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核屍啟示錄 作者:明日(已完成)

 
BloomCaVod 2016-1-13 15:50:12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421105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58
第八十章 實踐

    半小時後,小明小臉紅紅的,匆匆下了樓,衝著雕像般立在那裡的秦舞,赧顏招呼:「老師,久等了……」

    「走吧。」秦舞若無其事,看都不看他一眼,昂首走在了前頭。

    「哦!」小明屁顛屁顛地跟在她的後面,一副得了好處不敢賣乖的樣子,把險惡的用心藏在內心最深處,他深信,自己若是露出一絲馬腳,就有可能被獵犬一樣的秦舞嗅出來。

    出小區大門的時候,他悄然回首,那兩道蓄滿愛意的目光,不無留戀地在自家的窗戶上逗留一下,心道:「妹妹,等我,我一定會陪你走完這一生!」

    腳下的水泥路面佈滿了風化的裂痕,路基的排水槽被灰塵和枯葉所覆蓋,路邊的廢棄商店掛著早已破敗不堪的招牌,招牌上的廣告語依稀可見……這些平時不會注意的環境細節映入小明的眼簾,他只覺得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他意氣風發地跟隨在秦舞的身後,不時泛起剛才的甜蜜回憶,儘管,在生平第一次的誠惶誠恐中,壓根記不起他和宛若歡愛的具體過程,只記得那達到極致的愉悅和滿足,還有新娘子的極致嬌羞……

    秦舞並沒有問宛若的事,小明也樂得不提。

    兩人在一個路口停下,秦舞蹲下身子,仔細審度路面。

    小明也湊上去觀察,那是一串紛亂的腳印,看不出有幾個人,以他的經驗判斷,應該是核屍留下的。

    秦舞琢磨了一會,又順著腳印來去的方向來回張望,還使勁地抽動鼻子,然後起身,和小明繼續前行。

    沿途都是如此,秦舞總在路口停下,觀察一下地上殘留的腳印,才決定前進的方向。說也怪了,冬季本是核屍橫行的季節,但兩人這一路,竟沒碰到一個核屍。

    小明心中暗暗稱奇,秦舞莫非掌握了傳聞中的追蹤術,才避開了可能遇到的核屍,她怎麼沒教自己?看來她有所保留,這也符合她的生存法則第二條——「不要相信任何人」。


    出市區的時候,兩人終於碰到一波覓食的核屍,「他們」似乎抓到了某種小動物,正在瓜分吞食。兩人沒有接近,遠遠地避開了。

    按秦舞的說法,能打的人,未必活得久,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保存體力,用在最關鍵的地方,才是最聰明的人。比如她,之所以能夠在第三季總決賽上,創下最快贏得總冠軍的記錄,就是以躲逃為主,戰鬥為輔,把大量的敵人留給兩個競爭者,他們倒下了,她自然就勝出了。

    小明深以為然,這同樣是他參加總決賽的戰術構思,正是英雄所見略同。

    從早上出發到踏入郊外的大道,兩人用了三個小時,速度不緊不慢,很好地控制著體力消耗,不像在保安隊的行軍訓練,跑得隊員筋疲力盡。

    這一次野外實踐,秦舞制定的路線是往東北方向走,能走多遠是多遠,到第五天就折返。東北方向,就是核電站的方向,臨近爆炸區,愈往前行,輻射污染就越嚴重。

    秦舞的理由是,越惡劣的環境,越能鍛鍊人的生存能力。

    對此,小明也深表贊同,但在早上出發前,他檢查背包裡攜帶的東西時,還是吃了一驚,生存物資少得嚇人,除了一些藥品,最重要的食物和飲水,居然只有一天的定量,而且秦舞還告訴他,這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的。

    也就是說,這十天的野外實踐,兩人的飲食都要就地解決,小明此前的室內所學,到了*實彈檢驗的時候。

    而那背包之所以鼓鼓的,是因為各裝了一套戰鬥防護服,就是保安隊配備的那種,可見秦舞對路上可能遭遇的風險,也做了最壞的打算。

    而兩人攜帶的武器,也是精簡之至,小明不過是那把大砍刀和綁在小腿上的軍刀而已,秦舞也就是一把*和一柄野戰匕首,沒有攜帶可以遠距離殺傷野外大型動物的*或弓箭。


    這樣的裝備,在任何一個倖存者來看,根本不可能在野外存活十天。

    但小明已經今非昔比,十天的室內學習,給了他堅實的信心,更何況他還有秦舞這樣的生存大師陪在身邊。他相信,一個把生存放在第一位的人,一定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冒險,所以,他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自然,這一切,他沒有時間、也不敢跟宛若講明,否則,她還不擔心死?宛若更不知道的是,他並不打算讓秦舞活著回來,因為他要百分百保證她的安全,而他和藥頭的交換隻是附帶。

    小明沒有明確的下手計畫,固然是擔心被秦舞看出破綻,也是因為對付秦舞這樣的高手,計畫沒有變化快,只有見機行事。

    好在時間很充裕,他初步設定的動手時間,是在返回的路上,這樣的話,他可以學到更多的野外生存經驗。

    中午的時候,兩人已深入一片曠野,四周枯草高長,灌木橫生,看不到城市的影子,遠處偶爾掠起叫不出名字的飛鳥,更可以看到受驚的野兔在草叢中出沒,頗有天蒼蒼、野茫茫的大草原意境。

    小明掘荒多年,從不敢涉足這麼荒僻的地方,他掃了一眼胳膊上的核輻射測量計,數值升了一些,但還在安全範圍內。他又注意到,地面上偶見或深或淺的大坑小坑,應該是採礦者留下的痕跡。

    秦舞在一條結冰的小溪前停下來,抽出野戰匕首,在冰面上割出一個洞,又從背包裡掏出一個空瓶子,再解開一隻腳的戰鬥靴,脫下一隻襪子,蒙在瓶口,將瓶子放進冰洞裡,灌起水來……

    小明知道秦舞在過濾處理水,像一個好學的學生,蹲在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所做的一切。

    只見她灌滿水後,將襪子取回,用力地擰乾,重新套回了腳上,再穿上鞋子,最後,又從背包裡掏出一個藥瓶,倒了幾粒紫黑色的藥片,放進水瓶中,擰緊蓋子,搖晃了幾下,原本清澈的水頓時變成了淡紅色。


    「小子,接著。」秦舞將水瓶扔給了小明,舉著藥瓶道,「這就是高錳酸鉀,你的包裡也有一瓶,用來處理受到核污染的水,能有效去除水裡的放射性微粒和重金屬,又能消毒殺菌。半小時後,這水我們就可以喝了。」

    「明白!」小明在大腦裡反饋著相關的知識,高錳酸鉀可是個好東西,不僅可以做污水淨化劑;在水裡加大劑量,呈現深紅色或紫色,就變成了處理外傷的消毒液;而當它和硫磺或甘油混合使用時,又變成了很好的燃燒劑。

    「小子,去找點吃的來,蚯蚓或田鼠都成。」秦舞吩咐一聲,自己找了一個乾淨的地方,坐下休息。

    「哦!」小明想到又要重溫蚯蚓醬和田鼠肉了,即便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一陣反胃,心裡冒出一個歹念,要是手邊有毒藥就好了。

    為了避免吃那些噁心的東西,小明嘗試著搜尋可以吃的塊莖植物——土豆、紅薯之類的,葛根倒是他家鄉的特產,但它生長在山區,這平原上就不指望了。

    他搜了一圈,一無所獲,只好垂頭喪氣地去挖蚯蚓。現在是冬季,土壤凍得硬邦邦的,大砍刀派上了用場,當鐵鍬用了。

    當小明捧著一團冬眠的蚯蚓回到秦舞身邊,看到她也沒閒著,正在編草繩,瞥了他一眼:「把蚯蚓洗乾淨,用塑料袋裝好,凍一凍更好吃。」

    大姐,你當這是果凍啊!小明心裡嘀咕,反正他是打算裝裝樣子,隨便吃一點,就偷偷扔掉,畢竟受過三天的飢渴訓練,自忖扛個一兩天不成問題。

    洗完蚯蚓,他也坐下來跟秦舞學編草繩。野外生存,繩子是必備的工具之一,能派上大用場的。兩捆草繩編好,兩人各自背上一捆,開始午餐。

    小明喝一口混著襪子味和藥味的水,咬一口凍成塊的蚯蚓凍,當真是「甜」絲絲、嘎嘣脆,「爽」到骨子裡了,由於兩人共喝一瓶水,共吃一塊「肉」,他想裝樣子都做不到。

    秦舞也不嫌棄他的口水,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將那塊蚯蚓凍吃了一半,剩下的,自然就是晚餐了。

    吃喝完畢,兩人又服了碘片,重新上路,繼續東行。

    這次,秦舞讓小明在前面帶路,雖然在教學視頻上看過如何在野外辨別方向的演示,但實踐起來卻是兩碼事。

    天空灰濛蒙的不見天日,地表上的植物又是枯萎的,更沒有熟悉的參照物,小明兩眼茫茫,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好向老師請教。

    秦舞蹲下來,耐心地教他如何觀察那些枯草禿木,從中看出曾經的長勢、枝葉的稠稀、樹皮的特徵,先判明南北方向,東西方向自然也就明了。

    小明見她並未藏私,試探著詢問有關追蹤術的事,秦舞微微一笑:「小子,不是我不教你,沒有十年八年的經驗,你根本無法從一個簡單的腳印中看出什麼……」

    小明想想也是,要是那麼容易學的話,豈不人人都成了追蹤高手?遂死了這條心。

    秦舞一改早上的步行,帶著小明加快速度,小跑起來。

    灰褐色的曠野上,兩個灰色的人影像精靈一樣地跳過溝壑、穿過灌林、繞過河流……為這片荒蕪的大地帶來一抹生機。

    天色漸暗,小明心無旁騖地追隨著秦舞,已經跑了幾個小時,居然一點也不覺得累,身體的各個機能似乎都進入了最佳狀態:四肢放鬆,保持著有規律的運動節奏……雙眼眯細,鼻腔半閉,不緊不慢地呼吸著,一縷白霧拖在口罩邊緣……五臟六腑的感覺非常舒服,他甚至感覺自己的*也縮進了體內……

    驀地,遠處傳來淒厲的狼嗥,小明有點興奮過頭了,昂首發出一聲長嘯:「呀嚯——」

    「小子,你找死啊!」秦舞驚聲阻止,卻已來不及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58
第八十一章 狼群

    「噢——」遠處的狼嗥立刻有了回應。

    「老師,怎麼辦?」小明也驚覺自己犯下大錯,違反了最基本的野外生存常識——不要招惹野獸。

    「快跑啊!」秦舞也顧不得責罵他,倏地提速。

    狼是倖存者在野外最怕碰到的野獸之一,因為它們是群居動物,善於獵殺,對獵物喜歡窮追不捨。一旦被狼群盯上,幾乎就意味著死亡。

    小明和秦舞,算是倖存者中的佼佼者,但他倆遇上了狼群,也只有落荒而逃的命。兩人撒腿狂奔,狼嗥聲在身後尾隨而來,也聽不出有多少隻狼,但可以肯定,是一大群。

    小明沒有剛才的輕鬆了,四肢飛快劃動,不留一絲餘力。他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要是被狼群趕上,只要自己能跑過秦舞,也許就有活命的機會。不過,他眼瞅著秦舞跟自己並肩奔跑,並不落於下風,還是另想他法吧。

    此刻的小明,大腦運轉的速度和腳下的速度一般的快……

    狼不會爬樹,要是能找到大樹,兩人爬上去,自然也能活命,只可惜這片曠野上最高的樹就是灌木,才一人多高,此路不通!

