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全文完)

 
GGCMEAT 2016-3-15 13:57:3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262879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5 14:27
三十 破門而入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此時入目皆是黑人,在一片黑人之中,四個白人著實是太過紮眼了,就好像四隻大白羊被放在了一堆大灰狼麵前一般。

  四處的槍聲一響,那爆裂的響聲和刺鼻的火藥味猶如潮水一般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寬闊廣場上的人們刹那間都失去了理智,開始瘋狂地逃竄著,但是其中有不少人都朝著那顯眼的四座燈塔跑了過來,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就把蘭斯等人衝散了。

  蘭斯可以明顯感覺到有人正在拍打自己的口袋,那偷盜手段根本沒有技術可言,就是借著力量衝到蘭斯懷裏,然後雙手在口袋裏胡亂摸索著,而且還不止一個人,明顯是想要趁亂打劫。

  不過蘭斯早就有所準備,他今天穿了破舊的深灰色麻布衫,褲子兩個口袋裏隻放了五十美元的零錢——就是專門為了應付剛才孩子圍堵的特殊情況,除此之外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此時蘭斯根本沒有打算去理會這些小偷,而是朝著散落開來的同伴們喊到,“路邊!路邊!”

  蘭斯一邊朝著路邊移動,一邊對著珀西等人招呼著。珀西、阿爾伯特和海登三個人都是第一次應付如此場麵,顯得有些手忙腳亂,隻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優勢,不管不顧地朝著蘭斯所在的方向衝著。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還不等蘭斯等人跑到路邊,前方不遠處的小巷裏有幾個人追逐著跑了出來,追逐方和逃跑方都不要命地開著槍,根本不管周圍聚集的都是無辜的人群,沒有任何準星可言的子彈在空中亂飛,驚起一片恐懼的尖叫聲。那種人間地獄的即視感撲麵而來。

  子彈亂飛之中,圍繞在蘭斯身邊的小偷們也立刻作鳥獸散,敏捷迅速地朝著路邊的小巷子竄逃而去,就好像沒入了森林裏的羚羊。“嗖嗖”的子彈聲在耳邊飛舞著,甚至還打到了身後的屋子上,濺出了大片大片的泥土塊,砸到身上,一陣刺痛席卷而來,可是蘭斯卻根本顧不上這些,那群追逐的亡命之徒已經越來越近了,他們的跑動沒有固定方向,幾乎就是在任何空檔裏逃竄。

  蘭斯回頭看了看,就發現唐納德已經進入了身後的這棟屋子裏,他站在門口,焦急地朝蘭斯揮著手。蘭斯連忙回頭看了看,海登和珀西兩個人都已經跑了過來,他連忙喊到,“屋子,進入屋子!”可是阿爾伯特卻還慢了兩步,蘭斯也來不及解釋,直接跑了過去,從背後直接推著阿爾伯特往前跑。

  阿爾伯特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往前失控,就像是一列沒有刹車的火車,朝著前麵橫衝直撞,一路踉踉蹌蹌地衝了過去,等身體進入屋子裏之後,腳下一個拌蒜,整個人就一個前滾翻摔到在地,屋子裏頓時一陣人仰馬翻。

  蘭斯快速進入了屋子裏,轉身就把房間門鎖了起來,甚至不等他喘息,“砰!砰!”連續兩聲槍響就撞擊在了屋子的外牆上,又是一陣泥土剝離,就連玻璃窗戶都開始振動,緊接著又是一聲“砰”的巨響,木板門直接就被打穿了。蘭斯條件反射地蹲了下來,一個轉身就躲到了旁邊的灶台底下,心髒在胸膛裏激烈的撞擊著,讓指尖開始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蘭斯狠狠握緊了拳頭,用力咬了咬舌尖,那激烈的痛楚讓整個人都冷靜了下來。

  屋子之外的槍響聲依舊雜亂無章地爆裂著,但卻漸行漸遠,最後逐漸消失在空氣之中。

  蘭斯此時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一陣輕風吹來,連連打了兩個冷顫,他這才意識到,剛才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一直到現在,蘭斯才開始打量起這間屋子——所謂的家徒四壁大抵就是如此了,整個屋子裏有三個房間,但是卻沒有任何家具的修飾,兩側的屋子各有一張木板床,床上淩亂地堆放著一床薄薄的印花床單;而他們現在所處的大廳裏隻有一張桌子,孤零零地靠牆擺放著,牆角則是一大堆整齊疊放的迷你布娃娃人偶,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二的空間。

  阿爾伯特、珀西和海登三個人就蹲在那堆布娃娃的前麵,身邊還有幾個布娃娃雜亂地掉落在地上;旁邊蹲著兩個黑人女性,一個中年婦女,一個年輕女孩,兩個人懷裏都抱著一堆布娃娃,手裏還拿著針線,然後靠在牆角緊緊地蜷縮成一團,身體正在瑟瑟發抖,但卻依舊不願意放開懷裏的布娃娃。

  蘭斯抬頭看了看站在左手邊房間門口的唐納德,試圖詢問一下情況。雖然此前蘭斯每年都會在裏約熱內盧居住一段時間,而且經常拜訪這片上帝之城,對於“神之城”裏描繪的大部分情況都見識過了,可親身經曆槍戰,這卻是第一次。

  但蘭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看到了唐納德身後的那一群孩子,視線之內就已經看到了三個,他們都躲在了床板之下,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過房間和門框形成的角度,忐忑不安地死死盯著蘭斯的一舉一動。

  對於他們來說,這一群陌生人是闖入者。

  就在此時,屋子外又傳來了一陣騷動聲,有人在叫囂著,“哪兒?在哪兒?”緊接著就是一片雜亂的聲音。蘭斯還算熟練的葡萄牙語捕捉到了幾個單詞,“白人……不正當目的……敵人……”那混亂聲音越來越靠近屋子,這讓整個屋子裏所有人都驚恐地開始交換視線,但卻沒有人知道應該怎麼辦。

  這裏甚至就連一個躲避的地方都沒有。

  唐納德此時也慌張了,這也是上帝之城最棘手的地方。如果遇上老大,一切都可以談判,進行利益交換,即使談崩了,事情至少是可以控製的;但遇上那些無知無畏的小混混,根本沒有道理可言,也沒有理智可言,他們手上的武器就像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引爆的炸彈,沒有人可以預知——即使老大也不行。

  “乓乓乓”,幾乎就連喘息的間隙都沒有,猛烈的敲門聲就傳了過來,“開門!他/媽/地快開門!”那囂張的聲音在外麵咆哮著,整個屋子裏的空氣似乎都要凝固起來了,“剛才有幾個白人躲了進來,我們都看到了,他們都是不懷好意的壞蛋,我們要把他們拉出來遊行示眾!”

  “然後再槍斃。”

  “對,然後再槍斃!告訴別人,我們就連白人也不怕,哈哈哈哈!”一陣哄笑聲響了起來,蘭斯轉頭看向了幾位好友,大家都瞪圓了眼睛,可是麵臨如此情況,卻誰也拿不出一個辦法來,唐納德站在旁邊,緊緊地抱住了腦袋,嘴裏正在嘟囔著“冷靜!思考!快思考!”顯然也是束手無策。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大抵就是現在的情況了。

  “突突突”的機關槍掃射聲音毫無預警地就響了起來,讓屋子裏所有人都低頭抱作了一團,一個孩子哭泣的聲音傳了過來,可是很快就被捂住了嘴巴,隻剩下一片嗚咽聲。蘭斯抬起頭,然後就看到了那一雙飽含淚水的眸子,那隻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他的嘴巴被旁邊一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孩子緊緊地捂著,但淚水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砰!”的一聲巨響打破了屋子裏的平衡和寂靜,大門被直接踢破了,那一扇木門看起來就像紙糊的,直接被踢成了兩半,寂寥而悲慘地躺在了地上,掀起一片木屑和灰塵,緊接著一群人就蜂擁進了屋子裏,“出來,全部都出來!你們這些可惡的掠奪者、殖民者!都滾出來!”

  無數個槍口呼啦啦地就對準了屋子裏的每一個人,黑洞洞的槍口甚至還可以嗅到火藥的味道,在空氣裏緩緩蔓延;屋子之外的歡呼聲無比清晰地傳了過來,“白人,抓到白人了!”,緊接著就是一陣哄笑聲,雀躍而亢奮的情緒透過屋子的牆壁傳了過來……那種高空走鋼絲的危機感襲上心頭,這根本就是一個無解之局,似乎隻要一點點輕舉妄動,就會觸發一場血案;但如果什麼事都不做,他們要麵對的也許就是生命的終點。

  “神之城”裏所勾勒的景象,在大腦裏前所未有得清晰地呈現了出來。

  他從來不會忍氣吞聲,也從來不會輕易放棄。蘭斯用力捏了捏拳頭,掌心那溫熱的濕潤讓雙手變得無比濕滑,彷佛渾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一般;身後的冷汗徹底吹幹了,隻剩下一片薄薄的雞皮疙瘩;然後,蘭斯猛地深呼吸一下……直接就站立了起來。

  “呼啦啦”,蘭斯的動作牽一發而動全身,刹那間所有槍口都對準了蘭斯,每一個人都警惕而緊繃地盯著他。在如此緊張的時刻,蘭斯居然有一種不合時宜的荒謬喜感,他腦海裏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他們真不專業,所有槍口都對準他一個人,這顯然不是明智的,旁邊還有那麼多虎視眈眈的壯漢呢。

  想到這裏,蘭斯嘴角的笑容就勾勒了起來,然後徐徐綻放了開來,就猶如在層層疊疊雲朵背後一點一點露出光芒的太陽一般,讓屋子裏那緊繃到了極致的火藥味緩緩消散。蘭斯自如地將雙手放進了褲子口袋裏,從容之中又帶著一絲嘲諷看向了眼前這一群槍口,“所以,你們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5 14:28
031 化解危機

“所以,你們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

    蘭斯那從容之中帶著一絲嘲諷的話語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小混混們有些不確定地交換了一個視線,但手里的槍口還是一動不動地對準了蘭斯。蘭斯朝側邊邁開了步伐,所有槍口都伴隨著他的腳步移動,這讓蘭斯輕笑著搖了搖頭,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再次看向了眼前這群小混混。

    蘭斯沒有著急著立刻開口說到,而是微微眯著眼楮,細細地打量著闖進屋子里的這群年輕人,那細細的瞳孔就猶如一只優雅的豹子,正在審視著自己的獵物,彷佛眼前只是一群打算用犄角來對抗自己的羚羊一般,所有的情緒都盡收眼底。

    剎那間,屋子里的氣氛再次凝固了起來,就連呼吸聲都悄然消失不見。阿爾伯特詫異地看著蘭斯,卻根本不明白蘭斯到底在干什麼,轉頭看了過去,海登就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而珀西則是專注地看著蘭斯的背影,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那蓄勢待發的動作讓緊張的氣氛進一步凝結。

    眼前一共有七個年輕人,雖然不知道具體年齡,但最大的估計也就二十歲出頭而已,那稚嫩青澀沖動朝氣全部都清晰地寫在眸子里。

    蘭斯可以隱約地在他們的眸子里看到猶豫,他知道,這群在貧民窟長大的孩子對于白人有一種特別的感受,一方面他們仇恨著白人,認為是白人奪走了他們的幸福生活;但一方面他們又害怕著白人,在印象之中,白人總是和政府的高官狼狽為奸,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輕斷生死。

    現在蘭斯就是在利用這種矛盾而錯雜的情緒,他的氣定神閑成竹在胸和故弄玄虛,是他唯一的籌碼,也是唯一的機會。當然,蘭斯知道他這樣冒進的舉動可能導致的可怕後果,但他從來不是習慣于被動挨打的那種人,他要一點一點重新把主動權收回來。至于高收益所伴隨的高風險……那是必經途徑。

