒個完的會議,他還是喜歡帶著一桿筆和一摞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但是那些萬法門修士依舊寸步不讓。這種非學術的、不能通過理論的正誤來判斷優劣成敗的會議,向來都很冗長。有些時候,甚至還需要那些與會者私底下做過一場。

    一想到之後的善後工作,陳景雲的腦袋就更疼了。

    眼看雙方爭論愈演愈烈,一個修士站了起來,道:「既然這樣,我們雪國學派有一個提議。不如,我們雙方都各退一步,如何?」

    雪國派,也是連宗的大派。雖然少黎派在算君的領導下聲勢浩大,可誰都明白,算君這個傢伙根本無意傳承,也缺乏教授弟子的能力。少黎派除了這位頂尖大能之外,參與建設理論框架的高階修士非常少。這些年,雪國派倒是有憑藉龐大的人數變革連宗的趨勢。

    這個修士開口道……

    …………………………………………………………………

    陳由嘉醒來的時候,覺得呼吸有些不暢。油墨的芬芳幾乎充滿了她的鼻腔。她打了個可愛的小噴嚏,然後惱怒的運一口法力吹飛了這本書。

    啪。書剛好拍在王崎臉上。

    王崎用法力托住書本,使之懸浮在空中:「幹啥呢。」

    陳由嘉是枕在王崎膝蓋上睡著的。她臉上蓋著的書,正對著王崎的臉。很顯然,王崎是將她的臉當成書桌了。

    女孩子鼓起臉想要起來教訓男朋友一下時,就覺得頭皮發癢。她這才發現,王崎的兩隻手似乎都在擺弄她的頭髮,無暇它顧,才導致這種情況發生。女孩子有點臉紅,又有些憤懣。

    陳由嘉自己的身材是有一些……遺憾的。而她向來表情淡漠,所以襯得臉也不大可愛,性子又有些彆扭。唯一體現所謂「女性風情」的,大約也就一頭長髮了。王崎能注意到她頭髮,她還是有點小開心的。但是……

    ——你將臉蓋上是什麼意思啦!將我的臉遮住玩我的頭髮,是覺得我臉很難看嗎?、

    她又想要坐起來。王崎一隻手指輕輕點在她的額頭上。這一指明明沒有用多大力,卻正好破壞了陳由嘉上半身的平衡,打亂了重心,將陳由嘉重新按在自己的膝蓋上。

    「心累就給我好好睡,睡舒服了再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陳由嘉臉紅了:「你平時不這麼說話的……」

    「今天換個霸道總……霸道師兄風格。」王崎正色道:「女人,你的疲倦已經引起了我的注意。給我休息。」

    女孩覺得心暖。王崎臨時去了一趟雷陽辦事,缺席了兩次討論班。這兩次還是她組織的。

    陳由嘉自己學習就有些吃力了,現在再做王崎的工作,精神壓力自然有些大。

    少年的膝蓋結實而有力,陳由嘉覺得挺安心的。但是,她終究是一個性子比較淡的傢伙,就連這一點「秀恩愛」的心思也只是悶在心裡騷。這種異樣的氛圍她不大適應。於是,她最終還是坐了起來:「不行了,我還是……」

    王崎不由分說的將陳由嘉抱在自己膝蓋上坐好。陳由嘉扭頭,發現王崎神色很奇怪,很空明純淨,完全沒有平時賤賤的樣子。女孩心頭鹿撞,想道:這笨蛋,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會……為什麼……

    雖然覺得王崎的神色很眼熟,但是呼吸都開始失控、智商暴跌的她完全沒有細想。

    「剛才手賤,順手就將你的頭髮拆散了。」王崎依舊擺弄著她的頭髮:「乖乖坐好,看霸道師兄給你綁一個時新的辮子!」

    「師兄……」陳由嘉勉強擠出冷笑:「我記得……我明明比你入門早呢……」

    「你年紀比我小,修為也沒我強啊。」王崎道:「現在還想反抗?」

    「唔……」陳由嘉繼續臉紅。現場旖旎的氣氛已經讓純情的萬法門女孩無所適從了。她甚至沒有探出自己的靈識,只是根據頭皮上的感覺,推算王崎的動作。

    ——嗯,頭繩都在身邊,他這是……先用一縷頭髮綁個三股辮,然後用三股辮束髮嗎……

    此時,可憐的女孩並沒有注意自己先前吹飛的那本書的名字。

    《辮群實用技術》。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