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水銀之血 作者:不祈十弦(已完結)

 
xxray 2016-4-18 16:12:04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77 466324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15 17:42
第三十二章 萬物皆亡

    “我的時辰到了?”

    諾克加爾不禁笑出了聲。

    自他醒來之後,那如同熔岩所造的巨大陀螺一般的身體便開始緩慢旋轉。從他身上延伸出來的繁複的暗紅色紋路也跟著開始一同旋轉,在虛空中拉出一片暗紅色的纖薄光幕。

    而那又熔岩和寶石組成的頭顱卻如同一個裝飾品一般懸浮在半空中,死死的盯著羅蘭。

    ——或者說,盯著羅蘭身後的長眠導師。

    “你說,我的時辰到了?”

    伴隨著炎魔的嘲諷,周圍的空間開始劇烈的燃燒,一圈金紅色的火焰以他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轟然擴散。

    地麵就像是潑上了油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融化,變成了金紅色的岩漿。空氣也開始變得焦黃幹枯,如同被高溫烤焦的塑料一般卷曲起皺,有透明粘稠的油從半空中滴下來。

    那是被焚燒的大氣留下的殘骸。

    那是世界的屍骸所燒煉出的膏脂。

    “別開玩笑了!”

    諾克加爾高聲咆哮,那溫和而低沉的聲音漸漸變得高亢,如同雷鳴般隆隆作響:“我是諾克加爾——”

    “——我是不朽的!”

    在諾克加爾的咆哮聲中,可怕的灼熱氣息卷起了金紅色的龍卷,將大地煮沸、將天空燒出空洞。

    在墮入黃昏後的諾克加爾麵前,法恩斯的一切無不可焚。

    環繞在他身邊的暗紅色的線條揚起,百萬倍太陽的熱力讓周圍的空間變得卷曲,深淵裏再不存在任何的岩石,一切都在瞬間被被引燃,甚至就連那些惡魔的殘骸也被引燃,在暗紅色的火海中,這些幽綠色的火焰無比顯眼。

    在狂怒的諾克加爾麵前,深淵頃刻間便被拖入了純粹的狂躁的末日。

    甚至就連光線都被他的大火焚燒,他的身邊陷入了純粹的黑暗。覆蓋了整個深淵的火焰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變得更加深沉,不再散發金色的耀目光芒,而是如同負能量構成的火焰一般顏色變得越發暗沉。

    在這些火焰的燃燒下,光線被煮沸,空間被揉皺,前後左右的概念開始混亂,一些細微的裂口開始在空中浮現出來,如同被刮傷的人體一般,昏黃色的濃稠液體從外麵緩緩滲進來。

    ——毫無疑問,這個世界正在崩壞。

    如果從外界看過來的話,就會看到在蓋亞之壁上有一個小塊異常的鼓脹起來,並很快出現了纖薄的裂紋。那暗紅色的熱度甚至不僅僅將這個小塊填滿,還擴散了出去,在蓋亞之壁上暈開淡淡的暗紅色光暈。

    別說是生命了。就是任何堅固的材料在這大火麵前也都會化為虛無。

    然而,羅蘭和艾露卡多並沒有被這可怕的熱度活活焚死。

    在他們腳下,漆黑的冥土依舊存在。那些火焰在逼近他們的時候就會化為虛無,甚至就連異常等級的熱量都會被無形的凜風推出去。

    在冥土的保護之下,現在羅蘭和艾露卡多不僅僅是沒有被焚死,甚至就連一絲異常的熱度都沒有感受到。

    就在這時,在羅蘭他們身後,長眠導師緩緩舉起了手。

    “火與大風應在此止步停歇,”導師輕聲喃喃道,“因為這裏是長眠之所——”

    “——因為這裏是永恒安息之地!”

    長眠導師話音剛落,黑色的冰晶便如同瘋狂了一般在地上憑空增長,沒入翻湧的岩漿中、刺入到空氣中,向著周圍擴散。

    那是比諾克加爾迅捷得多的速度。

    在眨眼間,那瘋狂延伸的黑色霜土便已然抵達了羅蘭視野的盡頭。而且它們還在繼續擴展,並且自行隆起,形成神殿和祭壇、以及密密麻麻的通天徹地的黑色冰柱。

    那氣勢,仿佛在強調,不將整個深淵凍結誓不罷休。

    在被長眠導師覆蓋的冥土之上,世界的法則直接被改寫。

    並非是溫度如何增加、氣壓如何降低之類的小兒科,而是更加直接幹脆的,將世界的一切數據全部改寫為了冥土所固有的指標。

    無論是熔岩的風暴還是那極暗的火焰都被導師一瞬間撲滅。

    連一個呼吸的時間都不到,諾克加爾的主場優勢就被瞬間逆轉。他身上現在不斷有黑色的冰霜凝結,光是讓那些暗紅色的線攪碎這些冰就已經讓他竭盡全力。

    而且,他如同被禁言了一般,再說不出任何話語。

    甚至就連羅蘭也無法發出任何動靜,就連腳步聲也被一並抹除,周圍呼嘯著的寒風卻如同有靈性一般非常完美的避過了羅蘭,沒有讓羅蘭收到任何傷害。

    在一片死寂的深淵中,唯有導師那冰冷淡漠的聲音緩緩響起。

    “這片大地將會死去。因它犯下大律,對我的代行者表露敵意。”

