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神界潛規則 作者：皇上青樓 (連載中)

第90章 0090 驚險
紫色符箭蘊含的星元極為強大，天地間的元氣被瞬間洞穿，發出了布帛撕裂般的聲音。比聲音擴散更快的是符箭的速度，在羅格的視線裡，五道符箭前一刻還在少女手中，下一刻便到了他的眼前，在中間多出了一條紫色的細線。

    感受到這一箭帶來的恐怖殺意，羅格再也顧不上下落的沐陽，體內星元瘋狂的湧入手裡的佩劍之中，嘴裡發出一聲暴喝，橫劍在胸，朝前迎了上去。

    紫色符箭散發著點點金芒的箭鏃刺在了羅格的佩劍上，青鋼打造的劍身以箭鏃接觸的一點為中心朝後迅速彎去，飛濺的星元在他厚重的胸甲上射出數十個密密麻麻的小洞，彎曲的佩劍終於抵擋不住符箭的力量貼在了他的胸口，羅格在劍甲碰觸的一瞬間身體被驟然撞起，朝後飛去，人在半空中，他手中彎曲的青鋼佩劍彈回原樣，發出一陣嗡嗡的震顫聲，這時，符箭破空發出的撕裂聲響才傳入他的耳中，空氣中那條箭尾拖出的紫色細線轟然爆裂，化成一抹輕煙迅速消散。

    和羅格同時被符箭擊飛的還有另外三名魔將和癩九，他們的身體剛剛飛起，驚叫聲在喉嚨中尚為發出，半空中落下的那柄被地獄之火燒成赤紅的無名長刀便已刺在了巨獸身上。

    三米長的刀芒攜著一米長的刀身瞬間洞穿了巨獸的身體，隨著巨獸的狂奔，在它身下的碎石路上拖出了一條深深的溝壑。

    巨獸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前衝的身體再也無法保持平衡，一個趔趄撲倒在地，小山般的身體擦著地面朝前滑去，速度竟不比奔跑時慢多少。

    在巨獸倒地的同時，沐陽便被瞬間甩起，狠狠砸在前方幾十米外的城門上後重重摔在地上，當週圍顛倒的世界在他視線中重現變得清晰時，入眼的是巨獸急速撞來的小山一般的身體，而那支一米多長的獨角正對著他的的胸口！

    「啊。」

    沐陽一聲驚叫，急忙起身躲閃，卻發現透支真魔之力後全身虛弱的連手臂都無法抬起，一種來自神魂深處的恐懼讓他閉上了眼睛。

    「媽-的，完了！」

    咔嚓！

    沐陽的眼睛剛一閉合，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晶體破碎的聲響，破碎聲接連不斷，一聲接著一聲，他感到周圍空氣中出現了一種極為熟悉的氣息，那是——

    時間短暫的並不比眨了一次眼睛長多少，世界迅速在沐陽的感知中變得清晰起來，他看到在巨獸的正前方，立起了一面深藍色的透明晶盾，晶盾剛一出現便被獨角撞碎，再凝聚再撞碎，薄薄的盾壁看似不堪一擊，每一次出現卻都能讓巨獸的速度大幅減緩，當第十三道咔嚓聲響起時，巨獸的身體便完全停住，那支獨角鋒利的角尖正好抵住了他的喉嚨。沐陽的全身已被冷汗濕透。

    從沐陽升空，到羅格五人被符箭擊飛，到他長刀刺入巨獸體內人被甩出，到晶盾出現把巨獸阻住，前後不過短短兩息時間，對戰場上的許多人來說卻像兩年一樣漫長。

    不知是沐陽那天降的一刀太過震撼，還是癩九和四位魔將被擊飛太過意外，亦或是晶盾破碎的聲音太過刺耳，魔軍的攻勢出現了短暫的凝滯，戰場上的喊殺聲瞬間降到了谷底，彷彿戰鬥已經結束。

    最先打破這種沉悶的是葉雨清脆焦急的聲音。

    「喂，你……沒死吧。」

    殘留的真魔之血再次燃起，失去的力量重新回歸體內，沐陽緩緩站起身，看了一眼因內臟被地獄之火燒成灰燼而死去的攻城巨獸，然後跳上它的後背，拔出插在它體內的無名長刀，扭頭朝城牆上看去。

    一張精美的小臉正滿臉擔憂的探出垛口朝下張望著，兩面厚重的巨盾擋在左右，偶爾有一兩支利箭飛來，被盾牌下，那張小臉在看到沐陽的瞬間露出一個足以傾倒眾生的迷人微笑，歡呼道：「啊！你沒死！是不是我的盾救了你？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沐陽沉默無語，看著那張永遠洋溢著歡笑的臉，聽著那歡喜的聲音，黑眸中竟有淚光湧動，若不是大敵當前，他一定會沖上城牆把葉雨抱在懷裡說聲對不起，道聲感謝，為喊了這麼久的白痴而道歉，為剛才的救命之恩而道謝。如果沒有那十幾面雷罡盾，以巨獸的衝勢，他的身體早就被洞穿，就算不死在當場，怕也很難活命。

    想到這裡，沐陽沖葉雨伸出了大拇指。

    ……

    城樓上，思思湛藍色的美眸一直盯著遠處的癩九和羅格四位魔將，清麗的臉上微微有些蒼白。

    剛才的五支紫色符箭是她目前所能發出的最強一擊，裡面蘊含了她的本命力量，在血毒剛除，元氣未完全恢復的情況下動用血脈能力即便是古妖族會感到有些吃力，看到在地上踉蹌後退又迅速站穩的五人，她的雙腿微曲，騰空躍起，如同一隻捕食的母豹一般輕輕落在了城下，她的雙腳剛一沾地，飄灑在身後的黑色秀髮無風自動，插在腰間，腿側的十幾把奇異刀刃同時飛出，圍著她身體四周急速的旋轉起來，捲起的道道光刃瞬間就奪走了周圍十幾名魔族戰士的生命。

    看到如同沐浴在聖光中的思思，感受到空氣中瀰漫的強大威壓，悍不畏死的魔軍心中湧出了一絲懼意，幾名高級血骷戰士舉著巨劍鋼盾竟不敢向前，後面蜂擁而至的三千魔軍也紛紛向兩側躲避，黑岩城北門前方出現了一片空白地帶。

    戰爭遠未結束，甚至才剛剛開始，但攻城巨獸的死卻再一次振奮了守軍的士氣。

    城中鼓聲雷動，城外喊殺聲再起，五大家族在快速的破壞著城下的雲梯，魔軍的血蛂兵已經爬上了城牆，和守軍展開近戰。

    沐陽手握長刀，緩緩轉身，目光穿過身前思思身周飛旋的利刃的縫隙落在遠處癩九的臉上，他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眼睛裡流露出從未有過的仇視和恨意。

    「癩九，不管你是怎麼復活的，今天，老子就再殺你一次。」

第90章 0090 驚險

第91章 0091 我不信

真血燃燒的火焰再次裹住了沐陽的全身，他手裡的無名長刀帶起一道火紅的長虹斬向前方的癩九，癩九舉劍相迎，刀劍碰撞產生的氣浪在地面捲起了一團塵霧，周圍所有的草芥沙石，連同一具血骷戰士的屍體在氣浪中紛紛解體，化成細小的顆粒融入塵霧之中。

    沐陽撲出的同時，思思在十幾道飛刃的纏繞下也衝向了羅格，她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兩把月牙狀的彎刀。

    感受到思思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息，四名魔將同時揮劍把她圍在中間，緊密的兵器碰撞聲就像被狂風吹動的風鈴，在沸騰的戰場上綿綿響起。

    看到沐陽展現出的恐怖戰力，城上嚴沙余華兩位家主的臉色早已變得一片慘白。

    他們在混亂中相互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那一抹震驚和心悸，回想起昨夜竟然還打算用武力制服沐陽將其交給魔軍，頓時覺得一陣陣後怕。四境巔峰，如此實力別說是在小小的黑岩城，就算放在夏都開陽也要歸入強者的行列，這要真想滅掉他們家族，除了引頸待割外任何反抗都是多餘。

    在修行的九個境界中，每兩個境界間都是一條無法踰越的鴻溝，其中以三境四境的差距最大。

    按照修行界數萬年積累下的經驗，武星，戰星，斗星三境被稱為『天賜』三境，這個境界的修行者戰鬥時依舊停留在力，速，技的層面，還不能算是真正的修行。

    而一旦跨過三境門檻，進入四境，修行者的實力就會翻倍提升，不管是四境星凝，五境星魂，還是六境星域，都已超出了『技』的層面，提升到『氣』和『意』的高度，這三個境界才是真正修行的開始，它考驗的是修行者的悟性和天賦，被修行界稱為『天啟』三境。