    又則,野獸都是怕火的,要是兩人生起一堆火,再有足夠的柴火,狼群也拿他們沒辦法,這個方法可行,因為四周的枯草雜木隨手就抓,說不定還能幹掉幾隻狼,吃上烤肉呢……

    「老師……」小明邊跑邊喊,打算提醒她。

    「小子,別說話,跟緊我!」秦舞卻打斷了他的話,腳步不停,顯得胸有成竹。

    小明趕緊跟上,心想自己能想到的,秦舞怎麼會想不到,她一定有更好的主意。

    天色由暗轉黑,快要入夜了,潮水一樣地襲來的寒氣侵入小明的衣領,他不由打個哆嗦,經過半個小時的狂奔,他的速度明顯慢下來,長跑,本來就不是他的強項。


    狼嗥聲越來越近了,小明大口地喘著氣,已經到了體能的極限,也是生理上最痛苦的階段,他只想停下來,恢復點體力,至少被狼群追上時,不至於坐以待斃。

    他眼看自己被秦舞甩開了七、八米,小腿一軟,用雙手撐住膝蓋,嘶聲喊道:「老師……我堅持不住了……」

    「小子,堅持住,前面就到了安全的地方了!」秦舞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已下去十來米了。

    「自私鬼!」小明低聲咒罵,又送給她一個新的稱呼,卻又被她的話所鼓舞,咬緊牙,重新邁起沉重的腳步,追了上去。

    一排黑壓壓的影子矗立在小明的眼前,原來是一片光禿禿的樹林,難怪秦舞那麼篤定,她已經挑了一棵大樹爬了上去。

    「老師,真有你的!」小明讚一句,在極目蒼茫的曠野中找到一片樹林,那可不是碰運氣的。

    當小明爬上臨近的一棵大樹,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高處不勝寒,停止運動後,立刻感覺到冷了,趕緊拉出衣領上的內置帽子戴上。

    兩人所穿的灰色戶外衝鋒衣,防風、防水、透氣,保暖效果也不差,但絕不是為這種掛在大樹上喝西北風的嚴寒環境準備的。

    只聽秦舞在對面喊道:「小子,用繩子把自己綁在樹上,再把背包裡的頭盔戴上,今晚我們要在樹上過夜了。」

    原來繩子還有這用場,小明又上了一課,他踩著下面的枝杈,取下肩上的草繩,將自己和主幹綁在了一起。

    綁的時候,他頗費了一番心思,因為不想解下背包,只有正面貼著樹幹,像摟抱它似的,將繩子從下到上連捆十幾道,綁得牢牢的,確保睡著了也不會掉下來。
接著,他又費力地將手伸到背後,拉開背包的拉鏈,從中取出戰鬥服的配套頭盔戴上,頭部一下暖和了……

    當他忙完這一切,狼嗥聲就到了腳下,顯然嗅到了兩人的氣味,它們聚在了樹下,咻咻然然,又刨又蹭,搞得枝搖梢顫,好在小明和秦舞挑選的大樹都足夠粗,並不擔心。

    「小子,一共五十三頭狼,算我倆命大。」秦舞的話從頭盔裡的藍牙式對講機傳來,省事多了,不用隔空對喊。

    「老師,不是我們命大,是你決策英明……」小明由衷地誇道,這麼多的狼,一堆火肯定是擋不住的,更驚奇秦舞的觀察力,竟然能分辨出狼群的具體數量,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她是怎麼做到的?

    他隨即晃了一下腦袋,虧自己還當過保安隊員呢,竟然忘了頭盔上裝著熱紅外生命探測儀。

    小明按下開關,「嘀」的一聲,頭盔透明面罩的左側出現了一個顯示框,向下一掃,清晰可見黑色的*中,有幾十個紅色成像的生命體圍在了四周。再看秦舞的熱紅外成像,她在比他高出一大截的位置,爬那麼高幹什麼?

    「老師,我們要跟它們耗一夜嗎?」小明心裡遺憾,手頭要是有把槍就好了,居高臨下,可以將群狼一一射殺。

    「嗯,你早點休息!餓了的話,可以動用包裡的乾糧。」秦舞發下話來,那半塊蚯蚓凍,在她的背包裡,自然不好分給他。

    小明並不餓,跑了半天,有點渴了,但一泡尿憋到現在,更想放水。

    趁著天黑秦舞看不見,他艱難地挪了一下屁股,來了一個高難度的高空撒尿,把下面的狼群澆得嗷嗷直叫,如同待哺的嬰兒一般。

    「小子,你在幹嘛……」秦舞問了一半就反應過來他在幹嘛,立刻收聲。

    小明輕鬆了,不過下身卻被凍得一陣哆嗦,他忽然想,秦舞怎麼解決小便問題呢,難道要尿在褲子裡,就像她的襪子那樣用體溫焐干?

    為了避免大小便的麻煩,小明決定不吃不喝,就當飢渴訓練了,當然,還有耐寒訓練。
在冬季,白天的氣溫在零度左右,入夜後急劇降溫,最低溫度接近零下十度,一個沒有受過針對性訓練的倖存者,絕對無法在野外捱過一夜。現在回頭想,秦舞太有遠見了。

    當然,在野外過夜的唯一好處是,不用擔心巨鼠。巨鼠主要活躍在城市周圍,除非受到大量血腥味的吸引,否則不會離開自己的地盤。

    而小明和秦舞現在的位置,遠離城市,如果不是遇到狼群,他倆完全可以換上具有保暖功能的戰鬥防護服,找個安全避風的地方,舒服地過上一夜,但現在把自己綁在樹上,想換也沒法換。

    「老師,你冷不?都怪我……」小明主動地向秦舞檢討,免得明天挨罵。

    「小子,別說了,也怪我,沒提醒你!」秦舞反倒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又叮囑道,「把領口、袖口、衣角紮緊,不要讓身上的熱氣跑掉。」

    「老師……」小明心中感動,寧願她對自己苛刻點,這樣到下手的那天,也不至於心裡太難受。

    野外實踐的第一天就遭遇了狼群,只能說小明的運氣太「好」了,他只能用「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這樣的古話來安慰自己。

    狼族的精神就是鍥而不捨,而且喜歡夜間活動,所以別指望它們撤退,小明想如果天亮後它們還不離開呢,總不成這樣耗下去,那野外實踐就變成樹上實踐了……

    小明就這樣摟著大樹,在一陣陣寒意的侵襲中,慢慢地睡著了……

    一輪大大的明月掛在夜幕中,皎潔的月光傾瀉到黑色的大地上,像潮水似的,覆蓋每一個被遺忘的角落。突然,一隻灰黑的爪子從一個角落探了出來,想要抓住什麼似地越伸越高,慢慢地露出同樣灰黑的前肢、灰黑的頭顱、灰黑的身軀,彷彿一個來自地底深處的幽靈,從大地上鑽了起來。它抖抖身上的灰土,昂起脖子,對著天上的月亮,發出淒厲的長嘯:「噢——」

    小明驀地驚醒,只覺渾身發冷,也不知睡了多久。

    腳下的狼群真的在叫,從探測儀上,可以看到它們圍繞著大樹打轉,一條狼忽然摜倒在地,彷彿受到什麼外力擊打似的,他才留意四周還倒著幾條狼,一動不動的,似乎死了。最奇怪的是,他並沒有看到有其他的生命體接近。

    「老師,什麼情況?」他下意識地看向秦舞,卻發現她正在對面的樹上移動著,竟然解開了繩子,在顯示框中,可以看出她用大腿夾住樹幹,雙臂掄張,一振一收,下面隨即又有一條狼倒下,發出垂死的哀號!

    「小子,活動一下,準備戰鬥!」秦舞在對講機裡吩咐一聲,雙臂再張,那姿勢,像極了……

    射箭!小明看出來了,又驚又喜,秦舞從哪裡變出了弓箭?他記得她的背包裡裝的東西跟自己一樣的,但眼下不是詢問的時候,他興奮地應了一聲:「得令!」

    小明飛快地解開繩子,僅綁在腰間,一面活動僵硬的四肢,一面觀察著下面的情形。

    秦舞的箭不停地射下,每有一條狼倒地,狼群就一陣騷動,發出膽怯的嗚咽,原先密集的包圍圈已呈散亂之勢,顯然被秦舞的高空襲擊打亂了陣腳。

    不一會,狼群已經倒下了一半,剩下的都躲得遠遠的,快速地亂躥,以躲避秦舞的精準射殺,並沒有一潰而退,顯示出不甘心放棄獵物的韌性。

    「小子,下去,殺!」秦舞一聲令下。

    「好!」小明已經把背包掛在樹幹上,背著大砍刀待命,聽到秦舞的命令,他將頭盔一摘,塞進背包,雙手環抱大樹,向下滑去。

    並非小明託大,放著相當於夜視鏡的頭盔不用,而是他和巨鼠在黑暗中戰鬥過,現在又有了秦舞這個高空阻擊手做後盾,信心倍增,正好借此機會訓練一下盲視夜戰的本領,這二十餘條餓狼,可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對手。

    狼群立刻發覺了一個獵物下到了地面,對血肉的渴望壓過了死亡的恐懼,發出恐怖的嗥叫,爭先恐後地撲上來。

    狼嗥自四面八方而來,腥風撲面,小明橫刀在手,面對隱藏在黑暗中的死亡,鬥志昂揚,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擋我者,殺!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59
第八十二章 猴頭

    沒有了後顧之憂,小明從未有殺得這麼痛快,聽風辨位,大砍大劈,只覺得刀刀到肉,也不知砍倒了多少條狼,間或有漏網偷襲的,也被秦舞射殺於近前。

    他本來是守株待狼,殺得興起,一頭衝入了狼群之中,追砍著所剩不多的對手,不知不覺超出了秦舞的有效射程。

    當小明感覺不對時,他已經陷入了八、九條狼的包圍,此時晨光初現,依稀可見它們尖尖的耳朵、陰冷的斜眼和耷拉著的長尾巴,更看到了它們張開的大嘴裡,伸出貪婪的血舌和泛著寒光的白齒,好一群餓狼!

    窮寇莫追、困獸猶鬥!他驚覺自己一下子犯了兩條兵家大忌,再尋找高處的秦舞,只看到一棵棵大樹的影子,哪有人在?心裡一沉。

    這八、九條狼,個個帶傷,被刺激得凶性大發,無懼小明手裡那把沾滿了同伴鮮血的大砍刀,包圍圈越收越小。

    失去依靠的小明,也一反剛才的主動出擊,凝神靜氣,以不變應萬變,確信自保不成問題。

    驀地,包圍圈外灰影一閃,一條在外圍的狼連哼都沒哼出一聲,碩大的狼頭就飛到了半空,本來對圈中獵物蠢蠢欲動的狼群隨之一滯,有些對外,有些對內,失去了一致的目標。

    小明精神一振,心知援兵到了,抓住戰機,刀尖一點,向前佯動,身後風聲忽起,一條狼偷襲上來,他要的就是它,回刀一斬,血雨飛起。

    裡應外合,那灰影形如鬼魅,一道亮光閃過,將一條狼從中間切成兩段,內臟流了一地,發出垂死的嗚咽,分離兩處的前後肢還在不停地抽搐著。

    秦舞從打開的缺口中縱入,與小明會合,兩人背靠背,血淋淋的刀鋒平舉,彷彿絞肉機的兩片刀葉,對著剩下的狼。

    最後的六條狼不約而同地夾起了尾巴,眼中閃著恐懼與乞憐,慢慢地向後退去,終於一起掉頭,爭相逃命。


    小明和秦舞兩個,立定於在越來越亮的晨光中,帶著萬物之靈的驕傲,睥睨著那幾個消失在地平線上的黑點。

    「小子,敵人是狡猾的,無論是人還是動物,皆不可輕敵!」秦舞摘下頭盔,一甩中發,批評他的輕率出擊。

    「明白!」小明虛心受教,又大拍馬屁道,「老師,你的箭術太厲害了,從哪變出的弓箭啊?」

    「萬物皆武器,自己看!」秦舞說著背向他,將挎在肩上的長弓和一捆箭給他看。

    那弓和箭都非常的粗糙,豁然是樹枝所制,弓身彎且粗,箭矢直而細,箭頭削尖,弓弦則是一條搓細的樹表韌皮,就這麼簡單原始的弓箭,居然有那麼大的殺傷力,小明再一次對萬物皆武器的概念加深了認識。

    兩人回到棲身的樹下,小明看著一地的血跡和狼屍,這才有點後怕,若非有秦舞的高空掩護和黑暗產生的心理錯覺,自己未必有膽下樹。

    「小子,去拿我們的背包,順便挑兩根樹枝做標槍,我休息半小時,到時間喊我。」秦舞面帶疲色,靠著一棵樹坐下來,將頭埋在兩腿間,就這麼睡了。

    也是,在那麼高的樹上摸黑製造弓箭,要費不少工夫,搞不好秦舞是一夜未睡。小明有點心疼地看看她,突然之間,他冒出一個連自己也吃驚的想法,現在,不正是除掉她的絕好機會嗎?

    一時間,小明陷入了天人交戰,秦舞就在咫尺之遙,全無防備,他只須手起刀落,就可以送她上路,然後把責任推給這群死狼,多麼完美的藉口!