    那黑色的、凡人不可直視的虛無輪廓漂浮在空中,以極為平淡的聲音念道:“這世界的大氣和火焰都有大禍了。我曾跟你們說過,要如同敬畏我一般敬畏羅蘭——若是你們淡漠羅蘭,便是等於淡漠我;若是你們試圖傷害羅蘭,便等同謀害我。我且要在此殺死你們,並在三日後將你們複活。”

    長眠導師話音落下,深淵的法則便崩潰了。

    空氣一瞬間被抽幹,諾克加爾如遭雷擊,直接僵在了原地。他身上的暗紅色線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他身上金紅色的熔岩沒有冷卻,而是直接以緩慢的速度變成了灰白色,漸漸塵化,從他身上脫落下來。

    這位舊時代的強者,炙陽之父諾克加爾竟是沒有一絲一毫任何反抗的餘地。甚至從效果上就像是被人順帶著殺死一樣,顯得無比滑稽。

    一片片的,他的身體變成灰燼,然後飄落下來。灰白色的灰燼如同雪崩一般從他比天更高的身軀上落下。

    “現在看來,的確是我傲慢了。”

    一個出奇溫和的聲音在羅蘭等人心裏響起:“我見識到了聖者的力量,才意識到了黃昏的強大。可笑我竟試圖以超凡意誌抗衡黃昏,奪去黃昏的力量對抗黃昏……若是能重來一次的話,我大約會像兄弟姐妹們一樣在被汙染前自絕身亡吧。”

    “這世界沒有重來的機會。無論理由如何,你仍要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諾克加爾。”

    導師冰冷平淡、如同睡前的低語一般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萬物皆亡……我曾向父神奧姆發誓,我在這世界一天,便無人可得不朽。”

    在時間仿佛都被凍結,萬事萬物陷入完全的死寂的純黑世界裏,長眠導師那意外的存在感極為強烈的黑色虛影出現在了諾克加爾身前,伸出右手按在了諾克加爾唯一沒有化為灰燼剝落的額頭上。

    因為那才是諾克加爾真正的本體,它既不是火焰也不是岩石,自然不會被導師的律言所殺。

    “奈若拉……我能這麼叫你吧。”

    諾克加爾那溫和陽光的聲音從心底響起,他似乎對自己的死亡毫無抗拒。

    不如說,他早在百年之前被希格斯汙染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現在苟活的不過是一個擁有炙陽之父的記憶、流淌著黃昏之血的殘骸而已。

    “我多嘴一句,無論裝的多像,你也隻是‘安息’,可沒有‘大限’的奈落那麼冷酷。如果是女孩子的話,你不妨多笑笑,把事情都甩給你身後那個小夥就好了,他看上去像是個靠譜的男人。”

    炙陽之父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希望能做個好夢。最好再也不要醒來了。”

    “……安息吧,諾加爾斯。”

    長眠導師微微頓了頓,猶豫一會之後,再次輕聲開口。

    “永別了,我的朋友。”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15 17:42
第三十三章 領主

    最終,炙陽之父還是安息了。

    羅蘭眼睜睜的看著他那仿佛比天空還高的巨人化為塵埃,如同雪崩一般以沉寂卻浩蕩的氣勢轟然落下。

    ——舊時代的領主,火元素的王隕落了。

    在意識到這件事之後,一種毫無預兆、也無法理解的悲痛驟然在羅蘭心中湧起。

    那就像是看到崇高的山嶺驟然崩塌、亦或是千年的堤壩終於被衝毀時一般的空虛感。

    萬事皆虛,萬物皆亡。

    羅蘭再次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不光是生命——這世界本身如此脆弱,衰敗破滅的日子仿佛近在眼前。等到終末的日子降臨,等到天使的號角吹起,與舊日所係的一切都將瞬間破滅。

    羅蘭眼中銀灰色的火焰漸漸平息,重新收斂回了眼底。

    見到了長眠導師的偉力,他身上囤積已滿、如同風平浪靜的大海一般的神恩再次開始動蕩。

    沐浴在偉大者的殘骸所化的灰燼中,羅蘭眼中漸漸有灰燼般的顏色緩緩燃起。

    火焰曾將羅蘭視為最瘋狂且親密的朋友,在此刻,它們的王隕落的時候,那些被長眠導師所殺的火焰們的聲音便在羅蘭耳邊喃喃,如同最絮叨的老人一樣向羅蘭念著昔日炙陽之父的偉大。