    在正面戰鬥中，天賜三境之內，修行者可以依靠精良的裝備，強悍的武技等諸多手段實現越境挑戰，但面對四境高手的時候，再強大的三境修行者也沒有獲勝的可能。

    沐陽的修為只有武星境五品，還遠遠沒有達到四境修行者的領悟深度，但真魔之血燃燒後釋放出的強大力量已暗含了天地間的某種規則，絕非普通的四境高手可比，即便是毫無修行天賦的普通百姓也能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恐怖，更不要說五大家族的修行者了。

    強大隻是相對而言。

    在沐陽的瘋狂攻擊下，癩九節節後退，無名長刀劈出的刀罡一次次斬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猙獰的傷口，癩九身上也漸漸冒出一層黑霧，他手裡的蛇形劍在黑霧中上下翻騰，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這種局面，落在任何人眼裡，都會認為是沐陽佔據了優勢。可沐陽卻不這麼想，不僅如此，他被怒火燒紅的眼睛裡竟漸漸浮現出一抹痛苦不甘的恨意。

    痛苦和他身上的傷口無關，不甘是因為他已經感覺到魔血燃燒爆發出的力量正在緩緩減退，而直到現在，他都沒能逼癩九現出本體。

    不現出本體就意味著癩九應付他並不吃力，就意味著他今天要殺死癩九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實現。

    更讓沐陽吃驚的是，他發現癩九身上那些被無名長刀砍過留下的傷口正在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傷口外翻的骨肉隱隱透著一些銀白色的光點，當他忽然想通那些光點是什麼的時候，心臟驟然收緊，震驚的刀差點掉落在地上。

    是神賜！癩九體內怎麼會有神賜的聖輝！

    就在沐陽愣神的一剎那，癩九突然發起了反擊，纏繞在他身體周圍的黑霧以爆裂的方式朝四周擴散開來，把沐陽的身體連同他體外燃燒的真血火焰全都包裹了進去，黑霧之中，那支蛇形紅劍幻化出了十幾道血紅色的蛇影，以一種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刺入了沐陽的小腹，並洞穿他的身體，在後腰露出了半截猩紅的劍尖。

    沐陽身體猛的一僵，真血燃燒發出的焰火瞬間變得暗淡起來，他像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一般，呆呆的盯著癩九那張猙獰醜陋中透著得意的臉。

    「你……體內怎麼會有神賜。」沐陽顫抖著聲音問道。

    看到沐陽的反應，感受到他體內迅速流逝的魔血力量，癩九喋喋的怪笑了兩聲，道：「你想不到吧，這都是拜你所賜！」

    「難道，這就是你復活的原因？」

    沐陽驚駭的眼神裡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不錯！」

    癩九上前兩步，一把抓住沐陽胸前破碎的衣服，恨聲道：「當初，你把我吞噬的血肉裡混入魔血，想借神賜的力量將我殺死，可九爺命大，不僅沒死，還靠神賜的聖光驅盡魔血，重新活了過來，是不是沒想到？啊？喋喋……另外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借助神賜的力量，我還覺醒了九嬰一族最強大的天賦能力——九命真身！擁有了和天域諸神一樣無盡的壽命，沐陽，你是不是很後悔？是不是很震驚？很絕望？啊？」

    癩九的聲音在黑霧中迴蕩，卻沒有擴散出去，周圍魔軍被黑霧中散發出的恐怖氣息所迫，沒有一人敢逼近。

    沐陽身上的地獄之火越來越暗淡，他看著癩九死灰色的醜陋面孔，喃喃道：「九命真身，無盡壽元……」

    癩九又發出了兩聲怪笑，「我本以為雷虎也在城裡，這才讓你多活一天，沒想到，那個瘋子竟然沒和你在一起，真是枉費了九爺的一片苦心。也罷，念在這幾年來你對我不錯的份上，就讓你死的痛快一些，放心，不會很疼的，九嬰吞噬補品的速度，一向很快。」隨著癩九的聲音，他頭頂的那幾塊紅斑忽然鼓了起來，從裡面鑽出了八顆猙獰的蛇頭。

    看到這八個蛇頭，沐陽呆滯的眼神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這麼說來，你來找我，根本就不是為了魔君？」

    「九爺有那麼蠢嘛。」癩九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了，「我只不過是利用這群魔崽子罷了，等吞噬完你的血肉，得到你體內的力量後，我便會成為妖族最強大的存在，到時候，我會多殺幾個魔人，算是替你報仇。」

    看著癩九因得意而變得越發猙獰的臉，沐陽忽然笑了，笑容裡湧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決然和堅毅。

    「難道，你以為得到了神賜的力量，老子就真殺不死你了嘛！」

    說著，沐陽突然伸手從後面勾住了癩九的脖子，同時，手裡的無名長刀狠狠插進了他的體內。

    「我不信。」


第91章 0091 我不信

第92章 0092 三句對話
癩九沒有躲，他的手依舊握在蛇形紅劍的劍柄上，頭頂鑽出的八顆蛇頭在黑霧中不停的搖擺著，發出嘶嘶嘶的聲音，八雙蛇眼中流露出嘲諷的神色。

    癩九看都沒看洞穿身體的無名長刀，就像完全沒感覺到痛苦一樣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青灰色的嘴唇，道：「你的真魔之血已經用盡，就算……」

    話只說了一半，癩九的臉色忽然變了，他猛的低下頭，發現無名長刀插在他的胸腹之間，幾道暗紅色的血線正順著刀身上的紋路流入他的體內。血線的另一端，連接著沐陽的手，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刀柄握在了刀身上，鋒利的刀刃割破了他的手掌，化成了血線的源頭。

    讓癩九震驚的正是刀身上的這些血線，那裡面不僅散發著純淨的魔血氣息，隱約還能看到一些銀色的細絲，這些細絲癩九非常熟悉，那是神賜聖光彙集成的純淨能量，是所有巫邪毒惡力量的剋星，他體內的那些銀屑便是神賜所化，令癩九難以置信的是，這些和魔血天生相斥的神賜光輝竟然隨著沐陽體內的血液一起流了出來，這怎麼可能！不是說神賜和魔血是無法共存的嗎？！他難道是要和自己同歸於盡？

    沒等癩九想明白個中緣由，一股直刺神魂的劇痛讓他從震驚中瞬間清醒，那股刺痛來自插進他體內的那把刀。隨著沐陽血液的流入，無名長刀的刀身忽然燃燒了起來，燃燒的火焰順著握刀的手臂迅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赤紅的火焰中射出無數道銀色的光線，這些光線越來越亮，不僅驅散了周圍的黑霧，還把霧中兩人的身體照成了近乎透明的顏色。

    一道淒厲的慘叫自癩九嘴中發出，直到看到那張俊秀的臉上流出的邪笑，他才明白沐陽受自己一劍的原因。他是在故意示弱，是在尋找殺死自己的機會，哪怕是同歸於盡！

    是的，沐陽把最後的真血力量和神賜之力同時釋放，就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自昨天見到癩九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思索該如何才能將其殺死，如何才能給師傅師姐和島上的無辜村民報仇，為此他想了十幾種辦法。

    可今日一戰，當沐陽看到癩九體內隱藏的神賜力量時，便知道要想殺他，除了依靠神賜和真血相斥產生的毀滅力量外再無他法，哪怕為此會付出沉重的代價甚至生命。

    這一刻，沐陽拋棄了一切，忘記了一切，他的心裡只有仇恨，完全忘記了逃離暗星島前師父的叮囑：不要動用真魔之血，它會燃燒你的壽元，會觸發神賜，兩種力量一旦發生碰撞，你很可能會立刻死去。

    沐陽不怕死，癩九卻怕，當感受到銀紅色的火焰中竟然產生出連神魂都能摧毀的力量時，他再也無法隱藏實力，頭上的八顆蛇頭同時張開大嘴，吐出了八道猶如實質的黑色粘液，同時，他被殘留黑霧遮蓋住的身體表面突然長出了一層黑褐色的蛇鱗，枯瘦的腰身驟然膨脹，一道來自九嬰族的本命力量自體內轟然爆發，隨著一聲雷鳴般的巨響，把抓住他脖子的沐陽連同手裡的長刀一起彈了出去。