    小明足足遲疑了一兩分鐘,無論他在心底的決心下得有多大、無論他知道眼前的機會多麼的難得,但是,他終究沒有下手,還是以同樣的理由推諉,自己還要跟她學習更多的野外生存經驗呢。

    半個小時後,秦舞自己醒來了,看到小明正在專心地製作標槍,她並不知道自己剛才在鬼門關兜了一圈,精神抖擻地站起來:「小子,我們出發吧!」

    天已大亮,兩人收拾好行裝,沿著樹林的邊緣,繼續東行。


    小明一手抓著一根一米多長的標槍,邊走邊按秦舞的指令向前投擲,剛開始,她要求他投得越遠越好。等他可以輕鬆地將標槍插到幾十米外的地面後,她就指給他具體的目標,一棵大樹或是一叢灌木……

    當一個受驚的野兔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時,小明不等秦舞吩咐,就興奮地追了上去,目測它在自己的射程之內,一個助跑,將標槍投了出去,標槍在空中劃過一條美麗的弧線,「準確」地落在兔子的屁股後,嚇得它一溜煙跑不見了。

    秦舞趕了上來,拍拍他的肩膀:「小子,先學會走,再學跑吧。」

    過了這片樹林,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大河,河面結冰,逶迤漸遠,一座連綿的山脈矗立在河邊,山間雲霧縈繞,很是巍峨。

    「老師,那是雲霧山嗎?」小明雖然不知自己所在的具體位置,還是大致做出了判斷。

    「是的,我們順著河邊走,到山下吃午餐。」秦舞極目遠眺,觀察著天氣,眼裡閃過一絲憂色。

    一個多小時後,小明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望著看起來很近的雲霧山:「老師,怎麼這麼遠呢?」

    「望山跑死馬,我們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而已。」秦舞微微一笑,又給小明上了一課。

    總算,山下的松木頑石都清晰可見了,在河的對面,冒出一片建築物的影子,小明終於又看到人煙了。

    「小子,我弄水,你去找東西來吃。」秦舞駐足,解下背包,分配任務。


    小明沿著河岸四處搜尋,在心裡發誓,再也不吃那噁心扒拉的蚯蚓了,所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發現了一處隱藏得很好的莊稼地,上面是一層草灰土,下面覆蓋了一塊塑料布,可以有效降低輻射污染,一看就是倖存者種植的。

    小明喜滋滋地抱著一堆胡蘿蔔秧子跑回來,沒辦法,這些秧子長得太小了,也就是拇指粗、食指長,來年就會長大,卻被他摧殘了幼苗。

    「小子,幹嘛挖這麼多,夠我們吃一頓就行了,不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秦舞皺了皺眉,批評小明。

    我還要尊重自己的胃呢!吃力不討好的小明在心裡嘀咕,一口咬進兩個胡蘿蔔秧子,真脆真甜,口水都流出來了。

    吃完午餐,小明將剩下的胡蘿蔔秧子都收進自己的背包,晚餐有著落了。

    秦舞站起來,看了看前路,又望瞭望天,神情頗有些躊躇。

    「老師,怎麼走啊?」小明也看出來了,雲霧山橫在前方的河邊,擋住了去路,他們要麼過河,從山邊繞過去,要麼爬山翻過去。

    「不能爬山,我們要過河,穿過小鎮。」秦舞做了定奪。

    「為什麼呀?」小明不解地問,他寧願爬山,也不願進入陌生的鎮區。

    傳言,在遠離城市的一些偏僻小鎮,那裡的人們抱成一團,形成一個個封閉的小社會,不僅對抗核屍,也拒絕外面的陌生人,甚至加以殘害。

    倖存者的生存守則——「不要接近陌生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源於此,在一個叢林社會,最可怕的動物並不是野獸,而是比野獸更聰明、更狡猾的人類。

    秦舞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她別無選擇地指指天:「因為要下雪了!」

    「下雪?」小明錯愕地抬起頭,彷彿為了印證秦舞的判斷,一絲涼涼的絮狀物落在了他的臉上,真的下雪了。

    灰絨絨的雪花從天而降,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很快鋪滿了大地,掛滿了枝頭,連結冰的河面都覆上了厚厚的一層。

    原本青灰色的雲霧山也變成了灰白一片,臨河的山崖上,有一塊天然巨石,背部與山體如刀削般地裂開,酷似猴頭,彷彿自盤古開天闢地就端坐在那兒,以低頭沉思的姿態,俯視著腳下的長河。

    一條拱形石橋橫跨大河兩岸,在石橋一邊的河岸上,遠遠地走來兩個黑色人影,一前一後,各阻著一根棍子。

    「老師,我們幹嘛不直接從冰上過河啊?又走了這麼遠!」小明在同步麥克風裡抱怨著,他一身黑色戰鬥防護服,彷彿回到了保安隊的美好日子,在漫到小腿肚的雪地裡,高一腳低一腳地走著,手裡的標槍剛好派上了探路的用場。

    「小子,河中央的冰面最薄,萬一掉下去,別指望我來救你!」秦舞嗤了一句,回身用標槍敲了他的頭盔一下,她當然也換上了防護服,以防禦灰雪帶來的輻射污染。

    小明只覺身上一麻,秦舞自然而然的舉動,流露出師生之間的親暱和信任,反倒令他難以接受,因為他已經將她看作了一個敵人、一個必須除掉的敵人。

    「停!」秦舞忽然停了下來,將標槍在雪地裡仔細地戳著,只聽「喀嚓」一聲,一物帶著碎雪迸了出來,竟是一個野獸夾子。

    小明看著那像鋒利的牙齒一樣咬住標槍的夾子口,小腿不由抽了一下,這就是外面世界的真實寫照,不僅有凶惡的野獸出沒,還暗藏著人類的殺機。

    「小子,打開探測儀,踩著我的腳印走。」秦舞沉聲道,一甩標槍,將夾子甩了出去。

    兩人小心加警惕,一步步上了石橋,只見一架鐵絲網橫在橋中央,上面掛了一個白色大牌子,被灰雪覆蓋了一半的紅色大字依稀可辨,應該是「外人莫入,後果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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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小鎮

    「老師,這是什麼意思?」小明有點吃吃的感覺。

    「什麼意思?它在提醒我們,要進入猴頭鎮了。」秦舞冷哼一聲,用標槍戳著地面,慢慢地接近鐵絲網,再喊小明上前,兩人將標槍交叉一橇,她抽出*,居中一劈,硬生生破開一個缺口。

    此時雪勢稍停,兩人踩著厚厚的積雪,吱呀、吱呀地穿過一個掛滿雪楞的大牌坊,進入了猴頭鎮。

    猴頭鎮,坐落在雲霧山腳下的鹽水河畔,以山崖上齜裂出一塊酷似猴頭的巨石而得名,在核爆炸前是一座非常繁榮的小鎮,距海不遠,盛產海鹽。

    雖然是個小鎮,但街道兩旁的建築物跟城市區別不大,只是高度矮了許多,由於蒙上了一層雪裝,顯得相當整潔。

    灰白的街道上清清靜靜,看不到一個人影,除了不怕輻射的核屍,沒有倖存者願意在這時候出門。

    小明記著保安隊的訓條,以散兵前進的隊形,和秦舞拉開距離,走在街道的兩邊,這樣既能相互照應,又能避免被一網打盡。

    走街道雖然容易被人發現,但有個好處,不用擔心有野獸夾子或陷阱之類的東西,尤其在地面被積雪覆蓋的情況下。

    小明手握標槍,一步一個腳印,觸目所見,渺無人蹤,熱紅外探測儀也沒有掃瞄到任何生命體,似乎走進了一座死城。

    也不對,這個小鎮還是有人煙的,因為他看到遠處的建築物中稀稀拉拉地升起一條條的黑煙,想了一下才明白,那是炊煙,現在是吃午飯的時候。

    這大概是城鎮倖存者的區別之一,城區還能用上電爐、油爐,鎮區只能燒土灶了。

    不過,這也是個好跡象,說明這個小鎮沒有被核屍佔領,甚至也沒有獵人出沒,否則那些炊煙就成了吸引獵人的目標。


    小明這樣想著,心裡塌實一些,看看另一邊的秦舞,挺槍踏雪,那一身黑色戰鬥服穿在她身上,顯得英姿颯爽。

    秦舞彷彿感覺到他的目光,在對講機中提醒他:「小子,別走神,前方有人了!」

    果不其然,面罩左側的藍色顯示框裡,隱隱出現紅色的影子,從位置上看,是來自左前方的房子,由於熱紅外探測技術並不能穿透牆壁,所以無法判斷裡面有幾個人。

    小明渾身一緊,分不清對方是敵是友,是倖存者還是核屍?只有全神戒備,路過那座房子的時候,他分明看到從半掩的窗戶裡,閃過幾道驚疑的目光。

    他可以確認了,他們都是倖存者,無法想像這裡的人們是怎樣一種活法,再想到背包裡的胡蘿蔔秧子,他忽然有種做小偷的感覺。

    「小子,別東張西望,快速通過!」秦舞告誡道,大步前行。

    然而雪地行軍,再快也快不到哪去,在兩人的身後,留下兩串深深的腳印。

    這條街也就幾里地的長度,但兩人足足走了半個小時,沿街的房子多為商舖,門窗破爛,除了剛才看到的那戶人家,其餘看不出有人居住的樣子。

    街道的盡頭是一幢獨立的高大建築物,尖尖的屋頂上立著一個十字架,看樣子是一座教堂。

    秦舞忽然頓住腳步,飛快道:「小子,快退,踩著自己的腳印倒退!」

    小明一愣,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危險,但看秦舞已經後退,也不敢掉以輕心,扭著脖子看著自己腳印,一步步退去。

    秦舞的動作比他快多了,很快超出了他好幾米,大約退了幾十步,她再喊:「閃!」

    只見秦舞將標槍往雪地上一撐,以撐桿跳的動作,穩穩地落在兩米開外的人行走廊上,上方有屋簷遮著,沒被積雪覆蓋。


    小明曾在比賽中使過撐桿跳,不算生疏,跟著一撐,落在街道另一邊的騎樓下,這樣,單從雪地上的腳印看,兩人好像憑空消失了。

    估計秦舞讓小明製作這兩根標槍的時候,也沒想到能派上這麼大的用場。

    「快找地方藏起來!」秦舞發出命令,一閃身,躲進了一間房子。

    小明也拐進了身後的一間店舖,剛藏身好,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踩雪聲,他從破門的縫隙裡向外一瞅,有七、八個人影小跑過去,可以看他們頭戴「豬鼻子」、穿著白色的民用防護服,手裡拿著大刀、*什麼的,殺氣騰騰!

    小明暗暗吃驚,這些人不懷好意啊,幸虧秦舞反應快,這麼長的街道,夠他們找一氣了。只是,兩人被街道隔開,無法照應了。

    「小子,做好戰鬥準備,他們一定會找回來的。記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先犯人!呆會兒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秦舞的話從藍牙對講機裡傳過來。

    「是!」小明一個立正敬禮,差點以為自己回保安隊了,自覺滑稽,心裡知道,他有點緊張了。

    藉著窗外的雪光,他看清了店內的情形,以前大概是一間服裝店,沒有櫃檯,一架殘破的木梯通向二樓,四周只剩下一些沒穿衣服的女性人體模型,沾滿了蜘蛛網和灰塵,缺胳膊掉腿的,還擺著婀娜的姿勢,說不出的詭異。

    那木梯讓小明的感覺稍微好點,至少還有退路,不至於被人甕中捉鱉。

    他放下標槍,將背包藏在了一個人體模型的後面,抽出了大砍刀,又到了一決生死的時刻,自然要用最趁手的兵器。要知道,對方不僅人數佔優,還有*。


    他的手有點顫抖,也難怪,自從在獵人身上開了殺戒而決定參賽後,他殺核屍、殺野獸、殺巨鼠……也不知殺了多少生,惟獨沒有再殺過人!

    但今天,他將要面對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動物——人類!小明不由想起了秦舞教導的生存法則第一條:以任何方式、不計任何代價,活下去!

    趁著對方還沒有返回,他探出頭去,觀察一下兩邊的地形,為即將開始的戰鬥做準備。

    「小子,注意,又來了一撥人!」秦舞發出警告。

    小明忙縮回頭,這一瞥之間,已看到從兩人退下的方向,又有好幾個人影出現,他們和前一撥人不同,分成兩部分,一左一右,沿街而來。

    他反應過來,這撥人正沿著街道的兩旁,逐個房子搜索,兩撥人顯然是一夥的,前面的沒找到人,後面的跟著搜過來,兩下一夾,教闖入者藏無可藏。

    「老師,怎麼辦?」小明又有點緊張了。

    「見一個,殺一個!」秦舞冷酷無情地回答。

    「是!」他深呼吸一口氣,雙手握刀,站到了門旁,只待對方一進門,就手起刀落!

    不一會,外面傳來隱隱的人聲,越來越近,近得已經可以聽到他們的說話聲,是兩個人,操一口本地幾乎消失的方言。

    一個人說:「躁死了,哪國丁有人啊?老大放個屁,俺們就瞎翻騰!」

    「滾你奶蛋,少嚼舌根!給老大知道了,剜你的蛋就酒,不要麻痺大意的!」另一個人罵道。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門口,一牆之隔的小明,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無法想像自己再一次殺人的感覺!

