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834
warrenhsu 發表於 2016-7-24 21:12
第五百零八章:忠烈之後(2)

    原召陵縣令陳邴之子?

    眾宗衛們下意識地都勒住了韁繩,不可思議地望著陳宵。

    因為他們都跟隨趙弘潤經歷過那場戰爭,因此對這件事並不陌生。

    此事發生在兩年前的楚魏戰爭中,當時趙弘潤已擊潰了作為先鋒軍的楚平輿君熊琥,於是,當時率軍駐紮在上蔡的楚暘城君熊拓,糾集十萬大軍揮軍北上。

    在此情況下,趙弘潤命人修繕了本是楚營的鄢水大營,在當時隨軍的工部左侍郎孟隗等人的幫助下,將鄢水大營打造地固若金湯,儼然一座如同刺蝟般的堡壘。

    這座軍營,令楚軍有些忌憚。

    而當時,楚暘城君熊拓為了解救被趙弘潤所擒拿的楚平輿君熊琥,將他軍中的俘虜,即以召陵縣縣令陳邴為首的一干召陵縣官員帶到陣前,希望用這些人從趙弘潤手中交換平輿君熊琥。

    當時趙弘潤左右為難。

    而就在這時,那位召陵縣縣令陳邴慷慨激昂地喊了一番壯烈的豪言後,與其他一些被俘虜的官員一起掙脫了楚兵的控制,奮力奔向鄢水大營。

    見此,趙弘潤遂下令,叫浚水營的弓手們射死了這些人。

    那一幕,驚呆了以楚暘城君熊拓為首的楚軍。

    而這,便是趙弘潤唯一一次,下令麾下的魏軍去殺死本國的魏人。

    居然是那位陳炳陳縣令的兒子

    趙弘潤與眾宗衛們望向陳宵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

    因為原召陵縣令陳炳,那雖然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但著實稱得上是一位對魏國忠心耿耿的可敬之人。

    “你居然是陳炳陳縣令之子?”起初對陳宵印象極差的宗衛衛驕,亦忍不住策馬來到了這邊,難以置信地望著陳宵。

    而隨即,他皺眉說道:“我不知道你是從何處聽說了這件,但我想說,當時殿下下了那道將令,亦是被逼無奈,豈能算是殺害你父親陳縣令?是不是你誤聽了謠言?”

    眾宗衛聽聞,亦紛紛為趙弘潤開脫,他們對陳宵的態度,比起昨日已不知好上多少。

    但是,陳宵在環視了一眼眾宗衛後,卻將目光投向了趙弘潤,認真地說道:“肅王,陳某很感激你命人將家父的骨灰送至原籍中陽老家。陳某在聽說這件事後,告了假,特地找到了浚水軍的軍營,詢問了當時參與那次戰爭的浚水軍兵將,也聽說了我父親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不存在什麼虛假謠言。”

    “那你”趙弘潤不解地望著陳宵。

    而就在這時,就見陳宵面色一冷,目視著趙弘潤問道:“陳某只問肅王一件事,為何平輿君熊琥他還活著?!”說罷,他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憤怒,近乎嘶喊般質問道:“為何你最終還是將平輿君熊琥給放了回去?!”

    趙弘潤心中咯噔一下,他終於明白陳宵對自己的怨恨究竟來源於何處了。

    “你為何不做辯解?”

    見趙弘潤默然不語,陳宵臉上越發憤怒,額頭青筋崩緊,憤慨說道:“那場仗,死了多少軍民,你肅王是最清楚的!可你最終,居然將平輿君熊琥給放了回去,還與暘城君熊拓簽署了停戰和約這對堂兄弟,可是進攻我大魏,致使數十萬百姓受迫害的罪魁禍首啊!”

    “”

    “既然最終還是要將熊琥安然無恙放回楚國,為何不在鄢水時交換俘虜,為何要逼死家父?”

    “”趙弘潤默然不語。

    是的,正如陳宵所言,起初恨不得將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大卸八塊的他,在那場仗結束時,還是放回了平輿君熊琥,並且與暘城君熊拓簽署了停戰和約。

    甚至於到如今,因為羋薑的關係,趙弘潤與熊拓、熊琥,皆已不再是之前那種純粹的敵人,反而有種近乎朋友的關係。

    於國家而言,於大局而言,趙弘潤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什麼錯的。但此舉,的確有些對不住那些死在那次楚軍進攻期間的魏國官民、軍民。

    比如原召陵縣令陳炳,他當時慷慨赴死,就是希望與平輿君熊琥同歸於盡,可如今,這位可敬的魏國忠烈犧牲了,而平輿君熊琥卻還活著。

    而眼下,面對著原召陵縣令陳炳的兒子陳宵,縱然是口舌比利劍還要銳利的趙弘潤,也無法解釋這件事。

    “肅王,告訴我,為何平輿君熊琥還活著?”

    逼視著趙弘潤,陳宵憤怒地問道。

    趙弘潤沉默了片刻,揮揮手示意隊伍繼續趕路,而他自己,則駕馭著坐騎來到了陳宵身邊。

    在經過了一番思忖後,趙弘潤惆悵地對陳宵說道:“眼下,熊琥還不能死他若死了,他的封邑,會被楚王收回,賜給楚國別的王公貴族,這會使得熊拓實力大損”

    陳宵聞言一臉驚怒。

    見此,趙弘潤連忙說道:“你先別急著動怒,聽我慢慢說。暘城君熊拓,是楚王眾兒子之一,楚王已經很老了,王位即將傳給他的兒子,熊拓也是其中有力的候選,相當於我大魏的儲君。爭奪王位,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縱使是親兄弟,或許也會為了這個位置而反目,我之所以放回熊琥,是為了不使熊拓實力大損,好使他有實力去爭奪楚王的位置一旦楚王駕崩,楚國勢必因為眾王子爭奪王位而陷入內亂,這對於我大魏而言,比殺了熊拓或熊琥,更加有利。”

    “也就是說,家父是白死了,是麼?”陳宵冷冷問道。

    趙弘潤愣了愣,望了一眼依舊滿臉憤慨的陳宵,自嘲地笑了笑,因為他已猜到,他方才那番話算是白說了,陳宵根本聽不進去。

    不過他倒也能理解,畢竟陳宵是受害方,是苦主,的確是很難冷靜地從大局看待事務。

    將心比心,若是沈淑妃或弟弟趙弘宣被誰害死了,他趙弘潤難道就會顧念大局而不去報仇麼?

    根本不可能!

    果然是因為事不關己,我才如此冷靜麼?

    趙弘潤自嘲般歎了口氣,駕馭著坐騎緩緩朝前。

    因為他知道,除非他想辦法殺了平輿君熊琥,否則,陳宵心中那股怨念是不會消除的。

    “堂堂肅王,也會有應付不了的人麼?”

    從旁,傳來一句淡淡的嘲諷。

    其實單憑聲音,趙弘潤便已猜到了來人,但他還是下意識地轉頭瞥了一眼。

    果然是羋薑。

    “我沒心情與你鬥嘴,羋薑。”趙弘潤微微皺著眉,語氣平淡地說道。

    可能是某種神奇的聯繫讓羋薑感覺到了此刻趙弘潤的心情,她稍稍沉默了片刻,岔開話題道:“當著我的面,直接對那人說出你針對楚國的陰謀,合適麼?”

    “呵。”趙弘潤輕哼一聲,淡淡說道:“你以為熊拓或熊琥看不出來這事?我在利用他們,可他們不也是在利用我麼?我們彼此心中都清楚地很,默契地不提及此事,只不過是不想破壞眼下的這份交情呵,交情。”

    “這好笑麼?”

    “當然好笑。那陳宵說得沒錯,當初我也沒預測到,我居然與熊拓、熊琥會產生交情。”說罷,趙弘潤有意無意地望了一眼羋薑。

    他很清楚,他與熊拓、熊琥二人之所以會產生似眼下這種不可思議的交情,無非就是羋姜以及他妹妹羋芮的關係。

    若沒有這對姐妹,一切都會有所不同。

    打個比方說,若沒有羋姜、羋芮,就算趙弘潤他想暗中支持熊拓去與溧陽君熊盛爭奪王位,使得楚國到時候陷入內亂,但心高氣傲的熊拓,未必會接受他趙弘潤的“好意”,這傢夥的仇恨心,可是非常執著的,否則,十幾年前魏天子坑了熊拓後,熊拓也不至於對魏國展開長達十年的騷擾與進犯。

    與其說熊拓是為了建立功勳,還不如說他是懷恨在心,瘋狂報復。

    “那個人你打算怎麼辦?他似乎並未將你的解釋聽進去。”羋薑回頭望了一眼,又問道。

    提起這件事,趙弘潤還真有些頭疼。

    畢竟,倘若那陳宵果真是不相干的刺客的話,想來趙弘潤殺了也就殺了,可偏偏此人是原召陵縣令陳炳之子,是趙弘潤所敬重的忠烈之子,這讓趙弘潤如何下得了手?

    “只能暫時帶在身邊了。”趙弘潤長吐一口氣,略有些惆悵地說道:“希望能逐漸使他減少心中的怨恨吧。”

    羋薑愣了愣,隨即面無表情地說道:“若你打算將其囚禁在身邊,或許他會將憎恨轉移到你身上來,伺機行刺你也看到了,此人的武力,比你身邊這些宗衛還要厲害。”

    “你的意思是讓我殺了他,一了百了?”趙弘潤反問道。

    此時,羋薑也瞭解了趙弘潤的性格,但他用帶著淡淡的嘲諷反問她,便知這傢夥是絕不可能殺掉那陳宵的,遂也就懶得再費口舌了。

    不過有件事,她還是要提醒趙弘潤。

    “對了,你方才為何不問問他,他究竟如何得知你的行蹤?”

    聽聞此言,趙弘潤愣了愣。

    對呀他是怎麼知道的?

    要知道,雖然說朝廷發出了告示,並且趙弘潤的父皇魏天子亦昭告天下,言肅王即將趕赴鄢陵,處理鄢陵、安陵兩地的縣民矛盾,可趙弘潤具體的行蹤,魏天子與朝廷卻沒有透露。

    可為何就這麼巧,這陳宵偏偏就能找到他趙弘潤呢?
warrenhsu 發表於 2016-7-24 21:13
第五百零九章:行刺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行蹤的?”

    在被羋薑提醒後,被下令殺害陳宵之父陳炳一事所困擾的趙弘潤,隱隱就感覺有些不對。

    要知道,因為烏娜的關係,他們一行人可是在半途中下船的。

    在這種情況下都能被那陳宵找到,就連趙弘潤都有些發愣。

    遺憾的是,有件事羋薑不幸言中,那就是,陳宵對趙弘潤的怨恨,隨著趙弘潤拒絕殺死熊拓以及熊琥,甚至還反過來私下幫助他倆,而逐漸變成了憎恨。

    “問我是如何得知肅王你的行蹤?”

    面對著趙弘潤的詢問,陳宵冷笑連連,直截了當地說道:“你殺了我父親,我此番就是為了殺你為父報仇的!”

    說罷,他可能是意識到他如今已成為了趙弘潤的階下囚,又連忙補充道:“肅王以為你抓到我我就沒辦法了麼?實不相瞞,為了殺肅王你,我找了許多同伴。”

    咱能別來這套麼?你之前明明還在猶豫是否要殺我好不好?

    “”趙弘潤表情古怪地盯著陳宵半響,忽而用奇怪的口吻反問道:“你剛剛不還說,你是為了質問我為何放走平輿君熊琥而來麼?”

    陳宵下意識地介面道:“話雖如此,但”說罷,他愣了愣,狐疑地問道:“我說過麼?”

    這傢伙

    趙弘潤忍著笑,神色漠然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陳宵長吐一口氣,點點頭說道:“既然已被肅王看破,我也就不隱瞞什麼了。”說罷,他抬起頭望向趙弘潤,說道:“我告訴你,但是你要放我走,如何?”

    趙弘潤根本不用猜也曉得這傢伙准是打算去殺熊琥以及熊拓二人,當即搖頭拒絕道:“不,你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我請你吃一頓好的。”

    陳宵愣了愣,搖頭說道:“我自有乾糧,不需要肅王請我吃什麼好的。”說罷,他使勁又掙扎了一下,只可惜他身上的繩索眾宗衛們綁得十分嚴實,他掙脫不開。

    於是他只好再次望向趙弘潤,重申了一遍條件:“我告訴你原因,你放我走。”

    然而,趙弘潤還是搖了搖頭,拒絕道:“死了這條心吧。我是為你好,你以為單憑你一個人,就能殺死熊琥與熊拓二人?你知道他們身邊有多少護衛麼?”

    “不試試怎麼曉得不成?”陳宵自信滿滿地說道。

    這算是變相承認只有他一個人麼?

    趙弘潤看著這耿直的年輕人,搖搖頭正色說道:“熊琥也好、熊拓也罷,即便你有自信殺死他倆,眼下我也不能坐視此事我不會殺害你,但從今日你,我也不會放任你離開我的視線,這是為你好。”

    關於此事,趙弘潤倒沒有撒謊,畢竟在他看來,陳宵有些過於耿直了,雖然武力悍勇,但憑他缺根筋的腦袋,殺的了熊拓與熊琥?