    隨著體內長刀的抽出，癩九身上的傷口處噴出了一股血泉，他痛叫著倒在地上，劇烈的翻滾著，慘叫聲不絕於耳。

    ……

    ……

    攻城之前，羅格等四位魔將和癩九對如何抓住沐陽曾有過一番商討，討論的最終結果是羅格四人負責纏住思思和可能會出現的雷虎，癩九獨自迎戰沐陽，他保證會在一炷香的時間裡將沐陽降服。

    羅格幾人皆是四境強者，又是戰鬥經驗極為豐富的魔軍大將，戰鬥一開始，他們就想把思思逼離沐陽的戰圈，希望給癩九制服沐陽創造機會。

    可等雙方一交上手，他才意識到思思的強大，才明白昨夜癩九提到思思時為什麼臉色會變得異常難看，他們四人聯手，竟然完全佔不了上風，不僅如此，反而處處受制。

    速度，羅格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在不動用星元的情況下擁有如此可怕的速度，在四位實力強悍的四境魔將釋放的劍氣夾縫裡，那個嬌小的身影就像鬼魅一樣忽閃忽現，她手中的月牙彎刀就像毒蛇一樣狠辣，詭異，每次遞出都會在幾人身上留下或深或淺的傷口，這些傷對天生**力量強悍，擁有高級血脈傳承的魔將來說本無大礙，可當數量積攢到一定程度時也會影響到他們的戰鬥力。

    最讓羅格心驚的是，癩九曾告訴過他，思思是古妖族，她最強大的戰鬥手段是來自妖族的血脈傳承，那需要她現出本體後才能使用，而如今，四人幾乎拚勁了全力也沒能逼她妖化，難道真要動用本命的力量才能將她誅殺？

    想到這裡，羅格暴吼一聲，一道陰冷至極的氣息順著手臂湧入手中的青鋼劍中，劍身上頓時覆蓋了一層密密的寒霜，至冷的寒氣以他的身體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他身後幾步外一名重傷的血骷戰士看到這一幕，眼神中的驚恐和絕望剛一生出便被寒氣凍成了一座冰雕。

    感受到羅格身上散發出的恐怖氣息，另外三名魔將也不再留手，全都祭出了最強大的攻擊手段，一時間，四人身周方圓幾十米內的天地元氣都變得紊亂起來，半空中出現了一道道扭曲的波紋，這些波紋交織相撞，發出雷暴般的聲響，中間不時有火花亮起，在雷火之間，忽然出現了四道巨大的劍影，這些劍影，或砍，或挑，或撩，或刺，幾乎同時落在了中間那個嬌小的紫色身影身上。

    思思雙手反握月牙彎刀，圍繞身周飛旋的十幾把利刀在剛才的戰鬥中已被擊落大半，她清美的小臉上一片冷漠，白皙的額角泛起了一層濕氣。以一抵四，她應對的並不輕鬆，這四名魔將比想像中的還要強悍，他們戰鬥經驗豐富，體內星元渾厚，在不動用血脈力量的前提下，要想殺死其中任何一人都極為困難。

    有幾次，思思都有現出本體的衝動，只要妖化，她就會擁有五境五品修行者的實力，真實戰鬥力還要強大，那時再對付起四名魔將便會輕鬆的多，就算不能立刻將對方殺死，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吃力。可她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讓思思忍耐的原因是開戰前她和沐陽的一次交流，那次交流時間很短，從開始到結束思思只說了三個字，沐陽也只說了三句話。

    「我要先殺攻城巨獸，你幫我牽制住癩九和四個魔將。」

    「嗯。」

    「殺了巨獸，我去殺癩九，你對付四個魔將。」

    「嗯。」

    「在我逼癩九現出本體前，你不要妖化……你的本命攻擊，是我們最後的底牌。」

    「嗯。」

    思思一向對沐陽的話言聽計從，這次自不會例外，只是她點頭除了覺得沐陽的戰術安排並無不妥外，還留了自己的一個小心思。

    仇恨會矇蔽一個人的靈智，可活著更重要。思思本能的並不覺得沐陽能殺的死癩九，就算兩人聯手也很可能會失敗，那時，她便要帶沐陽逃走。逃，也需要實力。

    可如今，當看到半空中突然降落的四把巨劍時，思思的臉色變了，來自古妖獸的本能告訴她，這四道劍影，如果不動用妖化的力量，她必定會被擊成重傷，也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癩九撕裂般的慘叫聲。

第92章 0092 三句對話

第93章 0093 戰後悲歌
  到了現在，思思再也不顧上隱藏實力，她寧靜深邃的藍眸瞬間變成了亮銀色，散發著瓷一般光澤的小臉上綻放出耀眼的光亮，身後黑髮無風自動，在純淨的白色光芒下，那張櫻紅的小嘴以極快的頻率顫動著，隨著雙唇的闔動，一圈圈肉眼可見的墨綠色氣息如水波般以她的唇角為中心迅速朝周圍蕩漾開來，這些氣息剛一散出，便凝聚成一道道手掌大小的月牙狀光刃圍著她的身體飛速旋轉，在光刃飛旋濺出的光影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個銀白色的獸狀虛影。

    凝聚四位魔將本命力量的一擊終於落了下來，四把巨大的劍影狠狠劈砍在銀色獸影上。

    咔！

    一團幾近亮瞎人眼的白光在巨劍碰上獸影的一剎那轟然炸開，一聲山崩地裂般的轟響以思思五人為中心傳向四周，在四散飛濺的塵土之中，羅格幾人就像被巨浪拍出的一葉孤舟，又像狂風吹舞的一片枯葉，翻滾著飛向半空後重重砸在地上。

    星元碰撞帶來的恐怖力量隨著那聲巨響迅速消散，露出了地面上一個五米方圓，半米多深的大坑，和坑中一個嬌小的紫色身影。

    思思細嫩的臉上依舊白潔如玉，她雙手反握月牙彎刀，雙眸中銀光漸斂，又恢復到先前的湛藍色，只是眼睛裡多了一抹淡淡的痛楚。

    她看都沒看重傷的羅格四人，只是稍一遲疑便躍出土坑，迅速朝沐陽墜落的地方掠去。

    思思的速度極快，動作敏捷的就像一頭捕食的母豹，幾個起落便來到了沐陽身旁，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黑霧中漸漸停止了哀嚎的癩九，又看了一眼沐陽因失血過多而變得慘白的臉，思思微一遲疑，不顧沐陽嘴裡嘟囔著什麼，背起他朝城裡飛速奔。

    此時城牆上早已混戰成一團，在血蛂兵的協助下，大批的血骷戰士順著剩下的十幾架雲梯爬上了城牆，五大家族的修行者圍在垛口處，和衝上來的魔軍打成一團，在滿城的鮮血和屍骨的刺激下，守城百姓心頭的那最後一絲恐懼早已消失，他們終於爆發出了邊陲人才有的血性和悍不畏死的勇猛。

    一個肚子被刨開，內臟流出滿地的中年大漢，看到一名血骷戰士退到他身旁，忽然抱住他的腿，張開嘴狠狠咬在了他的腳踝上，血骷戰士發出一聲痛叫，手裡的巨劍用力刺入中年大漢體內，大漢身體一僵，就此死去，他的手臂卻依舊死死抱在這名血骷戰士的腿上，牙齒深深嵌進他的肉裡，在這名魔軍想要彎腰掰開他的雙臂時，一支長槍突然刺入他的軟肋，槍頭拔出，血流如注，血骷戰士痛苦的倒了下去。

    一名重傷趴在垛口上的百姓，看到一個剛跳上城牆的血蛂兵正準備偷襲一名背對著它的修行者，他用盡全身力氣一躍而起，撲在血蛂身上和它一起墜下了城牆。

    相似的畫面在城牆上隨處可見，思思背著沐陽，藉著僅剩的三把飛刃在魔軍中殺出一條血路衝到一架雲梯下，城牆上邊殺敵邊留意著城下戰況的葛天兵看到這一幕急忙調動人手支援。手持焰刃，身上衣服早已被鮮血染紅的葉雨聽到聲音把體內的最後一點魂元化成幾道天雷丟在了雲梯上的血骷戰士身上。