    咣!一條穿著靴子的腿一腳踹開了破門,一個人影跳進來,口裡嚷著:「噠噠噠……」

    小明激靈一下,發現對方並非只是過嘴癮,手裡真的握著一把短筒*,要是挨上一槍,哪有命在?飽經血戰的本能一觸即發,他閃電般地一刀揮下!

    「喀嚓」!對方握槍的手和胳膊分開了,一道血箭飛起,小明看著對方在防毒面具下痛苦地瞪大雙眼,張口欲呼,不敢遲疑,再起一刀,一個頭顱跟著飛到半空,血如泉湧。

    說也奇怪,原本狂跳的心隨著他的出手平靜下來,彷彿做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現在的他,和第一次殺獵人的他,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殺個人,和殺個別的什麼東西,又有什麼分別?

    撲通一聲,又一個身影倒了進來,背上插著一把粗糙的箭,小明才發覺自己疏忽了,差點漏掉了對方的同夥,還好,對面的秦舞幫他解決了。

    「小子,別大意!我可不能一直關照你!」秦舞警示道。

    「是!」小明徹底進入了戰鬥狀態,冷靜地蹲下來,檢查敵人有沒有死透,再揀起那把短筒*,又從死屍身上搜出一把子彈,都收進自己的應急口袋,這一下,他差不多就是保安隊員的裝備了。

    「老鬼、老鬼!報告情況!」一具屍體上發出對講機的呼叫,沒想到此人真的做鬼了。

    見沒有回覆,對方的同夥感覺不對,在對講機大呼小叫起來,忽然從中冒出一個狠厲的聲音:「媽的,都亂叫什麼?快報告你們的位置!」

    聽到這句話,小明感覺不妙,按下頭盔上的對講機呼叫鍵:「老師,我們是不是趕緊突圍?」

    秦舞馬上回覆:「突圍?這冰天雪地的,往哪跑?這不很好嗎,剛好訓練你打巷戰!」

    小明一想也對,如果突圍的話,光是雪地上的腳印就不好處理,還不如留在這個小鎮上,到處都可以藏身,對方人再多,也佔不了多大便宜。

    秦舞接著道:「小子,弄點聲音出來,把敵人都吸引到你那裡!」

    小明知道她又要重演對付狼群的戰術了,兩人一遠一近,形成雙重殺傷力,他沒有猶豫,就掏出了那把槍,對著門外,砰地放了一槍……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6:59
第八十四章 少年

    這一槍,好像丟出了一根骨頭,引來了一群野狗!外面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和吆喝聲,一起向小明這邊奔來。

    小明抓緊時間,往槍裡裝了一顆子彈,放回口袋,將身子矮在門邊,大刀橫在胸前,準備敵人一進門就突襲。

    「小子,頭幾個歸你,後面的歸我!」秦舞給他分配任務。

    「好!」小明話音剛落,幾個人影嘩啦啦地衝進房間。

    這夥人到底比不上正規訓練的保安隊員,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人多勢眾,反而成為劣勢。

    小明往地上一滾,一招橫掃千軍,慘叫四起,幾條斷腿散落一地,血染地面,幾聲槍聲亂響,全無準頭,他順勢補上幾刀,將幾個敵人砍死。

    幾乎同時,門外也是幾聲悶哼和槍響,不用說,剩下的敵人被秦舞幹掉了。

    這一場遭遇戰贏得太輕鬆,固然因為秦舞制定的戰術湊效,也是因為敵人太弱。不像核屍,無論受了多重的傷,都死纏爛打,至死不休,而人類一旦受傷,大都戰力下降,甚至放棄抵抗。

    從戰術層面上看,秦舞和自己的配合,更勝他和大駒的搭檔,假以時日,雙刀合壁,或許可以縱橫天下……小明的腦海裡忽然冒出這樣的奇怪想法,咦,怎麼轉到武俠小說的情節上了?自覺好笑,真到要了武俠世界,他和宛若才是一對神雕俠侶嘛。

    「小子,轉移陣地,另一撥人就要到了!」秦舞的話,將小明拉回了現實。

    他轉移之前,又飛快清掃一下戰場,繳獲了一桿長槍和兩把*,都是自制的土槍,雖然比保安隊的*粗糙,但威力也不會差到哪裡,只可惜沒有*,否則就很順手了。

    小明又把屍體上的子彈搜刮乾淨,將應急口袋塞得滿滿的,當然沒忘了秦舞:「老師,給你兩把槍?」

    「不用!把屍體上的箭拔下來,扔到對面!」秦舞回道。


    片刻之後,小明躲在了二樓的一幢大房子裡,看樣子曾經是個什麼公司,橫著幾張佈滿灰的破寫字檯,臨街的窗戶不少,幾乎沒有完整的,窗下的地板積了一灘雪。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小明在每個窗口下都放了一把*,長槍握在手裡,大刀背在身上,這次要打一場伏擊戰!

    秦舞還是在街的對面,以便兩面夾擊。

    小明留意聽著繳自敵人的對講機,對方很聰明,保持靜默,只是他們沒想到,兩個闖入者還有熱紅外探測儀這樣的裝備。

    他小心地探出左臉,藍色顯示框裡,兩行人影在悄悄地逼近,每行四人,貼著街道兩邊的牆角過來的,自以為出其不意。

    他端起長槍,三點一線,瞄準對面的人行走廊,要殺對方一個出其不意。

    一個穿著白色防護服的身影出現在小明的視野裡,他瞄了一下,並沒有開槍,伏擊戰術是不打敵人先鋒的,一打就縮回去了,要放網捉魚。

    當街對面的四個敵人全部現身之後,小明估計,腳下的四人也應該暴露在秦舞的眼前,他不再遲疑,瞄準居中的敵人,扣動扳機——「砰」!

    幾乎同時,從對面的窗口射出一支箭,似乎,秦舞早就等著他的開槍信號呢。

    不知是久疏射擊訓練的原因,還是槍的準星有問題,他這一槍,只打中目標的大腿,對方摔倒在地,抱腿嚎叫,邊上的同夥嚇壞了,哇哇亂叫。

    小明管不了太多,迅速換個窗口,拿起*,憑著感覺就射,只見對面的一個敵人,腦袋突然爆起一團血花,就栽倒在雪地上,碰巧了!

    這一槍也暴露了他的位置,剩下的兩個敵人,一個拿槍一個拿刀,拿槍的呆了,拿刀的反應很快,揀起死去同夥的槍,抬手一槍,正打中殘餘的一塊玻璃上,碎片濺了小明一頭一臉,幸虧有頭盔保護。


    他繼續換窗戶,連開兩槍,但兩個敵人學乖了,躲在人行走廊的柱子後,不敢露頭,當他是神槍手了。

    小明趁機裝子彈,一面詢問秦舞的戰況:「老師,我幹掉了一個半,還有兩個。你那邊怎樣?」

    「我還剩下一個。小子,趕快下樓,你解決我的,我解決你的!」秦舞發下話來,她才是個神射手呢。

    「是!」小明心領神會,拿起一把*下了樓,他現在的感覺是,自己剛才高估人類了,原來,殺人,比殺別的東西,更簡單!

    他的感覺沒錯,當他把槍對準那個藏在門後、瑟瑟發抖的傢伙時,對方竟然撲通跪倒在地,摘下頭上的防毒面具,痛哭流涕:「別殺我、別殺我……」

    小明看著對方稚氣未脫的臉,扣在扳機上的手指鬆開了,沒想到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小子,我解決了,你怎樣?」秦舞的聲音傳到耳邊。

    「老師……我抓到一個俘虜。」小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了想,才找到合適的話。

    「抓什麼俘虜,殺掉!」秦舞不耐煩道,那口氣,就跟殺雞殺狗似的。

    「報告老師,我下不了手,這是個孩子!」小明解釋道。

    「孩子?把他放了吧……」秦舞的語氣一下子溫和了,剛決定放人又改了主意,「等等,讓我過來審審他再放!」

    秦舞帶著最有用的戰利品——槍支彈藥,越過了不到十米的街道,和小明勝利會師,雖然距離這麼近,卻有種劫後重逢的感覺,要不是有個俘虜在旁,小明差點想給她一個擁抱了。


    秦舞又幫著清掃了一下這邊的戰場,兩人押著俘虜再次轉移,正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游擊戰法。

    街道中段的一座連鎖超市內,收銀台前散佈著幾輛殘破的購物車,一排排空空的貨架上掛滿了蜘蛛網,雪光從佈滿裂紋的櫥窗透進來,照著服務台後的三個人。

    小明將七、八條長*擺在服務台上,一面裝子彈,一面看秦舞審訊俘虜,。

    「孩子,別怕,跟我說說鎮裡的情況,就放了你。」秦舞和顏悅色道。

    小明想到自己受刑訓練時被她的折磨,心理有些不平衡,為什麼對真正的敵人不動真格的,反倒對自己人這麼凶?

    「大姐,我爸爸被吃掉了,家裡還有媽媽要靠我養,一定要放了我……」少年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懇求,他穿著小一號的防護服,頭髮亂糟糟的,濃眉大眼,長相可愛,卻有種這年齡不該有的滄桑氣。

    小明不由想起父親剛離開時的自己,對少年同情起來。唉,末日的孩子早當家啊。

    「孩子,你放心,大姐說到做到!來抓我們的人都是什麼人?」秦舞憐惜地摸摸少年的頭,不想嚇著他,就直接問了。

    「是鎮裡的聯防隊,老大是我們的頭,老大又聽鎮長指揮。本來,聯防隊是為了對付核屍而成立的。後來,鎮長說,外來人和核屍一樣壞,都要消滅。一旦發現核屍或外來人,都要立即通報聯防隊。剛才有一戶人家發現了兩個外來人,就是大姐和大姐夫,用對講機向隊裡報告,所以老大就派我們出來了……」少年口齒伶俐,幾句話說明了原委。

    好嘛,把陌生人和核屍等同起來,小明算是對這個封閉的小社會有了清醒的認識,又對少年所說的「大姐夫」沒聽懂,卻又被後面的話所提醒,忙拿起戰利品中的對講機擺弄起來,怎麼半天沒有聲音,是不是對方換頻率了?敵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小孩子,別亂講,什麼大姐夫?他是我弟弟!」秦舞難得地語露羞澀,解釋道。

    小明這才反應過來,敢情少年口中的大姐夫說的是自己啊!這倒好,又讓自己多出一個乾姐姐來,壞了,跟秦舞的關係越來越近,接下來怎麼下手?他算是大義滅親呢,還是絕情寡義、六親不認?

    「大哥,別調了,老大一定知道我們栽了,命令大家停用對講機。」少年很有眼色,對小明討好道,聽得出,這個老大是個厲害角色。

    難怪了,小明心中釋然,將那沒用的東西扔掉,好在戰鬥防護服所配的藍牙式對講機是加密的,不用擔心受到竊聽。

    「那你們怎麼聯絡?」秦舞也覺得奇怪。

    「用大喇叭唄。」少年回答。

    小明記起來,在沿街的電線杆上,是有掛喇叭的,他當時沒在意,原來有這用場。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外面猛地響起了一個男人粗魯的聲音,夾帶著本地方言:「這個,各家各戶注意了,猴頭街上有兩個外來人,非常壞,殺了不少聯防隊的弟兄。這個,俺們要報仇,不能放過一個壞蛋。給我全體出動,帶上傢伙,去抓壞蛋,活的死的都成。這個,哪家抓到,一年的口糧,鎮裡包了。如果哪家侃空掉蛋、磨洋工,就跟壞蛋一樣下場……」

    這個男人一口一個「這個」,儼然是個領導,半腔不調的聲音在空中迴響,尾音連綿,也不知有多少個喇叭傳遞出去。那一年口糧的承諾,確實非常誘人,足以令人賣命。

    「大姐、大哥,這就是我們鎮長,他的話沒人敢不聽!你們快逃吧。」少年可憐兮兮地看著秦舞,生怕她不兌現諾言。

    秦舞和小明對視一眼,還真沒預料到這個情況,兩人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了,她皺了皺眉,最後問了少年一句:「鎮上有多少人口?」

    「還有一千多人吧,能活下來的都是壯勞力。」少年知無不答。

    一千多個壯勞力!小明心裡咯噔一下,這不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了,這一仗可怎麼打?