    “如果這就是你們對待客人的方式,那麼我想,你們以後也不要希望有更多的客人前來了。”蘭斯不緊不慢地開口說到,但事實卻是因為他的葡萄牙語確實說的不太流利,他需要時間理清思路。說到這里,他稍微頓了頓,看向了自己正前方的那個年輕人他看起來像是帶頭的,手里拿著一把機關槍,然後輕輕一挑眉,眉宇之間流露出了疑惑和好奇的神色,“只要你們頭上的老大不介意,那麼……”蘭斯聳了聳肩,後半部分的話語就消失不見了。

    “閉嘴閉嘴”那個年輕人凶狠地怒斥到,咬緊了牙關,對著蘭斯揮舞著手里的槍支,“你最好閉嘴你信不信我直接開槍,然後就在這里把你們全部滅口了”

    蘭斯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做投降狀,但卻輕笑出了聲,一副“只要你開心就好”的表情,然後閉嘴站在原地,一句話都沒說。

    蘭斯這突如其來的沉默,反而是讓年輕人慌張了,蘭斯甚至可以看到他眼楮里的恐懼。此時屋子內已經徹底安靜了下來,但是屋子外還在喧鬧著,年輕人憤怒地朝著外面吼到,“他媽都給我閉嘴,不然我直接就掃射過去,把你們全部都解決了。”

    屋外的騷動又持續了一會,許多人都在嘟囔地抱怨著,但終究還是緩緩平復了下去。

    那年輕人凶狠地咬緊牙關,拿起機關槍的槍托就朝蘭斯直接砸了過去,可是不想蘭斯卻抬起了左手直接擋住了他的動作,然後雙手敏捷地就反握住了機關槍的槍托和槍柄。

    看到蘭斯這個動作,屋子里其他六個人剎那間都握住了手槍對準蘭斯的腦袋,紛紛朝前邁了一步,似乎只要蘭斯輕舉妄動一下,他的腦袋就會成為馬蜂窩。空氣里的緊繃感一觸即發,就連屋子之外所有的聲響都徹底消失,鴉雀無聲。

    蘭斯的心髒已經跳到了喉嚨口,甚至後背都可以感受到汗水緩緩滑落的軌跡,生活不是電影,在電影里,男主角總是能夠優雅從容地掌握主動,然後輕描淡寫之間就解決了問題,甚至就連西裝都不會沾染任何塵土,那是因為他們的命運掌握在編劇手中,而不是那些壞蛋份子。但現實生活卻不是,所有一切都是真實的,所有情況都是不可控的,一點點偏差就可以導致無法收拾的後果。特別,這里是上帝之城。

    越是如此,蘭斯就越強迫自己不要慌亂,至少不要表現出慌亂。表面上,他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靜。

    蘭斯露出了一臉無辜的表情,靈動的眼楮似乎在說“我只是在正當防衛而已,沒有挑起事端的打算”,然後舉起了雙手緩緩挺直了後背,看起來就像是後退了一般,但事實上只是站直了身體。但這種視覺差距,卻讓眼前這群人都松了一口氣,稍微退回去了小半步。

    蘭斯細細地描繪出眼前帶頭年輕人眼楮里的恐懼和慌張,決定再加一把火,他一點一點朝前挪動著步伐,平鋪直敘地說到,“我是美國人,我的朋友也都是美國人。你們應該知道,美國大使館對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會留意。一旦我們出事了,那麼事情就絕對沒有那麼容易解決了。”

    那沒有任何情感渲染的話語卻讓事實變得無比清晰,蘭斯甚至可以看到年輕人的手掌心開始冒汗了他握著槍托的手掌在不斷調整著,似乎濕滑的汗水已經讓他握不緊雙手了。

    不知不覺之中,蘭斯已經走到了年輕人的正前方,巧妙地避開了槍口,居高臨下地說到,“相信我,你不會希望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那斬釘截鐵的語氣幾乎沒有給對方思考的空間,悄然就把對方的思路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蘭斯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但,這不是結束,小混混之所以棘手,就在于他們的不可控制,誰也不知道下一秒他們是否會徹底失控,然後拿起手中的槍支就開始掃射。

    蘭斯開始往後讓步,一步,接著一步,緩慢而有序,清晰地表達出自己沒有任何危險性和侵略性,連續退了三步之後,蘭斯停了下來,“更何況,我們今天是帶著友好前來的。”這句話讓七個年輕人都把視線集中了過來,“我听說……這里有著里約市內最好的大麻,我們是過來這里度假的,我們最需要的就是一點小小的助興了。”

    這是蘭斯的孤注一擲,他不知道眼前這群小混混是否販賣大麻,也許他們只是偷蒙拐騙的小角色,也許他們更熱衷于直接搶劫……但這卻是蘭斯苦心經營之後的唯一機會,表明他們不僅無害,而且是帶著交易前來的。即使這群小混混和大麻沒有直接關系,但上帝之城的毒品交易本來就屢禁不止,而且掌握在少數大佬手中小混混不看在蘭斯的面子上,也要看在大佬的面子上,他不敢阻止這場交易的達成。

    在短時間之內,蘭斯的大腦已經運轉到了極限,這就是他最後的賭注,也是化解所有危機的賭注。

    蘭斯露出了一個無害的笑容,“你們知道,現在這個時間正是美國人前來度假的熱潮。”說完,蘭斯就給了對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似乎在說︰這可是一塊大市場,我就是交易人,如果這里的商品讓我滿意,那麼接下來的交易就源源不斷。

    這樣的大生意,小混混是絕對不敢阻攔的。

    但問題就在于,蘭斯只是暗示,而沒有直接說出口,這一切都只是小混混的猜測而已,這是蘭斯給自己留的後路,避免逼退了小鬼找來了鬼王。

    果然,蘭斯就看到帶頭那年輕人的眼神閃了閃,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臉上甚至重新出現了笑容,“你應該早說。”年輕人笑呵呵地說到,這句話赫然是英語,然後年輕人走了上前,拍了拍蘭斯的手臂,“你應該在一開始就說的。”

    蘭斯自然不會駁斥年輕人的這番話他們一開始可沒有給蘭斯開口的機會,相反,蘭斯露出了一抹紳士的笑容,聳了聳肩,“所以,你們這里有貨嗎?還是說,我應該去……”

    這話還沒有說完,年輕人就用力搖了搖頭,“不,我,這里,和我交易。”那笨拙的英語卻清晰表達了一個意思,然後他回頭用葡萄牙語對著同伴喊到,“大麻呢?他們是來買大麻的”

    趁著這個空檔,蘭斯連忙回頭看了看珀西等人,低聲詢問到,“你們有現金嗎?”蘭斯口袋里剩下的三十五美元剛才都在混亂之中被偷光了,結果珀西三個人摸了摸口袋,也是一臉鐵青。

    唐納德此時走了上來,和蘭斯並肩站立著,給了蘭斯一個眼神。等年輕人回過頭時,唐納德就走了上去,借機在年輕人耳邊低語著,“比平時開價高一點,中間我要拿差價。”這句話其實蘭斯已經听到了,但卻故意假裝沒有听見。蘭斯知道,唐納德這是進一步沖淡他們的懷疑。

    一個黑人帶著四個白人過來上帝之城,目的是購買大麻,而這個黑人是中間人,這是最具說服力的說法。唐納德反應十分迅速。

    年輕人果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拿出一大包已經卷好的大麻,遞給了蘭斯,隨後唐納德從口袋里拿出了幾張美元,塞到了年輕人的掌心里,然後雙方心滿意足地哈哈大笑起來。年輕人朝著伙伴們一招手,“走”然後,一群人就猶如退潮一般,轉眼之間就離開了屋子。

    擁擠的屋子剎那間變得冷清了下來。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5 14:29
032 心有余悸

    目送著這伙小混混離開之後,唐納德回頭看了看屋子里的一片混亂,擺手招呼著,“快,我們必須快點離開,從剛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兩個幫派火拼,事情肯定沒有那麼快結束。”唐納德一邊說著,然後快步走了過去,讓珀西三個人都快點離開屋子,同時他在屋子女主人的面前蹲了下來,用葡萄牙語說到,“抱歉我們帶來的混亂,謝謝你把屋子借給我們躲避。”

    說完之後,唐納德從手里剩余的美元之中抽出了三張,塞到了那位中年婦女的手中。中年婦女似乎還想要推辭,但唐納德卻堅定地搖了搖頭,然後就不給對方拒絕的空隙,站起來就轉身離開了。

    唐納德發現蘭斯還站在門口等著自己,順手拍了拍蘭斯的肩膀,表示自己都已經安排好了,可以順利離開了。可是蘭斯卻沒有移動腳步,回頭一看,唐納德就發現蘭斯的視線朝著左手邊的屋子望了過去。他知道,孩子們都躲在那個屋子里。

    此時,屋子里躲藏著的孩子們都陸陸續續走了出來,一共有六個,再加上那個抱著布娃娃的年輕女孩,就是七個。可是,蘭斯卻沒有在這個家庭里看到男主人,不知道是外出工作了,還是有其他情況。

    蘭斯的視線停留在那個男生的身上,剛才就是他捂住了那個小不點的嘴巴,堵住了哭泣的聲音。男生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條紋t恤,眼神清澈之中卻帶著一絲拘謹,有些木然而生澀地偷偷看著蘭斯,卻沒有其他進一步的舉動,只是把幾個弟弟妹妹擋在了身後。

    “下周一,在大西洋酒店會有一個短期工作的應聘,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可以過去看看。”

    蘭斯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沉默,那一雙雙眼楮茫然地看向了蘭斯,包括那個男生。不過,蘭斯卻沒有繼續解釋下去,說完之後就轉過身,拍了拍唐納德的手臂,徑直就邁開了腳步。

    走出屋子,外面的街道和操場又恢復了平靜。一群孩子們重新出現在操場上追逐著一顆足球,幾名婦女頂著骯髒的衣服準備結伴去清洗,路邊閉著眼楮的老人安詳寧靜地享受著日光浴的悠閑……一切都是如此祥和如此正常,彷佛剛才那一場混亂的槍戰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所有人都是如此理所當然。

    這樣的場景,讓人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卻又有種不寒而栗的震撼。

    唐納德在門口停留了一會,不解地看了看屋子里的所有人,然後快步追上了蘭斯,“怎麼回事?”

    “只是覺得有一個角色十分適合那個男孩。”蘭斯把視線從周圍重新回到日常生活的人們身上收了回來,簡單地回答到,並沒有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比起給這個家庭一筆金錢來說,也許給那個男孩一份工作,一次觀察外面世界的機會,用處會更大,蘭斯在那雙眸子里看到了沒有被這個貧民窟污染的清澈。“不過,還是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膽量出現在試鏡現場。”

    演員選角這一塊,唐納德沒有插手的資格,所以他也沒有打算多問,點了點頭表示了明白,“所以,你還是堅持計劃在上帝之城展開實地拍攝嗎?”

    蘭斯搖了搖頭,“每天都要面臨拍攝可能被打斷的危險,損失太大,我們沒有如此多預算。”一句話讓唐納德愣住了,他隱隱察覺這句話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唐納德?”

    唐納德被這個聲音喚醒了,轉頭看向了蘭斯,表示自己注意力重新回神了,蘭斯不得不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語,“就我所知,在上帝之城附近,還有好幾個貧民窟,對吧?”