    在葉雨眾人的援助下，思思終於沖上了城牆。

    「魔軍大將被沐陽打廢了，兄弟們殺啊！」

    在確認了沐陽只是昏迷並無大礙後，葛天兵抹了一把臉上的污血，扯著嘶啞的嗓子忽然大喊起來。

    聽到葛天兵的聲音，城上守軍士氣大振，一些體力耗盡的守軍身體裡的潛能被再次激發，深知城主脾性的齊虎等幾個校官馬上附和著喊了起來。

    「攻城巨獸被滅，城門他們進不來，快，砸雲梯，砸光雲梯我們就贏了！」

    「砸呀！」

    「殺呀！」

    ……

    ……

    時間在城牆上下不斷濺出的鮮血和積高的屍體中緩緩流逝。

    瀰漫的血腥氣息把天邊的浮雲都染成了一抹紅色，奪目的烈日早已把視線移到了別處，僅留的餘輝也在雲層下躲躲閃閃，掙紮著朝西逃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城牆上的大戰也已接近了尾聲。

    橫臥著數千具屍體的黑岩城幾乎變成了一座死城。

    魔軍後營吹起了撤退的號角。

    城牆下幾十個血骷戰士撤走了最後的三架雲梯，城牆上倖存的弓弩手舉起手裡的弓箭卻發現連拉弓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好無力的垂下手臂，脫手的長箭落在城垛上，彈了一下後掉下城牆，插在了一名死去魔軍的褲襠中間，搖晃了兩下便不動了。

    「我們贏了？」

    「魔軍撤退了？」

    倖存的守軍百姓看到魔軍撤退的身影，恍若如夢初醒一般完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贏了。

    是真的贏了。

    魔軍第二次進攻黑岩城的戰鬥在留下了將近四千具屍體後慘敗而歸。

    黑岩城僅憑著三百多守軍獵人，三千多百姓就連續打退了兩次血骷軍團的進攻，這份戰績已足以載入大夏國乃至整個人類的戰爭史冊。

    勝利，理當慶祝，城牆上卻沒有人歡呼。

    看著遍地的殘肢斷臂，每一個倖存的士兵百姓心裡都沉重無比。

    他們甚至希望倒在地上永遠不再醒來的是自己。這不是什麼大無畏的犧牲精神，也和什麼勇氣，大義無關。

    之所以會產生這種念頭，那完全是因為他們心頭的恐懼和絕望。

    是的，恐懼，戰鬥中被鮮血和死亡逼走的恐懼隨著戰鬥的結束再次襲來，佔據了他們的內心，矇住了他們的靈魂。

    魔軍敗了，卻並沒有死光。

    他們會繼續攻城。

    三千百姓倒下了大半，城中能戰鬥的人手已不足一千，箭矢消耗殆盡，投石所剩無幾，下一役，將以何來戰？

    「清點戰損！」

    城牆上響起一個虛弱的聲音，倖存的守軍中有人動了起來，一張張神情麻木的臉上漸漸有了活動的跡象，一名倚在城樓旁的百姓忽然雙手捂面，放聲大哭，哭聲在靜寂的城牆上隨風飄蕩，聽到聲音，更多的人流下了眼淚，那畫面，好生淒慘，甚是淒涼。

第93章 0093 戰後悲歌

第94章 0094 一簾幽夢
夜幕降臨，黑岩城上空漂浮著一團血紅色的霾。

    城主府的一間臥房裡，沐陽躺在床上，雙目緊閉，他滾燙的身體裡不斷響起細微的嗶啪聲，那聲音就像炭火餘燼發出的最後呻-吟，又像冰山斷裂傳出的痛哼，在沉寂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

    思思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塊打濕的手巾，美麗的小臉上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擔憂和恐慌，她一邊用手巾擦拭著沐陽不斷流汗的臉，一邊誦唱著來自本族的一種古老祭語，向天域諸神為他祈福，低沉的聲音已經哽咽。

    床上的沐陽緊握雙拳，臉上表情極為痛苦，此時的他，準確的說是他的神魂正在一片火海中奔跑。這片火海沐陽並不陌生，半年前他魔血覺醒的那天晚上就曾來過這裡，這裡是他魔血力量的源泉，也是讓他痛苦的根源。

    熊熊烈火包裹著沐陽的全身，灼燒著他的神魂，他拚命奔跑，速度卻越來越慢，最終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

    朦朧中，沐陽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那聲音細膩，柔媚，充滿了誘惑。

    「主人，主人……」

    沐陽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站在了一個奇異的空間裡。

    這個空間似乎封閉，卻又無限寬廣，道道七色元氣憑空垂落，匯成一片雲的海洋，繚繞變幻，絢麗多彩。

    即便是第一次進入這裡，沐陽還是本能的知道這就是魔族修行者所謂的識海。

    在他頭頂上方，七色元氣中間，有一座晶瑩剔透，霞光四射的宮殿，那便是魔修者常說的命宮。

    而他的腳下，是一個青綠色的湖，清透潔淨的湖水深處，有一片深紫色的空間，就像一座幽靜的府邸。

    這便是魔修者的紫府。

    視線投向識海的正前方，在元氣最濃郁的那處空間中心，一座白雪覆蓋的巨大山峰巍峨聳立，那便是魔修者的雪山。

    命宮，紫府，雪山三竅貫通，七色元氣就能源源融匯，最終化成星元，流轉於魔修者的體內。

    只是，沐陽的識海中間，並沒有凝結的星元，一縷縷流向雪山的七彩元氣剛一聚攏就會化成無比灼熱的火焰。

    暗紅色的火焰溫度高到了極點，周圍的空間在高溫下都變得扭曲起來。

    隨著焰火的跳躍，無數道細長的火線伸向四周的虛空，不僅是識海，就連上方的天宮和深湖中的紫府都被塗上了一層火紅的顏色。

    那個充滿魅惑的女人聲音正是來自火焰的最深處。

    「是在叫我嗎？」沐陽想道，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就化成真實的聲音傳了出去。

    「是啊，主人，你不記得了我了？我是露娜……」女人魅惑的聲音又傳過來。

    「露娜？」沐陽想了想，他的確不記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只好說道：「我好像不認識你。」

    露娜發出一陣嬌笑：「主人剛醒，記憶還沒有恢復，不記得露娜也是正常，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人既然醒了，那就隨露娜回去吧。」

    沐陽有點懵：「回去？去哪？」

    「回主人的府邸，黑獄啊。」

    「黑獄？」

    隨著露娜的聲音，沐陽感覺整個識海忽然暗了下來，在他腳下，出現了一條由黑色琉璃石鋪成的通道，通道盡頭，是兩扇半透明的大門，門後虛無中有一道朦朧的女人身影正不停的扭動著身子，向他招手。

    沐陽的眼睛一下瞪圓了，專注、知微兩大天賦本能運轉，虛無中那道模糊的身影在他視線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雪白的肌膚，圓潤的雙-峰，挺翹的豐-臀，修長的玉-腿……

    女人全身赤-裸，擺出各種誘人的姿勢，沐陽只覺得喉嚨發乾，兩腿不受控制的朝前邁去，每走一步，他的識海都會暗淡一分，雪山上的火焰裡隱隱出現了道道墨綠色的細絲！

    在沐陽身後，黑琉璃通道節節破碎，他離門後赤-裸的女子越來越近，露娜的聲音如同夢魘般在他耳邊不停的呼喚著。

    「快啊主人，露娜在等你。」

    「來啊。」

    沐陽的速度越來越快，雖然僅存的一絲理智提醒著他前方充斥著極大的危險，可露娜的聲音和身體對他似乎有著一種本能的誘惑，就像快要渴死的人忽然看到一汪清水，讓他根本無法抗拒。

    沐陽的識海完全暗了下去。

    七彩元氣也停止了流動，只有前方門後虛無中露娜的身體在發出淡淡的光華。

    沐陽終於衝到了門前。

    露娜誘人的**在知微天賦下變得格外清晰，夢囈般的聲音猶如一把小毛刷不停撓著沐陽的心，讓他忍不住想立刻撞開大門將她揉碎，吞掉。

    沐陽抬起手，迫不及待的想去推門，然而他的手剛碰到門壁，神魂深處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懼，門後露娜的身影竟已消失不見，代替的是一道流淌著赤紅色岩漿的無底深淵！

    「啊！」

    沐陽發出一聲驚叫，他急忙收回手掌，卻發現眼前的大門轟然破碎，門內湧出一團黑色濃霧，濃霧化成一隻巨手直接纏住了他的身體，將他拖朝下方的深淵拖去。

    「魔子，我終於抓到你了！」

    露娜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只是再也沒有了先前嬌柔妖媚的味道，代替的是陰謀得逞的狂喜和刺耳尖叫。