    要是熊拓與熊琥淪落到被這種蹩腳刺客殺害的地步,那趙弘潤根本就沒有必要暗中支持熊拓去爭奪什麼楚王的位置了。

    毋庸置疑,若是趙弘潤放陳宵去暗殺熊拓、熊琥二人,這位武力不俗的年輕必定會死在前兩人手中,這是猜都不必猜的事。

    而趙弘潤並不希望這樣,畢竟他對那位原召陵縣令陳炳,還是極為敬重的。

    但是拒絕釋放陳宵,這也使得陳宵對趙弘潤的恨意又加深了些許,耿直的他閉上眼睛,不再與趙弘潤說話。

    不過對於性格如此耿直的傢伙,趙弘潤倒不反感,甚至於,他還閑著沒事逗逗陳宵。

    “陳宵,你不是找了一些同伴麼?怎麼你被抓了這麼久,也不見你同伴露面救你呢?”

    “他、他們只是暫時不想暴露而已,一旦時機成熟,定會救我脫困的”

    “真的麼?”趙弘潤一臉我不相信的表情。

    見此,陳宵憤慨地說道:“肅王,你別得意。我勸你還是早早將我釋放,否則”

    “否則怎樣?”

    “”陳宵滿頭大汗,憋了半響後說道:“我的同伴,必定已在前面的路上佈滿了陷阱。”

    “喔喔,那我拭目以待。”

    趙弘潤點點頭道。

    就在趙弘潤逗著陳宵玩之際,宗衛沈彧指著前方說道:“公子,前邊有家野棧,不如在那稍歇片刻?”

    趙弘潤當即點頭同意,畢竟這些日子他們盡是就著水吃些乾糧,還有些乾巴巴的肉乾,有機會能吃頓好的,趙弘潤自然不會錯過。

    不過在去那家開設在荒野的客棧前,趙弘潤仍不忘逗逗陳宵:“你不會是想說,那店裡有你的同伴吧?”

    “自、自然。”陳宵嘴硬地說道。

    見此,趙弘潤好笑地搖了搖頭。

    片刻後,一行人來到了這家客棧。

    店主是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帶著四五個店夥計,看起來都比較和善,瞧見趙弘潤一行人走入店中,連忙迎了上來。

    “幾位是打尖還是住店?”店主熱情地問道。

    趙弘潤打量了幾眼店內四周,發現這是一家挺小的客棧,二樓估計是住人的房間,但隨意一瞥,應該只有三間。

    一樓則是吃飯的廳堂,擺著一張張的長桌,大約有九張桌子,每桌能做八人左右。

    而在趙弘潤等人來到之前,店內已有兩撥客人,一撥四人,一撥五人,正在喝著酒、吃著菜,相互談笑著,從衣著打扮判斷,像是商旅。

    “不住店,就吃些酒菜。”宗衛沈彧將一塊銀子拍在櫃檯上,說道:“上你們店裡最好的酒菜!”

    “明白、明白。”那店主連忙拿起那塊銀子,兩眼放光。

    此後,趙弘潤一行人走到靠近店內的桌子,趙弘潤與宗衛長沈彧,還有羋姜、羋芮、蘇姑娘、綠兒、羊舌杏、烏娜坐了一桌,其餘眾宗衛們,以及陳宵,分坐了兩桌。

    此時,店內那些客人們,在瞧了一眼趙弘潤等人後,談話聲不禁小了許多。

    也難怪,畢竟似沈彧等宗衛們,雖然一個個做平民打扮,但身上卻帶著刀劍,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百姓。

    自然而然,也沒有誰膽敢去張望趙弘潤那一桌的幾個姿色各異的女人。

    不得不說,雖然是小店,但上菜的速度卻很迅速,沒多少工夫,幾盤肉食、幾盤炒野菜便迅速地端了上來。

    此時店主在旁介紹,這些肉,都是當地的野味。

    說罷,他又吩咐三名店夥計搬過來三壇酒,每桌一壇。

    只見店夥計拍掉了酒罈上的封泥,趙弘潤立馬就聞到了酒香。

    他用酒勺從酒罈裡舀起一勺,倒入碗裡,似陶醉般嗅了嗅。

    可正要喝,忽聽隔壁桌的陳宵在那冷哼道:“就不怕酒裡有毒?”

    “什麼?”趙弘潤疑惑地望向陳宵。

    卻見後者憤慨地說道:“這店裡的人,皆是我的同伴,早已在酒菜中下了毒,你若不怕死就吃吧。”

    喂喂喂,咱們已經不玩了好不好?

    趙弘潤瞥了一眼在旁呆若木雞的店主,笑著擺擺手說道:“抱歉,別理那傢伙,那傢伙腦子有點問題。”

    “喔”呆若木雞的店主,用異樣的眼神看了一眼陳宵。

    而此時,趙弘潤已喝了一口酒,隨即似笑非笑地望著陳宵。

    可能是見沒嚇住趙弘潤,陳宵有些怏怏,閉上嘴不再說話了。

    魏國有習俗,桌上身份最尊貴的人未動杯、動筷,其餘人不能動的,因此,待等趙弘潤喝了一口酒後,眾女以及眾宗衛們這才提起筷子來。

    但唯獨羋薑沒有動筷,而是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店主。

    在她身旁,蘇姑娘正要用筷子夾一片肉,卻被羋薑一把抓住了手臂。

    “等等,都別動筷!”羋薑輕聲喝道。

    眾人面面相覷,皆轉頭望向羋薑,卻見羋薑面無表情地對妹妹羋芮說道:“妹,試毒。”

    此時羋芮正用筷子夾著好幾片肉,準備塞到嘴裡,聞言愣了愣,從掛在腰間的包裡拿出一雙精緻的銀筷,在桌上每道菜上都戳了幾下。

    但銀筷依舊光鮮亮麗。

    “你這是做什麼?”

    趙弘潤的表情有些尷尬,畢竟這種舉動可是相當不禮貌的。

    然而羋薑卻沒有理睬趙弘潤,示意她妹妹羋芮道:“酒。”

    羋芮點點頭,將銀筷錯戳入趙弘潤的酒碗中。

    只是眨眼工夫,光鮮的銀筷上頓時就蒙上了一層黑兮兮的東西。

    “酒中有毒!”

    羋薑二話不說,抄起面前那盤肉都砸向站在他們不遠處的那店主。

    只見在趙弘潤愕然的目光中,那店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閃開,居然從懷中摸出一柄匕首,徑直就刺向趙弘潤。

    好在羋芮的反應也很快,抬手在對方手腕處一敲,只聽“噹啷”一聲,那店主手中的匕首便掉落了下來。

    而與此同時,店內那些商旅們,亦一改之前的談笑,從桌子底下抽出兵刃,朝著趙弘潤這邊撲了過來。

    “保護公子!”

    宗衛長沈彧大喊一聲,與其餘反應過來的宗衛們頓時抽出兵刃迎了上去。

    “”

    望著眼前那混亂的局勢,趙弘潤不可思議地轉頭望向陳宵。

    然而陳宵此刻早已傻眼,見趙弘潤目光投來,面色慘白連連搖頭說道:“不、不是我他、他們並非是我的同伴。我、我方才是瞎說的”

    趙弘潤當然不至於會懷疑陳宵這個耿直的傢伙,仔細想想,正是因為陳宵那句話,才使得羋薑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

    問題在於,這些刺客的目的。

    莫非,是沖著我來的?

    趙弘潤皺了皺眉,暫態間就聯想起了他六王叔前些日子在他肅王府上問他的話。

    這回除了宗老外,弘潤你還得罪什麼人了麼?
warrenhsu 發表於 2016-7-24 21:14
第五百一十章:行刺(2)

    “砰砰砰——”

    隨著三聲仿佛門被踹開的聲響從二樓的住房傳來,趙弘潤等人下意識地轉頭望去,駭然發現這家客棧的二樓上亦湧下二十幾名男子,這些人一個個用灰巾蒙臉,手中攥著刀劍,怎麼看都不像是善類。

    待等這些人加入戰局後,宗衛們的處境立馬就變得岌岌可危。

    難怪,畢竟宗衛們只有十人,而且還分出了兩人與羋姜、羋芮姐妹一同保護趙弘潤與其餘幾名女眷,僅有沈彧等八名宗衛應戰那些賊子,在人數上處於極其不利的處境。

    見此,面色發白的陳宵連忙站起身來,來到趙弘潤身邊,大聲叫道:“快、快放開我!……我可以幫忙擊殺這些賊人!”

    趙弘潤狐疑地打量了陳宵幾眼,不可否認,此子的武力比他身邊任何一名宗衛都要厲害,是一位出身軍旅的驍勇之將,若是拒絕這股戰力的話,未免太可惜了。

    只不過,雖然趙弘潤並不覺得陳宵會與這些賊子有何關聯,但不可否認,陳宵能找到他趙弘潤的行蹤,而這些賊子亦能找到他趙弘潤的行蹤,要說這兩者沒有絲毫關聯,想來趙弘潤自己都不信。

    然而,趙弘潤在稍稍思忖了片刻後,還是朝著羋薑略微點了點頭。

    羋姜會意,遂用劍削斷了綁著陳宵的繩索。

    不過,她還是防著陳宵驟然出手反制。

    然而,這陳宵倒是沒有讓趙弘潤失望,在繩索被削斷之後,只見那陳宵大叫一聲,踩著桌子躍向沈彧等人,一拳就將一名賊子擊飛了丈餘,與陷入被圍攻處境的沈彧背對背。

    宗衛沈彧有些意外,轉頭望了一眼趙弘潤的方向,見後者微微點了點頭,隨用腳尖挑起地上一柄兵刃,反手遞給陳宵,口中卻亦忍不住調侃陳宵道:“這些人,不是你同伴麼?”

    陳宵的臉黑了黑,一邊接過兵刃,一邊憤憤說道:“這些人才不是我的同伴咧!……我的同伴,他們……在另一家客棧。”

    只可惜,沈彧根本懶得理睬這種漏洞百出的瞎話,大喊一聲“自己小心”,便揮刀迎上了一名賊子。

    “嘖!”陳宵頗有些鬱悶地吐了口氣,亦揮劍砍向一名賊子。

    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很擅長刀劍,揮劍的動作毫無章法,簡直就是胡劈亂砍,但憑著他那僅僅只是略遜色于褚亨的強勁臂力,他還是硬生生殺出了一條生路。

    『這傢伙……是要獨自逃生麼?』

    用眼角余光瞥見陳宵的舉動,正在奮力殺敵的眾宗衛們微微皺了皺眉,可讓他們有些意外的是,陳宵生生殺到客棧的棧門後,居然丟掉了手中的兵器,從門後找出一根粗如大腿的門栓,揮舞著門栓又殺了回來。

    『喔……原來這傢伙是槍卒出身。』

    眾宗衛恍然了,他們這才意識到,那陳宵只是覺得手中的兵刃不趁手而已。

    還別說,揮舞著粗大門栓的陳宵,終於展現出了他悍勇的一面,手中門栓四下揮舞,虎虎有風,居然硬生生讓圍攻他的數名賊子連近身都難以辦到。

    忽然,只聽“砰”地一聲,陳宵手中的門栓向前一頂,硬生生撞在一名賊子的胸口,後者慘叫一聲,倒飛出數丈遠,狠狠撞在牆壁上,隨即悶哼一聲口吐一口鮮血,便軟趴趴地倒在地上不動了。

    『……好臂力!』

    眾宗衛們心下不覺有些吃驚。

    他們這才意識到,他們那日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拿下陳宵,只是因為後者手中沒有趁手的兵器而已,倘若給陳宵一根似門栓般沉重的鐵槍,他們短時間內未必制服地了這名悍將。

    而陳宵的悍勇,趙弘潤亦看在眼裡。

    或許陳宵的腦筋確實有點問題,但他的武力,讓人很難想像僅僅只是出身中陽縣的軍隊。

    『話說中陽縣有軍隊麼?』

    趙弘潤摸了摸下巴,仔細回想了一番,這才不可思議地發現,中陽縣作為地方縣,充其量就只有一支衛戎軍而已,也就是俗稱的縣兵、縣衛。

    『原來我大魏的地方縣衛中,也有如此武力的悍勇兵將?』

    趙弘潤不禁有些意外。

    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地方縣的衛戎軍平時頂多就是負責一些緝盜、治安、剿寇的任務,不至於會出現諸如陳宵這種勇悍的兵將。

    不得不說趙弘潤忘記了,他忘記了原鄢陵軍,也就是如今的召陵軍,那其實也是一支最早由鄢陵、臨潁、西華等地的衛戎軍在面對楚軍的攻勢下所臨時組成的軍隊,只不過如今已擁有了正式的軍隊番號,搖身一變成為了正規軍而已。

    由此可見,魏國地方縣的衛戎軍,雖然戰鬥力遠不如駐軍六營等精銳之師,但也並未是烏合之眾。

    隨著陳宵這一員悍勇之將加入戰局,宗衛們的處境改善了許多,因為他們在廝殺時分出了些精力關注著趙弘潤這邊的情況,因此,他們並沒有想要將這一夥賊人一網打盡的打算。

    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隨著廝殺的戰況逐漸偏向趙弘潤他們一方,那些賊子居然沒有一個落跑,仍是一次又一次企圖襲擊趙弘潤,只可惜被眾宗衛以及陳宵攔了下來,羋姜與羋芮姐妹甚至到後來都沒有再加入戰局。

    『果然是沖著我來的麼?』

    幾次注意到這夥賊人企圖靠近自己,趙弘潤深深皺緊了雙眉。

    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遇到行刺這種事。

    與其說是害怕的話,反而有些新鮮感。

    也是,想來趙弘潤他也是執掌過千軍萬馬、見識過動輒十余萬人廝殺戰場的,豈會因為區區幾十名賊子的行刺而面露驚恐?