    唐納德點點頭,“在這周圍還有三個貧民窟,比這里小了許多,所以那里整體而言也沒有那麼亂,也沒有那麼危險。”

    “那我們現在過去考察一下吧,看到底哪一個地點更加適合。”為了保證電影呈現出來的真實性,拍攝現場的氛圍和環境是十分重要的。由于上帝之城著實是太亂了,根本不可能展開拍攝,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一行人順利地離開了上帝之城,然後在唐納德的帶領之下,朝著僅僅一條街之隔的另外一片貧民窟進發。

    經歷了生死線上的掙扎之後,那種迫在眉睫的危險深深地震撼到了每一個人,久久難以回神,就連唐納德也不例外。雖然唐納德是巴西人,但這些年他一直都活躍在電影領域,距離最底層的貧民窟生活已經相去甚遠,安逸太多年之後,那種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感覺已經變得陌生了。

    除了蘭斯。

    至少,唐納德沒有在蘭斯的表情上看出任何破綻。蘭斯似乎很快就把剛才的驚心動魄拋在了腦後,全身心投入了接下來幾個貧民窟的考察之中,眉宇之間的疏朗和沉穩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彷佛那剎那間的膽戰心驚,僅僅只是一個夢境一般。

    接下來的考察之旅顯得有些沉默,就連阿爾伯特這個自來熟的話嘮都閉上了嘴巴,一時之間彷佛所有人都在進行禁言修行一般,沉默地前進著。只是在需要的時刻,蘭斯會主動走上前,詢問當地人一些情況,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之後,就又陷入了沉默,繼續前行。

    一直等到日落,他們一行人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下榻的大西洋酒店,蘭斯看著精神萎靡的伙伴們,搖了搖頭,“你們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天才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蘭斯,你也知道今天才是第一天而已,結果就給了我們一個震撼教育。”阿爾伯特顯然依舊心有余悸,有氣無力地說到。

    “看來有人不具備勝任這份工作的能力。”說話的不是蘭斯,而是站在旁邊的珀西,一臉坦然地說到。

    這讓阿爾伯特氣得牙癢癢,“剛才你的表現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少我沒有腿軟到走不動。”珀西毫不示弱。

    海登站在旁邊有些不知所措,驚愕地看向了蘭斯,可是蘭斯卻根本不在意,直接就轉身走了,走了……看了看走回房間的蘭斯,又看了看依舊在斗嘴的阿爾伯特和珀西,海登決定明哲保身,悄悄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回到房間,唐納德就和蘭斯坐下來商討起來,“所以,你決定了嗎?接下來到底在哪個貧民窟拍攝?”

    圍繞在上帝之城的周圍有三個貧民窟,一個有名字,另外兩個都沒有名字,只是附屬在上帝之城旁邊而已。蘭斯覺得第一個附屬貧民窟十分合適,整個環境氣氛和感覺都十分接近上帝之城,但那兒顯得更加冷清一些,不少屋子都還是空的,沒有人入住,相對而言也安全了許多,就連小偷都少了許多。

    這對于劇組來說,是好事。

    不過蘭斯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了床頭櫃找了找,翻找到了一塊酒店客房留下的巧克力,這才心滿意足地重新走到了沙發旁坐了下來,“不管我決定在哪里,主動權都不在我這里,不是嗎?”

    唐納德卻是輕笑了起來,反問到,“這是你在籌備這部電影之前就應該了解的,不是嗎?”

    蘭斯不置可否。

    在上帝之城以及周圍進行拍攝,必須取得的同意,否則是根本不可能開拍的。唐納德提前過來里約熱內盧,就是一直在忙碌這件事,打理好政府和兩方面的渠道,確保“上帝之城”的拍攝能夠順利完成。

    唐納德從口袋里翻找出了一張破舊的小紙條,遞給了蘭斯,“我在背面寫了英語的翻譯,我的葡萄牙語字跡很多人都說看不懂。”蘭斯把巧克力放進了嘴巴里,然後揭過紙條閱讀起來,唐納德同時在旁邊解釋到,“他們需要我們制定一個詳細的章程,每天的拍攝時間,包括車輛進入他們管理區域的時間,以及離開的時間,為了避免出現小混混搶劫的事情出現,最好車輛需要移動的時間和路線,也都能夠提前報備。這些東西我們必須提前兩天不斷更新,你需要找一個專門負責這項工作的人。”

    蘭斯微微點了點下巴,表示了解了。這就是劇組需要阿爾伯特的原因。

    “然後,我們計劃在貧民窟來篩選演員,其中不可避免就會篩選到真正的黑幫成員,所以,他們會派人過來試鏡,試鏡通過之後,由他們來審核,再挑選出最後的臨時演員。包括演員的片酬工作時間等等,都需要白紙黑字擬定合同……”

    蘭斯听到這里,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他倒不知道,巴西的對于法律如此看重,居然還要求擬定合同。

    唐納德尷尬地笑了笑,“因為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團體活動,需要確保人數,不能有人缺席,你知道的,對于他們來說,人海戰術是十分重要的。”蘭斯不由有些錯愕,他還真沒有預料到,合同束縛背後的真實目的居然是如此擔心在團體活動時,劇組不放人?

    這……著實很創新。

    蘭斯點點頭,“這樣也合我心意。雖然我知道合同對他們沒有什麼束縛能力,但……”蘭斯聳聳肩,似乎是在說,“至少有個心理安慰”,他把紙條放到了桌子上,“詳細的情況,就等我和這些大佬踫面之後,面對面交談吧。”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5 14:30
033 一個秘密

    接下來幾天,蘭斯等人兵分兩路,蘭斯和唐納德開始和上帝之城的勢力正面接觸,而珀西阿爾伯特和海登則留在酒店里招聘演員。

    出乎意料的是,蘭斯的談判進行得十分順利,反而是招聘演員遇到了阻礙。

    由于唐納德的良好鋪墊,大佬們對于蘭斯的到來都是表示歡迎的,由于這些大佬們的受教育水平普遍不高,對于好萊塢的印象也始終停留在電影大屏幕的階段,所以談判進展得順風順水,短短不到三天之內,蘭斯就與四方勢力分別見過面拜過山頭,取得了拍攝許可,並且獲得了他們保駕護航的口頭承諾。

    可是另一方面,招聘演員卻遠遠沒有達到預期,此前他們就已經在貧民窟派送了小廣告,表示這里有一個短期打工的機會,可是三天時間過去,僅僅只有不到一百人前來報名,這著實是沒有料想到的。

    于是,蘭斯等人不得不開始來到貧民窟附近的街頭,親自尋找合適的非專業演員,然後直接說服他們加入到這個短期項目之中。

    為了避免這些非專業演員被“電影拍攝”影響,以至于影響到電影拍攝時的真實性,所以蘭斯等人並沒有告知他們,這是為了一部電影進行選角,只是說是一個短期打工機會。盡管如此,走上街頭之後的選角就明顯順利了許多。

    對于貧民窟的孩子們來說,只要能夠賺錢,任何工作都願意做,許多孩子甚至沒有心思詢問工作內容和工作性質,僅僅是听到了“一周之內進行三次培訓就可以獲得五十美元”之後,就直接點頭答應了。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孩子,在確定了不是販毒不是走私也不是拐賣之後,也點頭答應了。

    幾乎沒有拒絕的。

    此時他們才明白,之前小廣告效果不好的原因居然是……大部分人都不識字。

    前後不到三天的時間,他們一共找來了四百多名孩子,介于十二到十九歲之間,然後開始讓他們接受試鏡,還有一些簡單的肢體訓練,過程全部都經過錄像和記錄。之後再從中挑選出兩百名合適人選,依照年齡個性的差異分成了八組,接受為期兩周的專業演員培訓課程。

    轉眼之間,他們就已經在里約熱內盧停留了三周多時間,劇組剩下的五名成員也入陸陸續續前來匯合,開始緊鑼密鼓地為即將拉開序幕的拍攝做準備。今天就是正式挑選劇中演員的時刻了,他們需要從兩百名人選之中選出一百一十位最出色的人選。

    盡管,蘭斯希望能夠保持這些非專業演員的“非專業”性,臨場即興演出會為電影的真實增添許多色彩。但,對于電影拍攝來說,還是有基本要求的。

    作為一名演員,不僅僅需要了解電影的基本拍攝規則,比如說如何在攝像機鏡頭不尷尬不生澀,比如說如何在拍攝軌道過程中學會自然地走位;同時還需要在必要的時候,能夠配合導演的需要,展現出一定的表演能力。

    所以,他們必須對這群孩子進行進一步篩選。

    此時所有孩子也都知道了,他們有機會成為一名演員,賺更多的錢,這讓所有人都亢奮了起來,一個個摩拳擦掌得恨不得馬上證明自己的能力。

    蘭斯結束了工作,從外面回來,電影之中少數幾個成人角色的演員挑選工作也已經順利完成,不同于孩子演員,蘭斯更加傾向于有一定表演經驗但卻不知名的演員,但是由于巴西的演員工會根本幫不上任何忙,所以花費的時間比預期長了一些,最後還是在唐納德的幫助下,完成了選角工作。

    回到酒店時,試鏡工作才進行了三分之一,在酒店的庭院里,孩子熙熙攘攘地聚集在一起,忐忑不安地交談著,浮躁的笑容浮躁的聲音浮躁的動作在空氣之中踫撞著,顯示出他們內心的真實情緒。

    蘭斯覺得這樣的一幕很有趣,因為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充滿了無數不確定,他不知道,參演“上帝之城”會對這些孩子的未來產生什麼影響,也許不會帶來任何改變,結束電影拍攝之後,他們依舊延續著貧民窟的生活;也許有人會因此成為一名電影演員,甚至成為國際巨星這就是典型的好萊塢劇本路線。

    但蘭斯更加好奇的是,是否會有人因為這部電影而接觸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產生了自己的**思想,開闢出一段屬于自己的人生呢?也許不是成為演員,僅僅只是追逐著自己的夢想,離開上帝之城,成為里約熱內盧千千萬萬普通居民中的一員,做著一份普通的工作,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只是離開了那座上帝之城。

    人群之中,蘭斯就看到了一個瘦弱的男孩,依靠在庭院的廊柱後面,悄悄地躲在後面,安靜而淡然地看著庭院里的眾生百態。有的人做著發財的大夢,有的人想著自己拿到片酬之後應該去買一雙運動鞋,有的人則想著向自己的朋友炫耀這份難得的工作……可是那個男孩卻沒有加入,也沒有動容,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有些膽怯有些好奇有些渴望又有些疏離地站在原地。

    是那天在上帝之城避難屋子里的那個男孩。

    蘭斯悄悄地走到了男孩的身後,在他旁邊的石欄桿坐了下來,“所以,你來了?”

    男孩猛地回過頭,彷佛受到了驚嚇一般,看清楚是蘭斯之後,也沒有完全放松下來,只是背頂著廊柱,有些戒備地打量著蘭斯。

    蘭斯也不介意男孩的反應,而是轉頭看向了庭院,“你為什麼不加入他們?你們的年齡都差不多,生活的環境都差不多……現在他們討論的話題,難道不是你熱衷的嗎?”男孩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還是說,你的個性就不習慣和別人交談?”男孩再次搖了搖頭,這讓蘭斯啞然失笑。

    “你不興奮嗎?也許你就可以成為一名演員了,至少,拍攝這部電影可以讓你收入不菲。”蘭斯也不介意,依舊繼續說著,話語內容是在詢問著對方,但更多卻是在自言自語。男孩又一次搖了搖頭,可是蘭斯卻不知道他到底在否認什麼,“看來你的確不感興趣。”

    蘭斯的笑容收斂了起來,然後沒有再繼續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庭院里依舊躁動不已的孩子們。

    他想到了他的童年,暗無天日的一方世界里,彷佛永遠看不到未來一般。他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曾經的寄養家庭也是他的“上帝之城”,他就是那座圍城里一個渺小的存在,在生活的苦苦掙扎之中。看著眼前這些孩子,蘭斯就好像看到了童年的自己。幸運的是,他抓住了最後一抹希望,逃出生天。

    改編和拍攝“上帝之城”,蘭斯是有私心的,只是,這個秘密他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攝像師。”那個孩子突然開口說到,那憨厚的聲音把蘭斯從回憶里拉了出來,轉頭看了過去。

    蘭斯第一遍沒有听清楚,不得不挑起了眉毛,疑惑地詢問到,“什麼?”