    這一刻，沐陽的神魂一片清明，無數記憶碎片在靈魂中一閃而過，知微天賦讓他本能的感覺到了那團黑霧的力量有多麼的強大，他放棄了抵抗，放棄了掙扎，任由身體朝深淵中墜落，全然沒有注意到上方的命宮正在大放光明——

    刺眼的光芒當空照下。

    露娜的尖叫忽然變成了慘叫。

    周圍的黑暗化成了純粹的白。

    凝結的七彩元氣重新流動起來。

    那道滾動著赤紅色岩漿的深淵轟然破碎。

    沐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只感覺下降的身體突然停了下來，整個識海又恢復到了初始時的狀態。

    通道消失了。

    大門消失了。

    深淵消失了。

    黑暗消失了。

    只有露娜尖細刺耳的慘叫在識海中迴蕩。

    沐陽醒了過來。

第94章 0094 一簾幽夢

第95章 0095 覺醒
周圍的世界在沐陽的視線裡漸漸變得清晰，最清晰的是那張熟悉的小臉。

    看到沐陽睜開眼睛，思思憔悴暗淡的臉頰上忽然有了光，她張了張小嘴，想要說些什麼，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一剎那，萬般滋味全都化成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她輕輕趴在沐陽的胸口上，像是生怕把他壓疼，小臉卻又貼的緊緊的，像是生怕他再次睡去永不醒來，就那麼用無聲的淚水來宣洩著內心的擔憂和喜悅。

    沐陽靜靜的躺在床上，真血燃燒帶來的劇痛已經消失，神賜治癒了他身上所有的傷口，他又一次在兩種力量的對撞中活了下來。

    感受著身上那個嬌小身體傳來的溫度，聽到那輕微的哽咽聲，沐陽垂放在身邊的手臂慢慢抬起，撫摸在了那頭柔順的黑髮上。

    這是沐陽第一次看到思思哭，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堅強倔強的女孩竟然也會流淚。兩人從七歲相識，在暗星島上一起生活了七年，七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有快樂，有悲傷，有爭吵，有嬉笑，倆人一起在溪畔抓魚，一起進密林狩獵，有時為抓一隻野兔繞跑大半個青牛山，有時被山豬追的狼狽逃竄，不論什麼時候，思思臉上都會掛著甜甜的笑。

    沐陽喜歡看思思笑，他覺得思思笑起來是最美的，除大師姐外，這個世上他從沒見過一個女孩能像思思笑的那麼好看，那麼令人賞心悅目，彷彿整個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全都聚在了那張小臉上。

    自從暗星島被魔族大軍圍殺後，思思臉上就再也沒有了昔日的笑顏。她偶爾也會笑，可笑中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直到得到七夜妖蓮的那一天，沐陽才又一次看到了島上那個愛笑的女孩。

    思思從未哭過，即便魔軍圍島，看到親人慘被屠殺，即便身中血毒，每日忍受著那噬魂的劇痛，她也從未掉過一滴眼淚。

    三月前的一天夜裡，天空繁星似錦，皓月高懸，兩人坐在院前的箭塔上追憶起往事，說到傷心處沐陽黯然神傷，思思在一旁默默的遞過手帕給他擦去眼角的淚珠，看著思思平靜中透著關切的小臉，沐陽忽然有些生氣，惱道：「你難道不會哭嗎？每次都是我一個人掉眼淚，你知不知道這讓我感到很沒面子，你就不能配合一下？現在又沒外人看見。」

    聽完這些話，思思沉默了很長時間，就在沐陽以為自己的聲音太大嚇到她的時候，思思忽然認真的說道：「我的眼淚只為一個人流。」

    「一個人，誰？」沐陽怔了怔，恍然道：「噢，我明白了，是不是你以後的男人？」

    沐陽說話時的語氣很是沒心沒肺，思思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

    時隔數月，那夜聊了些什麼沐陽早已淡忘，他只知道思思被自己說的羞紅了臉，後來似乎還發了點小脾氣，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思思哭了。

    她哭的是那麼的傷心，無聲的淚水打濕了沐陽的胸膛，融化了他的心，這一刻，他感覺思思像一隻被拋棄在深山中的幼獸，聳動的雙肩是因寒冷而發出的顫慄，顫抖的身軀是因孤獨感到的恐懼，抱緊的手臂像是要留住黑暗中的最後一絲光亮，顯得那麼的痛苦和無助。

    淚水打濕了沐陽的雙眼，想起半年來做過的一次次承諾，想起夜燈下等候自己回家的那個孤單的身影，想起昨天夜裡瞞著她和葛天兵定下的計策，想起今日戰前做過的那個保證，心裡頓時生出深深的愧疚和自責。

    「對不起。」沐陽的聲音有些沙啞，「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拚命了，我為沒有想到你的感受而道歉，我為自己的衝動向你認錯，我……」

    「你沒有錯。」思思忽然打斷了沐陽，她抬起頭，擦擦臉上的淚水，道：「也不用說什麼道歉的話，癩九給你的傷害太深，你想殺他我也理解，你無論做什麼事情，我都會支持你。我哭，是因為高興，是因為你終於活了過來。」

    沐陽看著思思的小臉，難受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很多事情他心裡都明白，說的再多，如若做不到，又有何用？就像今日在城樓之上，他答應思思如果打不過癩九就會逃跑，最終卻選擇了同歸於盡。

    傷心總會過去。

    死裡逃生畢竟是好事。

    經歷過島上的大難後沐陽和思思早已學會了淡忘，短暫的傷感過後，思思看著沐陽的臉驚訝道：「你……破鏡了？」

    沐陽楞了一下，心念稍動，迅速開始內視自觀，幾息之後，他睜開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驚叫道：「十一個星竅，我現在戰星境一品了？怎麼會這樣。」

    大陸上的修行者，依靠點亮體內的命竅提升實力，不論是星師還是魂師，每一個竅位的點亮都需要幾十天甚至數月的時間，沐陽因為體質特殊，修行速度極為緩慢，不久前和葉雨學習御雷術時引發的一道光柱讓他莫名其妙的打碎了魂竅上的晶壁，成為一名能正常修行的魂師，這件事情給兩人帶來了莫大的驚喜。

    今天中午，沐陽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和癩九大戰，僥倖存活後竟然直接點亮了五個星竅，這件事情已不再是驚喜那麼簡單，一瞬間，屋裡的兩人全都呆住了。

    意外遠不止如此，當沐陽再次自觀想確認自己是否看錯的時候，他又發現了一個驚人的變化，這次和命竅無關，而是他神魂中忽然多了一些奇怪的符紋。

    這些符紋沐陽從未見過，卻又極為熟悉，那是來自真魔的傳承，沐陽第一次魔血覺醒時記憶中也曾出現過類似的符紋，那時他從中悟出了『真血燃燒』這一最強大的血脈能力。

    此次出現的符紋要遠比上次繁複的多，當沐陽把它們融通在一起時，神魂中忽然傳來一聲輕響，所以符紋同時破碎，化為點點碎屑進入了他的血液之中。

    「我想，如果再遇到癩九，應該不用再拚命了。」

    弄清楚新覺醒的魔血天賦是什麼後，沐陽強壓著心頭的狂喜，對思思說道。


第95章 0095 覺醒

第96章 0096 月歌

「嗯？」

    思思蹙起眉頭，不解的看著沐陽。

    沐陽沒再說話，他手掌一翻，食指的指尖上多了一滴銀紅色的水珠，水珠剛一出現，思思心裡便生出了一股警意，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身子不由的往後挪了挪：「這是……」

    「這是我新覺醒的魔血能力，名為——凝煞。」

    說著，沐陽手指輕輕一抖，指尖上的銀紅色水珠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幾米外的房門疾飛而去。

    水珠射在房門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臥房的忽然安靜了下來，思思瞪大眼睛看著房門，不明白這滴讓她本能的生出忌憚之意的水珠，為什麼脫離沐陽的手指後裡面的那道強大的氣息便消失了，竟然連一寸厚的房門都沒能射穿，疑惑之意剛起，思思的神魂裡驟然生出了一道從未有過的寒意，接著，便聽到了一聲爆響。