    他只是覺得奇怪,奇怪於這些賊人究竟是何人所派。

    趙弘潤不相信這夥賊子是為了劫財、或者對蘇姑娘啊、烏娜啊等女的美色有何企圖,在他看來,這夥賊子分明是早有預謀,提前布下了陷阱就等著他趙弘潤的到來。

    問題是,這夥人受何人指使?或者換一種說法,究竟有什麼人恨他趙弘潤恨到派人要殺了他的地步?

    『難道是安陵的趙來峪?』

    趙弘潤瞬間便想到了居住在安陵的那一支姬姓趙氏王族,即他三叔公趙來峪的那一支。

    但是轉念細細思忖了一番後,趙弘潤還是將這位三叔公給排除在嫌疑人之外。

    要知道趙來峪亦是姬姓趙氏王族成員,甚至於曾經還貴為宗府上一任的宗正,怎麼可能會派人行刺趙弘潤這種族人內的小輩?

    倘若真是趙來峪所為,那麼此事一旦暴露,趙來峪勢必身敗名裂,甚至於會被剔除出姬姓趙氏王族的族譜,日後也無法安葬於祖墳。

    趙來峪已經六十幾歲了,正是半截入土的年紀,而魏人素來有著落葉歸根的習俗,他難道會冒著死後無法安葬於祖墳的危險,派人行刺趙弘潤?

    同理,太叔公趙泰汝亦不可能會做這種事。

    那麼問題就來了,致使這幫賊人的傢伙究竟是何人?

    趙弘潤仔細打量了幾眼這混亂的局勢,忽而指著那店主喊道:“先拿下這店主!”

    眾宗衛與陳宵聽聞此言,當即朝著那店主殺了過去。

    然而,那店主似乎是這些賊子的頭頭,見眾宗衛們與陳宵圍住了前者,急忙過來營救。

    這讓眾宗衛們以及陳宵更加打定主意要拿下那店主。

    如此又混戰了約一刻辰左右,那總共三十幾名賊子,陸續被陳宵以及眾宗衛們殺死,只剩下那名店主,以及另外兩名賊子。

    見此,趙弘潤淡淡開口對那名店主說道:“喂,事到如今,足下也該束手就擒了吧?”

    可讓趙弘潤感到愕然的是,那渾身上下多處創傷的店主,居然咧嘴笑了起來,似讚賞般說道:“不愧是宗府出身的宗衛,果真厲害……”

    『連宗衛的存在都清楚麼?』

    趙弘潤眯了眯眼睛,不動聲色地問道:“宗衛?什麼宗衛?”

    那店主聞言哈哈笑道:“肅王何必裝蒜?”

    『果然是沖著我來的!』

    趙弘潤心下釋然,在略一思忖後,問道:“你們究竟受何人主使?與本王又有何仇怨?”

    聽聞此言,那店主哼笑一聲,瞥了一眼護在他身前的那兩名賊子,居然用劍從背後捅死了其中一個。

    “你……”在趙弘潤一行人愕然乃至駭然的注視下,另外一名賊子見此亦是神色大變,回顧那店主說道:“你做什麼?”

    豈料那店主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等還走的了麼?……該履行事先約好的事項了!”

    那名賊子聞言面色一滯,咬咬牙,居然在趙弘潤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引刃自刎。

    見此,那店主面色稍霽,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似的東西,端詳了此物片刻,隨即放入嘴裡,目視著趙弘潤說道:“真是可惜。……倘若能殺掉名聲赫赫的肅王……”

    剛說到這,他的面部忽然變得扭曲起來,隨即,嘴角流出一縷黑血,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眾宗衛們面面相覷,半響後,宗衛長沈彧大著膽子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將那店主扶正,伸手一探此人頸間的脈搏,這才回頭對趙弘潤說道:“死了,公子。”

    『……』

    趙弘潤張了張嘴,起身走到那名店主的屍首旁,仔細端詳死屍。

    他這才發現,這名店主面色發青、嘴唇發紫,連流出的血都變成了黑色,一副中毒致死的跡象。

    『沒有一個活口……』

    他環視了一眼寂靜的客棧,望著那遍地的屍體,腦門微微滲出了些冷汗。
warrenhsu 發表於 2016-7-24 21:16
第五百一十一章:鬧劇

   “死了。”

    繼宗衛長沈彧之後,羋薑亦來到了那名店主的屍首旁,撐開死者的眼皮,看了看眼瞳充血的情況,隨即對羋芮示意道:“妹。”

    羋芮聽話地跑了過來,從斜背在腰間的布口袋裡,又取出一雙光鮮的銀筷子,遞給羋薑。

    羋薑接過銀筷,用它撬開店主的口齒,用其嘴裡夾出一塊指甲片大小的碎片,上面還沾染著些黑色的,不知是黑血還是別的什麼的液體。

    但是,不管那幾滴液體究竟是什麼,看得出來毒性相當強,這不,銀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就變得烏黑。

    “這是什麼?”沈彧指了指銀筷夾著的那碎片,納悶地問道。

    “別碰!”羋姜瞪了沈彧一眼,隨即打量了那碎片幾眼,說道:“應該是蠟之類的東西,蠟可以隔絕毒汁。”

    趙弘潤在旁聽到,皺眉說道:“就是說,他剛剛丟到嘴裡的那顆東西,就是包裹著毒汁的蠟丸?”

    “嗯,那樣方便攜帶。”羋薑隨口解釋了一句,隨即小心用銀筷夾著那塊碎片,湊到鼻子下嗅了嗅,這才面無表情地說道:“腥味很淡,看來並非是蛇毒、蠍毒之類的,應該是毒草之類的汁液。……可能其中混有一些蛇毒或蠍毒,但成分並不會多。”

    說著,她那銀筷夾著的毒物放回死者的口中,隨即將銀筷遞給羋芮,又從後者手中接過一盒銀針似的東西,從其中取出一根銀針,在店主的屍體的心口與四肢刺了幾針。

    待等那幾根銀針再拔出來時,居然根根都變得烏黑。

    “這毒,毒性相當厲害。”羋薑沉聲說道。

    聽聞此言,羋芮愣了愣,居然又用銀筷從店主的屍體嘴裡夾出了那些沾著毒液的蠟片碎塊,隨後從布袋子裡拿出一隻空的罐子,將那些碎片放了進去。

    “羋芮,你要這個做什麼?”

    趙弘潤不解地詢問羋芮道。

    此時的羋芮,可不似平日裡那樣傻兮兮的,聞言一邊將沾著毒液的碎蠟用銀筷夾到罐子裡,一邊喜滋滋地說道:“我跟姐都沒見過毒性如此強的毒藥,我要帶點回去研究看看,若能配置出這種毒藥的話,我就培育出毒性更強的蠱蟲啦。”

    『……該攔著她麼?』

    趙弘潤張了張嘴,有些無語。

    他這才想起,這對姐妹那可是極其擅長用毒的專業巫女。

    只不過,似這種毒性極為強烈的毒物落到羋芮手中,趙弘潤隱隱有些不放心。

    畢竟在他眼裡,羋芮簡直就是沒腦子的代名詞,這丫頭當初可是將她姐姐的青蠱誤當成什麼別的蠱蟲,下到了他趙弘潤身上。

    想他趙弘潤與羋薑的關係變得如此尷尬,全拜這個沒腦子的丫頭所賜。

    可能是看出了趙弘潤的擔憂,羋姜難得寬慰趙弘潤道:“不必擔心,我妹她在用毒的造詣上,才能還要在我之上……”說罷,她眼中閃過幾絲異色,喃喃說道:“事實上我亦很驚訝,你們魏國的毒藥,居然毒性如此之強,遠勝巴國……”

    聽聞此言,趙弘潤當即搖頭道:“這不是什麼『你們魏國的毒藥』,我魏人是不屑於用毒的。”

    “這麼說,這些並非魏人?”羋姜望向趙弘潤的眼眸中閃過幾絲疑惑與不解。

    “這個……”

    望著遍地的屍體,趙弘潤有些頭疼了。

    畢竟但從外貌長相,很難分辨一個人是否是魏人或者別的國家的人。

    而就在趙弘潤思忖之際,另外一邊,蘇姑娘用手輕輕碰了碰仍蹲在地上的羋薑。

    “怎麼了?”羋薑回過頭來,面無表情地問道。

    只見蘇姑娘俏臉上泛著絲絲尷尬與羞愧,輕幽幽地說道:“方才……多謝你。”

    羋薑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蘇姑娘指的是什麼。

    原來,蘇姑娘方才正欲用筷子夾肉的時候,羋姜覺得那店主的神色不太對勁,懷疑酒菜中被下了毒,遂一把抓住了蘇姑娘的手,以免這個女人被毒死。

    而這個舉動,讓蘇姑娘倍感羞愧,畢竟她心底一直對羋薑抱有敵意與成見的,沒想到羋薑卻如此的“大度”,倘若換做別的壞心腸的女人,恐怕只會當做不知,任憑蘇姑娘被毒死。

    可能是猜到了蘇姑娘心中的想法,羋薑淡淡說道:“不必謝我,若是讓你在我姐妹二人面前被別的人下藥毒死,這是我姐妹二人畢生的羞恥!”

    『……你這話就夠羞恥的!就不能坦誠地接受蘇姑娘的謝意麼?』

    趙弘潤靜靜地關注著蘇姑娘與羋姜的交談,在聽到羋薑那羞恥度滿滿的話後,無語地搖了搖頭。

    然而,羋薑的後半句,卻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愣:“……再者,方才那些菜中,也並未被下毒,被下毒的,只有酒水而已,因此,就算我不阻攔你,你也不會中毒。”

    『只有酒中……』

    『……有毒?』

    除了羋薑,還有那正在搜集這種毒素的羋芮外,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望向趙弘潤。

    畢竟他們記得清清楚楚,方才趙弘潤分明是喝了一大口毒酒。

    “呀——!”

    “不好!”

    “殿下……不,公子,你……不礙事吧?”

    場面頓時變得亂糟糟起來,宗衛們一臉驚恐地圍在趙弘潤身邊,方寸大亂。

    “快,公子,快將那些毒酒吐出來!”穆青焦急地說道。

    眾宗衛紛紛附和。

    而此時,趙弘潤亦被羋薑那後半句說得一愣一愣。

    畢竟,他方才分明是喝了一口毒酒的。

    可……吐出來?怎麼吐?都到胃裡了,還能吐出來?

    “公子,得罪了!”

    宗衛長沈彧面色嚴肅地沖著趙弘潤抱了抱拳,隨即,還沒等後者反應過來,一拳打在趙弘潤的胃部。

    趙弘潤何曾遭受過如此的重擊,兼之毫無提防,頓時哀嚎一聲,捂著肚子彎下腰來,嘴裡只感覺酸水上湧,一下子就嘔出了一些似清水般的玩意。

    “這……這算嘔出來了麼?”宗衛衛驕臉上驚恐未退,問道。

    其餘宗衛們面面相覷。

    良久,穆青小聲說道:“為謹慎期間,還是多來幾下吧。”

    聽聞此言,趙弘潤顧不得小腹劇痛,連忙阻止道:“都給我住手!”

    “公子,那酒有毒啊,若是不催吐……”眾宗衛面有難色。

    見此,趙弘潤沒好氣地說道:“話雖如此,可用這種方式,沒兩下我就被你們給打死了!”

    『這……這怎麼辦?』

    眾宗衛面面相覷。

    就在這時,旁邊陳宵好似恍然大悟般說道:“灌糞汁,用糞汁催吐!”

    『好主意!』

    在趙弘潤駭然的目光下,眾宗衛滿臉喜色,甚至於,心急如穆青、高括那些人,早已跑出客棧去了。

    『你們在玩我吧?!』

    趙弘潤滿臉驚駭。

    事實證明,宗衛們並沒有開玩笑,沒過多久,穆青、高括等人就提來一隻木桶,臭不可聞。

    趙弘潤嚇得面色發白,喝道:“穆青,本王警告你,你敢拿過來試試!”

    然而,穆青眼中泛起幾絲毅然,用少有的嚴肅的語氣說道:“只要殿下安然無恙,就算事後殿下殺了穆青,穆青亦毫無怨言!”

    說罷,他用眼神示意了幾眼眾宗衛。

    眾宗衛對視一眼,隨即,沈彧、衛驕、呂牧幾人不動聲色地抓住了趙弘潤的手腳。

    見此,趙弘潤心中大駭,忍不住罵道:“沈彧!衛驕!呂牧!……你們做什麼?本王素來待你們不薄……”

    “正是因為殿下平日待我等不薄,我等絕不能坐視殿下……死在這裡!”

    說罷,沈彧命令其餘幾名宗衛將瞠目結舌的眾女帶到旁邊,隨即轉身對穆青說道:“穆青,動手!”

    穆青點點頭,對滿臉驚駭的趙弘潤說道:“殿下,對不住了……”

    說罷,他手中的木勺舀起滿滿一勺,走向趙弘潤。

    “住手!住手!混帳!……我沒事,本王沒事,你們這群混帳,聽不懂麼?!”