    孩子緊緊地抿著唇瓣,過了一會,這才開口說到,“我希望成為一名記者。”頓了頓,“我對演員沒有興趣。”

    “為什麼?”蘭斯投去了好奇的視線。

    孩子聳了聳肩,然後又搖了搖頭,遲疑地說到,“我不知道……因為刊登在報紙上的照片看起來很酷。”說完之後,孩子似乎覺得自己的回答太糟糕了,又似乎覺得自己的夢想太渺小了,他窘迫地垂下了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提著柱子。

    “你叫什麼名字?”蘭斯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孩子抬起頭,不解地打量著蘭斯,這讓蘭斯不得不再次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孩子這才回過神來,回答到,“亞歷山大-羅德里格斯(alexandre-rues)。”

    “亞歷山大,我覺得電影里阿炮這個角色很適合你。你可以嘗試努力看看,也許,這將會成為一個契機。”蘭斯的話語讓亞歷山大一頭霧水,完全听不懂,不過蘭斯卻不介意,輕笑了起來,“至少,你可以獲得一筆不菲的薪酬。”

    說完,蘭斯就站立了起來,轉身離開了。可沒走兩步,蘭斯就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還有,不要忘記那個夢想。”這一次,蘭斯就徑直離開了,腳步沒有任何停頓,只留下亞歷山大一臉似懂非懂地站在原地。

    對于他來說,這個世界太過復雜,也太過難懂。

    演員選角在太陽落山之前完成了,劇組順利地完成了選角任務,選擇出了一百一十位非專業演員。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里,蘭斯親自上陣,重拾上一世的職業演技老師,對這些孩子們進行基礎表演訓練。在訓練的過程中,所有孩子被分成了三批,居住在不同的集體宿舍里,培養他們之間的密切互動,淬煉出最真實最生活的黑街語言和火拼經驗,讓他們真正地融入到上帝之城的生活里。

    這是一項漫長而艱辛的工作,可是蘭斯卻完全靜下心來,不急不躁。即使是西洋鏡影業順利與焦點影業達成合作協議,聯手拍攝“迷失東京”的消息,也沒有讓他亂了陣腳,只是全身心投入表演培訓的工作之中。

    一轉眼,蘭斯就已經在里約熱內盧生活了三個多月,而“上帝之城”終于在今天正式開機。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5 14:31
034 第二場戲

“後退,再往後退一點。”阿爾伯特指揮著街道正中央的貨車,抬手調度著,“對,就是這里,等一會你就把車子開到這里停下來。”然後再次與自己手中的筆記進行了對比,抬起頭對貨車里的龍套演員說到,“記得剎車可以提前踩,但不能推遲踩”

    可是那龍套演員卻茫然地看著阿爾伯特,顯然不太明白復雜的英語,阿爾伯特左右看了看,想要求助,可是念頭才起來就直接被掐滅了,他用左腳在車子正前方的沙地上劃出了一條線,然後用雙手形象地表現到,“超過?不能提前?可以”龍套演員立刻就明白了,連連點頭。

    今天是“上帝之城”正式開拍的第一天,蘭斯帶著一個僅僅由八人組成的劇組,直接殺入里約熱內盧的腹地,展開了艱苦卓絕的拍攝。

    這僅僅是第一天開機,而且整個劇組包含群眾演員之後,是一個多達兩百人的團隊,更不要說八名工作人員都是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卒。雖然如此,但整個劇組卻有條不紊,展現出了超乎想象的秩序和團結,那一份難得的老道讓唐納德都忍不住側目。

    再次和貨車司機的龍套演員確認了開車路線和停車位置之後,阿爾伯特快步走到了街道旁邊,對著眼前熙熙攘攘的三十多名小演員喊到,“注意注意”那些小演員們的視線卻跟隨著旁邊的蘭斯和海登目不轉楮,滿眼好奇地看著蘭斯他們的工作,這讓阿爾伯特很是無奈。

    此時,蘭斯正在對著眼前的三個年輕小家伙說到,“告訴我,如果警察來了,你們試圖從這里逃跑,會怎麼離開,然後脫離警察的追捕?”

    三個十五六歲的小家伙明顯沒有進入狀態,面面相覷地站在原地,不敢說話,他們似乎在擔心著蘭斯是警察假扮的,那不信任的光芒讓蘭斯啞然失笑他此前和他們已經訓練了兩個多月,居然還是如此,由此可見,貧民窟根深蒂固的思想觀念到底有多麼可怕。

    站在旁邊的亞歷山大-羅德里格斯突然就走了出來,看了蘭斯一眼,快速地說到,“我會從這里跑。”話音才落,也不等蘭斯反應,就快速順著主街道跑了起來,徑直往右手邊的一條小巷子躥過去,轉眼就消失了。

    蘭斯反應不及,慢了兩拍,緊接著也快速跟了上去,跟隨著亞歷山大一路掀起的塵土在後面追逐著。

    雖然蘭斯手里還提著一台攝像機,但動作卻沒有受到太多影響,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一路跟隨著亞歷山大的足跡快速奔跑著,繞了一大圈之後,亞歷山大就重新回到了兩條街之隔的足球場上。

    亞歷山大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了身後,發現蘭斯居然緊接著就追了過來,這讓亞歷山大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沒有把蘭斯甩掉,如果蘭斯就是警察,那就意味著他失敗了。

    蘭斯看到亞歷山大那懊惱煩悶的表情,也沒有解釋,而是招呼道,“跟我走回去,然後向他們解釋一下我的意圖。”雖然蘭斯的葡萄牙語基本交流沒有問題,但經常還是會出現詞不達意的情況,往往需要唐納德的幫助。現在看來,亞歷山大似乎能夠明白他話語里的意思。

    亞歷山大悶悶地踢了踢地上的塵土,垂頭喪氣地跟在蘭斯身後,重新走回了主街道。在蘭斯的示意之下,亞歷山大沉悶著嗓音,向三個小演員解釋起蘭斯的意圖來,而蘭斯則和身邊的海登低聲交流起來。

    “上帝之城”的開機之日,這是蘭斯第一次站在電影導演的位置上,可是想象之中的生澀和慌亂卻沒有出現,所有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彷佛已經經歷過千百次一般,腦海里清晰地將每一個環節每一個步驟都展示了出來,他只需要順其自然就可以了,就好像一個身經百戰的導演。

    沒有緊張,而是興奮。

    蘭斯選擇按照時間順利來拍攝這部電影,主要是為了照顧非專業的演員們,盡可能讓所有演員能夠跟隨著拍攝跟隨著故事,一點一點深入到劇情之中。

    故事是從上帝之城赫赫有名的“少年三俠”開始的,所謂的“赫赫有名”,其實也只是對故事第一視角講述人阿炮來說的,在阿炮的眼中,少年三俠大概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狠角色了。阿毛,阿夾,還有阿呆,這就是少年三俠,小豆子和阿毛的弟弟班尼則是跟班。阿炮是阿呆的弟弟,但是他卻沒有膽量跟隨著哥哥一起闖蕩。

    每一周,運送瓦斯的貨車都會經過上帝之城,送抵商店,提供給當地居民。可是,由于家里根本沒有足夠的資金去購買瓦斯,所以阿毛阿夾和阿呆就定點持槍搶劫,他們每一周都會攔截瓦斯車,然後逼迫司機把身上所有的現金都掏出來,並且讓街道兩側的居民過來搬運瓦斯。

    故事就是從這場搶劫戲開始的。

    按照慣例,劇組的第一場戲都會安排最為輕松最為簡單的戲份投入拍攝,這也是為了整個劇組討一個彩頭,希望拍攝進展順利。蘭斯自然也不例外,不過,由于在場的演員們全部都只是孩子,接受培訓才短短不到三個月而已,他們對于鏡頭對于角度對于采光對于台詞等等,概念都十分模糊。所以,即使是一場簡單戲份,蘭斯和阿爾伯特還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第一場戲是少年三俠和一群孩子們在操場上踢足球,拍攝本身沒有任何難度,再加上準備充分,進行地十分順利,僅僅不到二十分鐘,就宣告拍攝完畢,就連“牛刀小試”都算不上,僅僅只是讓大家感受一下拍攝現場的氣氛而已。

    如此輕松的氣氛讓孩子演員們信心得到了上升,這也使得第二場戲的準備工作變得順利起來。第二場戲,就是搶劫的戲份。

    亞歷山大飾演的是長大之後的阿炮,前期都沒有他的工作,但今天他還是早早地抵達了劇組,出乎意料的是,蘭斯和八名劇組工作人員來得更早,他們的工作早早地就已經展開了。亞歷山大就安靜地待在一邊,認真地觀察著劇組的工作。

    站在亞歷山大面前的三位同齡人,飾演的就是少年三俠,今天拍攝的重要人物。

    亞歷山大有些沮喪,但還是盡職盡責地解釋到,“施特雷洛先生的意思是,如果這就是你們的家,你們正在搶劫瓦斯車,然後警察突然出現了,你們會往哪里逃跑。先生希望按照你們自己的想法來做。”

    如此一解釋,三個小伙子立刻就明白了過來,七嘴八舌地開始議論起來,“我肯定要往這里逃跑,然後繞過那一排屋子……”“笨蛋,那里根本沒有地方躲,一下就被看見了……”

    亞歷山大的注意力卻有些分散,他偷偷地看向了站在旁邊兩步遠的兩個人。

    今天施特雷洛先生就穿了一件有些泛黃的白色襯衫,袖子隨意地卷到了手肘處,一頭凌亂的中短發根本沒有搭理,隨意而邋遢地耷拉下來在貧民窟,穿著太過整潔或者太過嶄新,幾乎就是自尋死路。可即使是這樣,亞歷山大還是覺得施特雷洛先生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氣場。

    “不,不,海登,我需要色彩飽滿一點,飽滿,甚至有一點點曝光都沒有關系……”

    “那麼貧民窟那種冷酷和殘忍的氛圍呢?冷色調會形成太過鮮明的對比,那種落差感會破壞整體基調的。”

    “這就是我要的效果記得嗎?我之前和你討論過,如果把那種情緒的沖突和世界的沉悶表現出來,暖色調和冷色調的鮮明對比,刻意用類似于音樂錄影帶那種玩具相機的畫質,帶出這種對比,明顯讓觀眾感覺到差異,甚至還有一點質感不好的髒亂感,以至于有些反感。如果他們願意嘲笑我們糟糕的拍攝手法,這就說明我們成功了。”

    亞歷山大看著施特雷洛先生那雙深邃的眼楮,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大氣勢,他忍不住就低下頭來,然後他就听到了一片沉默。亞歷山大知道,亨特先生會妥協的。

    “所以你是說,利用色彩的飽滿度,將畫面的質感提升起來,但卻利用暖色調和冷色調的刻意對比,把貧民窟那種混亂骯髒躁動不安的氛圍烘托出來。區別于紀錄片,更加接近于戲說的演繹方式。”

    亞歷山大听不懂那些話語,就連一個字都听不懂,但他卻在施特雷洛先生輕快地打了一個響指,那猶如畫卷一般的眉宇剎那間舒展開來。亞歷山大嘴角的笑容不由也輕輕綻放了起來,耳邊的吵鬧聲讓亞歷山大重新看向了自己眼前的三個同齡人,“你們為什麼不直接跑到足球場去呢?然後借機把衣服換掉,混到其他同伴之中,假裝自己從頭到尾都在踢足球。”

    亞歷山大的話語讓三個孩子都愣了愣,這讓他有些窘迫,他不習慣這樣的矚目,他下意識就想要閉嘴,然後後退。但是視線余光看到了身側的那個身影,他不由悄悄握了握拳,“我是說,施特雷洛先生剛才就拍攝了我們踢足球的部分,不是嗎?然後,也許你們搶劫完之後,可以重新繞回去,繼續踢足球。”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5 14:32
035 拍攝技巧

    “那分鏡頭呢?景深和角度有什麼要求?還是按照剛才第一場戲的感覺來拍?”

    海登的提問讓蘭斯搖了搖頭,“我想要那種所有事情都是在毫無預警情況下發生的突發感,就好像我們第一天抵達上帝之城一樣,槍戰突如其來地就發生了,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但這一切的消失也如此迅速,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這一潭死水吞沒了。即使是上帝之城當地的居民也是如此,一切都在瞬間發生,那種驟然的感覺。”

    蘭斯對于攝影的了解還是有限,他很難清晰地用專業術語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只能根據導演的畫面感來呈現,剩下的就交給專業人士了。

    海登用右手托著下巴,皺著眉頭一邊思考一邊斟酌著話語,“所以你是說,就好像色彩對比一樣,我們需要再次強調那種混亂不安的感覺。”海登沉吟了一下,又搖了搖頭,只是不知道在否定什麼,“你是想要尋找那種介于紀錄片和劇情片之間的感覺,以運動感強烈的鏡頭進一步突出雜亂真實近距離這樣的觀影效果?”