    轟！

    紅杉木做成的兩扇房門突然爆裂，炸出的木屑在屋內四散飛濺，思思急忙揮出一道氣浪把飛舞的碎屑擋在外面，不讓落在床上。

    「你。」

    驚嚇之餘，思思埋怨的瞅了沐陽一眼。

    沐陽也傻了，沒想到新覺醒的魔血力量竟然強悍到這種程度，就在他張著大嘴，剛要大喊兩聲的時候，有人比他先叫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發什麼事情了，門呢？」

    隨著聲音，葉雨從外面一臉震驚的跑了進來。

    ……

    ……

    山海大陸上方普通人肉眼無法看到的星空深處有一片雲霧繚繞的奇異空間。

    這裡距離大陸極遠。

    就算踏入八境的修行者，也無法依靠自身的力量穿過那隔離兩個世界的九道空間晶壁到達這裡。

    這片空間看似很小，實則極大，構成它的上萬塊空間碎片最小的都有山海大陸的數十倍。

    如果繼續靠近，就會發現每一塊碎片上方的虛空裡都漂浮著一座散發著五彩霞光的巨大宮殿。

    這些宮殿並不是用普通磚瓦壘成的。

    建造它們的是一塊塊精純的七彩星元晶石，這種星晶放在神州大陸只需一小塊就足能引起兩個宗門的戰爭，這裡卻被用做磚瓦壘牆蓋房，若被大陸修行者知道，不知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可是，住在這裡的居民卻從不覺得用星晶建造宮殿是多麼奢侈的事情。

    因為它們隨處可見。

    更因為這裡是天域。

    是所有修行者最渴望進入的天界神國。

    在這片空間的某個角落裡，有一座孤零零的神殿。

    由於位置偏僻，天域的神輝照到這裡已經變得極為暗淡。

    神殿很大，殿內卻極為冷清。

    昔日守護在神殿的神兵神將早已不知去向，只有神殿中間那張散發著金色光華的寬大神座上坐著一位神袍罩體，金發披肩，赤著玉足，容貌如粉雕玉琢般美到了極致的女人。

    她就是這座神殿的主人，也是天域八位神王之一——月歌。

    只是此時的美女神王正陷入沉睡之中，她全身上下沒有絲毫生命的氣息，靜寂的猶如一座遠古冰雕。

    在神座下方不遠處，一身銀甲的神將夜冷楚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月歌的眉心，滿臉的焦急。

    忽然，夜冷楚眼睛一亮，緊張的臉上流露出無法掩蓋的狂喜，他身子一彎，單膝跪地，大喊道：「恭喜殿下恢復神力，神侍營、三大隊、七小隊、副隊長夜冷楚在此候命，聽候吾主差遣。」

    隨著夜冷楚的聲音，美女神王的眉心處漸漸燃起一團微弱的金色火焰，她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黑曜石般美麗的眼眸就像夜幕下的兩顆明星，散發出的光華瞬間照亮了整個神殿。

    與此同時，她體內釋放出了一道莊嚴聖潔的氣息，那是神王獨有的領域氣場，下方的夜冷楚因抵抗不住這恐怖的威壓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

    美女神王的目光落在了夜冷楚身上，白玉般晶瑩的眉心微微蹙起，小巧飽滿的唇角處竟然滲出了一滴金黃色的液體。

    「該死的，竟然給姐姐添亂，下次非滅了你！」

    夜冷楚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略帶稚氣的少女的威脅聲，嚇得他臉色大變，急忙喊道：「殿下，您忠實的奴僕驚到您了嗎？請殿下饒命！」

    美女神王擦掉嘴角的神血，神識從剛才毀滅深淵幻境時的一幕收了回來，她看看神殿四周，絕美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絲驚訝，奇道：「咦，古神將呢，他們去哪了？」

    「殿下，難道您不記得了？」夜冷楚並沒有因為月歌對自己的無視而感到不快，大聲回道：「古神將他們……」

    「噢，明白了。」月歌打斷了夜冷楚，「他們還在和那幾個老東西廝殺……」

    「不是的，殿下。」夜冷楚插話道：「古神將已經……」

    「難道戰死了？」神座上的美女神王這才把目光落在夜冷楚身上。

    「不。」夜冷楚汗流浹背：「古神將帶著其他侍衛，全都投降了！」

    神殿裡忽然靜了下來。

    夜冷楚趴在地上，偷偷用眼睛的餘光往上瞅了瞅，發現美女神王正神情冷漠的盯著自己，嚇的他急忙把頭埋了下去，再也不敢亂動。

    「你是誰？」

    美女神王清冷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雖然依舊有一絲稚嫩，卻充滿了無上威嚴，整個神殿似乎跟著顫抖起來。

    「殿下，我是您忠實的奴僕，夜冷楚啊。」

    「夜冷楚……神侍營三大隊七小隊副隊長？」

    「對對對。」夜冷楚大喜過望，都說月歌神王記性不太好，想不到她竟然能記得自己的編制和名字，這對一個下位神將來說，已是莫大的榮耀，他感動的都快哭了：「您還記的我？」

    「不記得。剛才你不是說過嗎？」美女神王淡淡的說道。

    夜策冷：「……」

    「他們都投降了，你為什麼不走。」美女神王冷冷的問道。

    夜冷楚直起腰，聲音激動的說道：「小的相信殿下早晚有一天會恢復神力，到時必將殺光那些害你的老……東西，殿下，我們什麼時候去報仇？小的等了上千年，手裡的神刀早就飢渴難耐了。」

    美女神王盯著夜冷楚看了一會，忽然輕嘆一聲，道：「想不到百萬神兵中只有你最忠誠。可惜，我雖然甦醒，神力卻沒有恢復，」說著，她抬起右手，用纖細的食指往前一戳，一道透明的藍色屏障憑空出現在神座前，「還無法破開那幾個老東西結下的封印。」

    夜冷楚表情微僵，遲疑道：「那怎樣才能打開？」

第96章 0096 月歌

第97章 0097 坦白
美女神王想了想，緩緩說道：「還差十萬怨魂。」

    「怨魂？」夜冷楚瞪大眼睛，興奮道：「殿下，末將願意代勞！」

    美女神王搖搖頭，道：「當年為了躲避那幾個老東西的追殺，我在山海大陸留下了萬道神魂，雖然大都被毀，可終究覺醒了一道，它的寄主叫沐陽。」

    「我要的十萬怨魂，必須他親自動手才行。」

    「這樣啊。」夜冷楚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道：「那，小的這就去找他，讓他趕快殺！」

    美女神王像看白痴似的看了夜冷楚一眼：「憑你那點微弱的神力，能穿過天域的空間晶壁嗎？」

    夜冷楚嚇的一縮脖子，怯聲道：「不能……不過，您可以幫小的打開通道，那樣……」

    「姐姐要是能打開空間通道，還用得著在這坐著乾等嗎？！」美女神王惱火道。

    「是是是。」夜冷楚趴在地上，再也不敢吭聲了。

    「再說了。」美女神王語氣稍緩，又道：「就算送你到沐陽身邊，又有何用？規則壓制下，你神力會完全消失，他怎麼會相信你的話？更重要的是，那十萬怨魂需要沐陽去殺，怨念卻不能生在他的身上，看來，還需要找人幫他才行。」

    「殿下。」夜冷楚有些擔憂又有些羨慕的小聲問道：「誰有幸會能得到您的恩賜啊？」

    「這不用你操心。」

    「是是。」夜冷楚又問：「那，小的能為您做些什麼嗎？」

    美女神王看了看四周，道：「姐姐還需要沉睡一段時間，要是你無事可做，就打掃打掃神殿吧。」

    「啊？」夜冷楚驚訝的看著神座上的美女神王，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好歹也是個神將，生來就是為了戰鬥的，怎麼能幹這種粗活？

    可美女神王接下來的話讓夜冷楚興奮的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

    「從現在起，你就是本神王的侍衛首領了。」

    美女神王再次陷入沉睡。

    她眉心處的那團神火化成一道極微弱的神輝衝出神殿，向虛空中的九道空間晶壁飛去。

    ……

    ……

    沐陽醒過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城主府。

    這是讓倖存的守軍百姓唯一感到心安的事情。

    面對城外的四千魔軍和隨時可能開始的下一場大戰，每個人臉上的欣喜只是稍縱即逝，死亡的陰影依舊籠罩了整個黑岩城。

    城主府議事廳裡，沐陽翻看完桌上的戰損統計數據後眉宇間漸漸湧出了一抹陰霾，他抬頭看了看一直盯著自己的葛天兵和幾大家族主事，緩緩說道：「我們真的很幸運。」

    「是啊。」

    用一條繃帶把受傷的手臂吊在脖子上的余華，一臉敬畏的看著沐陽說道：「要不是沐公子和思思姑娘除掉了攻城巨獸，又重創了魔軍的五位大將，讓他們失去戰力，無法繼續攻城，我們早就死了。」