    「孩子,你快離開吧,找個地方躲起來,別再摻和!」秦舞依舊表現得十分淡定。

    少年一溜煙跑開了,超市裡只剩下秦舞和小明兩個,她的目光落在服務台上的那些槍上,忽然冒出一句:「小子,你會滑雪不?」

    「不會,我只會溜冰。」小明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問這話的用意。

    秦舞隨即回到重點:「我們要把這猴頭街變成一個戰場,只要堅持到晚上,就可以安全撤離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7:00
第八十五章 民眾

    小明和秦舞再度分開了,感覺就像牛郎織女,匆匆相會之後,又被這條並不寬長的猴頭街隔開,他自己也有點奇怪,怎麼冒出這個不恰當的比喻。

    秦舞之所以選定這條街作為戰場,因為兩人剛才從頭走到尾,看到兩邊的房子住著寥寥的人家,又是寬敞高大的商舖,或是多層樓,或是內部分為上下層,可進可退,非常適合打游擊。

    小明背著大砍刀和一桿長槍,手裡握著一把*,拎著一包子彈,從樓梯跑到了超市的樓上,尋找有利地形。

    秦舞帶走了大部分的槍支,但將所有的子彈留給了他,因為她只需要裝了一顆子彈的槍,用來製作機關。

    時間來不及了,否則小明可以看到秦舞如何製作陷阱、打一場城市裡的叢林戰。

    外面的大喇叭依舊在響著,督促著鎮上的百姓參戰,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的,喋喋不休,聽得小明心煩意亂,索性爬上了這幢五層樓的樓頂!

    樓頂是個大平台,雪很厚,邊上沒有護攔,雖然小明並不畏高,但心裡還是吃吃的,惟恐自己一不留神滑下去,那可就悲劇了,幸福的人生剛剛開始就謝幕了!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宛若,忽然生出怕死的感覺,老實說,自從他踏上核屍挑戰大賽的賽台以來,還真沒怕死過,幾次生死大戰,無不視死如歸,反而置之於死地而後生。

    而今天他想活,結果會不會反過來啊?小明不由打了一個寒戰,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子,你在什麼位置?」秦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報告老師,我就在超市的樓頂上!」小明心念一閃,頭冒冷汗,想殺別人的人,說不定死在別人的前面呢。

    大敵當前,他必須拋開心中的惡念,把秦舞當成7901班的兄弟,懷著一顆隨時為兄弟擋子彈的心,或許才有可能逃過此劫。


    一念及此,說也怪了,小明心中的畏懼居然消失了,伏下身子,挪到樓頂邊緣,將頭探出去,伸手向秦舞致意:「乾姐姐,看到我沒?」

    「小子,你叫我什麼?」正在街道上佈置機關的秦舞愕然抬頭。

    「剛才你不是親口承認我是你弟弟嗎?乾姐姐!」小明說得自己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臭小子……」秦舞的語氣大有羞意,真的首肯了,「姐姐就是姐姐,別加什麼『干』了,聽著彆扭。」

    「是!姐姐!」小明居然叫得很有感覺,彷彿真有一個姐姐似的。

    「小子,快去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秦舞恢復了常態。

    「是!」小明忙不迭轉向樓頂的背面,觀察鎮子的情況,他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但見灰雪覆蓋的大地上,棱角分明地勾勒出一座座屋脊的輪廓,一條條井然羅列的大街小巷將一片片房子有序分割,從房子裡,大魚產卵般地冒出一個個黑點,聚集到道路上,小路匯向大路,大路通向猴頭街,也不知有多少人,向這邊湧來。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看到這千軍萬馬的陣勢,小明的聲音有點發抖:「姐姐,敵人來了,好多好多敵人!」

    「小子別慌!估計他們要多久能到?」秦舞沉著地問。

    「我看要一、二十分鐘吧。」小明粗略地判斷。

    「小子,你就呆在上面,自保就行。我在下面跟他們周旋,無論如何堅持到晚上,萬一我們失去聯絡,你別管我,自己逃出去!」秦舞顯然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姐姐,我們倆一定會逃出去的。
」小明只覺眼角一熱,秦舞的話,分明是要一個人吸引敵人的注意力,讓他得到安全。

    他是個男人,怎能讓一個女人直面危險?他一定要跟她共同擔當!何況,如果他不幫秦舞分擔壓力,一旦她被俘或被殺,他也很難獨活!

    小明想明白了,站起來,觀察左右兩側的地形,都是稍矮的樓房,或平頂或坡頂,由於是商業街,幾乎是樓挨著樓,可以輕易地從一個樓頂跳到另一個樓頂。但輕易是輕易,危險是危險,尤其是在剛下完雪之後。

    他是從樓洞的垂直爬梯爬到樓頂的,入口很窄,他可以輕易地守住,這幢樓頂比兩邊的高,跳上來相對困難,如果他在此據守,未嘗不是易守難攻,而且他有足夠的子彈,可以阻擊下面的敵人,減輕秦舞的壓力。

    那退路呢?小明做任何決策都要首先想好退路,如果他被敵人困在此處,怎麼撤退、怎麼和秦舞會合?他靈光一閃,想到了那捆草繩,跟他的背包一起,藏在了那間服裝店裡。

    時間緊迫,小明趕緊下樓,奔向服裝店,將背包和繩子都帶回來,再次爬上了超市的樓頂,幾乎是一口氣跑個來回。

    他也顧不得喘息,抽出大砍刀,當鏟子使,將樓頂的積雪刮到四周,在中間清理出一塊空地,作為自己的陣地。

    忙完這一切,小明才坐下來歇息,打開背包,喝水吃乾糧,大戰在即,當然要填飽肚子了,就是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呸!這是什麼話?

    大喇叭裡的聲音一直在聒噪,他真有點佩服這個鎮長了,同樣的話,不斷地重複,也不嫌口乾舌燥,不愧是當官的料。

    簡直就是噪音啊!誰來救救我?就在小明幾乎想找東西塞住耳朵時,大喇叭終於停止了,他有種世界終於清靜了的感覺,但這種感覺沒持續多久,他很快聽到了更大的噪音!

    那聲音很怪異,像無數個亂七八糟的聲音混在一起,從下面傳來。


    小明激靈一下,抓著長槍,從空地上匍匐過去,趴在隆起的雪堆上,臨街望下,只覺頭皮發麻!

    下面是一群一群穿著形態各異的防護服、頭戴各式防毒面具的民眾,他們手裡拿著各種各樣的傢伙,有長槍、*、紅纓槍,大刀、菜刀、殺豬刀,斧頭、鋤頭、鐵鎯頭,鐵鍬、釘耙、大鐵鍁……但凡能當作武器的東西,這裡都有!

    民眾分成兩部分,從街道兩頭向前推進,浩浩蕩蕩,一邊吶喊著,一邊交擊著手裡的傢伙,大有把這猴頭街踏平之勢。

    「小子,今天,就是我們姐弟倆血洗猴頭鎮之時!」秦舞的聲音適時響起,將她的自信傳遞給他。

    「是!姐姐!」小明的心頭掠過一陣寒意,不知是為即將到來的戰鬥還是為秦舞的話。

    兩邊的人群越來越近,即將在街道上會合,驀地,「砰」的一聲脆響,右邊的人群中響起慘叫,噪音頓止,嚇得紛紛趴在了雪地上。

    左邊的人群尚未反應過來,又是兩聲槍聲,在他們中間爆響,隨著哭爹喊娘的號叫,也嚇得全部趴倒在地,四處張望,都分不清子彈從哪打來的。

    小明看到這一切,暗暗鬆了一口氣,到底是烏合之眾,沒有什麼戰鬥力的。

    「媽的!都是孬種,給老子站起來!他們只有兩個人,穿著黑色的防護服,很好找……」喇叭聲又響了起來,卻不是掛在電線杆上的大喇叭,而是那種手提式的小喇叭,也不是鎮長的聲音,換了一個人,語氣陰狠嚴厲。

    小明記得這個聲音,剛才在對講機裡發號施令的就是此人,可能就是聯防隊的頭——老大,聽話音,應該就在現場。

    小明往兩邊看看,尋找聲音來源,卻沒有發現。

    在此人的責罵下,有幾個民眾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旋即傳來「嗖」的一聲,一支箭穿透其中一人的脖子,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了,其餘的又嚇得全趴下了。

    小明看得有些不忍,按下對講機呼叫鍵,低聲道:「姐姐,大家都是倖存者,能不下殺手就不下殺手吧……」

    「小子,你倒仁慈,沒聽過這句話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我們都是芻狗,殺人與殺狗,有什麼區別?我教你的生存法則第一條是什麼,給我背出來!」秦舞冷酷而無情地回覆,就像平時她訓練他那樣。

    「以任何方式、不計任何代價,活下去!」小明背誦完畢,一陣默然,如果活在一個殺人等同殺狗的世界,活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孬種們,都站起來,挨個房子搜!誰再不站起來,今晚就吃他全家!」陰狠的聲音再度響起。

    可能是最後一句起了作用,原本趴著不動的民眾呼啦啦全站了起來,一反剛才的軟弱,咋咋呼呼,揮舞著刀槍,湧向各自就近的房子。

    看到這一幕,小明忽然想起電子書上的一則寓言:一條狼帶領的一群羊,可以打敗一隻羊帶領的一群狼!

    不一會,街上的人群就稀鬆了,而街道兩邊的建築物卻熱鬧起來,一道道灰塵從各個窗口、門縫中揚出,同時傳來乒乒乓乓的動靜,此起彼伏。所謂的地毯式搜索就是如此吧,小明暗暗心驚。

    又有幾聲槍聲響起,卻遭到更多的槍聲回應,小明想到那幾把只有一顆子彈的槍,應該都打完了,不由為秦舞擔心起來,跟著又擔心起自己,因為他聽到身下的房子裡傳來人聲,正在逐層搜索。

    「鄉親們,好樣的!把猴頭街翻個底朝天,把這兩隻過街老鼠揪出來,今晚開牙祭大會……」手提喇叭裡的聲音變成了鼓動,卻不減陰沉之氣。

    小明這下看清楚了,在街上剩下的人群中,有幾十個人穿著整齊的白色防護服,槍口對外,圍成一圈,中間站著一個瘦瘦高高的傢伙,手裡舉著一個黃色喇叭,對著嘴邊……

    驀地,一個令人激動的念頭在小明的腦海裡冒出來:是的,那些民眾本來只是一群羊,在一條狼的帶領下,可以狠過一群狼,而他要做的,就是干掉這條領頭的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7:01
第八十六章 樓頂

    小明找了一個最近的位置伏下,慢慢地把長槍伸出樓頂,瞄準那瘦瘦高高的傢伙,目測了一下距離,差不多有四、五十米遠。

    保安隊的*有效射程為二十米,那是因為針對核屍,要射擊「他」的頭部,再遠一點,紙殼子彈裡的鐵砂就散了,無法致命。但是對付渾身都是要害的人類,有效射程則可以翻倍。

    這桿*,怎麼也能擊中五十米左右的目標吧,小明不求斃敵,造成殺傷就行,讓瘦高個離開指揮崗位。

    此時,身下房子裡的人聲越來越近了,小明心無旁騖,右眼湊上準星,跟瘦高個的胸口成三點一線。

    小明的手指扣在了扳機上,正準備扣下,就在這時,一道線狀物閃電般地擊中瘦高個的胸口,這傢伙應聲倒地。

    怎麼回事?小明尚未反應過來,就見圍成一圈的那夥人,紛紛把槍口對準一個方向,砰砰地放起槍來,把街對面的一幢樓打得水泥片亂飛。

    居高臨下的小明看得最清楚,只見一個人影正從一個樓頂跳到另一個樓頂,踏著飛雪,像個黑色的精靈。

    原來是秦舞搶先動手了,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小明大喜,這下民眾群羊無首,還不大亂。

    「狗崽子跑樓頂上了!家弟兄,都給老子上,把他打下來!」那個陰狠的聲音又頑強地響了起來。

    小明心頭一跳,看到瘦高個又站了起來,居然沒事?秦舞的箭可是連狼頭都能穿透的,這傢伙一定是穿了防彈衣。

    只見瘦高個的手下們一起轉向秦舞的方向,手忙腳亂地裝子彈射擊,整個背面都空了出來。

    小明立即意識到機會來了,即便瘦高個穿了防彈衣,不至於連屁股也遮住吧!他瞄準了這傢伙的屁股,沒有任何猶豫,扣動扳機,槍聲剛好被下面的槍聲所掩蓋。


    「啊!」手提喇叭裡傳出一聲慘叫,瘦高個再次倒下了,是向前撲倒,屁股上的鮮血染紅了防護服。

    「老大!老大……」那些手下們如喪考妣,亂嚷嚷的聲音從落在地上的喇叭中傳出。

    瘦高個果然就是老大,疼得伏地大罵:「鬼叫什麼?老子還沒死,快把老子抬下去……」

    看到那夥人抬著老大撤退,小明正感到高興,就聽身下傳來喊叫:「上面有人打槍!上面有人……」

    壞了,他暴露了!