    其實海登說的這兩句話是同一個意思,但從他的肢體動作來看,他現在是處于似懂非懂的狀態。

    蘭斯沒有著急著回答,而是回頭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視線最後落在了阿爾伯特和那群正在傾听接下來這場戲拍攝內容的孩子們。

    雖然蘭斯今天的表現一直都十分沉穩老道,看起來十分有經驗,但只有蘭斯自己清楚地知道︰這就是他第一次拿起導筒,上一世戲劇導演的經驗賦予了他對片場對全局的掌控能力,但是電影和戲劇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鏡頭。

    戲劇觀眾是固定地坐在觀眾席以同一個角度欣賞劇目的,但是電影觀眾卻是跟隨著攝像機的鏡頭一起投入故事之中。不同的角度光線軌跡方法所呈現出來的鏡頭都會有不同的效果,那些攝影大師導演大師往往能夠利用一個最簡單的鏡頭,在沒有台詞沒有劇情的情況下,對觀眾進行心理暗示。

    比如說冷色調帶來的壓抑,比如說逆光帶來的溫暖和唯美,比如說運動鏡頭帶來的躁動。諸如此類。

    蘭斯的腦袋里有一個清晰的電影畫面,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準確地傳達給海登,“休息五分鐘”蘭斯毫無預警地就突然大喊起來,驟然迸發起來的聲響讓所有人都一臉錯愕,站在蘭斯身邊的海登被嚇得夠嗆,可是緊接著海登就看到周圍的孩子們愣了愣,隨即剎那間作鳥獸散,朝著四面八方散了開來,阿爾伯特試圖叫住孩子們,但卻根本無濟于事這些孩子的紀律性還是糟糕。

    但有趣的是,孩子們雖然跑散了開來,但大家都僅僅只是跑到了一旁,三三兩兩地聚集在一起,很快就停下了腳步,不知道應該去哪兒,也不敢離開片場擅自離開片場是要被踢出劇組的,所以結果大家跑開之後,又都訕訕然地站到了旁邊,不知所措。沒有人有經驗,知道在拍攝休息期間可以干什麼,應該干什麼……

    阿爾伯特一臉無語地看向了蘭斯蘭斯這突發的舉動直接讓他的工作打水漂了,他還沒有把這場戲的拍攝內容和注意重點交代完畢呢

    但蘭斯卻根本沒有理會阿爾伯特抱怨的表情,徑直對著海登說到,“看到嗎?”海登回過神來,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混亂,“我要的就是這種支離破碎的感覺,鏡頭快速搖晃和掠過,觀眾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鏡頭里的那張臉,下一個畫面可能就是凌亂逃竄的腳步,然後再下一秒就是被放大的驚恐面容,可僅僅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瞥,緊接著就變成了全景,下一秒鏡頭就……”

    “就跟隨著少年三俠三個人快速前進運動。”海登接過了蘭斯的話頭,腦海里所有的畫面剎那間變得無比清晰,如同泉涌,“我們應該肩扛著攝像機,以紀錄片的方式全程記錄每一個細節,跟隨著孩子們一起奔跑,然後近距離地拍攝出真實的畫面,展現出那種混亂和躁動,但又比紀錄片更加貼近演員更加具有壓迫感和戲劇性,將上帝之城那種不確定的躁動融入到鏡頭里。最後再通過剪輯,將那種快速而凌厲的鏡頭利落地剪輯出來,看似混亂卻隱藏著一種秩序和情感,一點一點滲透出來。”

    海登沒有去看蘭斯,視線快速地捕捉著四處逃竄卻又快速停下腳步的孩子,然後快速打量著四周的空間,思緒飛快運轉起來,靈感滔滔不絕地迸發出來,感覺整個電影畫面前所未有得生動而真實地在腦海里鋪陳開來。

    “那這就意味著,我們至少需要四個機位,兩台近景,完全跟隨著演員一起跑動,一台中景,捕捉整個畫面的全部內容,卻利用街道的框架把畫面局限住,最後一台全景,擺放在固定位置,以紀錄片的方式將整個逃跑的過程記錄下來。”

    海登思緒變得無比清晰,眼楮里閃爍著亢奮的光芒,他此時此刻終于體會到了雨果所說的那種“介于紀錄片和劇情片的戲說畫面感”,那種游走于真實和小說直接的模糊感會一點一點通過鏡頭滲透,讓人們難以區分現實和電影的界線,真實地展現出上帝之城的殘酷血腥暴戾混亂,但同時又點醒人們的潛意識,這只是一部電影而已。

    想到這里,海登不由愣了愣,轉過頭看向了蘭斯,“可是,你不是希望突出這部電影的真實感嗎?讓人們知道這一切都是現實生活之中真實存在的。所以你才希望通過類似于紀錄片的方式來拍攝,但如果按照你剛才所說的方式,卻會顯得有些疏離,夸張的色彩和近景只會讓觀眾出戲。”

    蘭斯知道,海登真正理解了自己的想法,但卻沒有理解自己的意圖,“我希望達到的就是這種隔離感。還記得你們第一天來到上帝之城時的感覺嗎?就彷佛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般電影的世界。”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包括許多巴西人來說,上帝之城都是不存在的,就像是電影里小說里刻意捏造的一般,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但事實上,上帝之城卻是真實存在的,無比真實而殘酷地存在,而且也是人們生活里不可忽略的一部分。

    蘭斯希望通過“上帝之城”這部電影講述這樣一個“特殊的世界”,觀眾會一直以為這只是電影里虛構的世界殘忍血腥冷酷混亂黑暗暴戾,那種真實感讓人震撼;而在電影的最後,那種真實感會撲面而來,清晰明白地讓人們意識到︰這不是虛構的,這是真實存在的,那種“隔離感”被打破之後,此前所制造出來的震撼會再一次侵襲而來,而且是更加洶涌更加澎湃更加強大,繼而形成二次**,引爆反思海嘯。

    電影結束之後,才是真正的好戲登場。

    海登眼楮里流露出一絲錯愕,隨即無奈地笑了笑,拍了拍蘭斯的肩膀,“這就是原因,為什麼你能夠成為一名優秀的導演,而我只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攝影師的原因。”海登長長吐出一口氣,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專業上,然後就覺得一陣頭疼,“上帝,這才是第二場戲而已難度就已經如此高了,蘭斯,你知道嗎?你真是一個混蛋”

    面對海登罵罵咧咧的暴躁情緒,蘭斯卻無動于衷,就連眉毛都沒有動靜,“所以,你做得到嗎?”

    海登一口悶氣就被堵在了胸口,在那雙湛藍色眸子一動不動的注視之下,所有憤怒一瀉千里,“草”海登悶悶地罵了一聲,把手里的香煙扔在了地上,用腳底熄滅了,“廢話,我怎麼可能做不到”海登立刻揚聲喊起來,“伊森,過來”

    伊森-沃特(ethan-water),海登的攝影助手,也是蘭斯從美國帶來的七名工作人員之一。

    “一會我們兩個人手持攝像機近距離拍攝……”海登開始和伊森解釋拍攝的方式,還有所需要呈現出來的效果。蘭斯工作交代完畢了,轉身就準備離開,可是卻被海登叫住了,“蘭斯,你負責中景的攝像機,它需要跟隨著整個拍攝的移動一起移動,你橫向沿著那條街直走就可以了……”

    蘭斯站在旁邊愣了愣,沒有想到自己也被分配任務了,海登卻是瞥了蘭斯一眼,“我說了,需要四台攝像機,我們人手不夠,所以,你必須接手。不要忘記了,這是你自己要求的。”看到蘭斯似乎還有話說,海登又補充了後面一句,直接讓蘭斯啞口無言。“你去和阿爾伯特說,我們需要彩排,一來是確定我們的拍攝角度和軌跡,然後再進行攝像機位置的設定,保證鏡頭里不會出現其他攝像機的破綻;二來也是讓孩子們適應攝像機的跟蹤,不能看鏡頭,把整場戲的格局掌握了之後,才能投入拍攝。”

    說完,海登也不理會蘭斯,轉頭就和伊森商量了起來。

    可憐的伊森被喊過來,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就被灌輸了一大堆東西,已經有點頭暈了。看到伊森那迷茫的眼神,蘭斯沒有猶豫就直接轉過身,揚聲喊道,“伯特,我們需要彩排”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5 14:33
036 新手錯誤

“上帝之城,八月十八日,第二幕,第一場戲,第一次”

    阿爾伯特拿著場記板站在攝像機面前,由于人手短缺,沒有專職場記,所以阿爾伯特這個劇務前來客串,他揚起聲音喊到,打下場記板之後,就快速走到了攝像機的後面。

    站在攝像機後面的蘭斯並沒有著急開口,而是深呼吸了一下有一點點緊張,但更多還是通過攝像機觀察整個中景的取景。整個片場鴉雀無聲,那些沒有任何經驗的孩子們甚至有些害怕,以至于屏住了呼吸,就連風聲都凝固住了,彷佛……在這個世界里,蘭斯就是至高無上的上帝。

    不過,這種思想僅僅是在腦海里一閃而過,蘭斯幾乎沒有分神,注意力就重新集中到了眼前的鏡頭之上,確認無誤之後,揚聲喊道,“開拍”

    瓦斯車晃晃蕩蕩地在街道上行駛著,坑窪不平的街道讓車子動蕩不安,速度始終沒有辦法加速起來,突然一群用白布蒙著臉頰的孩子就從兩側的街道沖了出來,快步跟上了瓦斯車。就好像在非洲大草原上散步的河馬,突然兩側跑出了一群鬣狗,迅速將笨重的河馬包圍一般。

    由于瓦斯車速度不快,跑步中的孩子居然一下就追上了車子,然後舉起手里的手槍對準被司機,大喊著,“停車,停車”

    司機不僅沒有停車,還試圖加速,可是緊接著一個小坑陷了輪胎一下,油門踩下去,整輛車都顛簸起來,這讓司機嚇壞了,不得不松開油門。說那時遲那時快,一個穿著紅色襯衫,敞開扣子露出精壯胸膛的蒙面少年沖到了車子的正前方,高高舉起手槍,對準著駕駛座,這讓司機下意識就踩住了剎車。

    一連串的意外事故,居然讓瓦斯車就這樣將將停在了路口。四處漫天飛舞的黃沙在炎炎烈日之下透著一種朦朧的白光,彷佛整個世界就只剩下這幾排低矮的平房,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沙漠,灰敗之中燥熱讓人坐立難安。

    “停車,否則開槍”紅衣少年對著瓦斯車的司機吼到,而剛才還夾擊駕駛座的另外兩個少年也意氣洋洋地沖到了車頭,和紅衣少年並肩而立,一起用手槍對準了駕駛室。但此時車子已經緊急剎車,停留在了原地,司機更是緊張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做投降狀,這三個少年的舉動倒顯得有些多此一舉了。

    蘭斯站在攝像機鏡頭背後密切觀察著,掌控全場,這就是一會即將拍攝中景的位置,這一次是先拍攝近景,等近景拍攝完畢之後,再單獨拍攝中景。

    中景之中可以將整條街道一望到底,可看到底也依舊沒有任何景象浮現出來,就好像蒼茫的地平線盡頭也依舊是一片虛無一般,那種空曠的視角更加凸顯了近在咫尺的嘈雜,形成一種詭異的恢弘感。

    阿毛把司機拉了下來,直接搶光了他身上所有錢;阿夾和班尼直接爬上了瓦斯車,興奮地大喊著,“誰要瓦斯”四面八方的孩子們全部都涌了出來,一桶接著一桶地把瓦斯往家里搬;阿呆把副駕駛員拉下了車,在坐墊底下找到了大筆現金,狂熱地揮舞著紙幣,“這里有好多錢,這里有好多錢……”

    阿毛亢奮地朝司機脖子擊打了一次,司機直接倒地,然後阿毛也爬進了駕駛座,開始在里面搜刮起來。緊跟在阿毛身後的小豆子走了上前,開始毆打暈倒在地的司機,雙眼閃爍著狂熱。