    眼見那玩意離自己越來越近,趙弘潤嚇地渾身冷汗直冒。

    而就在這時,正在檢查那具店主的屍體的羋薑,回過頭來瞥了一眼,眼眸中仿佛閃過幾絲笑意,淡淡說道:“住手吧。……你們真敢這麼做,回頭他真會提劍追著你們砍的。”

    見羋姜發話,沈彧皺眉說道:“可……你方才不也瞧見了麼,公子他喝了一口那毒酒。”

    聽聞此言,羋薑淡淡說道:“那點毒,頂多讓他拉肚子而已,毒不死他的。……倘若他真有什麼事,早在你們與這夥賊人打鬥之際,他早就毒發身亡了。”

    見羋薑這麼說,眾宗衛覺得有些道理,雖然感覺有些納悶,但還是在趙弘潤恨恨的瞪視下訕訕地退到了一旁。

    『這幫混帳!』

    趙弘潤僥倖逃過一劫,恨恨地瞪了眾宗衛一眼,吩咐道:“去將這玩意倒了!……閑著沒事的,就檢查一下屍體!”

    “……是。”眾宗衛們縮著脖子,訕訕地應命。

    不過,自己真的沒事麼?

    雖然嘴上不說,但趙弘潤心底多少還是有些在意的。

    可奇怪的是,正如羋薑所言,那明明有毒的酒,他喝了之後,還真沒有感覺有什麼不對勁的。

    於是,他走到羋薑身邊,低聲問道:“羋薑,我喝了一口那毒酒,真的沒事麼?”

    羋薑輕哼一聲,用手指戳了戳趙弘潤的心口,淡淡說道:“它,可比你喝下的毒酒,更具毒性。”

    『那邪物……居然還有這功效?』

    趙弘潤著實有些目瞪口呆。

    不過轉念一想,他就隱隱感覺有些不對,遂皺著眉頭對羋薑說道:“你早知道,為何不及早阻止那幫混帳東西?”

    羋姜目視著趙弘潤,隨即,緩緩撇開了臉。

    『……這個女人!』

    趙弘潤險些連肺都要氣炸。
warrenhsu 發表於 2016-7-26 08:09
第五百一十二章:疑雲

    一番鬧劇後,趙弘潤總算是能靜下心,來深思這場行刺背後的事物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向沈彧使了個眼色,朝著在旁探頭探腦的陳宵努了努嘴。

    沈彧會意,走出了客棧,等他再回來時,手裡已多了一根繩索。

    只見他走到陳宵身前,抖了抖手中的繩索,說道:“伸手。”

    陳宵愣了愣,隨即又看了眼沈彧手中的繩索,表情驚愕地說道:“又要綁我?我方才可是助了你們一臂之力!”

    “少廢話!……別忘了,你亦有行刺公子的嫌疑。”

    沈彧二話不說就將陳宵的雙手給綁了,然而陳宵這回倒是沒有反抗,可能是不想背負『協同賊子行刺肅王』的汙名,順從地雙手合攏,任憑沈彧將他綁了,只是嘴裡猶罵罵咧咧、滿嘴的抱怨,大概是覺得趙弘潤等人恩將仇報之類的吧。

    眼瞅著陳宵坐在地上生悶氣,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轉頭吩咐道:“沈彧,去幾個人檢查一下這家客棧,看看能否弄些未被下毒的酒菜出來。……羋芮,你那邊好了麼?”

    方才在收集那種毒素的羋芮轉頭說道:“好了哦。”

    “那你跟他們一起去。”

    “喔。”

    在沈彧的指揮下,高括、種招二人前往客棧二樓的住房搜查,而穆青則跟著羋芮前往一樓的廚房,看看能否獲得一點新鮮的食物。

    而剩下的宗衛們,則繼續他們方才的工作,將地上的屍體分別排列於客棧的一側,隨後檢查他們身上的物品,希望能夠找到些蛛絲馬跡。

    但可惜的是,這些人身上沒有絲毫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哪怕是那個趙弘潤寄以希望的店主的屍體,也沒有什麼東西。

    而在這時,穆青在廚房那邊喊道:“公子,這邊還有幾具屍體。”

    趙弘潤聞聲走到了廚房,這才發現,在廚房後門外的菜地裡,有幾具屍體被隨意地拋棄在外,從衣著打扮判斷,可能是這架客棧真正的主人,一対年紀大概在四十幾歲的夫婦,以及三名十幾二十幾歲的小夥計。

    跟在趙弘潤身後的羋薑走上前檢查了一下這幾具屍體,隨即回頭對前者說道:“至少死了有一兩日了。”

    『一兩日?換而言之,這幫人早在一兩日之前就已經開始在準備行刺我?』

    趙弘潤皺了皺眉,要知道,一兩日之前,那時他們因為烏娜的關係才剛剛從戶部的商隊船隻上下來,然而,何以這幫賊人卻能如此準確地把握他們的行蹤?

    只有一個解釋,那艘戶部轄下倉部所屬的貨運船隻上,有人給這幫賊人通風報信。

    “真夠神通廣大的啊……”

    趙弘潤嘀咕了一句,隨即召來宗衛何苗、朱桂二人,吩咐他倆把那對夫婦以及三名小夥計找地方埋了,畢竟這五人的死,趙弘潤亦有逃不開的關係。

    吩咐完之後,趙弘潤再次回到客棧的大廳,只見他拉過一條長板凳來,環抱雙臂望著那些已整整齊齊靠牆排列的屍體,若有所思。

    這些賊人的頭頭,無疑就是那名扮作店主的刺客,雖然此人與趙弘潤說不到幾句話便服毒自盡了,但趙弘潤隱約還是發現了幾處蹊蹺。

    首先,是這夥賊子的紀律性。

    要知道方才自從陳宵加入戰況後,雙方混戰時的戰況,便逐漸向宗衛們這邊傾斜。按理來說,這幫賊子瞧見局勢不妙,應該會選擇撤退才對。

    然而,這幫賊人卻沒有一人逃生。

    其次,在最後關頭,當只剩下那名“店主”與另外兩名賊人時,那“店主”見此次行刺失敗,遂用手中的劍捅死了其中一名同夥,而另外一名同夥見此,居然用質問的口吻問前者『你要做什麼?』

    這是否意味著,其實他們並非上下級的關係?

    再次,當那名“店主”說了句『你以為我等還走的了麼?……該履行事先約好的事項了』後,僅剩的一名賊子,居然自己選擇了自刎。

    『約好的事項……?』

    趙弘潤暗自嘀咕了兩句,忽然問仍在搜查屍體的呂牧等人道:“呂牧,那些賊人身上,可有那種內藏著毒藥的蠟丸?就是扮作店主的那男子最後服毒自盡的那種蠟丸。”

    呂牧搖搖頭,說道:“不曾發現,看來只有那名扮作店主的賊人有。”

    “這樣啊……”

    趙弘潤眼中泛起繼續詫異之色。

    因為按理來說,這夥賊子應該都會有那種藏有毒藥的蠟丸才對,除非……

    除非這撥賊子,事實上並非是一路人。

    想到這裡,趙弘潤皺眉問道:“沈彧,你有沒有聽說過……唔,專門殺人的刺客人群,可以被雇傭的那種。”

    沈彧想了想,疑惑問道:“隱賊?”

    趙弘潤聞言一愣,驚愕問道:“『隱賊』?那是什麼?”

    沈彧聳了聳肩,說道:“顧名思義,就是『藏匿行蹤的賊人』啊。……據說只要支付得起報酬,這些隱賊可以為你辦任何事。”說到這裡,他好似醒悟了什麼,神色嚴肅地問道:“公子懷疑這些人是受雇的隱賊?”

    “我只是有這種感覺……”趙弘潤皺著眉頭長吐了口氣,隨即皺眉問道:“沈彧,將你所知的關於『隱賊』的事都講出來。”

    “是。”沈彧點點頭,隨即講述道:“卑職是尚在宗府時,有一日聽人提及的……據說,數百年前我大魏攻滅梁、鄭等國後,有一部分梁、鄭國人,對我大魏懷恨在心,聚眾屢次引起叛亂,於是先王便派兵圍剿,那些人不敵我大魏的精銳軍士,逃匿到?陽、市丘、陽夏等地的深山,積蓄力量繼續對抗我大魏……那時的隱賊,據說專門行刺王公貴族,以及歷代先王任命的地方官員,曾幾度引起歷代先王的震怒,多次派人去圍剿,只可惜那些賊人一旦發覺朝廷派來圍剿的軍隊,便藏匿到深山,銷聲匿跡,致使派去圍剿的軍隊每每無功而返。”

    頓了頓,沈彧接著講述道:“不過漸漸地,到了近百年,那些隱賊對我大魏就不再有什麼敵意了,可能是那些梁、鄭古國的後人差不多都死絕了的關係吧。……一般來說,他們與朝廷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按理來說,不可能會聚眾行刺似公子這般地位的人。”

    “為何?”趙弘潤疑惑問道。

    “因為他們除了受雇於人外,也有各自的營生啊。……比如在?陽、陽夏等地,像這種開設在荒郊野外的客棧,十有八九就是那些隱賊們開設的,若是惹怒了朝廷,使朝廷派去圍剿的軍隊,這些人亦會損失慘重的。”

    “謔?還有產業麼?”趙弘潤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皺眉問道:“而朝廷,居然對這些人視若無睹?”

    聽聞此言,沈彧搖頭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朝廷覺得要剿滅這些人很難吧。……不過我聽說,汾陘塞與?陽的隱賊關係不錯,據說徐殷大將軍以往也曾雇傭?陽的隱賊,定期地給他們一些錢,讓他們去監視楚國的情況。您也知道,當時我大魏與楚暘城君熊拓的關係,仍是非常緊張的。”

    『我說熊拓他花了十年工夫都沒能攻克汾陘塞,居然……』

    趙弘潤倍感不可思議。

    想了想,他指了指那些屍體,問道:“那這些人,是哪裡的隱賊,你辨別地出來麼?”

    “這個……”沈彧苦笑道:“雖然我聽說隱賊彼此都有些用於識別對方身份的法子,但……恐怕只有隱賊才會清楚此事。”

    趙弘潤點了點頭,隨即抬手又指向那名假扮店主的男子的屍體,問道:“隱賊中,會有人藏著毒藥,以便事蹟敗露之際服毒自盡麼?”

    “這個倒是從未聽說……”沈彧想了想,指著那名引刀自刎的賊子的屍體說道:“一般來說,應該會像這人似的,用刀刃自盡,以免被人抓到,遭受折磨。”

    『如此看來,這果真是兩撥人……』

    趙弘潤目光掃了一眼那些屍體,心中暗暗想道:種種跡象表明,那名假扮店主的男子,應該就是雇傭這些隱賊的主謀……唔,應該是主謀的手下之類的,而其餘那些,不過是一些受雇來暗殺我的隱賊而已。換而言之,若是我能拿下那“店主”的話,應該就能逼問出一些隱秘的事……

    『可惜!可惜!』

    站起來身,趙弘潤再次走到那具假扮成店主的男子屍體旁,目光仔細打量著後者。

    他實在有些想不通,想不通他到底與這男子背後的勢力有什麼仇、什麼怨,為何這幫人要雇傭隱賊前來行刺他呢?

    趙弘潤仔細回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他曾做過什麼會引起某些人殺意的事來。

    哪怕是這次因為三川之事對他最為不滿的國內貴族勢力,也應該隨著他趙弘潤與成陵王等幾人談妥了三川之事,而使那股不滿煙消雲散了呀。

    『等會……離開大樑之前,六王叔他曾問過我,除了宗衛是否還得罪過什麼人,換句話說,六王叔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麼……』

    趙弘潤想了想,覺得有必要在抵達商水縣後,寫封信派人送到大樑,將此事告訴六王叔趙元俼,問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過在此之前,趙弘潤覺得還是儘快前往商水為妙,畢竟商水縣才是他的地盤。
warrenhsu 發表於 2016-7-26 08:10
第五百一十三章:疑雲(2)

    很幸運地,穆青與羋芮在廚房內找到了還未被下毒的酒菜,眾人隨意吃了些。

    不過眾女中,似蘇姑娘、烏娜、羊舌杏、丫環綠兒卻難以下嚥,原因無非就是客棧內的許多屍體將她們給嚇到了,畢竟這天底下,沒有多少女人會似羋姜、羋芮兩姐妹似的,面對許多屍體卻是一副風輕雲淡、司空見慣之色。

    隨意地吃了些後,趙弘潤便立即催促眾人繼續趕路。

    臨離開前,沈彧詢問趙弘潤,是否要將客棧內的那些賊人的屍體找地方掩埋。

    平心而論,趙弘潤本來是打算讓這些屍體繼續擺在那裡的,因為在他看來,倘若那股企圖行刺他的勢力果真是一路監視著他,那麼,就不妨將這些屍體用作對對方的警告。

    不過轉念一想,趙弘潤又覺得這些屍體還是不留為好,因為萬一這些人的同黨不在附近的話,這些屍體很有可能會嚇到來往的商旅以及百姓,甚至於,這些屍體潰爛後還會產生毒素,萬一傷到不相干的無辜之人,這就不好了。