    「余家主說的對。」嚴沙半躺在躺椅上，臉上一道猙獰的刀傷從下巴一直延伸到額角，雖然已經塗上了傷藥，還是不斷的有血水從傷口中滲出，他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含糊不清，「沐公子，老夫活了六十多年從沒佩服過誰，今天，我服了。白天在城牆上，當把一個個魔崽子砍倒在地的時候，我才真正感覺到這一輩子沒白活，才知道什麼是爺們！」嚴沙掙紮著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沐公子，我再次為昨晚做的蠢事向你道歉，是你讓我們老嚴家成了屠魔的英雄，讓老夫能風風光光的帶著三十三個魔崽子的命去見先祖，這是我嚴家的光榮，是我嚴沙的驕傲，謝謝。」說完，就要下跪。

    沐陽急忙上前攙住嚴沙的胳膊，道：「嚴族長，你千萬別這樣，殺魔人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我雖然是人魔混血，還覺醒了真魔的力量，可我一直把自己當成人類。」

    遲疑了一下，沐陽一咬牙，道：「經過這兩天的戰鬥，有件事情想必你們也差不多猜出來了。是的，我來自暗星島，半年前魔族兩大魔君帶著三十萬魔君圍殺暗星島就是為了找我。」目光移到一直沉默不語的徐長青身上，「昨晚元老會上，徐長老提到過關於真魔之子的三種傳聞，那我現在以真魔之子的身份告訴你們，這三種說法都只說對了一半。」頓了頓，「我體內的魔血力量的確來自真魔，可並不是真魔操控的殺人工具，我的性情也不會受真魔的控制，但我真的是真魔留在這個世上的一個坐標，等魔族找齊十尊魔神像後，就會以我為祭品，開啟連同大陸和地獄的空間通道，引魔神大軍入侵。」

    若在平時，沐陽這番話定會引起一片驚恐，可此時的大廳裡靜悄悄的，所有人都面色平靜盯著他的臉，沒有一個人出聲，就連呼吸的節奏都沒有出現絲毫的紊亂。

    「這就是魔族想抓我的原因之一。」

    「要是你死了，是不是魔族就沒有辦法打通位面通道了？」葉雨忽閃著大眼睛，忽然插話道。

    沐陽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心想真不能和白痴做朋友，好歹同生共死過好幾次了，這種滅絕人性的話你怎麼能問的出來？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萬一他們真動手怎麼辦？

    「如果死有用，我早就自殺了。」沐陽神情暗淡的說道：「真魔之血在完全覺醒前，是無法被毀滅的，就算我死了，它也會轉移到別人身上，就像第三種傳聞裡說的那樣，我只是一個母體，它會給我力量，讓我變得強大，並借助我的身體成長。」

    「噢，我明白了。」葉雨恍然道：「意思就是說，就算把你殺了，它一樣會跑到別的魔族身上，一樣會被魔君找到，抓走，然後獻祭，對吧？」

    「就是這樣。」沐陽點頭道。

    「這麼說的話，還不能殺你呀。」葉雨蹙了蹙眉。

    沐陽眉梢一挑，忍不住要發火，心想我怎麼得罪你了，你淨想殺我。沒等他開口，葉雨又道：「殺了你之後，萬一下一個寄主比你還壞怎麼辦？不行不行，你們可都聽到了哈，不能殺。」

    沐陽：「……」

    …………


第97章 0097 坦白

第98章 0098 都會死
「如此說來，這真魔之血就沒有辦法……毀掉了？」余華問道。

    沐陽沉默了片刻，想起在島上時大師兄說過的一些話，道：「以前真魔之血都是覺醒在純血魔人身上，毀掉的唯一方法就是任它成長，等它的力量超出母體的承載極限時，就會爆破，消散，陷入沉睡，然後千年後再次甦醒。我是人魔混血，體內有一半的血屬於人類，想毀滅它只能等我修行到七境後，依靠體內的神賜將它滅殺。」

    「七境？」

    聽到這兩個字，議事廳裡的幾個家主相互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既驚訝又失望的眼神。

    七境，那可是修行界最強大的存在，整個大夏國過七境的修行者也沒有幾人，沐陽縱然是聰明，有些天分，可也沒有人覺得他能進入聖人之境，不是在場的人看不起他，而是大陸上每一個過七境的修行者都有著驚世駭俗的天賦和家境，沐陽顯然並不具備。更重要的是，人魔妖三族的經脈竅位不同，體制也有很大差異，不論是人魔混血，人-妖混血，還有妖魔混血，在修行道路上都會比純血人類艱難的多，至少，有關修行界的史書上就從沒有混血人修行到七境的記載。連六境都少的可憐。

    「體內的神賜？」

    一直沒有出聲的回春堂老闆燕掌櫃，從沐陽的話裡聽出了一些重要信息，忍不住問道。

    「是的，體內的神賜。」沐陽一字一頓的說道。

    「啊？」

    直到這時，眾人臉上才流露出震驚的神色。議事廳裡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你，你體內有神賜？」

    「怎麼可能，那不是只有神殿神官才能得到的諸神恩賜嗎？」

    「是啊，混血人怎麼會有神賜？還是人魔混血！」

    「真魔之血和神賜在同一個人體內出現，怎麼會這樣！」

    ……

    議論聲中，幾位家族主事很快想到了下午戰鬥時沐陽身上最後發出的那團銀紅色光亮，一個個相繼無語，像看怪物一樣瞪著眼睛死死盯著沐陽，複雜的眼神由驚疑變成了羨慕，由羨慕變成欣喜，最後變成了深深的敬畏。

    這種敬畏，和當初在城牆上聽到沐陽是真魔之子後，守軍百姓表現出的畏懼不同。

    它是來自心底最崇高的敬意，是一種狂熱的信仰，是卑微的凡人面對高高在上的神明時最虔誠的膜拜。

    神賜？山海大陸所有智慧種族，沒有人不知道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那可是來自天域諸神的恩賞，是神明送給世人最珍貴的禮物，意味著沐陽已經得到了神的眷顧，他已經具備了成為人類最強大的修行聖地——神殿神官的資格。

    在大夏國，神官的地位極高，最低級的下位神官受到的尊敬也不比一個中等宗門的門主差多少，放在一個諸侯國中，就算是侯王見了也要以禮相待……可為什麼受到諸神眷顧的人會是混血魔人呢？而且他體內還有真魔之血。

    難道是先得到了神賜後覺醒的真魔之血？還是先覺醒了真魔之血後得到了神賜？

    面對幾位家主的疑問，沐陽也沒隱瞞，如實的做了回答。其實，對真血和神賜的事情，他自己也沒弄清楚，諸神和真魔的想法，又豈是凡人所能理解的？人在順境的時候，常喜歡大喊『天意』以表達內心的喜悅，當遇到逆境時，會痛呼用『天災』來宣洩心頭的無奈，而沐陽是兩者同時降臨在他的身上，除了『天呢』，他還能呼喊什麼？

    沐陽身體秘密公開後引起的混亂慢慢又恢復了平靜。

    幾大家主再次看向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崇拜和自豪，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

    「沐公子，您剛才說魔族抓您的原因之一是您能夠成為開啟空間通道的祭品，那另一個原因是什麼？」徐長青恭聲問道。

    「力量。」

    沐陽有些不太習慣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用這種恭敬的語氣和自己說話。

    「真魔之血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提升魔君的實力。」

    想到下午戰鬥時癩九說的那些話，沐陽又補充道：「對一些依靠吞噬提升實力的妖族也會有效。」

    「吞噬？怎麼吞？」楞了半天神的葉雨終於緩了過來，忍不住問道。

    「你說呢？」

    沐陽有些鬱悶的斜眼看著葉雨，心想你這不是殺，就是吞，看來不把我弄死你不開心啊。

    葉雨追問道：「就是吃掉？」

    「差不多吧。」沐陽點點頭，揶揄道：「怎麼，你又餓了？」

    「不餓。」葉雨想都沒想就回了一句，接著道：「那要是把你吃掉後，吸收了你的力量，真魔之血是不是就毀掉了？」

    聽了這話，盯在沐陽身上的幾雙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毀不掉的。」從未出聲的思思插話道：「就算把沐陽吃掉，也只能吸收一部分力量，真魔之血會找到新的寄主。」