    小豆子的身後,越來越多的人們朝著瓦斯車聚集而來,紛紛從班尼和阿夾的手中接過瓦斯罐,不僅僅是孩子,許多成年人也紛至沓來,彷佛一瞬間死寂的街道就甦醒了過來一般。

    就在這時,警察來了

    剎那間,所有人都朝著相反的方向撒丫子狂奔。海登和伊森兩個人扛著攝像機就跟隨著飾演阿毛阿夾阿呆的三位演員開始一起奔跑。

    雖然海登肩膀上扛著攝像機,但動作十分敏捷,緊跟在小演員的身側,快速奔跑著,沉重的器械和雜亂的步伐一時間讓整條街道都混亂起來,頗有一些萬馬奔騰的強大氣勢卻雜亂無章。

    蘭斯側著腳步就朝隔壁那條街直接快步奔跑這是中景的第二個拍攝位置,等他腳步站穩,巷子口就出現了三個人快步奔跑的身影,海登和伊森兩個人扛著攝像機的身影緊隨其後,狹窄的街道很快就讓他們橫穿而過,跑過去之後,就是一馬平川的足球場了。

    蘭斯依舊站在原地,等了約莫五秒,然後兩名警察就出現在了街道上,但兩個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目標,只能是茫然自失地左右搜尋著,但卻一無所獲。

    “卡”

    蘭斯揚聲喊道,所有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員和演員們都停下了自己的步伐。蘭斯站在原地搖了搖頭,腦海里回放著剛才整個片場的所有細節,再次搖了搖頭,他不滿意。

    構思過程之中所有思路都是正確的,但投入實戰之後卻有許多出入,必須重新做調整。蘭斯腦袋里有一些思路,但還需要確認一下海登和伊森拍攝出來的畫面,才能下決定。

    “海登,過來,看一遍回放。”蘭斯面無表情地揚聲喊道,這讓現場的演員們全部都不由自主閉上了嘴巴屏住了呼吸,他們可以明顯感覺到蘭斯此時的不滿,那種巨大的壓力讓他們都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卻又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問題,只能是不知所措地僵硬著。

    整個現場鴉雀無聲,只有海登和伊森兩個人移動時腳步與沙地摩擦發出的細瑣聲響,三個人匯合之後,來到了監視器面前,沉默無語地開始觀看回放。現場的低氣壓越來越糟糕,幾乎讓人窒息。

    蘭斯先後將海登伊森拍攝的畫面回放了三遍,然後這才看向了海登,示意希望听听他的意見。

    海登眉頭也緊鎖了起來,煩躁地撓了撓頭,滿臉都寫著不太滿意,“畫面感覺太亂了,拍攝軌跡沒有一個清晰思路,這樣的畫面根本沒有辦法剪輯;再就是距離感沒有把握好,有的時候太近有的時候太遠,甚至有部分失焦的現象;再就是……伊森,接下來的拍攝,你跟隨著警察一起跑,在後面追逐;我跟隨著少年三俠一起跑,在前面逃跑,把時間差打開來。”

    由于蘭斯對于鏡頭真實感的超高要求,所以導致拍攝難度超出了海登的預期,第一遍拍攝不盡如人意。

    “蘭斯,我總覺得鏡頭感還是不夠強烈,你有什麼意見嗎?”剛才海登是拍攝者之一,身在廬山中,所以他需要蘭斯作為旁觀者,同時也是作為導演的意見。

    “大格局和小格局的對比不夠,除了中景之外,你們的跟隨鏡頭也需要特寫和近景的混合,另外,當所有人都逃跑時,你們可以先拍一個中景,然後再跟隨上去,逐漸變成特寫,這樣整體的混亂和個體的焦躁會變得更加明顯。”蘭斯剛才主要是負責觀察全局,所以他是站在整個畫面構成的角度來分析,中景的蒼茫和恢弘,對于這場搶劫戲來說其實是一種反諷,如果運用好中景與近景的對比,會為電影增色不少,“另外,小豆子毆打司機那部分,我覺得可以給一個特寫,凸顯出小豆子的暴力傾向,為後面故事埋伏筆。”

    “特寫?”海登認真思考了一下,“你覺得以司機的視角去特寫怎麼樣?由下往上,那樣會特別凸顯受害人的境遇,引發觀眾共鳴。”就好像觀眾是被毆打的對象一般。

    蘭斯在腦海里構建了一下畫面,搖了搖頭,“這樣太直接了,可以把角度抬高一點,依舊是由下往上,然後偏離受害者視角,更多是突出小豆子施暴時的暢快和亢奮,仰視角度就已經足夠了。”說完,蘭斯腦海里靈光一閃,“你說,當少年三俠聚集在車子前面時,在車頭按一個攝像頭,也采用仰視角度,把他們收入畫面,怎麼樣?”

    “你是說,把他們多此一舉的生疏搶劫動作特寫下來?”海登一下就明白了過來,這樣的舉動一方面是突出少年三俠施暴者的身份,一方面卻又讓人清晰感受到他們的生澀和稚嫩,形成一種笑不出來的黑色幽默。

    車子已經停下來了,但三個人還是很有儀式感地聚集在了一起,再次要求車子停下;蒙面搶劫,還沒有成功,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把面罩摘下來,也許比起搶劫來說,他們更希望看到別人或害怕或尊敬或崇拜的目光……

    蘭斯點點頭,然後朝阿爾伯特招了招手,等阿爾伯特靠近之後,“剛才這場戲分成兩個部分拍攝,第一個部分警察抵達之後,大家逃竄,跑出去十五碼,鏡頭就切斷;第二部分,他們轉到旁邊巷子里順利逃脫。”

    原本蘭斯是想要一氣呵成,把那種倉皇和急迫表達出來;但一口氣拍攝的難度太大,而且表現效果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好。擔任電影導演的經驗缺乏,此時就體現了出來,犯了新手急于求成的錯誤。所以,蘭斯打算改變策略,先拍攝大家跑向鏡頭的部分,然後再拍攝鏡頭跟隨著大家跑的部分,看看效果如何。

    阿爾伯特點頭表示了明白,蘭斯卻又一次喊住了他,“剛才有不少人都看鏡頭了,讓他們直接無視海登和伊森,把這兩個人當做是過來偷瓦斯的就可以了。”

    阿爾伯特看了一臉無語的海登一眼,忍俊不禁。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5 14:34
三十七 鏡頭交錯

  瓦斯車在顛簸前進著,兩側突然就出現了四個小男孩,兩個年長些的穿著紅背心,兩個年幼些的則穿著白色短袖襯衫。由於道路坑坑窪窪,瓦斯車的速度根本提不起來,所以很快四個男孩就追到了駕駛座旁邊,手裏拿著手槍,對準了司機。

  可是司機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因為正前方就出現了另外一個穿著紅色襯衫的男孩,臉部用白布蒙著,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司機。司機下意識就按下了喇叭,長鳴的喇叭並沒有讓周圍這五個男孩避讓開來,司機一咬牙就想要踩油門,可是一個大坑讓車輪顛簸了一下,整個車子都搖晃了起來,這把司機嚇壞了,連忙踩住了急刹車。

  站在正前方的紅衣男孩面無懼色地一動不動,由下往上的鏡頭清晰地記錄下了那張臉龐上的每一個細節,那稚嫩的臉龐上帶著不可一世的驕傲和強勢,「停下,否則就開槍!」緊接著,另外兩名紅衣男孩也跑到了車前,一邊把手槍對準駕駛座,一邊扯下臉上的蒙布,露出那張揚而亢奮的臉龐。

  司機舉起了雙手,停下了車,三個男孩立刻就衝了上前,分別打開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直接將兩名駕駛員拉了下來。

  「快下來,錢拿來!」阿毛對著司機不斷嘶吼著、推搡著,司機慌張地從自己襯衫口袋裏拿出幾張薄薄的鈔票;透過駕駛室可以看到另一端的副駕駛員,阿呆正在用手槍對準了他的後背。同時,阿夾和班尼爬上了瓦斯車,揚聲大喊,「誰要瓦斯?」

  刹那間,四面八方都可以看到孩子們蜂擁而來,跑的最快的幾個大孩子甚至直接也爬上了瓦斯車,然後把瓦斯一罐一罐分給圍繞在周圍的孩子們。其中不少都是六、七歲的孩子,甚至還有一名十四、五歲的大姑娘抱著一個沉睡中的嬰兒跑過來接瓦斯,一時間,熙熙攘攘的人群將整個瓦斯車團團圍住,而遠處還有不少人持續不斷地朝著這個方向聚集。

  一條筆直的大道之上,彷佛一眼就可以把整條街道所有的景象都盡收眼底,淡黃色的塵土沿著街道兩側蜿蜒而去,方方正正的土胚房就好像豆腐塊一般,整齊劃一地在道路兩側佇立著,黃色的屋頂、黃色的牆面、黃色的窗戶、黃色的街道、黃色的空氣、黃色的天空,那連成一片的黃色盡情地在視線裏延伸,彷佛永遠都都看不到盡頭一般。大地和天空之間連在了一起,除了黃色還是黃色,除了豆腐塊還是豆腐塊,似乎這條街道就是整個世界,千篇一律的景色有種難以抗拒的驚心動魄。

  一個個或笨拙或靈活、或喜悅或狂熱的身影在這一片黃色之中奔跑著,那鐵青色的瓦斯車似乎就是一汪綠洲,吸引著所有人拔足狂奔。揚起的塵土讓視線之內的所有景色都模糊成了一片,隻剩下一團團模糊的身影在洶湧著。

  那種蒼茫的恢弘,卻帶著絕望的悲戚,滲透在那無處不在的黃色之中,形成了一個天羅地網,將那些生命牢牢地囚禁在這個世界裏——他們永遠都出不去了。而這個事實,卻讓他們此刻的狂奔、此刻的活躍、此刻的興奮,變得更加悲涼——看不到鮮豔的血液,但血腥味卻在緩緩蔓延。

  阿毛用手槍威脅著司機,躁動不安地大喊著,「你想要為老板的錢送命?」此時阿呆已經爬到了駕駛室裏,正在裡面翻箱倒櫃地尋找著。司機還試圖爭辯一番,他如此被搶劫了之後,工作可能就要保不住了,甚至還要背上債務,但阿毛卻在咄咄逼人。

  突然,阿呆那亢奮到了極致的面孔就出現在了鏡頭之上,「這裏有好多錢!」他瘋狂地揮舞著手裏一疊綠油油的鈔票,這不僅讓阿呆陷入了瘋狂,同時也讓阿毛失去了控製。阿毛直接就給了司機脖子狠狠一下,然後像丟沙包一般把司機丟在了一旁,然後也爬進了駕駛室裏,開始翻找起來。

  一直站在阿毛身後的小豆子出現在了鏡頭前,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癱倒在地上的司機,眉梢之間都寫著無比的雀躍,突然小豆子就成為了整個世界的唯一主角,背後那黃色的天空已經難以識別,隻剩下一團朦朧模糊的淺黃色,間或可以看到幾個人快速經過小豆子的身後,前仆後繼地朝著瓦斯車衝過去,但小豆子卻占據了整個畫面的一半。

  那雙黝黑的眸子裏閃爍著亢奮的光芒,他瘋狂地踢著司機的腹部,不斷用自己的右腳展開猶如滔滔江水一般的攻擊,完全放鬆的嘴角因為太過興奮而咧了開來,嘴裏不斷嘟囔著,「你活該!混蛋!混蛋!」那輕快的動作就好像是得到了自己最心愛的足球玩具的少年,迫不及待地在陽光之下與新玩具共舞,就連額頭的汗水都在陽光之中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砰!砰!」一下接著一下的撞擊聲夾雜著沙土摩擦的聲音,在小豆子那暢快的笑聲和沙啞的喊聲之中猶如古戰場的暮鼓,聲勢滔天,卻讓人逐漸變得越來越渺小——就好像自己在仰視著小豆子一般。

  雜亂的警笛聲響了起來,小豆子猛然一抬頭,慌亂的神情爬上了臉龐,猶如惡魔一般吞噬著他的喜悅,「靠!條子!」小豆子停下了動作,立刻大聲喊道,可是話音都還沒有落,他直接就拔足狂奔、落荒而逃。