    於是,趙弘潤遂吩咐宗衛們放把火將整間客棧給燒了。

    而在趕路的途中,趙弘潤再次駕馭著坐騎來到了陳宵身邊,詢問他究竟從何處得知他們一行人的蹤跡。

    起初,趙弘潤並不是很在意這件事,但是在經過了這次行刺後,趙弘潤就不敢再有所掉以輕心了。

    而陳宵這回也沒有再向趙弘潤提出釋放他的條件,可能是他也不想背負『行刺肅王』的汙名,迫切想要與那夥賊子劃清界限,於是便將他如何得知趙弘潤一行人行蹤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來,陳宵與他父親,即原召陵縣縣令陳炳,皆是中陽縣人士,他父親陳炳是文官,是正經通過科舉步上仕途的朝廷官員,而陳宵因為才智不足,遂在族叔的推薦下成為了中陽縣地方衛戎軍的一員,平時就是維持一下縣內的治安情況,但因為武藝出眾,數年後被升任了中陽縣尉的尉佐,即副官。

    去年的四月份,現任的召陵縣令清點了在楚魏戰爭中犧牲的官員,將名冊上交至朝廷吏部,吏部遂派人來到其父陳炳的原籍中陽縣,告知了陳宵等陳姓族人陳炳的死訊。

    陳家人又驚又悲,而作為陳炳的長子,陳宵當即辭了差事,在兩個月後來到大樑附近,托關係詢問了當時參加楚魏戰爭的浚水軍兵將,這才弄明白父親的死因。

    隨後,陳宵回中陽縣給父親辦了喪事,隨後準備前往召陵。

    因為召陵那邊派人通知陳家人,陳炳生前有些遺物,若是陳家人不要的話,召陵那邊就準備將那些東西放入陳炳在召陵的衣冠塚內。

    畢竟因為趙弘潤的關係,陳炳在召陵被當成了『忠烈之士』的楷模,當地官民對這位親自提著劍上城牆抗擊楚軍的父母官造了衣冠塚,還在城內豎立了一座雕像。

    因此,陳宵覺得自己有必要到召陵看看,看看他父親陳炳生前所掌管的縣城。

    於是,陳宵託付族人與弟弟照顧母親,因為買不起馬匹而買了毛驢,騎著它輾轉來到了召陵縣,在縣內住了些日子。

    在住在召陵的期間,陳宵聽說了許多事,比如鄢陵、長平、商水三縣如今居住著四十余萬投奔魏國的楚民,再比如肅王弘潤與楚暘城君熊拓達成了協定,使雙方停戰罷兵,且將平輿君熊琥放回了楚國的平輿縣。

    前一則消息陳宵倒是沒啥想法,但是『肅王弘潤釋放楚平輿君熊琥』一事,卻讓他無法接受。

    因為浚水軍的兵將曾經告訴過他,他父親陳炳是因為不想用他們的苟活換取平輿君熊琥的活路,這才在鄢水大營前慷慨赴死,希望與屠戳召陵的主謀之一平輿君熊琥同歸於盡。

    卻沒想到,肅王弘潤最終居然將楚平輿君熊琥放回了楚國。

    『……似這般,父親豈不是死不瞑目?』

    在聽說此事後,陳宵又驚又怒,當即決定前往大樑,求見那位肅王弘潤殿下,質問一個究竟,問問後者為何要將平輿君熊琥放回楚國。

    於是,陳宵遂騎著毛驢又啟程前往大樑。

    沒想到在半途中,當陳宵經過圉(yu)縣,在縣內準備歇息一晚時,卻聽那些往來於三川的商旅們在談論有關於肅王弘潤的事,得知肅王弘潤即將南下鄢陵。

    於是,陳宵遂又折道前往鄢陵,準備在鄢陵守株待兔,等待肅王弘潤的到來。

    然而,就在他前往鄢陵的途中,有一日晚上,在他夜宿在一間破敗的山廟裡時,半夜忽然來了一夥人,其中有提到有關於『肅王弘潤』的事。

    本來陳宵半睡半醒,只聽到一句『肅王下船了』,沒想到那時他那匹毛驢可能是看到陌生人,叫了起來,讓那些賊人們一驚,這才發現這座山廟內居然還有別人。

    而之後的事,就算陳宵不解釋趙弘潤也猜得到了,畢竟按照這夥賊人行事的狠辣,怎麼可能會放過在旁無意竊聽的陳宵,而陳宵,有著比宗衛更悍勇的武力,豈會死在那些賊人手中?

    結果很明瞭,陳宵擊斃了那些賊人,從地上的屍體上,找到了一封書信,書信上僅僅簡單地記錄了趙弘潤這幾日的行蹤。

    於是,陳宵便按照書信上所寫的,在圉縣北側的官道上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趙弘潤一行人。

    “事情就是這樣,我沒有參與行刺你,那些賊人我根本不認識。”

    在講述完事情的真相後,陳宵有些緊張地看著趙弘潤。

    要知道,魏國說到底也是貴族特權國家,雖然不至於像楚國那樣,貴族可肆意地打殺平民,但若是平民行刺貴族,還是要判決處死、充軍之類的重罰的,更別說行刺的目標還是肅王弘潤。

    毫不誇張地說,若是陳宵當真被指認為行刺趙弘潤,那麼,他固然是難逃刑部的重懲,而他的父親,那位如今已成為召陵縣忠烈楷模的父親,亦會受到牽連,失去本可青史留名的榮譽,甚至還會被兒子牽連,成為罪人。

    因此,陳宵迫不及待地想要與那些行刺趙弘潤的人劃清界限,畢竟自己被牽連事小,倘若因此使已故的父親的名譽受到損害,這簡直就是大不孝。

    而對於陳宵的講述,趙弘潤並沒有懷疑,畢竟在他看來,陳宵是一個耿直到不會撒謊的人,他撒的那些謊言,無不漏洞百出。而他所說的那番事情,雖然看起來實在是巧合地離奇,但趙弘潤還是相信,陳宵這傢伙編不出這種條理分明的謊言來。

    沉思了片刻,趙弘潤皺眉問陳宵道:“你果真聽到那些人說了『肅王下船了』這樣的話麼?”

    “千真萬確。”陳宵使勁地點著頭,喋喋不休地贅敘道:“我當時聽到腳步聲,以為有人要偷我的驢,所以我也戒備著呢……”

    趙弘潤沒有理睬陳宵後半段的贅敘,皺著眉頭思忖著。

    要知道他本來就有些懷疑,畢竟他們一行人是因為烏娜的關係在半途中下船的,那夥行刺他的賊子怎麼就得知了他的行蹤呢?

    而如今聽了陳宵的講述,趙弘潤愈發肯定,十有八九是那艘戶部船隻上,有什麼人洩露了他趙弘潤一行人的行蹤,將消息透露給了那夥企圖行刺他的賊人。

    可問題是,當時趙弘潤等人乘坐的那艘船,船上的人員無論官員還是船員,皆是戶部本署下倉部司署的人,這是否意味著,這其中有那夥賊人的同黨?

    『簡直是一團迷糊……罷了,還是等先到了商水,再來深思這件事吧。』

    搖搖頭將心中的諸多困擾拋之腦後,趙弘潤一面吩咐眾宗衛們提高警惕,一面多番催促加緊趕路。

    因為他感覺,他們的行蹤很有可能一直在某些人的監視下,雖然趙弘潤不明白那些人為何要行刺他,但他可以肯定,既然那些賊人打定主意要行刺他,就應該不會因為一次失敗而放棄行刺行動。

    不過讓趙弘潤感到意外的是,之後幾日,他們並沒有再遭遇什麼行刺,但由於終日繃緊著神經,趙弘潤一行人都感到十分疲倦,而且焦躁不安。

    因為,他們不能肯定,這附近是否仍有那些賊人的同黨,正伺機找尋著下手行刺趙弘潤的機會。

    『這樣不行,再這樣下去,那些賊人不必動手,咱們這些人就會被自己給拖垮……』

    想到這裡,趙弘潤對沈彧說道:“走官道,今明兩日,我等在附近的驛館歇息一陣。”

    沈彧聞言愣了愣,隨即恍然大悟般,臉上露出幾許喜色。

    不可否認,建在官道旁的驛館,或許是荒郊野外唯一的安全地點。
warrenhsu 發表於 2016-7-26 08:11
第五百一十四章:借宿驛站

    驛館,又稱驛店,隸屬於兵部本署下的駕部司署,是朝廷郵驛體系的主要組成部分。

    無論天子下達詔令,還是朝廷發佈公文,皆是由各地驛差騎著快馬來回傳遞,組成一個龐大的資訊傳送體系。

    而同時,驛館亦是公人(公職人員)在途中歇息、住宿、吃食的,仿佛客棧形式的官方建築。

    按照驛店的規模,大致可分為『亭』、『站』、『館』三個等級。

    驛亭是最小規模的驛館,可能只有兩三間泥磚房,而駐守在這邊的防衛力量也不會太多,一般只會有幾名退伍軍卒照看著,馬棚裡的駿馬也不會超過五匹,一般是坐落在一些不打緊的鄉下地方,屬於是那種『雖然有設驛處、但一年到頭並不會有多少驛差經過』的地方。

    相比較之下,驛站就擁有一定的防衛力量。

    基本上,驛站都會設在郡、縣之間官道(驛道)的旁邊,它像是一座大宅院,宅院內大概會有十幾個房間,而且設有箭塔(瞭望塔),駐守在這邊的士卒,大概是兩個什(二十人)到一屯(五十人)左右,一般也退伍的軍卒,具有一定的防衛能力。

    至於驛館,那就更具檔次了,它一般指建在城池內的驛站,無論規模還是建築的檔次,以及守衛力量,都要比驛站更好。

    總得來說,驛亭、驛站、驛館三者的職能與存在意義都是一樣的,只是規模有所區別而已。

    而趙弘潤一行人沿著官道,在當日天黑前所抵達的,便是一座驛站。

    因為朝廷有令,官道附近不允許私設建築設施,因此,在這段官道上,就只有這座孤零零的驛站,周邊視野相當不錯。

    “律律——”

    勒住馬韁,趙弘潤一行人在這處驛站的門前停了下來。

    而在驛站的門前,有一老一少兩名驛站的兵丁在那值守,在瞧見趙弘潤一行人後,那名老卒手持長槍走了過來。

    驛亭也好,驛站也罷,這些設在荒郊野外的驛處,一般是不對平民百姓開放的,除非是特殊情況,比如某些個饑餓難耐、走投無路的平民,驛站內的兵丁瞧他可憐,有時也會給予幫助。

    但通常,驛站是不對非公職人員開放的,畢竟驛站終歸不是客棧。

    不過面對趙弘潤這一行人,那名老卒卻沒有急著說出讓趙弘潤等人去找別的地方借宿的話,原因就在趙弘潤一行人所駕馭的坐騎。

    要知道,趙弘潤這一行人中,總共有十五匹馬,而且這些馬匹一看就知並非一般馱貨、拉車用的駑馬(劣馬),但從這點,那名老卒就能看出趙弘潤這一行人身份不比尋常。

    畢竟在魏國的市面上,僅會流通馱貨、拉車所用的駑馬,而那些所謂的高頭大馬,都會被充當軍馬,若是沒有一定身份,肯定是弄不到的。

    而那名老卒眼中的趙弘潤一行人,那十五匹馬居然每匹都是馬背高達七八尺的良駿。

    不得不說這名老卒還是有眼力的,畢竟趙弘潤這些馬,皆產於三川,比起浚水軍的軍馬,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幾位有何貴幹?”老卒恭敬地詢問道。

    聽聞此言,沈彧走上前去,沉聲說道:“今夜,徵用此地借宿一宿。”

    『徵用?』

    老卒愣了愣,還未反應過來,就見沈彧從懷中取出一塊權杖,懸示於他面前。

    只見那塊烏木所制的權杖上,清晰雕刻著『肅王府』三個篆字。

    “肅……王?”老卒驚駭地險些連眼珠子都瞪出來,要知道這處驛站雖然地處圉縣附近,但終歸也是在潁水郡,而在潁水郡,肅王弘潤那可是名聲赫赫的。

    絕大多數居住在潁水郡的魏人都知道,肅王弘潤便是兩年前率軍擊潰了楚國前來進犯的軍隊,且一路反攻至楚國的皇子。

    “諸位請,諸位請。”

    老卒連忙將趙弘潤一行人迎入驛站,口中對另外一名年輕兵丁喊道:“二小子,還愣著做什麼?幫忙將這幾位大人的坐騎帶到後面的馬棚。”

    “記得喂些水與草料。”沈彧從懷中取出一小塊銀子,放到那老卒手中。

    “明白、明白。……幾位請。”

    老卒將趙弘潤一行人請入了驛站內,指引著他們來到一間大屋子裡,他回頭對趙弘潤等人說道:“幾位在此稍歇,我去請我們這裡的驛長。”

    所謂驛長,即驛站的負責人,是主持驛站事務的人。

    “且去。”趙弘潤點了點頭,遂負背雙手打量起這間屋子的裝飾。

    以往,除了出征打仗,趙弘潤幾乎沒有離開過大樑,自然也不必提及借宿在荒郊的驛站,不過大樑的驛館,當初楚暘城君熊拓抵達大樑的期間,趙弘潤倒是去過兩三回。

    不可否認,與大樑的驛館相比,這裡的驛站相當破敗,屋內隨便可見斷磚碎瓦,木具設施也相當簡單,比如這間屋子,就只有一張桌子與幾把椅子,而且看這些桌椅的成色,已不知在這放置了多少年。

    除此以外,這間屋子四壁皆空,不比大樑的客棧,牆壁上到處都掛著山水、字帖。

    不過想想也是,大樑的驛館,一般都是接待大人物的,要麼是入京的官員、王侯,要麼就是其他國家的使者,豈能是地方上的驛站可比的?