    小明的暴露,也讓兩個外來的闖入者全部現形,老大淒厲的聲音迴蕩在猴頭街的上空:「兩個狗崽子都躲在屋頂上,抓住他們!老子要把他們一片片活剮了吃掉……」

    「哦——」得到號令的民眾從兩邊的房子裡湧出來,發出興奮的嚎叫,趕集似的,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尾追另一邊屋頂上的秦舞,一部分包圍這一邊屋頂上的小明。

    小明失算了,為虎作倀的民眾並沒有作鳥售散,反而如同見血的核屍一樣前赴後繼,原來人類心底的惡一旦被激發,可不是那麼容易消滅的。

    一個傢伙從爬梯口探出頭來,早已守在邊上的小明一刀砍下,他本是要砍頭的,卻心一軟,在空中一偏,落在了對方的肩膀上,一蓬鮮血飛起,這傢伙悶哼一聲,直墜下去。

    下面一聲槍響,一筒鐵砂擦著小明的面罩而過,好險!他抽出*,看也不看,向下回了一槍,響起一片慘叫,也不知打到了幾個人。

    邊上又是一聲槍響,鐵砂擦著小明的頭頂飛過去,嚇得他趕緊蹲下,原來相臨的樓頂也爬上了敵人,幸虧這幢樓高出兩側,他又位於樓頂的中間,形成射擊的死角。

    他飛快地裝子彈,眼睛幾處都顧,既要看槍膛,還要看幾個方向的敵人。


    剛裝好子彈,爬梯口又探出一個人頭,小明一腳踹了過去,撲通通,好像砸倒了一串。

    此刻的他,左右下三面受敵,首先要守住的就是爬梯口,平台太大了,對付左右兩側的敵人,只能用槍,稍微一個閃失,就為敵所乘。

    小明忽然很想秦舞,也不知道她那邊怎樣了,她應該沒事,一般人可沒有她那種在樓頂上跳縱自如的本領,在核爆炸前,好像叫什麼「跑酷」。

    左側傳來「啪」的一聲,小明忙將槍口對準那邊,原來是一個敵人從相臨的樓頂跳上來,還好他不是秦舞,雙手扒在了平台邊緣,不料積雪厚滑,沒有扒住,拖著長長的慘叫,摔了下去,眼看活不成了。

    這一下,震懾了側翼的敵人,又幫小明節省了子彈。

    下面的樓洞裡卻傳來更大的喧嘩聲,也不知湧上了多少敵人,他沒有三隻眼睛,更沒有三頭六臂,根本無法兼顧三個方位。

    只要兩側同時跳上來幾個敵人,他兩槍打完,來不及裝子彈,只有以大刀肉搏,下面的敵人再一擁而上,到那時,除非他吃了藥頭的藥,否則,不可能重演火車頭之戰的奇蹟。

    要是能封住爬梯口就好了,可是樓頂上又沒有木板、鐵皮之類的東西,怎麼沒想到趁沒人的時候,將爬梯砍斷呢?小明為自己的失策倍感懊惱。

    「小子,我在你對面的樓頂,接應我過來!」秦舞的聲音在對講機裡突然響起。

    「啊,你怎麼過來?」小明一愕,他當然想她在身邊,防守就容易了,但她怎麼過來呢?下面都是敵人,除非飛過來!

    「接住繩子!」秦舞飛快地說。

    嗖的一聲,一支箭掠過半空,落在了平台上,上面帶著一條繩子,原來秦舞真打算從空中過來!

    小明上前一腳踩住繩子,心裡吃吃的,倒不擔心自己拉不住她,關鍵是平台上有雪,又沒有搭腳掛繩的地方,萬一她的衝力太大,兩人可能一起滑下去。


    「小子,快點拉緊繩子,我要過來了!」秦舞催促道。

    小明不敢耽擱,將繩子在腰上纏了幾道,再向爬梯口和側翼各開了一槍,以防哪個不長眼的傢伙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來,然後雙腳一叉,身子一矮,雙手一拉繩子,繃得緊緊的:「好了!」

    小明話音剛落,就感覺腰間一緊,腳下一沉,整個身子向前滑去,她的重量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地面雖然被他鏟過,但還有殘雪,一樣的滑溜。

    他盡力地後仰,卻無法停住,前面就是隆起的雪堆,再過去就要掉下樓了,千鈞一髮之際,他急中生智,單手抽出大砍刀,猛地向下一插,插進厚厚的瀝青層上,終於止住了下滑,好險!

    這時,小明已接近正面樓頂的邊緣,看到了繩子的另一頭栓在對面的樓頂上,秦舞是沿著繩子爬過來的,因為他這一滑,繩子軟垂,她的身子正往下墜去。

    幾乎同時,下面一陣亂嚷:「狗崽子想逃,開槍打他!」

    「小子,向上拉!」秦舞清叱一聲,抽出了*,向身後一揮!

    刻不容緩,小明一腳蹬住刀面,全身用力!在砰砰砰的槍聲中,秦舞像盪鞦韆一樣地蕩了過來,落在了他的視線下方,繩子跟著一振,她應該落在這幢樓的牆體上。

    小明雙手交替,飛快地收拉繩子,幾個來回,秦舞從正面的樓頂邊緣出現了,她雙手拉著繩子,雙腳連蹬牆面,兩下用力,身子帶著慣性滑過積雪,向他撞過來。

    他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就地一滾,總算停住,真是驚險之至!這一連串的動作,兩人的配合若有一個失誤,秦舞就上不來了。

    小明的眼睛隔著透明面罩和秦舞對視著,混合著找到戰友、見到親人的雙重激動,但兩人卻連說話的工夫都沒有。

    原來在右翼又爬上了一個不怕死的傢伙,小明剛剛開了兩槍,槍膛是空的,就見秦舞一個鷂子翻身,弓箭在手,拉弦就射,對方應聲栽倒。

    而爬梯口也冒出了一個傢伙,半個身子都上來了,小明來不及拔起地上的刀,腰間帶著繩子就衝過去,一腳旋起,將這傢伙踢回去。

    「小子,我們各守一邊!」秦舞握著*,弓背在了身上,箭已射完。

    「好,姐姐!」小明說得極快,連中間的停頓都省略了,倒像喊「好姐姐」一般,他飛快地裝子彈,那一包子彈有上百顆,再加上秦舞的加入,足夠堅守好一陣了。

    從爬梯口又射出幾槍,敵人似乎在做進攻前的掩護,兩邊也傳來嘈雜的人聲,因為小明和秦舞的會合,敵人也集中到了一起,全力圍攻這個屋頂平台。

    兩側忽然飛起幾根釘耙,啪啪地落在了平台上,尾部都綁著繩子,用力一扯,釘耙的尖齒就牢牢地抓住了瀝青地面,群體的智慧還真不能小瞧,大概是受到秦舞凌空飛渡的啟發吧。

    秦舞看了小明一眼:「小子,別手軟,要想不被殺,只有殺!」

    「是!」小明一點頭,心中的血性被秦舞的話激起來,她說的沒錯,要想不被殺,只有殺!管他敵人是核屍、是餓狼還是……人類!

    秦舞邁著小碎步,矮身向右,去勢如電。

    小明心中大定,又往爬梯口裡放了兩槍,打得下面鬼哭狼嚎,就提著大砍刀,撲向左翼。

    那邊廂,秦舞揮刀一劈,砍斷了釘耙尾部的繩子,兩個傢伙慘叫墜樓。

    這邊廂,小明稍慢了一點,一個傢伙已經躥了上來,正要掏別在腰間的*。

    說時遲、那時快,小明一刀橫切,這傢伙的小腿和上身份離,慘號一聲,倒栽下去,兩條斷腿兀自屹立不倒,噴著兩道血泉……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7:01
第八十七章 教堂

    陰霾的天空籠罩著雲霧山邊的一座小鎮,一條長長的街道上,不時響起清脆的槍聲。

    街道的中段,一幢五層建築物的樓頂平台上,兩條黑色的人影在中間的入口和兩翼之間的空地上來回穿梭,留下兩條紅色的運動軌跡,在入口的周圍和平台的邊緣,殘留著大量的人類肢體。

    圍繞著這幢建築物,兩邊的樓頂上站滿了人,樓下的街道上也站滿了人,他們吶喊著,揮舞著各種各樣的武器,每當有一個人從空中飛落,人群就一陣騷動,發出嚎叫,也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

    小明一刀將一個敵人從爬梯口劈下,對方的半邊頭顱也跟著落下去,看著那白色的腦漿像下雨一樣地灑在半空,氣喘吁吁地問:「他們怎麼不知道害怕呢?」

    「因為在他們的心中,有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秦舞伏在右翼,掄著一個釘耙,砸了下去。

    「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小明又為秦舞的話傷神了,她總是語帶玄機,故作高深,真把自己當高僧了。

    兩人堅守一個多小時,槍聲漸稀,敵人的進攻緩下來,小明單膝跪地,喘息著,心道誰說他們不知道害怕?

    「小子,有些不對勁,你觀察一下樓洞!」秦舞警覺道。

    「是!」小明應了一聲,自然不能隨便伸出頭讓對方當靶子,他先用長槍向爬梯口裡開了一槍,再握著*,從射擊的視角,沿著口子邊,小心地探了一下頭。

    只看了一眼,他的頭就不縮回去了,怎麼回事,下面已經空無一人,只留下幾具屍體,不由詫異道:「姐姐,樓洞裡沒人了!」

    「有問題!你再到正面觀察一下。」秦舞也迅速地掠視了側翼,「我這邊還有人。」

    來自兩翼和樓下街道的吶喊聲也沒有停,反而更大聲了。


    小明也覺得奇怪,匍匐到樓頂的正面,從雪堆中往下一瞥,頓時嚇了一跳,原來街道上的人群空了一大片,都退得遠遠的,幾個人正在超市大門的對面忙碌著,豁然支起了兩個大粗筒子。

    「姐姐,你快來看!」小明直覺不妙,喊秦舞過來。

    「是土炮!」秦舞趴在他的身邊,聲音有點緊張,倒不像她的一貫作風,「這裡不安全了。」

    「我們是不是要撤退?可以用繩子從樓後溜下去,鎮裡的人都集中到這條街上,其餘的地方應該都空了。」小明並不慌張,因為早已想好了退路。

    「小子,考慮得很周全嘛。」秦舞讚許地瞥了他一眼,「快去拿繩子!」

    大約幾分鐘後,連續的巨響在猴頭街的上空迴蕩,那幢五層樓的樓頂幾乎被掀翻,兩尊土炮大顯神威,圍觀的民眾發出勝利的歡呼,沒人注意到,在一片飛雪灰塵碎石中,兩條黑影從樓後蕩了下去,消失在一片低矮的民房中。

    「姐姐,我們往哪逃?」小明和秦舞穿行在民房之間的小巷裡,踩著雪地上紛亂的腳印,快速移動。

    他的身上只背著大砍刀,手裡提著一把*,所剩不多的子彈都裝在應急口袋裡。她則挎著弓,癟癟的背包貼著後背,*握在手中。

    「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天黑再離開,什麼地方好呢?」秦舞似問小明又似問自己。

    「去教堂!「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了出來,再一次英雄所見略同。

    位於猴頭街盡頭的教堂,雖然不夠氣勢磅礴,但也是有模有樣,尤其在雪後,披上了一層灰白素裝,在周圍的建築物中顯得鶴立雞群。

    趁著民眾還包圍著那幢樓的時候,小明和秦舞偷偷溜進了教堂。


    秦舞斷後,踩著小明的腳印,用*的刀鞘掃著雪面,將兩人的腳印填平。

    入口是兩扇掉漆的大木門,沒有鎖,一推就開,裡面空間很大,高高的屋頂,對面的高牆上懸掛著巨大的十字架。

    大堂分為兩層,一層擺滿了一排排原色木椅,至少能坐上百個教徒,過道正對著聖壇上的一張牧師傳道用的大講台,不失莊嚴肅穆。

    二層是一圈中空長廊,三面環抱,兩邊開著一排大大的圓窗,垂著長長的看不出本色的深色窗簾,難得地保存完好。

    但有點怪異的是,屋頂和牆壁上有著煙燻火燎的痕跡,灰一塊白一快的,而且,這裡的氣味也不好聞。

    小明抽了抽鼻子,雖然頭盔裡裝著電動過濾呼吸器,他還是隱隱聞到一股腥臭氣。

    「有古怪,快退!」秦舞也感覺不對。

    但已經遲了,外面傳來隱隱的人聲,有人向這邊來了。

    「上二樓!」秦舞說著躥上邊上的樓梯。

    小明緊緊跟隨,兩人上了二層的長廊,心有靈犀,躲在了一扇窗的兩幅窗簾後,那窗簾垂到地面,除非有人把它掀開,否則很難發現裡面藏著人。

    人聲越來越近,果然是奔教堂而來,門再次被推開了。

    小明觀察了一下身後的圓窗,心中稍定,雖然是密封的,但可以破窗而逃。

    就在這時,外面的大喇叭又響了起來,是鎮長拖泥帶水的聲音:「這個,在聯防隊和各家各戶的共同努力下,兩個壞蛋被俺們消滅了。這個,要表揚老大,輕傷不下火線,把大炮弄到猴頭街上,把兩個壞蛋炸死了。
這個,大家都辛苦了,把戰場清理完,每家派個代表去教堂,分口糧……」

    好嘛,小明和秦舞兩個,居然一頭鑽進賊窩了,只聽進來的人嘈嘈嚷嚷,大約有七八個人,七嘴八舌的。

    「日你個三,兩個狗崽子真厲害,竟然一口氣幹掉俺們聯防隊兩個組。這全鎮老小出動了,也沒抓到活的……」

    「厲害又咋樣,還不是被大炮炸成了灰?」

    小明和秦舞,在窗簾後會心一笑,敵人怎麼也想不到,兩個狗崽子並沒有死,就躲在他們頭上呢。

    「雖然死了很多人,也不錯啊,有肉吃了!增加了這麼多口糧,這一冬大家可以過個肥年,不用勒緊褲腰帶了……」

    小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鎮長所說的分口糧就是分死人,再回想老大的話裡幾次提到吃這個、吃那個,原以為是口頭禪,沒想到是真吃,這個鎮居然是個吃人鎮!