  那一路絕塵的步伐是如此快速、如此果決,甚至沒有給其他人反應時間,小豆子就已經逃出生天了。

  在駕駛室裏的阿毛和阿呆慢了半拍,緊接著也發現了警車,所有人都開始四處竄逃,有幾個人還是不太甘心,抓起手邊的瓦斯,扛在肩上,然後才邁開腳步。刹那間整個世界就支離破碎,無數張惶恐的臉孔在碰撞著、奔跑著、逃命著,所有畫面就好像破碎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倒影著一闋闕殘缺的生活剪影。

  阿夾從車頂跳了下來,四處尋找著班尼的身影,但卻沒有看到,他直接就和阿毛、阿呆彙合,朝著正前方瘋狂地跑了起來,「我們快離開這裏!快閃!到處都是條子!」

  那驚恐的臉孔一點一點滲透出來,就好像是鬼魂從身體裏一點一點蘇醒,然後成功地鳩占鵲巢一般。少年三俠即使緊緊地咬著牙齒,也無法抑製眼神深處迸發出來的恐懼,隻恨不得自己再多兩條腿,快點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由於太過慌張,腳下一軟,阿呆一個踉蹌,往前衝了好幾步,這才勉強沒有摔倒,繼續保持著逃離的姿勢;阿毛不斷地回頭、回頭、再回頭,手裏緊緊握著手槍,甚至把手指放進了扳機之中,如同亡命之徒一般,已經做好了隨時火拚的準備;阿夾在奔跑著,低頭奔跑著,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卻已經忘記了自己最開始的目的。

  鏡頭的所在地彷佛就是終點,似乎隻要邁過這條線他們就可以生存下來了,就好像是一百米賽跑的終點線,他們張開雙臂,用盡身體裏的每一滴能量,瘋狂地衝刺著,眨眼之間,就這樣消失在了那一片黃色的光暈之中。

  街道之上,瓦斯車依舊孤零零地停在原地,司機渾身酸痛地哀嚎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一路小跑著,不像是逃跑,倒像是在慢跑運動一般,地面上有幾個瓦斯罐在孤單地滾動著,卻猶如無根浮萍一般,不知道將會滾去何處。

  這種極致的混亂和極致的安靜,形成了強烈的鮮明對比,讓人一片茫然:因為不知道是應該同情那名司機,他遭受了無妄之災;還是應該好奇消失在光暈之中的少年三俠到底去了何方,不是好奇他們是否得救了,而是他們的未來。

  隨後,鏡頭一個切換,就給出了答案。

  他們在狂奔著,他們不是逃出生天,而是猶如喪家之犬一般狂奔著,只能看到他們的後腦勺,還有那倉皇的背影。他們就這樣奔跑著,無止境地奔跑著,就好像無腳鳥一般,燃燒著生命在飛翔著,落地的那一刻就是死亡來臨的時刻。

  晃動不安的鏡頭如影隨形地顛簸起伏著,短短不過五秒的畫面,卻製造出一種永遠都沒有盡頭的寂無感,腦海裏自然浮現出剛才整條道路的景象——無止無盡,大地和天空連成了一片,即使跑到生命耗盡的最後一刻,也找不到天涯海角的終點。

  那無限延伸的道路,透露出一種洶湧而殘忍的絕望,刹那間握住了心髒,然後收緊。

  「啪」,畫面戛然而止,所有的情感就在這一刻被突然中斷;轉眼,三個少年就拐彎跑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三個人的腳步重新變得敏捷起來。這似乎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但實際上是同一個世界,那種鏡頭交錯之間的思想變化,留下了嫋嫋餘韻,但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彷佛……彷佛在暗示著,這是一個世界,一個永遠沒有出路、永遠沒有未來、永遠沒有希望的世界,他們就這樣被牢牢地困在原地,即使掙紮、即使逃跑、即使反抗,也沒有辦法掙脫整個世界的束縛。

  少年三俠快速地奔跑著,一邊跑著,一邊脫著身上的紅色衣服,露出了裏麵的白色T恤,然後隨手把衣服丟在某戶人家的水槽底下。緊接著,他們穿過小巷,就直接闖入了那一片寬敞而明亮的足球場,消失在那一群嬉鬧的孩子之中,猶如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5 14:35
三十八 刀光劍影

  整個現場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寧靜之中,有點壓抑,又有點期待,還有點擔心,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導演的結論。

  蘭斯卻彷佛沒有察覺到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一般,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腦海裏細細地回味著剛才鏡頭裏的每一個細節,然後試圖用自己的大腦拚湊出剪輯完成之後的畫面。左手無意識地虛握成拳,大拇指緩緩摩挲著食指,那種淡淡的溫熱感能夠讓他靜下心來,思緒逐漸變得清晰。

  電影和戲劇最大的不同就在於舞台的邊界,對於某些人來說,沒有極限的舞台會讓思想猶如脫韁的野馬,貪婪和野心會徹底毀掉一部作品;但對於某些人來說,寬闊無限的舞台則會成為想象力的畫布,天馬行空的想法將成就一部經典。

  閉上眼睛,蘭斯彷佛輕輕飛翔了起來,越飛越高,將下方的景色盡收眼底,不僅是他們正在拍攝的無名貧民窟,也不僅是不遠之外的上帝之城,而是整個里約熱內盧,所有的景象是那麼渺小卻又那麼清晰,那蔚藍的海岸線勾勒出這座城市的驚心動魄。

  這個世界那麼大,卻又那麼小。

  那一片貧民窟的界線嚴嚴實實地將他們圈禁在一個暗無天日的世界裏。似乎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被確定了,知識的匱乏、眼界的局限、政府的放縱、社會的默然,在耳濡目染之中,一步步將他們代入一個輪回的命運之環,永遠沒有辦法逃脫。

  世界越寬闊、越蒼莽、越深遠,他們的命運就越渺小、越艱難、越黑暗……那種強烈的對比洶湧而來。

  「卡!」蘭斯揚聲喊到,讓整個劇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可是緊接著蘭斯就轉頭對著不遠處的海登說到,「我們需要補拍幾個鏡頭。」阿爾伯特也快步走了過來,他需要敏銳地抓住劇組的變化,「剛才在搶劫部分的鏡頭,重新拍兩次,我需要從不同的角度捕捉整個過程。」最終目的是在剪輯過程中,有更多的素材進行製作,利用快速而淩厲的剪輯方式,營造出混亂的真實感。

  海登並不意外,點頭表示了肯定。可是蘭斯接下來的話卻讓海登有些疑惑,「我們需要補拍一些廣角鏡頭,放大背景,縮小人物……」蘭斯話語沒有結束,海登就開口詢問到,「全景還是遠景?」蘭斯想了想,「全景。」

  可是說完之後,蘭斯又不確定地搖了搖頭,這部作品終究是他的電影處女作,想要準確而清晰地達到意圖,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剛才結束拍攝的第一場戲裡增加一個鏡頭,阿毛在孩子的圍觀之下賣弄自己的花式足球,最後把足球踢到空中,鏡頭跟隨著足球飛到半空中,然後阿毛從腰間拔出手槍,對準足球開槍,子彈穿過足球。我需要這樣的鏡頭。」

  海登微微皺了皺眉頭,「你想要的是《阿甘正傳》的那種,還是西部電影的那種?」《阿甘正傳》裡最著名的一個鏡頭莫過於羽毛在空中緩緩飄落,不僅是一個成功的過渡鏡頭,而鏡頭背後隱藏的寓意更是雋永。

  「西部電影。」蘭斯沒有任何猶豫。雖然這個鏡頭也是寓意深遠,但蘭斯需要的是西部電影的粗糲感,而不是詩意盎然的童話。

  海登轉頭看了看,大概知道蘭斯想要的是什麼效果,但卻不太明白這些鏡頭背後的寓意,所以他也沒有大包大攬,「我們先拍幾個試試看,看是不是你要的效果?」還不等蘭斯點頭,海登就說到,「不過,你是製作人,預算是你在管的,就看你自己了。」

  《上帝之城》是一部小成本電影,而膠卷則是成本之中最難以控製的一項。財大氣粗的劇組當然不會在意,他們一個鏡頭可以反複拍二十遍、三十遍,然後再從中選擇出讓自己滿意的一個,其他鏡頭的膠卷就算是浪費了;但蘭斯卻不行,如果肆意揮霍的話,不要說三百萬了,六百萬的成本可能都刹不住車。

  今天才是第一天,阿爾伯特就不斷強調彩排的重要性,就是為了保證在拍攝過程中,盡量避免無謂的失誤導致拍攝出錯,繼而避免成本的上升。

  不過蘭斯知道,海登可不是真心在擔心預算——畢竟這才第一天,而是在抱怨蘭斯對鏡頭的吹毛求疵,蘭斯嘴角微微扯了扯,無奈地看向了海登,「你拿到我的許可了,所以,你是打算繼續站在這裏和我爭論,還是挪動你那該死的屁股投入工作?」

  海登一臉無辜地往後退了兩步,「導演先生,遵命!」然後轉過身,卻突然朝蘭斯翹了翹屁股——對蘭斯剛才那句話做出了回應,然後故意一扭一扭地朝著演員們的方向走去,「小夥子們,再來一次!」

  阿爾伯特站在旁邊,終究沒有忍住,撲哧一下就笑出了聲,結果換來了蘭斯無語的一記眼刀。

  「蘭斯,蘭斯……」珀西那急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平時一貫的清冷已經消失不見,隱隱約約可以感受到一絲焦急。

  蘭斯回過頭,根本不需要詢問珀西,就可以看到眼前的混亂了,一群人黑壓壓地從街道盡頭浩浩蕩蕩地走過來,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無從計數,隻覺得視線之內擠滿了人,整個人群快速碾壓前進,距離正在迅速被縮短著,眨眼之間就已經近在咫尺了。

  隔著一段距離,就可以看到那些人手裏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明晃晃的刀刃、硬邦邦的桌腿、簡陋的掃把柄……甚至還有人拿著鍋鏟或者是衣架之類的武器,有種莫名的荒謬感,但卻讓人笑不出來,那氣勢騰騰的臉孔上清晰地寫著,「我是來找事的!」那種千軍萬馬、大軍壓境的緊迫感讓整個劇組都混亂起來。

  孩子演員們頓時就開始四處逃竄,就連臨時演員們也是如此,他們根據自己生存的本能試圖在危險發生之前就遠遠逃離,生命的威脅遠遠超過了這兩個多月以來劇組的培訓和相處,井然有序的劇組刹那間雞飛狗跳起來。

  但是更為糟糕的事情緊隨而至——他們發現自己無處可逃,因為黑壓壓的人群不僅僅是從一個方向,而是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形成了一個鐵桶般的包圍圈,沒有留下任何空隙。罵罵咧咧的嗬斥聲,嘻嘻哈哈的嘲笑聲,肮髒不堪的咒罵聲,夾雜在一片混亂之中,讓所有理智都被徹底碾碎。

  四處逃竄的演員們繞了一圈,結果又被迫著退了回來,可是他們依舊沒有辦法安定下來,不少人直接就躲到了瓦斯車的車底下,還有人躲到了旁邊的屋子裏,那慌亂的場面隻是讓恐懼鋪天蓋地。

  阿爾伯特當機立斷就招呼著其他工作人員,試圖安撫劇組的這些演員們,只留下珀西一個人緊緊地站在蘭斯身前,但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因為整個劇組包括蘭斯在內也只有八個人而已,但今天到場的演員卻將近一百人。更何況,那步步緊逼的刀光劍影更是讓威脅感步步升高,彷佛就連空氣都開始緊繃起來。

  「他們就這樣突然出現了,威脅著我們劇組必須停止拍攝。」珀西快速地向蘭斯解釋著情況。

  蘭斯眉頭皺了起來,「他們說明身份了嗎?」他現在也是一頭霧水,試圖弄明白來龍去脈。但珀西卻搖了搖頭,這讓蘭斯的眉毛焦灼地糾纏在了一起。

  看看著四周如此大規模的情況,不難猜出,這是有組織有計劃的活動。但問題就在於,蘭斯在唐納德的幫助之下,已經取得了周圍幾大勢力的許可,而且劇組之中不少成員就是來自於這些勢力。那麼,今天這又是怎麼回事?