    片刻後,那名老卒去而複返,身後還跟著一位年紀大概四十幾年的中年人,只見這名中年人,並未穿著官服,而是穿著一身皂青錦服,頭戴布冠、腰間系帶,一派鄉紳打扮。

    雖然此人的雖然他的衣束看起來有些陳舊了,但不知為何,此人穿在身上,卻顯得頗為精神、挺拔,給人一種俊朗穩重的感覺。

    “鄙人何之榮,乃是此間驛站的驛長,幾位便是手持『肅王府』權杖的貴客?……能否將那權杖讓鄙人一觀?”

    此人說話的語速不快,但字字清晰,而且觀他談吐,趙弘潤覺得這是一位讀書人。

    而聽了這人的話,沈彧遂再次從懷中取出那塊權杖,遞給何之榮。

    只見何之榮這位驛長雙手接過權杖,仔細端詳,認真地讓趙弘潤感覺有些納悶。

    於是,趙弘潤忍不住問道:“這位驛長,你是懷疑這塊權杖有假麼?”

    何之榮聞言連忙擺擺手,在將權杖恭敬地歸還給沈彧後,這才笑著說道:“尊駕誤會了,鄙人只是好奇肅王府的權杖究竟是怎樣,是真是假,鄙人見識少,看不出來的。……不過想來,不會有人膽敢冒充肅王殿下的。”

    說罷,他上下打量了幾眼趙弘潤,有些不甚肯定地詢問道:“恕鄙人眼拙,尊駕可是肅王弘潤殿下?”

    趙弘潤覺得,反正他們的行蹤都在那夥企圖行刺他的賊人的見識下,也不必在意是否暴露身份了,於是,他便坦誠地點頭承認了:“正是本王。”

    聽聞此言,何之榮面色一正,疾步走到趙弘潤面前,恭恭敬敬地拱手拜道:“鄙人圉縣何之榮,拜見肅王殿下。”

    “何驛長免禮。”趙弘潤虛扶了一記,隨即上下打量著何之榮。

    在他看來,看上去像是一位教書先生的何之榮,怎麼看都不像是出身行伍,可此人卻擔任著此間驛站的驛長,那麼毋庸置疑,此人必定是圉縣的貴族。

    “老李,你叫廚房準備一些上好的菜肴,另外,再讓人打掃幾間住房。”何之榮徐徐吩咐那名老卒道。

    “明白明白。”

    老卒連連點頭,應命而去。

    而與此同時,何之榮則將趙弘潤請到桌旁的座椅坐下,歉意地說道:“此驛站內寒酸,還請肅王殿下多多見諒。”

    趙弘潤微微一笑,說道:“無妨……何驛長,你也請坐。”

    “這……”何之榮猶豫半響,婉言推辭道:“尊卑有別,鄙人何德何能,豈敢在肅王殿下面前就座?”

    見此,趙弘潤再次請他就座,何之榮再次婉言推辭,如此反復三次後,後者這才坐了下來,但是並沒有坐全,僅僅只是坐了座椅的外沿而已。

    見此,趙弘潤心中暗暗點頭:此人雖是貴族,但顯然是一位潔身自好、修養頗好的貴族。

    誠然,就算同樣是貴族,但彼此都是有區別的,有的貴族會讓趙弘潤感覺噁心、厭惡,但眼前這位,趙弘潤卻並不反感,相反,他覺得何之榮就像是一位教書先生似的。

    “何驛長接管這間驛站多久了?”趙弘潤問道。

    “已有六載了。”

    “以往何驛長是做什麼的,教過書麼?”趙弘潤好奇問道。

    何之榮愣了愣,隨即臉上流露出幾許尷尬與羞愧,說道:“鄙人資質不高,空讀了二十餘載的書,卻屢次沒能高中科舉,使老父蒙羞,只能厚顏返回家鄉,教授族內的小輩識文斷字。……前些年老父過世,推薦鄙人接掌這間驛館,總算是能有口飯吃。”

    趙弘潤聞言默然不語。

    雖然他對國內貴族的印象不怎麼好,但不可否認,貴族中也是有循規蹈矩之人的,比如像眼前這個何之榮這樣的貴族,雖然是貴族,但事實上家中並沒有多少財富,他們擔任著魏國地方各縣內看似渺小但實則非常緊要的職位。

    所謂『貴族是國家的基石』,指的其實是這類人,而不是那些家財萬萬卻仍然鑽營於利益的貴族。

    因為對何之榮的印象頗好,趙弘潤遂與他聊了起來。

    這一聊,難免就聊到了趙弘潤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邊的原因。

    而當得知眼前這位肅王殿下之所以借宿于驛站,居然是因為遭遇了行刺後,何之榮又驚又怒,忍不住罵道:“何方的賊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行刺肅王殿下?”

    而對此,趙弘潤苦笑說道:“說來本王也納悶了,本王自忖還不至於將什麼人得罪到這種地步……”

    聽聞此言,何之榮捋了捋鬍鬚,思忖道:“那肅王可曾考慮過,那夥賊子行刺您,可能並非是因為私仇呢?”

    “並非因為私仇?”趙弘潤愣了愣,隨即雙眉緊皺。

    何之榮的話,一言點醒了他。

    因為倘若那番行刺並非是出於私仇的話,那麼,行刺他的那夥賊子,問題可就更大了。

    換句話說,這是對魏國內重要人士的暗殺。

    倒不是趙弘潤自誇,事實上朝廷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素來脾氣不好、不好相處的肅王殿下,使得魏國逐漸變得愈發強大,這種改變有目共睹。

    倘若有什麼人不希望魏國變得強大的話,那麼勢必就會設法暗殺他趙弘潤。

    而一想到『不希望使魏國強大的人』,趙弘潤立馬就想到了當初在雍丘襲擊楚國使節熊汾的那一夥兇手。

    似乎這兩批人的手法還挺相似的,皆是那般狠辣、果決。

    『原來如此,並非是我得罪了什麼人,而是有什麼人希望我死……』

    想到這裡,趙弘潤眯了眯眼睛。

    他覺得,有必要接觸一下那些所謂的『隱賊』,以方便順藤摸爪,揪出那夥雇傭這些隱賊的背後主使。

    當然,在此之前,還得逃過這次的沿途行刺,想來那夥賊子企圖行刺他的目的既然已上升到『使魏國衰弱』這種層次,那就顯然不會因為幾次失敗而終止暗殺的行動。

    換而言之,那夥賊子很有可能會再次襲擊這間驛站。

    “哼唔。”

    趙弘潤輕哼一聲,心中有了主意。
MOLK 發表於 2016-7-27 09:37
第515章:二度行刺

夜半,驛站內靜悄悄的,仿佛里面的人都睡下了。

唯有一間屋子里,隱隱滲出幾許燭光,映照在窗戶紙上。

在這間屋內,趙弘潤與此間驛長何之榮一邊弈棋,一邊交談著。

他們聊的話題是如何使魏國變得強大,因為趙弘潤向來不喜歡空談學問,他不需要一些夸夸其談的老儒生教他禮法、王道,趙弘潤想聽的,是那些具體的策略。

不過在聽趙弘潤提出這個話題時,何之榮不由地苦笑起來,連連擺手說道:“鄉下士紳,豈敢妄言國事?”

聽聞此言,趙弘潤笑著說道:“無妨,就當是兩個閒暇人士閑著無事嘰呱一陣。”

何之榮猶豫了好一陣,在趙弘潤幾次三番催促下,這才開口說道:“既如此,肅王殿下可莫要笑鄙人見識短淺。……鄙人愚見,若我大魏要強盛,須內外安定。”

“唔。”趙弘潤不置褒貶地應了一聲,畢竟這種言論前的開場白,他并不是很感興趣。

“先說內安,鄙人以為,調和百姓、平民兩者間的關系尤為重要。”注:百姓,在最早的時候指的是“諸多有姓氏的人或家族”,一般指各地的名門望族、鄉紳豪族,以及貴族。而真正的平民,普遍都只有一個名,沒有姓氏,甚至于有的連正經名字都沒有,冒出一些“狗蛋”、“狗剩”、“大壯”之類的小名。不過在本書內,非過場龍套的平民會有姓,這是為了方便閱讀,不至于與別的文字混淆。諸位書友別弄混就好。

緩和階級矛盾?

正要落子趙弘潤瞥了一眼何之榮,心中稍稍有了些興趣,聞言問道:“如何調和關系?”

何之榮頓了頓,低聲說道:“給予平民或有可能成為貴族的希望。”

“……”趙弘潤眼眸閃過絲絲詫異。

事實上,魏國國內平民與貴族兩者間的矛盾,主要體現在兩點,其一,貴族對平民的壓迫,其二,平民對貴族的嫉妒心。

而這兩點所導致的,就是平民對貴族的敵意。至于反過來,貴族對平民能有什么敵意?后者根本無法進入前者的眼界。

因此,緩和平民與貴族兩者間矛盾的根本途徑,就是設法減少平民心中的怨氣。

而何之榮所提出的那招給予平民或有可能成為貴族的希望,著實是一條非常高明,但也非常狠辣的策略。

要知道,絕大多數的人只有在萬分絕望的情況下才會鋌而走險,只要給予他們一些希望,就能很好地駕馭他們,引導他們。

朝廷的科舉,不就是給寒門與貧戶子弟開了一扇通往仕途的方便之門么?注:寒門并非指平民,泛指小康家庭,一般能弄到書籍,也讀得起私塾。而貧戶子弟,指的就是類似“鑿壁偷光”成語中匡衡這樣窮苦人家的孩子。一般平民介于寒門與貧戶之間,但都屬于平民。

不可否認,事實上魏國朝廷早已在逐步提高平民的地位,比如兩三年一回的科試,在鄉試時何止數萬人,可是鄉試刷掉一部分、郡試再刷掉一部分,以至于到了會試,趙弘潤當年監考會試時,就只有兩千六百余人,而這些人中,絕大多數仍然會被刷下來,最終只留下寥寥一兩百人,有機會步入仕途。

這是何等懸殊的比例。

然而,卻沒有一個寒門與平民子弟對此報以不滿,爭先恐后涌向科試,為何?因為他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能晉升為朝廷官員、躋身于上流社會的希望。

因為在沒有科舉的時候,仕官是需要舉薦的,而舉薦人是哪些人?貴族、望族、鄉紳,這些人幾乎只會推舉與自己有關系的人,寒門子弟與平民子弟幾乎沒有什么機會,除非是用拜師、婚娶的方式,與那些人搭上關系,否則仕途對于他們而言難如上青天。

正是這種舉薦制的當官方式,曾讓一些想入仕途卻無門路的飽學之才,喝醉酒閑著沒事就罵朝廷,用詆毀朝廷來宣泄心中的不滿。

而如今的科試,只是給了他們一些希望,卻牢牢地抓住了這類人群的心。

正因為如此,趙弘潤才暗道何之榮那招,是非常高明,但也非常狠辣的一招。

這個人,果真有見地!

僅僅只是一句話,趙弘潤便感覺眼前這位何驛長,著實是一位頗有遠見的人才,實在想不通這樣的人才為何會屢次被科試刷下來。

不過仔細想想,鄉試、郡試、會試那些考題,都是刻板教條式的,有才識的人被刷下來,這也并不奇怪。

說句不客氣的,哪怕讓在外獲得了兩場戰役的大捷、在內又將冶造局擴大到如此規模的肅王弘潤,讓他去參加科舉看看,說不定連第一輪的鄉試都過不了。

畢竟考題是死的,人是活的,那寥寥幾道題,并不足以以偏概全,證明一個人是否有學問、有本事。

然而,就在趙弘潤見獵心喜,準備與何之榮深入探討一番時,他忽然聽到屋子外傳來啪嗒一聲輕響。

何之榮舉著棋子正要落子,而趙弘潤端著茶杯正在喝茶,兩人不約而同地望了一眼窗戶,只可惜那扇窗戶用窗戶紙糊住了,根本瞧不見外面究竟是何情況。

“真是好大的膽子。”

何之榮搖了搖頭,面有憤色。

要知道,在魏國朝廷律法中,襲擊設在野外的驛站,這與襲擊縣令府衙的罪行是一樣的,妥妥的充軍二十年,要么去成皋關或汾陘塞等地增筑城墻,要么就到上黨郡去鋪設官道。

因此一般來說,哪怕是以搶掠為生的強盜,都會有意避開驛站,因為若是他們搶掠了某個有錢的人家,不一定會惹來追兵,但若是襲擊了驛站,那地方縣勢必會派出圍剿的軍隊,甚至于當本縣實力不足時,可向周邊郡縣求助,或者直接請朝廷派兵。

由此可見驛站的地位。

不過想想也是,驛站系統是魏國境內傳遞公文、傳遞消息的最主要的類通信網絡,一旦癱瘓,后果不堪設想。

而與此同時,在的外圍,正如趙弘潤所預料的,有些鬼鬼祟祟的黑影朝著驛站。

方才趙弘潤與何之榮所聽到的那一聲響動,正是有人企圖翻越驛站的外墻時,不慎將一塊早已風化的泥磚碰了下來。

“你做什么?”又一個黑影從墻外翻墻進入了驛站的院子,低著嗓音罵前面那名不慎碰落了泥磚的同伴:“這可是足夠咱吃喝一輩子的買賣,小心點。”

“我又不是有意的……”前面那個人影還嘴道。

話音未落,又有一個人影翻越到了墻內,同樣用低沉的嗓音小聲說道:“都閉嘴。……生怕驛站內的人聽不到是怎么著?不想干這筆買賣就滾回去,別擋其余人的財路。”

聽聞此言,眾人影都不再說話了。

“驛站四周有哨塔,去幾個人,先將守夜的兵丁宰了,其余人,挨個屋子搜找。”

“哦。”

那些人影似乎是決定了分工,四下散開了。

他們并沒有注意到,在驛站內房屋的屋頂,有一雙雙眼睛看著他們。

而這些雙眼睛的主人,正是趴著藏身在屋頂上的宗衛們。

怎么回事?這伙人……

看起來似乎與昨日在客棧伏擊我等的不太像啊……

這幫人……

望著底下那些賊人,眾宗衛們不覺有些納悶,因為他們感覺這波人,似乎不是很有經驗的樣子。

記得昨日客棧里的那撥賊子,那叫一個專業,假扮那間客棧的店主、伙計、客人,就連趙弘潤都沒瞧出破綻來,要不是陳宵那句話讓那名假扮店主的賊人感到了驚愕,以至于被羋姜察覺到不對勁,或許那伙人真能成功殺死趙弘潤一行人也說不定。

可眼下這幫人倒是好,翻個墻頭將泥塊踢下來不算,居然還在那小聲爭吵,在這種寂靜的夜里,就算是聾子也聽得到吧?