    雖然倖存者們都知道獵人吃人,但那只是極少數人的個別行為,像這樣一個鎮子都吃人的,實在是駭人聽聞!

    「大哥,救我。」一個聲音邊呻吟邊哀求,好像受傷了。

    「老弟,不是不救你,你的腰都摔斷了,活下來也是個廢人。除非鎮裡的老醫生還在,可惜,去年他被核屍吃掉了!」

    「那給我一個痛快的!」那個傷者繼續哀求。

    「不行哦,你知道老大最愛吃刺生,我要是成全你,我就成了他的下酒菜了。」

    小明不由瞥了秦舞一眼,心裡話,這個老大才是你的高徒呢,喜歡吃生肉。

    「*們祖宗的!就說我已經死了不行嗎……」傷者絕望地叫罵道。

    「奶老腿,跟你個死人囉嗦什麼?兄弟們,把他的嘴堵上,外面還有好多死人要抬進來呢……」

    在那個傷者的吱唔聲中,那夥人又出去了。

    小明偷偷將窗簾掀開了一點,望下去,只見聖壇前的過道上,堆滿了「屍體」,他用詞不當了,因為有些「屍體」,分明沒有死透,還在蠕動著,包括那個被堵住嘴的傷者。

    「這裡太危險了,我們不能留在這裡!」小明通過藍牙對講機,低聲跟秦舞商量。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別再出聲了!」秦舞斷然否決了他的意見。

    外面傳來一陣轟鳴的馬達聲,小明從窗邊側臉一看,竟是幾輛由摩托車改裝的雪橇,不由再次佩服秦舞的遠見,如果兩人在白天離開小鎮,被敵人順著足跡追來,怎麼也逃不掉的。

    呼啦啦,又湧進了一大群人,一個陰狠的聲音道:「媽的!叫那幫孬種仔細地找,一定要找到兩個狗崽子的屍體,就算被炸爛了,也要找到幾塊肉,讓老子吃瞭解恨!」

    小明心裡一跳,不敢亂動,真是冤家路窄,老大也來了,他還能走路?真是輕傷不下火線。

    「老大,兩個狗崽子是什麼來路啊?從沒有見過這麼厲害的外來人呢!」一個討好的聲音問。

    「哎喲,害得老子都不能坐了!」老大呻吟一聲,冷哼道,「他們穿的是保安隊的戰鬥服,管他呢?我們猴頭鎮和黑市是井水不犯河水,再說,走私船每年還要經過我們這裡,船長跟我的交情也不錯,諒三巨頭也不敢得罪老子……」

    小明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原來走私船跟這個小鎮也有瓜葛,那個船長,就是走私船的頭子了?他正想聽下去,誰知對方卻轉移了話題。

    「老大,這些口糧怎麼分啊?」

    「讓隊裡的兄弟先揀最好的分了,剩下的骨頭、下水,分開那幫孬種,再留一些好肉,今晚開牙祭大會!」

    「家弟兄,都過來分口糧了!」

    下面頓時熱鬧起來,湧進了更多的人,應該都是聯防隊的,嘻嘻哈哈的,開著又葷又腥的玩笑,像過節一般,中間夾雜著剁肉的聲音,還有人臨死前的悶哼。

    「給俺一條腿……」

    「俺要屁股上的肉,又肥又嫩的……」

    「給我兩顆心,再加一條人鞭,吃那玩意最補了……」

    「咦?這不是老李嘛?把他的頭給俺,俺煮個人頭湯找他媳婦一起喝……」

    小明聽著下面傳來的這些悖絕人倫的話,嗅著那瀰漫上來的血腥氣,拚命克制著渾身的顫抖和嘔吐的衝動……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7:02
第八十八章 牙祭

    聯防隊分完「口糧」,各家各戶的代表陸陸續續來了,氣氛沒有了剛才的活躍,民眾們大都沉默不語,顯得戰戰兢兢。

    「某某家,六斤!」

    「某某家,九斤……」

    在機械的叫名字和報斤數的聲音中,天色逐漸暗下來,小明和秦舞在窗簾後一直站著不動,像兩尊沒有靈魂的雕塑。

    天上還有上帝嗎?沒有了,因為教堂都變成了屠宰場!

    人類還有信仰嗎?沒有了,因為他們已經變成了同類相食的禽獸!

    這個世界還有希望嗎?至少這一刻,小明的內心被無盡的絕望所充斥!

    當黑暗瀰漫了大地,教堂裡升起了光明。

    在無邊的黑暗中,帶給人們希望的是光明,但有人見過帶來死亡的光明嗎?

    小明見到了,透過窗簾的縫隙,他看到教堂的一樓地面都被清空,中間燃起了幾堆大大的篝火,在牧師傳道的大講台上,堆滿了血淋淋的胳膊大腿,邊上還擺著兩具赤條條的完整人體。

    講台前,還站著最後幾個排隊領口糧的民眾,他們無視對面高牆上的巨大十字架,心滿意足地將分到的血肉裝進自帶的口袋裡……地獄在哪?就在這個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篝火燒得很旺,教堂裡的氣溫逐漸上升,幾個脫掉了防護服的男人正在忙碌著,一個老式的播放器被放到聖壇上,輕快的音樂響起來……

    小明再也呆不下去了,只想趕快逃離這令人窒息、令人髮指的地方!

    他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聯防隊的一大幫人不知跑哪去了,正是脫身的好機會,一樓的那幾個人,當然不是自己和秦舞的對手。


    「小子,再等等……」小明尚未開口,秦舞已經提前知曉。

    窗外傳來汽車的喇叭聲,兩道強光掃過窗戶,小明忙貼緊窗沿,只見一輛大卡車停在了教堂外,從上面下來一群黑影。

    門開了,男人的淫笑聲和女人的尖叫聲飄上來,在高闊的屋頂下迴蕩,一個粗魯的聲音跟著響起來:「這個,為了抓兩個外來人,俺們死了不少弟兄和鄉親。這個,今晚的牙祭大會,主要是為了紀念他們,順便犒勞一下聯防隊的弟兄……」

    是鎮長!小明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撩起窗簾的一角,順著聲音望過去,要看看這個鎮長到底是何方神聖?

    只見在篝火的照映下,一個圓頭大耳、滿臉憨厚、擠滿笑容的傢伙站在講台後,發表演講似地搖頭晃腦。在他的邊上,站著一個瘦高個,臉形瘦長,一對三角眼射出犀利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慄。

    小明幾乎立刻猜出了這兩人就是猴頭鎮的統治者——鎮長和老大。

    果不其然,瘦高個接過鎮長的話,操著令人過耳不忘的陰狠語氣:「家弟兄,對死去的兄弟和鄉親,最好的紀念是什麼?」

    下面聚集的一大群男人,幾乎人手摟著一個女人,振臂高呼:「吃他們的肉,玩他們的女人!」

    「嘿嘿,大家白天都辛苦了,晚上好好樂一樂……這個,猴頭鎮牙祭大會,現在開始!」鎮長拿腔作調地宣佈。

    瘋狂的音樂響起了,男男女女們一片歡聲笑語,脫掉了笨重的防護服,圍坐在篝火旁,用鐵叉叉著斷手斷腳,在火上燒烤,還不時撒上作料,肉香四溢。

    有一具完整的人體被穿在篝火上方的鐵架上,烤得焦黃冒油,供男女們隨時取食。


    還有一具人體被橫在講台上,一條大漢正在用一把尖刀剝開他的皮,露出鮮紅的肌肉組織,他的肢體還在蠕動,他還沒死……

    很快,男男女女們都脫得光光的,圍繞著篝火跳起了舞,有的就地苟合,一男一女、一男幾女或一女幾男……在這個莊嚴肅穆、供奉神靈的地方,上演著人世間最瘋狂、最醜惡的一幕!

    秦舞那邊的窗簾輕輕地顫抖起來,她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這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類都無法接受的一幕!

    小明的雙目噴著怒火,盯著聖壇的方向。

    只見老大站在講台旁,上身穿著毛衣,手裡拿著一把小刀,在那具被剝光皮的人體上切出薄薄的一片,塞進嘴裡,他每切一下,那具鮮紅的人體就抽搐一下。

    而老大的下身,則光溜溜的,在他的腳下跪著一個赤條條的女人,正把頭埋在他的胯間,一上一下地動著……

    鎮長則躺在講台前的一張長椅上,露出一身的肥肉,一個裸體女人騎在他的身上,手裡舉著一根香腸似的烤肉,唯一不同的是,「香腸」的下面拖著兩坨圓圓的東西……

    此時,是小明和秦舞脫身的最好時機,因為,大堂裡已經沒人關心身外的事,都專注於眼前的享受。

    教堂裡正在發生的一切,簡直就是人類在末日降臨時的最真實寫照——群魔亂舞、最後的瘋狂!

    禽獸!禽獸不如!小明在心裡只想到這兩個詞,無法自制地掏出了*,伸到了窗簾外,他要在離開前,給這片人性淪喪的罪惡之地敲一記警鐘!

    秦舞看在眼裡,卻沒有制止,她也有此念吧。

    槍口在老大和鎮長之間徘徊,該殺哪一個呢?可惜,他只能開一槍,要是秦舞的箭沒用光就好了。


    小明直覺老大最壞,首先想幹掉的就是他,但又一想,鎮長才是為首的,幹掉為首的,才最有震懾力!

    最終,他的槍口對準了鎮長,對準那圓圓的肚子。

    或許因為小明學槍是從手槍開始的,憑直覺就可以瞄準,他冷靜地扣動扳機,一聲炸響,火光從槍口噴出。

    在升騰的硝煙中,他看到鎮長的肚子像皮球一樣炸開了,五臟六腑全飛了出來,濺了身上的裸女一臉一身。

    那女人尖叫著,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兀自騎著鎮長的屍體,都忘了應該下來。

    教堂裡像炸了鍋一般,赤裸的男男女女抱頭亂躥,叫成一團,唯一還能保持鎮定的就是老大,他在槍響的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拎起胯下女人的頭髮,將她擋在自己身前……

    在一片混亂中,秦舞一肘擊碎身後的圓窗,喊了一聲:「小子,走!」

    老大瞪著一對三角眼,清晰地看到二樓被風撩起的窗簾下,兩個黑影從打破的窗戶跳了出去,融入外面的黑暗。

    老大沒有理會手下的亂嚷亂叫,久久地盯著那扇破窗,射出兩道陰狠的目光……

    那一夜的風很大,將地面的積雪都刮了起來,好像再次下雪一般,也刮去了雪地上留下的任何痕跡、包括人世間的污穢。

    黯淡雪光中,歪歪斜斜走來兩個黑影,手拄木棍,頂風前行。

    「姐姐,走了半夜了,不會迷路吧?」小明的眼前飛雪瀰漫,幾乎看不清幾米之外的事物,他有點撐不住了,感覺自己就像風中的一片枯葉,隨時會被吹走。

    「找個避風的地方,過夜!」秦舞也是兩眼茫茫,不辨方向。

    前方風勢稍弱,有幾座小雪丘擋著,兩人緊趕慢趕,到了背風之處,木棍向下一探,雪有齊腰深,都是被風堆起來的。

    「我們躲到雪下面休息。」秦舞弓身一鑽,消失在雪堆裡。

    「姐姐,你在哪?」小明一眨眼就看不到秦舞了,頓時像一個找不到大人的小孩,心裡有點發慌。

    「小子,我在你腳下呢。」秦舞回應道。

    果然,小明感覺腳下一絆,身子失去平衡,也摔進了雪堆,眼前什麼也看不見,他不由像溺水的人一樣,雙手亂抓,摸到一個東西,立刻抱住不放。

    那東西被他抱了半天,才嗔了一聲:「小子,抱夠了沒有?」

    敢情,自己一直抱著秦舞啊,雖然隔著戰鬥防護服,沒什麼感覺,小明還是小臉發燒,忙不迭鬆開手:「姐姐,對不起。」

    「有什麼對不起的?雪地露營,如果沒有帳篷的話,睡在雪下是最好的選擇,而且要彼此挨近,這樣可以保溫……」秦舞卻不以為忤,在雪中動了幾下身子,為兩人製造出一個狹小的空間。

    小明又上了一課,側躺在黑濛濛的雪洞中,看著對面看不清面孔的秦舞,敬佩道:「姐姐,你懂得真多!要不是你的英明決策,只怕我們現在已經變成一塊塊的烤肉了。」

    「那幫人渣,竟以吃人為樂!這個世道,越來越沒救了!」秦舞嘆了一口氣,流露出對人性的失望乃至絕望,以她對外界的殘酷認知,都無法接受在猴頭鎮看到的一切。

    「姐姐,你不是說過,孩子就是我們的希望嗎?」小明不忍這麼堅強的女子變得灰心喪氣,鼓勵道。

    「臭小子,你很會安慰人嘛,再抱抱我……」秦舞軟軟地要求。

    「哦。」小明聽話地又抱住秦舞,剛才是不知者不罪,但現在知道了,要說沒感覺,那是假的,這也太親密了,難道就這樣抱著她睡一夜?