  「他們食言了。」這是蘭斯的第一個猜測,對於那些大佬來說,就連法律都不具備束縛力,更何況是諾言。某個勢力希望《上帝之城》停止拍攝——在開拍的第一天,可是,為什麼呢?這說不通!

  現在也沒有太多時間給蘭斯思考了,看著現場猶如人間地獄一般的煎熬和混亂,蘭斯快步朝前迎了上去,此時包圍圈還在不斷縮小著,把整個劇組困在了街道的正中央,前後留下約莫五十碼的距離,但是他們還在持續靠近,那明晃晃的刀刃讓現場的緊迫感一觸即發。

  正前方有一小撮人單獨走了出來,看起來應該是話事人,蘭斯衝著他們喊道,「停下!」然後大步大步地朝前突進,正面迎擊,「停下!」可是他的聲音完全被淹沒在了周圍嘈雜的人聲之中,根本沒有人聽得到,蘭斯的腳步越來越快,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正中央的那個人,大聲嘶吼到,「停下!」

  緊接著,蘭斯就從身後腰際掏出了一把手槍,對準了天空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扳動了扳機,「砰」的一聲轟鳴讓現場所有人都有一瞬間的停滯,蘭斯的聲音緊接著就在整條街道上空回蕩著,「見鬼的耶穌基督!你們全部他媽地都給我停下!停下!」

  聲音無比清晰地傳遞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大部分人都停了下來,可是最前面那一小撮人還是在繼續前進,蘭斯幾個大步就直接衝了過去,對準地面再次開了一槍,「砰!」滿地的塵土都飛濺起來,然後蘭斯就走到了那群人正前方,「再不停下,下一槍就對準你!」

  安靜,死一般的寂靜。
GGCMEAT 發表於 2016-3-15 14:36
三十九 突發狀況

  那雙湛藍色的眸子裏掀起了驚濤駭浪,就猶如海嘯一般,眉眼之間的厲色猶如子彈一般狠狠撞擊而來,那強大磅礴的危險氣息刹那間洶湧沸騰,幾乎讓人驚嚇得落荒而逃。「抱歉,抱歉……」站在最前方那個年輕人直接就被嚇傻了,慌張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施特雷洛先生,抱歉,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來鬧事的!」

  蘭斯卻絲毫沒有鬆懈,眉頭緊鎖地表達著自己的不解。

  此時蘭斯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這一群人,其實遠遠沒有想象中那麼多,前後兩個圍堵街道主要路線的人群也就五十多人而已,兩側再加上三十多人,總人數甚至比不上《上帝之城》劇組。只是他們糾結成群,手中拿著武器,來勢洶洶,所以感覺起來聲勢浩大。

  可是,他們不是來鬧事的,那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攜帶著武器,嘴裏叫囂著劇組工作必須停止。這一切都顯然非同尋常。

  那個年輕人被蘭斯的眼神緊緊鎖定著,忍不住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種強烈懷疑自己腦袋下一秒就會搬家的恐懼和壓迫著實讓人心驚膽跳,「我是……我是偷雞曼派來的,他說,他有話想要找你談!」

  偷雞曼,這是上帝之城周圍勢力最大的黑幫首領的外號,因為他小時候曾經偷過雞,他的本名叫做曼,所以才被人們戲稱為「偷雞曼」。蘭斯此前和曼面對面地坐下來交談過,雙方雖然說不上相談甚歡,但整個交談也是十分順利的。

  「談談?」蘭斯轉頭看了看四周的架勢,殺氣騰騰的臉龐上清晰地寫著「我不滿意」。

  那年輕人被蘭斯的眼神一瞪,居然就噎住了。此時,站在他身邊的那個矮個子突然就往前走了半步,把年輕人擠到了後面,直接站在蘭斯面前叫囂了起來,「偷雞曼說你必須停止拍攝,立刻停止拍攝!」

  跳出來的這個小家夥看起來不過十五、十六歲,個頭不高,僅僅才到蘭斯的胸口而已,所以他不得不高高抬起自己的下巴,努力用鼻孔去對準蘭斯,試圖用自己的氣勢壓倒對方,滿臉都寫著輕蔑和傲慢,彷佛在說,「我是偷雞曼的使者,你最好給我低頭!」

  蘭斯卻不著急,而是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這個小個子。那個年輕人,蘭斯有印象,此前拜訪曼的時候曾經見到過,是曼跟前跑腿的;但是這個小個子卻是全然陌生的,可以看得出來,他很急切地想要表現自己,可是……對於蘭斯來說,他又算哪根蔥?

  蘭斯眼神裏那細微的輕蔑猶如綿綿細雨一般,輕飄飄地拍打在小個子的肩頭,這讓小個子不僅不在意,反而還越發挺起了胸膛,做出了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態;但小個子卻在蘭斯的注視之下越來越心虛,那種洶湧而來的憋屈和膽怯讓他的雙腳還是瑟瑟發抖,就好像站在牛毛細雨中一般,初時沒有察覺,漸漸卻發現渾身依舊濕透了,而且寒氣已經開始侵襲骨頭,讓人不寒而栗。

  小個子終於忍不住,決定先發制人,「草……」可是就連第一個單詞都沒有說完,只來得及說一個音節,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就對準了他的眉心,這讓他嘴裏所有的聲音刹那間消失不見,然後他順著那筆直的槍口看到了那雙猶如深淵一般的雙眼,眉宇之間迸發出來的邪惡氣息讓他背後一陣陣發涼,就好像他是苟且偷生的一隻螻蟻,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抗的動作。

  「你說,到底怎麼回事?」蘭斯那冰冷如鐵的嗓音響了起來,僅僅幾分鍾之前還沸騰如同火山一般的現場,其實卻蕭索得像是北極圈。

  蘭斯並沒有轉移自己的視線,但站在一旁的年輕人就是有一種意識:他應該開口,「呃……」他清了清嗓子,「偷雞曼說,這部戲不能開拍,結果會很糟糕,他想邀請你過去談談。在你們談出結果之前,整個劇組必須停止運轉。我們……我們是過來監督你們的。」

  蘭斯依舊沒有移動視線,年輕人隻是看到蘭斯那俊挺的眉宇輕輕皺了皺,警報聲頓時再次拉響,他連忙解釋到,「我們什麼都不會做的,什麼都不會,只是監督,一直到偷雞曼有進一步指示為止!」

  蘭斯心念百轉,但依舊沒有一個清晰的頭緒。眼前這一群人都是小嘍囉,所知甚少,想要弄明白怎麼回事,看來還是要親自過去拜訪曼一回。但,唐納德現在不在劇組……

  由於劇組在後半段的拍攝之中,需要使用大量槍支。雖然主要都是道具,但其中還是需要小部分真實槍支來製造效果。唐納德今天早晨抵達劇組參加了第一場戲的拍攝之後,緊接著就離開了劇組,前往市政府進行商議,一是取得槍支使用許可,二是避免引起械鬥,需要警察局的陪同。

  看眼前這群小嘍囉的架勢,曼顯然是拒絕劇組有任何舉動,在談判之前,劇組根本不可能繼續展開工作。可問題就在於,他們之前和曼已經達成口頭協議了,為什麼曼突然食言?而且那次面談之後的兩個月時間中,曼也始終沒有意義,劇組裏甚至還有兩名演員是來自於曼的幫派,但為什麼今天曼就突然發難——《上帝之城》開拍的第一天?

  這,不正常。

  那麼,到底發生了什麼——準確來說,在過去這三天到一周時間裡,發生了什麼意外情況,導致曼改變了主意?

  蘭斯習慣性地眯起了眼睛,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突然,視線裏就有一個人影動了動,這讓他條件反射地抬起了眼睛。本來蘭斯眼睛根本沒有聚焦,所以看不清楚到底是誰在移動——而且眼前本來就是一群小混混,沒有紀律束縛情況下,隨意移動也再正常不過,但蘭斯那警覺性的眼神卻讓心虛之人更加惶恐,人群之中那個身影再次移動了一下,閃身到了一個高大黑人的身後,試圖用那個人來遮擋住自己。

  那個人一閃而過,蘭斯僅僅隻是一瞥,可是腦海裏卻浮現出了一個面孔:卡爾文.約翰森(Calvin.Johnson)。

  卡爾文是西洋鏡影業公關部門的一名資深職員,是公關部門被獨立出來之後招聘的第一批員工,在公司裏也待了超過三年時間。他和蘭斯在電影宣傳期間有過不少工作交叉,所以蘭斯對他有印象。

  只是,卡爾文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難道是蘭斯眼花了?

  腦海裏猛然一閃光,蘭斯的整個腦筋都轉過彎來。如果是瑞恩.卡瓦勞格派人過來使絆子,那麼事情就得到了解釋。只是,瑞恩真的太高看他了,即使沒有其他因素幹擾,在裏約熱內盧拍攝《上帝之城》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足夠蘭斯手忙腳亂了,但現在瑞恩居然還迫不及待地下腳,恨不得直接斷了蘭斯所有的後路——就連一部葡萄牙語的巴西電影都不放過。

  也許,這應該可以看成一種讚揚——瑞恩對蘭斯能力的讚揚。

  蘭斯的第一個反應是上前求證,想要抓住人群之中的卡爾文,證實自己的想法;但是大腦卻搶先一步製止了蘭斯的舉動:不能衝動!緊接著,蘭斯腦海裏的思緒就轉了一個圈,人們總是說,危機和困境無處不在,但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卻可以成為機遇。

  蘭斯的腳步停在了原地,朝著卡爾文隱藏的方向,穿透人群停留了好一會,彷佛空氣都已經凝結了,蘭斯這才移開了視線,低頭對著帶頭的年輕人說到,「在這裏等著,給我三分鍾,我和你一起去見曼。」

  說完,蘭斯就回頭朝劇組成員方向走去。

  站在人群之中的卡爾文只覺得自己無處可逃,彷佛四面八方都可以感受到蘭斯的眼神,背後的汗水就緩緩滑落下來。當蘭斯終於轉身離開時,卡爾文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緊繃的心弦鬆弛下來幾乎讓他整個人渾身脫力。

  瑞恩交代的這份工作著實太過艱難了,還好他幸不辱命,事已至此,任務也就算是成功了。至於蘭斯和曼的交鋒,就不是他可以再次插手的了。不過,卡爾文可不認為蘭斯有能力翻盤,想像到曼的表情,卡爾文緊張的心情就微微放鬆了下來,甚至還帶著一絲輕快和得意——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工作完成得如此出色。

  蘭斯內心有些著急,還有無數的問號,但他的腳步卻絲毫沒有泄露真實的情緒,沉穩有力、從容不迫,彷佛四周環繞著的刀光劍影根本不存在一般。來到了劇組面前,蘭斯低聲說道,「我要過去找曼一趟,現在唐納德不在,我決定一個人過去,劇組就交給你們了。」

  「蘭斯!」阿爾伯特和海登異口同聲開口說到,滿臉都寫著擔憂,珀西卻是一聲不吭,直接就走到了蘭斯的身側,以行動表示了自己的簡單。

  但蘭斯卻是擺了擺手,「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斬釘截鐵的話語根本不容許反駁,「你們留在劇組,安撫所有的演員,確保大家不要和周圍那些人起衝突,等我回來!」

  然後,蘭斯就看向了阿爾伯特,「你立刻給<巴西環球報>打電話,報告說美國劇組被上帝之城黑幫圍堵,現場傷亡慘重,我被脅迫離開現場,目前情況不明。」蘭斯也沒有時間去理會阿爾伯特到底理解沒有,頓了頓,「然後,再給<聖保羅頁報>、<號外>、<人民郵報>分別打電話,聲音最好恐慌一點、害怕一點,記住,情況說得越緊急越好。」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GGCMEAT

LV:9 元老

追蹤
  • 677

    主題

  • 169817

    回文

  • 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