咱們在等的第二波刺客,就是這些家伙?

衛驕皺了皺眉,他覺得兩撥刺客的素質實在有太懸殊了。

而這時,趴在他身邊的高括低聲提醒道:“該動手了,免得這些賊人驚擾了女眷。”

衛驕點點頭,雖然說蘇姑娘、烏娜等女眷身邊有羋姜、羋芮二女在,但畢竟這些賊子人數不少,萬一有何什么差池,衛驕自忖擔待不起。

于是,他悄無聲息地舉起手中早已準備好的手弩,瞄準了一名站在院子里左右張望的賊子,隨即扣下了扳機。

只聽噗地一聲,弩矢正中那名賊子胸口,只見那賊子抓著胸口那支弩矢,咽喉發出似“呵呵”的吸氣聲,隨即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這是一個訊號。

當即,埋伏在屋頂上的宗衛們手持兵刃躍下屋頂,朝著那些背對著他們企圖進屋張望的賊子的背后,揮動了手中的利刃。

“啊——”

“啊——”

幾聲慘叫,那些賊子們大驚失色,可還未等他們反映過來,只見兩側的房屋砰地一聲被踹開,隨即,屋內涌出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兵丁,正是駐守于這間驛站的兵丁。

“殺!”

隨著一聲大吼,眾宗衛們與那些驛站的兵丁們前后夾擊。

見此變故,那些賊人們居然方寸大亂,有的殺向宗衛,有的殺向驛站兵丁,而有幾名賊子,居然喊著“我不想死”,企圖翻墻逃走。

怎么回事?

因為宗衛長沈彧此刻正守在趙弘潤所在的屋子外,代替他指揮眾人的衛驕望著眼前這一幕,著實有些驚詫。

因為這群賊人,先且不說他們弱,關鍵在于他們一盤散沙,仿佛是臨時湊在一起的似的。

而就在衛驕帶著宗衛與兵丁們在驛站前院圍殺那些賊人時,在驛館的后院,有二十幾個人影迅速地翻過了圍墻。

悄無聲息。
MOLK 發表於 2016-7-27 09:39
第516章:二度行刺(二)

就在宗衛們以及驛站守衛在驛站前院與那數十名賊人廝殺之際,在驛站的后墻,二十余名黑影翻越圍墻,來到了驛館內。

看得出來,這伙賊人要比前院的賊子厲害地多,無論是翻越圍墻還是躍入墻內,皆是悄無聲息,以至于那名手持長槍站在一間屋子外守衛的驛站兵丁,居然絲毫沒有察覺身背后的動靜。

除掉他!

其中一個黑影似乎是這些人的頭頭,指了指那名兵丁,隨即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在他身旁,有另外一個黑影點點頭,貓著腰悄無聲息地潛行到那名兵丁身后,右手捂住后者的口鼻,左手手中的匕首,瞬時就割斷了后者的咽喉。

突然間來自身背后的襲擊,讓那名兵丁痛地睜大了眼睛,他好似還想掙扎,可就在這時,那名割斷了他咽喉的黑影,左手中的利刃亦不停留,順勢從這名兵丁的左肋下刺入,直戳心口。

只見那名兵丁渾身一震,隨即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黑影,悄悄將兵丁的尸體拖到了墻根處,隨即,在仔細瞧了瞧四周,回頭朝同伴們招了招手,大概是威脅已解除的意思。

瞬時間,那二十幾名貓著腰躲在墻根處的黑影,無比迅速且悄無聲息地竄了過來。

你們幾個去這,你們幾個去那,挨個屋子搜尋,目標應該就在這附近。

這些黑影的頭頭,用手勢比劃著。

眾黑影點點頭,二十幾人分成三批,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而去。

而其中一撥人,就徑直來到了蘇姑娘、烏娜等女眷所在的大屋子處。

此時,眾女正靜靜地呆在屋內,前院的廝殺聲,讓她們感到十分害怕,于是,作為眾女中最年長的姐姐,蘇姑娘雖然她自己亦是擔心受怕,但仍然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安慰著羊舌杏、烏娜,以及丫環綠兒。

相比之下,羋姜羋芮兩姐妹就鎮定地多了,前者抱著佩劍靠在門邊的墻壁旁,閉目養神仿佛等待著什么;而妹妹羋芮,則坐在擺滿了藥罐的桌子旁,居然是一邊輕輕哼著楚國的音律,一邊調配著某種藥粉。

這兩姐妹,仿佛絲毫不為眼下的處境所擔憂。

由于屋內實在過于安靜,安靜地讓蘇姑娘感覺發毛,于是她忍不住詢問羋姜道:“羋姜,你……不害怕么?”

羋姜緩緩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反問道:“為何要害怕?”

“為何……”蘇姑娘愣了愣,還沒等她再開口,她懷中正在安撫的羊舌杏怯生生地說道:“羋姜姐姐武藝很厲害的,她不會害怕的。”

眼瞅著眾女那好似恍然大悟般的神色,羋姜沒有解釋什么。

只是在心底,涌現了幾副畫面:一名三四歲的女娃,抱著一個尚在襁褓內的女嬰,呆呆地坐在車廂內,而在車廂外,前來殺她們姐妹倆的刺客,與暘城君熊拓派遣護送她們逃往巴國的護衛們殺成一片,遍地的尸骸,不絕于耳的慘叫聲。

不關武藝、劍技厲害與否,只不過經歷地多了,自然而然就不會太在意了……

暗自微嘆一口氣,忽然羋姜眼神一凜,當即懷中的利劍出鞘,反手扎向窗戶外,只聽一聲悶哼,窗戶紙的外側瞬間被鮮血所染紅。

“呀——”

一聲由好幾個不同的聲音混合在一起的尖叫在屋內響起,隨即戛然而止。

原來,是在看到窗戶紙上的鮮血后下意識尖叫起來的蘇姑娘,生生閉上了嘴,且同時用雙手捂住了烏娜與丫環綠兒的嘴。

至于她懷中的羊舌杏,在那一聲尖叫后就已經暈過去了。

而此時在屋外,一名企圖從窗戶窺探屋內究竟的黑影,被羋姜手中的利劍刺了一個透心涼,不可思議地低頭望向那貫穿了胸膛的利刃,恐怕至死都沒有想通,屋內的人如何會知道。

屋內有高人?

其余六七名黑影見此微微一驚,見行蹤已泄,索性也不再藏匿,其中一人抬腳砰地一聲就將屋門給踹開了。

可沒想到,屋門被踹開后,里面卻站著一名看似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身穿著赤白兩色的衣服,正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那正是羋芮。

幾名黑影呆了呆,而就在這時,卻見羋芮那仿佛攥著什么的右手湊到嘴邊,隨即“呼”地吹了一口氣。

頓時間,一團粉末被吹到了那幾名黑影身上。

怎么……

站在最前面的那個黑影,突然間駭然地發現,他全身上下逐漸有種發麻、發癢的感覺。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只感覺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倒在地上,隨即,整個人好似全身上下的神經劇烈抽搐了一般,痛地他忍不住想大聲哀嚎,卻震驚地發現,他全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覺,除了眼珠子尚且能動外,就連動一動嘴都辦不到。

“噗通——”

“噗通噗通——”

連續幾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那六七名黑影居然一個個都倒在地上,不住地哆嗦、抽搐。

唯有一名黑衣人尚能咬著牙齒,似乎是掙扎著想爬起來,只可惜,就算是他,也只剩下一只左手尚且可以活動,其余部位,亦失去了知覺。

“咦?你怎么不倒呢?”

羋芮蹦蹦跳跳地來到這個尚在掙扎的黑衣人身邊,蹲下身仔細看著他,隨即在后者驚恐的目光中,回到屋內又去捏了一小撮藥粉來,“呼”地一聲吹向了他。

“一、二、三、四、五……”

羋芮開心地數著,待等她數到五的時候,那名黑衣人再也堅持不住了,亦噗地一聲栽倒在地,除了一雙眼睛尚能轉動,透露出驚恐之色,就像是死尸一般。

“真弱啊……”

羋芮拍了拍雙手,仿佛有些意猶未盡地嘀咕道:“當初沈彧他們,可是堅持到我數到三十幾呢……”說著,她歪了歪腦袋,又好似不甚肯定地嘀咕道:“咦?當初給沈彧他們使的,是這個藥粉么?唔,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就在她皺著鼻子思索之際,羋姜提著劍刃帶血的利劍從屋內走了出來,神色疑惑地打量了幾眼四周,喃喃說道:“奇怪,這些人居然在宗衛的眼皮底下潛到了此處……”說罷,她轉頭對羋芮說道:“妹,你守在這里,我去前邊瞧瞧究竟。”

“姐,就放心地交給我吧。”

羋芮信心十足地說道。

羋姜點點頭,正要提著劍前往前院,忽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叮囑道:“妹,用毒之前,記得先給屋內的那幾個女人服解藥。……記住,先讓她們服解藥!”

“知道啦!”

羋芮憤憤地說道,小臉微微有些發紅。

囑咐罷羋芮后,羋姜便疾步奔向前院。

而此時在前院,宗衛們指揮著此間驛館的兵丁們,仍在于那些從前院翻墻而入的賊人廝殺。

只見這些賊人,服飾各異,所使用的武器也是各不相同,有使劍的、有使刀的,還有使短槍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傳聞中擅長行刺暗殺的隱賊,倒像是一群游俠。

所謂的游俠,即流浪的俠勇、俜者,它最早并不是一個好詞,更與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沒有絲毫關系,就是指一些有點武力,希望揚名立萬、飛黃騰達,可最終卻只能四處流浪、賺取些賞金糊口的武夫。

注:其實這類人,最合適的稱謂應該是浪人,即游蕩無賴之徒、行蹤無定之人,早在北魏時期就有相關文字記載,并非是某島國的名詞。不過,有強迫癥的作者在打出這個詞后總感覺十分別扭,違和感太濃。沒辦法,浪人、浪客這些詞,某種意義上已經被某島國文化給奪走了。這就是被文化輸入的結果,真的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似這種四處流浪、專門賺取賞金糊口且作為酒資的游俠,在宗衛們以及驛站的兵丁們面前,簡直就是一群毫無組織烏合之眾,只不過這回這些人來地不少,因此才使宗衛們陷入苦戰而已。

這不,有些家伙也不知是不是為了高額的賞金,簡直瘋了,硬生生突破了宗衛們與兵丁們的防線。

眼瞅著有十幾個家伙正沖著趙弘潤所在的屋子而去,衛驕心中大急,叫道:“陳宵,褚亨,去幫沈彧!”

“我又不是你下屬,你沖我吼什么?”

陳宵憤憤地嘀咕了一句,不過卻未抗拒衛驕的命令,與褚亨一同去支援沈彧。

不得不說,有一桿長槍在手的陳宵,實力簡直超乎尋常,在方才的混戰后,就數他殺的賊人最多。

而待等陳宵與褚亨二人來到趙弘潤所在的屋子前時,他們發現沈彧果然已陷入了苦戰。

當然,這個苦戰指的并不是沈彧有什么性命危險,而是指他實在分身乏術。

誰讓趙弘潤與何之榮二人點著燭火在屋內下棋呢,以至于這些賊人紛紛往這間有光亮的屋子跑。

眼角余光撇見陳宵與褚亨二人前來支援,此時被七八名賊人所包圍的沈彧絲毫不顧自己,大聲喊道:“陳宵,守住屋門!”

“都說我不是你們下屬……可惡!”