    「你怎麼知道？」葉雨扭頭看向思思問道。

    「因為……」思思遲疑著看了看沐陽，對著葉雨很認真的說道：「我就知道。」

    思思的聲音很平靜，這個答案也很無理，所有聽到的人心裡卻沒有生出絲毫的懷疑，彷彿她的話就是神諭，就是世間至精至純的真理，就連葉雨也哦了一聲後就不再出聲了。

    時間緩緩流逝，隨著有關沐陽真魔之子身份的謎團被一一解開，幾大家主的思緒很快又回到了現實。

    「沐公子，城主大人，魔軍還在城外，隨時都可能攻城，下一場戰鬥，怎麼打？」余華挺直腰板，大聲問道，不僅是他，其他幾位家主聽到要戰鬥也是豪氣干雲，流露出視死如歸的大無畏氣概。

    沐陽看看葛天兵，心頭忽然變得沉重無比。真魔之子的身份，本是他最大的秘密，若在平時，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和這幾位家主坦白的。今晚他能毫無隱瞞的說出來，是因為他不想讓面前的幾位家主死的太糊塗，是因為他知道，魔軍下一次攻城的時候，任何抵抗都是無用的，他們都會死，不止是他們，城裡所有的守軍百姓都無法活命。

    怎麼打？看到一直沉默不語的葛天兵也在盯著自己，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沐陽沉默了很長時間，最終還是把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下一戰，我沒有任何信心，不論怎麼打，城都會破，我們，還有城裡所有的百姓可能……都會死。」


第98章 0098 都會死

第99章 0099 黑岩軍
議事廳裡靜悄悄的，每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沉重起來，就像忽然壓了一座大山。這個結果他們早就知道，只是不願去想，也不敢面對，他們希望能從沐陽那裡得到一線希望，哪怕是自欺欺人，也能讓等待死亡的這段時間心裡好受一些，遺憾的是，這個有幸得到神明眷顧的傢伙似乎並沒有學會諸神的仁慈，他怎麼能把實話說出來呢？

    就在眾人臉上漸漸流露出茫然和失望的神色時，外面忽然傳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

    「都會死，我看未必。」

    隨著聲音，一個穿著深色長袍，脊背微微彎曲的瘦高個老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七伯。」

    看到來人，幾位家主全都迎了上去，態度極為恭敬。葛天兵也從椅子上站起來上前行禮。

    沐陽怔了怔，他沒想到棺材鋪的老闆張老七竟會如此受人尊敬，沒來得及多想，也上前行禮道：「七伯，您怎麼來了？」

    老人看都沒看那幾位家主，目光直接落在了沐陽身上，就像第一次認識他一樣，上下打量了幾眼，冰冷的老臉上難得的露出一抹讚許的笑容，道：「真魔之子，四千城民對八千魔軍，還打贏了，了不起。」

    看到這個整日陰沉著臉的老人竟然也會笑，沐陽心裡莫名的生出了一絲緊張，眼前忽然浮現出下午鼓樓上的一幕，急忙道：「七伯，您更了不起，要不是您的鼓聲振奮了士氣，城可能早就破了。」

    「七伯，您這麼晚來城主府，有什麼事嗎？」葛天兵把老人讓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只是想和城主大人還有幾位家主說一聲，我棺材鋪裡的棺材已經不夠用了。」老人淡淡的說道，聲音裡透著極大的不滿。

    葛天兵楞了一下，很快明白了老人的意思，愧疚道：「七伯，我們已經盡力了，您放心，魔軍想進城，就得踩著我葛天兵和幾位家主的屍體過去，只要我們活著，就絕不讓城裡的孩子和女人受半點傷害。」

    「是啊，七伯，我們不怕死。」余華道。

    「對，我們的決心已定，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嚴沙說道。

    「七伯。」徐長青站起身，對老人深鞠一躬，緩緩說道：「您是黑岩城年齡最老的長輩，我們幾家雖然已經數代沒人從軍，但畢竟是當年黑岩軍的後人，黑岩軍的軍魂沒有丟，家中的祖訓也不敢忘，如今魔軍圍城，大難當頭，我相信，全城百姓絕不會給先祖丟臉……」

    話聽到一半，葉雨拉拉沐陽的衣角，小聲問道：「這老頭，說什麼呢，什麼黑岩軍，我怎麼聽不明白啊，很厲害嗎？」

    沒等沐陽開口，旁邊的葛天兵接話道：「那還用說嘛，當然厲害，那可是大夏國最強悍的一支屠魔軍隊！」說話時，葛天兵滿臉的自豪，暗淡的眼睛裡都散發出了異彩。

    「是嗎？最強悍的屠魔軍隊，有多強？難道比開陽的金甲火騎兵還厲害？」葉雨繞過沐陽，來到葛天兵身邊問道。

    葛天兵哼了一聲，不屑道：「金甲火騎兵算什麼，和黑岩軍相比，不值一提。」

    「吹吧你就。」葉雨有種上當的感覺，道：「火騎兵人人都是三境巔峰的修行者，身上穿的盔甲也是極珍貴的三品星甲，我爹說過，那可是大夏國最精銳的頂級兵團。」

    「黑岩軍最厲害的不是裝備和修為。」沐陽忍不住插話道：「是他們的悍勇血性和狠辣。」

    「狠辣？」葉雨皺皺眉，想起下午戰時的情景，點頭道：「對，對那群魔軍就該狠一點。」

    「我說的狠辣不止是對魔族，還有對自己。」沐陽眼睛裡難得的流露出欽佩的神色。

    關於黑岩軍故事，沐陽早就聽說過，那是一支充滿傳奇色彩的抗魔兵團，也是黑岩城百姓的先祖。

    黑岩軍出現在二百年前，它的前身是荒漠中一個名為黑岩的中等部落，部落人數不多，總共不到兩千人，後來魔軍入侵，突破紅石谷防線，在邊陲大肆燒殺搶掠，黑岩部落自發的組成義軍抵抗魔族。

    這支義軍作戰勇猛，出手狠辣，且行蹤詭異，無數次把魔族打的潰不成軍，短短三年內就誅殺了魔軍七萬多人。

    後來魔族出動一萬精兵圍剿黑岩部落，七百黑岩勇士護著一千婦孺從大軍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逃入北方的禁魔山脈。

    逃亡途中，黑岩部落的男女老少展現出了超出常人想像的決然和凶狠，為了減輕負重，不被魔軍追上，他們親手殺了失去戰鬥力的戰士和年邁的老人，一些體質弱的孩子也被丟進了荒漠。

    在通往禁魔山脈的幾百里荒漠裡，魔軍一路追殺，每次快要追上的時候，前面就會出現幾十具屍體，直到黑岩軍的影子在茫茫大山中失去，魔軍也沒能抓住一名俘虜。

    這一次追殺，讓黑岩部門名震邊陲，據統計，在那兩天兩夜的逃亡中，黑岩部落共留下了一千四百七十九具屍體，其中，被魔軍殺死的有二百三十二名黑岩軍戰士，剩下的一千二百四十五人全都死在部落自己人手中。

    殘忍，冷酷，狠辣……每當邊陲人提起黑岩軍的時候，都會在前面加上這種類似的修飾詞。這是近千年的人魔交戰史上最冷血凶殘的一支義軍，由於對族人太多凶狠，這支義軍的戰績一度被人類各國將領詬病，有些軍事學院甚至把其當成了反面教材，將黑岩軍比作成比魔軍還凶殘的惡魔兵團，說他們是天生的食人族，毫無人性可言，身為部落勇士可以和族人同生共死，為了自己逃命竟忍心親手殺死族人至親，這已違背了人類建軍的鐵律，就算是魔族也做不出這種手足相殘的狠毒之事。

    在人類各國對是否把黑岩軍列為人類正規軍團載入史冊而爭論不休的時候，魔族的戰爭學者卻把黑岩部落幾年來的戰績原原本本的記入了族中的軍事教案之中，並提倡全族學習黑岩軍的戰鬥精神，尤其是突圍逃亡時的應變策略。

    不管人類各國的王侯將相怎麼想，不管魔族怎麼看待那灰色的三年，對黑岩部落的人來說，黑岩軍是部落的驕傲，是他們的殺伐果決讓族人得到了延續，是他們在關鍵時候的取捨為部落保住了最優秀的血脈種子，這才有了現在的黑岩城，才有了兩次大戰的勝利。

    …………

第99章 0099 黑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