    話說回來,小明還真的沒跟別的女子有過這麼長時間的「親密」接觸,他和她差不多「同居」了十天,中間還幾次裸呈相見,即便他和宛若,也沒有這麼親密過……

    「小子,你和宛若丫頭,到底是怎麼回事?」秦舞彷彿讀到他的內心似的,突發此問。

    「啊?」小明措手不及,本以為秦舞不會主動挑起這個話題,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女人終歸是女人,八卦是少不了的,也真難為她憋到現在才問。

    「不想說就不說,怕我跟玫瑰告密嗎?」秦舞輕飄飄地來了這一句,份量卻相當重。

    「姐姐……」小明的額頭滲出冷汗,竟有種圖窮匕首見的感覺,以秦舞的聰明和警惕,怎麼會對他的不軌之心毫無覺察,這分明就是對他的試探!

    小明忽然想到,自己正抱著秦舞,她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這不正是動手的良機嗎?她的*挎在腰上,他只要順手一抽,就可以取她的性命!

    一念及此,他有意無意地將大腿壓在她的大腿上,渾身收緊,蓄勢待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6-1-13 17:02
第八十九章 滑雪

    「臭小子,你也知道緊張啊?」秦舞顯然有所覺察,卻並未向小明設想的方向發展,而是蜷了一下身體,將整個人都鑽進他的懷裡,「你們男人啊,都不知道珍惜女人的!你可知道,千萬不能傷了一個女人的心,女人的心很脆的,一碰就碎的……」

    秦舞的語氣,不無幽怨,好像是在說別人,又好像在說自己,彷彿一下子卸去了所有的盔甲,露出最柔軟的地方。

    小明吃不準秦舞是真情流露還是在演戲,卻不敢有絲毫放鬆,因為他的胸前空門大開,而她還藏著一柄野戰匕首,能夠絕地反擊的,就在這樣殺機四伏的「親密」接觸中,他也顧不得隱藏內心了:「姐姐,我當然知道珍惜。也不瞞你,我無法忘記宛若,也不想忘記她,我這一生,就是為她而生的……」

    小明說出了這句話,如釋重負,如果說原先他對殺秦舞還有一絲猶豫的話,自此再無轉圜的餘地。

    秦舞卻延續原先的情緒:「小子,就衝你這句話,姐姐既想親你一下,又想打你一下。我替宛若高興,又替玫瑰不值,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女人呢?」

    「姐姐,玫瑰那頭我自然有交代的……」小明也不管秦舞是不是演戲了,眼眸收縮,手已經觸到那把*,隨時可以發動。

    「怎麼交代?可以讓時間倒流嗎?」秦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幽幽地哼起一首歌,「如果,時間可以回到起點,我願意繞過這傷痛的巷子,選擇那剛被雨水洗淨的小路……如果,時間可以回到起點,我情願不要與你遇見,與你相識……」

    這是小明第二次聽秦舞唱起這首老歌,那令人心碎的旋律,像一顆子彈擊中他的心窩,令他全身發麻,她不是在演戲,她沒有覺察他的殺機,她的表現,分明就是一個受傷的女人,在舔著那不曾癒合的傷口!

    小明下不了手了,他無法再給這個受傷的女子,補上致命的一擊!他再次改變了主意,他要和她正大光明地一戰,而不是偷偷摸摸地下手,他要將兩人的生死、將他和宛若的命運,都交給上天裁決!

    小明知道自己做出了一個最差的選擇,卻也是一個讓自己心安的選擇,他有點痛恨自己的優柔寡斷,沒好氣地打斷她:「姐姐,那個人是誰啊,把你傷得這麼深?」

    「啊?」秦舞如夢初醒,才反應過來似的,一把推開他,呵斥一聲,「小子,幹嘛抱著我?還用腿夾著我?」

    嘿,豬八戒倒打一耙了,明明是她讓他抱的!小明錯失了殺秦舞的又一個良機,心中竟然感到高興,因為再不用處心積慮尋找下手機會了,他將在返回的路上向她正式挑戰,讓她死也死得明明白白!

    「姐姐,你累了,我也累了,我們睡吧……」小明解開了心結,全身放鬆下來,只覺壓在身上的雪,像一床溫暖的大被子,他四肢一蜷,就這麼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特別沉,直到眼前出現了白茫茫一片,小明才醒來,他睜開雙眼,正看到秦舞偎依在自己的胸前,透明面罩下那張清爽的臉,掛著甜甜的笑意,睡得正香。

    他再也無須為又出現下手的機會而煩惱,心無旁騖地欣賞著秦舞還原了女性本質的臉,想到她昨晚的傷感之態,心頭一陣憐惜,她並非藥頭嘴裡的那種女人,那種受傷的樣子是裝不出來的,只可惜,她又沒把話說完……

    秦舞的雙眼沒有預兆地睜開,和小明四目相對,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你真美……」小明為彼此解圍似地冒出一句。

    「臭小子,你敢調戲姐姐?」秦舞的臉上掠起一團紅暈,隨即眼神一寒,全身發力。

    嘭!小明從雪堆裡倒飛出來,秦舞跟著站起來,兩人站在齊腰深的積雪中,周身雪片飛舞,很有一種浪漫的情調。

    雪後晨光,灰白的大地還在沉睡,萬物俱靜,彷彿一副凝固的舊山水畫。


    「此地風景甚好,適合對練。小子,拔刀!」秦舞緩緩抽出了*,雙手斜握,立於飛雪與大地一動一靜的*中,別有一番風情。

    小明依言從背上拔出了大砍刀,做賊心虛,差點以為自己提前向她挑戰了。

    「接招!」秦舞一刀挑起一抹雪團,飛擊他的面部,人也跟著彈起。

    小明眼前一片灰白,風聲襲至,在夜戰中練就的盲視本能瞬間激發,抬起一刀,金戈激盪,脆響悅耳!

    他一刀擊退秦舞的突襲,刀口一撩,一大團雪花罩向她的身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人也跟著沖上前,身後留下一條深深的雪道。

    這是兩人第一次以真正的兵器對戰,稍有疏忽,必將給對方造成真正的殺傷,但真正的高手,自然無懼實兵演練。

    雙刀再碰,鐺鐺鐺!火星亂迸,已在空中交擊了幾個回合,秦舞又挑起漫天飛雪,竟而消失不見。

    小明兩眼茫茫,索性閉上雙眼,靜心傾聽,刀鋒在身前轉了一圈,劃出一環深溝。

    「呔!」秦舞一聲輕叱,破雪而出,刀鋒所向,直取小明的心窩,其勢如電,其芒如光,無可擋、無所避!

    感受到空前的殺氣,小明眼皮頓開,精光暴射,再無保留,人刀合一,不擋不避,對著秦舞當頭斬下去,腦海裡只迴響著一句話:天下武功,無堅不破,惟快不破!

    他這一刀,勢大力沉,後發先至,「咣」的一聲,正中秦舞的腦門,只聽她一聲悶哼,連人帶刀,直摔進雪裡,消失不見……

    小明魂飛魄散,撒手鬆刀,也跟著撲進雪中,不敢相信他竟然殺了她!他雖有殺她之心,但絕非此時此刻!

    「姐姐……」他在雪下翻騰摸索著,心中諸般情感交疊,無以復加。


    他殺了她了!他一直處心積慮要殺的女人,現在真的殺了她,卻沒有絲毫的開心,只剩下深深的懊悔、心疼和自責……

    他原以為她能擋住這一刀的,兩人在她家第一次交手時,也不過旗鼓相當,怎麼才半個月不到,他竟然突飛猛進?

    他更發現自己雖心存仁念,但只要一出手,鮮有手下留情,無不置敵於死地而後快,內心的寬容和出手的殘酷竟然如此矛盾地集於一身,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他感覺自己扒拉到一條細腿,不由號啕大哭起來:「姐姐,我對不起你……」

    驀地,一個硬物抵住了他的脖子,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面前響起:「小子,你輸了!」

    小明活見鬼似地打了個激靈,緩緩抬頭,只見秦舞似笑非笑地站在他的面前,頭盔上有一道清晰的裂痕。

    「姐姐,你沒死……」小明用力地抽了一下鼻涕,再低頭一看手裡的東西,竟是一條白慘慘的腿骨,嚇得趕緊扔掉,從雪裡站起來。

    「差一點就死了,要不是這把匕首……」秦舞拿開抵住小明脖子的野戰匕首給他看,已斷了一半,原來她剛才用匕首擋在了頭盔上,才逃過一劫。

    「原來如此……」小明看著這柄被自己斬斷的匕首,一時不知是喜是悲。

    「小子,變厲害了!剛才……捨不得姐姐了?」秦舞笑嘻嘻道,一點也沒有從鬼門關前兜了一圈的驚魂未定。

    「哪有……」小明滿臉尷尬,也不知是說哪有變厲害了,還是說哪有捨不得姐姐了。

    他不敢看她親暱的眼神,環顧左右,豁然發現那幾座小雪丘竟然是幾個墳頭,兩人昨晚睡在了一片墳地裡,他雖然不怕鬼,但想到剛才摸到的白骨,還是毛髮直豎。

    「呀嚯——」小明一聲怪叫,腳下踩著兩塊長條形的棺材板,重心向前,左右一撐手中木棍,在雪地上滑下去老遠。

    「小子,悟性不錯,追我啊!」秦舞一個大迴旋,有如一隻輕盈的鳥兒,從小明的身邊飛速掠過。

    秦舞真是匪夷所思,居然就地取材,用棺材板做了兩副滑雪板,教小明滑雪。小明有著冰地訓練的底子,一點就通,令秦舞一反此前的苛刻,對他大加稱讚。

    小明也明白過來,昨天在猴頭街上,秦舞本可以憑藉精湛的滑雪技術,輕鬆逃離,卻因為他不會滑雪,而選擇巷戰。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她對自己的……好!是的,他可以感覺到,她對他的好,並非那種曖昧的男女之情,她似乎真的把他當弟弟了。

    可是他這個弟弟,今早卻差點要了她的命,而且,遲早還要和她決一死戰,他的內心,真是一結剛解,一結又生!

    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沒路也要軋條路!小明拋開煩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耳邊風聲呼呼,身畔山巒相伴,前方的秦舞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在灰茫茫的雪野上馳騁!

    「姐姐,我來啦!」小明一聲歡叫,左腿前弓,右腿一蹬,沖上一個雪丘,凌空躍起,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追了過去。

    就在你追我趕中,不知不覺,兩人把綿延的雲霧山拋在了身後,停在了一個山口,俯視下面的浩蕩雪原,頗有天地之一小的感觸。

    「小明,野外實踐到這一步,我也沒什麼教你的了。現在由你決定,我們是前進,還是返回!」秦舞淡淡遠眺,這是她自訓練以來,第一次正式喊他的名字。

    小明卻沒有留意到秦舞的這一細微變化,他正望著雪原的盡頭,再過去就是大海了,而大海邊就是……

    他的心激動萬分,滿腦子都被一個這麼多年一直纏繞在他心頭的念頭所充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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