陳宵一邊罵,一邊疾奔,因為他分明看到,有一名賊人已繞過了沈彧,沖入了屋內。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仍與此間驛站的驛長何之榮在屋內聊天。

兩人正聊著有關于陽夏隱賊的事,趙弘潤忽然看到屋門被踹開,一名兇神惡煞且滿臉欣喜的男人闖了進來。

見此,趙弘潤不慌不忙,從身邊兩條板凳上,雙手各自拿起一把手弩,站起身來,對準了那名賊人,二話不說便扣下了左手上手弩的扳機。

只聽嗖地一聲,弩矢應聲朝著那名賊人射去,那名賊人下意識地向右一閃身,結果趙弘潤右手的手弩亦瞬時扣下。

噗地一聲,弩矢正中那名賊子胸口,瞬時間后者胸膛一片殷虹,一臉不甘地緩緩栽倒在地。

“……這么說,陽夏如今已是隱賊的天下咯?”

看也不看那名栽倒在地的賊人,趙弘潤皺著眉頭詢問何之榮。

“陽夏,古時地處鄭、宋邊界,我大魏滅鄭后,又一度成為魏、宋邊界城池,以至于陽夏數百年來龍蛇混雜,十分混亂,朝廷雖有心派兵圍剿,可那些人只要往戈陽山一躲,躲上數個月,到最后朝廷只能無功而返……再者,那些隱賊潛伏于平民之中,根本不知誰為良民、誰為賊子,若是惹得民怨沸騰,反而失了道理。”

說罷,何之榮忍不住望了一眼那名闖入屋內的賊子的尸體,心下暗暗咋舌。

他不由得心生感慨:眼前這位肅王殿下,雖然歲數尚且年輕,但真不愧是統領過千軍萬馬,見識過動輒十幾萬人混戰的人,即便遭遇行刺,居然仍能如此鎮定,向他詢問有關于陽夏隱賊的事。

就在何之榮暗暗感慨之際,陳宵大叫著肅王你沒事吧,與褚亨一同闖入了屋內,沒想到進了屋內后,卻愕然發現地上躺著一具死尸,似乎正是剛才強行闖進來的那名賊人。

而聽到他那句大喊,趙弘潤皺了皺眉,說道:“你是生怕這伙賊子不知本王在這么?”說罷,他一指屋外,吩咐道:“去幫沈彧!……記得留幾個活口。”

“我又不是你下屬……”

陳宵嘴里正嘀咕著,卻見褚亨已經背起地上那具尸體,走向了屋外。

見此,陳宵抓了抓頭發,亦轉身走向屋外。

可還沒等他走出屋外,就聽趙弘潤在那平靜地說道:“出去時把門帶上。”

陳宵張了張嘴,隨即放棄了再申辯我并非你下屬之類的言論,乖乖在走出屋外時順便帶上了屋門。

而此時,趙弘潤則與何之榮繼續聊起了之前的話題。

“……不管怎樣,倘若這接二連三的行刺果真與陽夏那些隱賊逃不開關系的話,我就算將整個陽夏翻個底朝天,亦不會姑息這群人。”

何之榮聞言提醒道:“那肅王殿下就要小心,那些人裹脅不知情的平民,詆毀殿下你,傳播出一些對殿下不利的謠言。”

“不利的謠言?”趙弘潤失笑般搖搖頭:“”

他心說:再不利還能比得上在大梁放出的那則謠言?

不過話說回來,依照他從何之榮口中所聽說的有關于陽夏的情況下,那座縣城還真亂得是一塌糊涂。

作為當地的地頭蛇,那些被稱之為隱賊的家伙,居然能凌駕于縣令之上?

那可真是要見識見識!

趙弘潤暗暗說道。

他無法想象,他魏國境內竟然有似陽夏這種被不法之徒所掌控的縣城。

簡直匪夷所思!
MOLK 發表於 2016-7-28 10:52
第517章:審訊

丑時一刻前后,此間驛館內的廝殺便已告終了。

而此時宗衛們這才發現,原來潛入驛站內企圖行刺他們家殿下的,居然前后有兩撥人,一撥人從前院潛入,但經仔細觀察不過是烏合之眾,只是仗著人數眾多而已,一見情況不妙,便迅速沿著原路翻墻逃走了,居然連同伴都不顧了。

相比之下,那一撥從后院潛入的家伙,也就是那些穿黑衣的,要比前院的賊人厲害地多,一個個悍不畏死,除了那被羋芮用麻藥制服的那幾名黑衣人外,其余皆被宗衛們及羋姜殺死,至死都沒有做出類似求饒乞生的舉動。

而對此,事后趙弘潤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前來行刺他的,居然有兩批人。

“公子,清點出來了,我等并無傷亡,但此間驛站的衛士,有七人犧牲、十六人受傷。”

宗衛衛驕,將清點后的情況告訴了趙弘潤,只聽得趙弘潤不覺皺眉,而同在一間屋子里的驛長何之榮,更是長嘆了口氣。

“殿下。”何之榮站起身來,拱手拜道:“鄙人去查看一下眾衛士們的傷亡。”

“何驛長請自便。”趙弘潤抬了抬手。

眼瞅著何之榮搖頭嘆息走出屋外,趙弘潤的心里也不是很好受,畢竟此間驛站那五十名兵丁,此番七人犧牲、十六人受傷,皆是因為他趙弘潤一行人而起。

不過趙弘潤也沒辦法,畢竟此番夜襲驛站的賊人人數著實不少,前前后后約有近百人,這倘若是在荒郊野外遭遇,單憑羋姜羋芮姐妹二人以及十名宗衛,未見得能十拿九穩地擊退來犯的賊人,因此趙弘潤才投奔此間驛站。

早知如此,就不該讓岑倡等人前去商水縣……

趙弘潤不由地后悔起來,后悔于他不應該讓肅王衛們先行一步坐船前往商水縣,否則,有那百名肅王衛在,區區百名賊人何足掛齒?

“將抓獲的那些賊人……帶入進來,我要親自審問。”

長吐一口氣,趙弘潤面帶慍怒地說道。

衛驕點點頭,隨即問道:“公子,先審問從前院來犯的賊人如何?卑職瞧他們不像是專門干這檔子事的,倒像是四地游蕩的俠勇,應該能審問出一些事來。”

趙弘潤微微思忖了一下,點頭說道:“好!將他們帶進來吧。”

片刻后,眾宗衛們將十幾名裝束各異的人帶到屋內,只見這些人,年紀在二十幾歲至三四十歲不等,服飾也是各式各樣,唯一相似的特征,就是邋遢、不修邊幅、且窮困潦倒。

比如那個被宗衛們強行按倒,不得不跪在趙弘潤面前的那名三十幾歲的大漢,腦后的發束居然是用干草隨意綁固的,他身上那件布衣亦散發著濃重的酸臭味,也不曉得有多少日子沒有清洗。

那股子味道,就連宗衛們亦是頻頻皺眉不已。

而其他那些人,比這名大漢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衣褲沾著泥巴、污漬,真虧他們居然還能穿在身上。

十三個……

趙弘潤拿眼掃了一眼跪倒在屋內的那些賊人們,因為這些人眼下個個都被繩索綁著,趙弘潤也不怕他們反抗,雙手十指交叉支在桌上,瞇著眼睛問他們道:“你等……是什么人?為何要來襲擊我等?”

話音剛落,就見那名大漢斜著眼睛瞧了一眼趙弘潤,朝地吐了口唾沫,傲氣地說道:“廢話少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爺爺若是皺皺眉,就絕非好漢!”

“呵!”趙弘潤聞言輕呵一聲,點點頭,平靜地說道:“好,滿足你的要求。”說罷,他抬頭望了一眼宗衛們。

宗衛們會意,當即,高括走上前來,手中利劍出鞘,在那大漢驚恐駭然的目光中,一劍就將那大漢的首級砍了下來。

那大漢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無意義的慘叫,便頓時首身分離,死于非命。

瞧見這一幕,屋內那另外十二名賊人面色大駭,他們沒想到趙弘潤居然如此果決。

而此時,趙弘潤環視了一眼他們,平靜地問道:“還有誰希望速死的?我一并滿足了他。”

“……”眾賊人們低著頭,惴惴不安,不敢言語。

見此,趙弘潤揮揮手,示意宗衛們將那句尸體拖出屋外去,隨即目視著那十二名賊人,平靜地說道:“既然已沒有想求死的了,那么你等就與我好好聊聊吧。……是誰,讓你等來襲擊我?”

“……”眾賊人們仍舊低著頭。

見此,高括手持著那柄仍在滴血的利劍,用劍刃架在一名賊人的下巴處,徐徐抬起,逼得那名賊人只能抬起頭來。

“公子,是個啞巴。”高括隨口說了句,隨即手中利刃一割,劃開了那名賊子的咽喉。

可憐那名賊人在咽喉被高括劃開前,仿佛意識到即將發生什么,大聲喊著我說我說,只可惜,高括根本不理睬他,一腳將其踹翻在地,用手中的劍刃刺入了此人的心口,一劍將其給殺了。

又是一具尸體被拖了出去,屋內只剩下十一名被綁著的賊人。

只見這些人一個個被高括那凌厲的手段所嚇呆,其中一個被嚇得居然失禁了,黃色的渾濁液體沿著其褲襠滴落在地上,一股尿騷味頓時彌漫開來。

“我說,我說。”

“不要殺我,我愿意說。”

“我還不想死……”

頓時間,那十一名賊人就仿佛炸開了鍋似的,紛紛慘嚎乞生。

顯然,高括這招殺雞儆猴,效果絕佳。

“都閉嘴!”

見屋內太過于鬧騰,衛驕大喝一聲,喝止了那些賊人的嚎叫,抬起手指著他們說道:“一個一個說!……你,你先說!”

被衛驕手指所指的,是一名看起來約在三十歲左右的國字臉男人,只見他哆里哆嗦,嘴唇蠕動了半響,這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話:“……是賞金,有人懸賞了您的首級,讓我們來殺你。”

懸賞?懸賞我的腦袋?

趙弘潤愣了半響都沒反應過來,良久后皺眉問道:“你……你可知我是何人?”

只見那名三十幾歲的國字臉男人低著頭,咽著唾沫,滿臉畏懼地回復道:“您……您是肅王。”

居然……居然知道我的身份?

趙弘潤簡直難以置信。

他原來在想,可能這幫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們只是被利用了而已,然而事實證明,這些人是知道他身份的,也就是說,是明知故犯!

“你……是我魏人么?”趙弘潤陰沉著臉問道。

那名國字臉男人駭然地望著趙弘潤,緩緩點了點頭,畏懼地說道:“是,我、我是魏人。”

居然是魏人……

趙弘潤閉上眼睛,暗自嘆了口氣。

他的心口有些發痛。

他自以為為魏國做了那么多,魏國的平民就算不愛戴他,至少也不會對他抱持敵意。

可沒想到,居然有人為了些賞金,在明知他就是肅王的前提下,聚眾來殺他。

“公子……”

沈彧看出了趙弘潤面色的不對勁,在旁小聲勸道:“天下本是如此,有一些人,只顧一己私欲……”

趙弘潤揮揮手阻止了沈彧的安撫,隨即開口詢問那名國字臉的男人道:“那賞金……本王的首級,值多少?”

“五……五萬金。”那國字臉男人哆嗦著回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要知道在魏國,黃金并不能算是真正的貨幣,因為它流通地較少,只在貴族之間的贈禮、以及大宗貿易的結算中會出現,至于在市面上,幾乎不會出現有人拿著黃金去購物。

因此,黃金與白銀的兌換比例其實并不高,也就是一比六七而已,換而言之,那國字臉男人口中所說的五萬金,其實折合銀兩也就是三十幾萬兩而已。

而這,就是他趙弘潤首級的價值。

“這可真是……真是……”

趙弘潤咂著嘴,一時間有些說不出來話。

想來才思敏捷的他,在這會兒居然張口結舌,由此可見,他此刻的心情必然是復雜到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而屋內的眾宗衛們,卻是一個個面露慍怒之色。

雖然這個說法并不恰當,但宗衛們依舊氣憤不已:自家殿下為國家所做的貢獻,何止萬萬黃金?!三十幾萬兩,這簡直就是對自家殿下的侮辱!

不過他們也不可否認,三十幾萬對于一般人而言,確實是一筆足夠他們吃喝一輩子的巨款了,也難怪這些游俠會罔顧趙弘潤那肅王的尊貴身份,不惜以下犯上。

趙弘潤用大笑宣泄著心中的憤懣,良久,這才緩緩停歇下來。

他目視著那些游俠們,問道:“何人……發布的懸賞?”

在一陣寂靜后,那十一名游俠中有一名看起來才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怯生生地回答道:“這個我們不知……我們只是在陽夏的士館,看到了對于肅王您的懸賞。”

“士館?那是什么?”趙弘潤詫異地問道。

話音剛落,就聽門口傳來一個聲音,趙弘潤轉頭望去,原來是此地的驛站驛長何之榮回來了。

“那不配稱作什么士館!只是一介藏污納垢之地!”

說著,何之榮來到趙弘潤身邊,拱手拜了拜,解釋道:“此子口中的士館,便是當地隱賊開的義舍,用來收攏一些像這類的亡命之徒,以財帛驅使他們去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哼!玷污了這個士字。”

噢,原來是類似發布任務的公會組織……

趙弘潤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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