    突然,羅蘭的瞳孔一縮。伴隨著灰燼般毫無生機的火焰在他的眼底燃起,昔日的幻象便在羅蘭眼前展現出來。

    一個身後有六片螺旋般的羽翼,由純粹的火焰組成的身體覆蓋在金紅色的鎧甲之下的巨人蹲在地上,而他的對麵是一個完全看不清麵目的黑色輪廓。那時的火元素位麵安靜的燃燒著火焰,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一個溫和而充滿某種熱力的聲音在巨人口中響起:“你說的沒錯,奈落。”

    “我也看到日光之下的邪惡:象征正義的地方也有邪惡,行使正義的地方也有邪惡。我也知道,你也是為了告訴我們這些領主,我們雖然生而不凡,卻與眾生毫無差別。眾生怎樣死去,我們也怎樣死去……大家都從父神奧姆中來,最終都要化為塵土,反哺給法恩斯,讓這無盡的循環永遠運行下去。”

    “他們活著的時候都狂妄不堪,最後還是一樣都要成為死人……他們總是要死的,他們的生命毫無意義,但他們卻並不知道這一點。”

    巨人的聲音平靜而哀傷:“那些還活著的人,多少還有的指望,畢竟,就算是活著的羔羊,也要強過死去的雄獅。活著的人雖然知道自己必死,死了的人卻也再一無所知。他們的名字無人紀念,他們的愛、他們的恨、他們的嫉妒、他們的哀悼,都已經化為虛無了。在這日光之下所行的一切,都不再有他們的一份了。”

    “——奈落,我的朋友。恕我直言,在我看來,你所行的便是這樣殘忍的事。你何不讓他們得到長生,這樣或許這世界要幹淨許多。”

    “你不必哀傷也不必迷惘,諾加爾斯。”

    一個毫無感情,帶著重重疊疊的回聲的冷漠聲音在空中響起,打斷了巨人的話語:“我跟你講個故事吧……父神奧姆給我講過的故事。”

    “那是在黃昏還沒有這個世界的一切文明全部吞噬的時候。有那麼一些比較落後的文明,他們的母星資源已經告罄,但是他們還沒有開發出真正的星際移民的技術……於是,他們就隻好將最優秀的那部分人裝在他們僅有的落後的飛船中,讓他們隨波逐流,希望能在能源告罄之前找到引路人或者巡查官。”

    “在他們中,最痛苦的那批人,就是所謂的‘中繼者的一代’。他們出生的時候便已經離開了母星,不知道陽光是什麼樣的顏色,沒有觸碰過大地、也不會吟誦詩歌……而最絕望的是,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這一輩子也不會抵達。他們在虛空中出生,在虛空中死亡。他們的生命都荒廢在虛無之間,唯一的任務就是將舊日的榮光傳承下去,要讓後代麼記得曆史,記住那段永遠不可忘記的曆史——”

    奈落以淡漠卻有力的聲音念道:“我知道,這世界多數人的一生毫無意義,要消滅在虛空中;我也知道,他們中的多數人活著的意義便是為了受罪。但生命的意義在於,他們受過的罪,後人總能少受一點。”

    “不要再去想著永生了,我的朋友。你就安安心心的活在當下吧,”奈落那平淡而毫無感情的聲音在羅蘭耳邊響起,“父神奧姆說,萬事萬物皆無定數。隻要用心去做——”

    奈落最後一句話才說到一半,幻象便戛然而止。仿若一個霹靂猛地將羅蘭從幻象中拉了出來。

    他的眼前先是一片白,隨後才如同信號不好的電視一般漸漸映出了新的影像。

    隻見導師的右手手心中似乎托著什麼東西。她站在羅蘭身前,身後是緩緩閉合的棺材蓋,而地上,炎魔死後所化的灰燼已經一點不剩。

    羅蘭頓時心中了然。為什麼自己的幻象突然結束了,為什麼長眠導師要讓羅蘭將棺材召喚出來。

    她需要帶走自己舊友的屍骸。

    “羅蘭,深淵不可無人守望。”

    導師的聲音在羅蘭耳邊響起,喚回了羅蘭的思緒:“盡管這裏已經被冥土冰封,但在炎魔已經死去的現在,它需要一個新的守望者,讓它不會被希格斯悄無聲息的汙染。”

    羅蘭嘴角微微一揚。

    他已經明白了導師是什麼意思。不如說,聖者從來不會隱藏自己究竟在想什麼,隻是限於認知和眼界,不一定能猜得到而已。

    看來自己當時和導師所說的“不朽”依舊讓導師無比擔心……是了,她的舊友便是因為渴求不朽而被黃昏汙染,最後不得不由導師親自出手將其了解。長眠導師自然是擔心羅蘭走上諾加爾斯的老路。

    隻是導師不明白的是,羅蘭跟她說的那種不朽,並不是她以為的那種不朽……

    心中無愧,羅蘭便點頭應了下來。還不等羅蘭起誓,導師便徑直將右手掌心托著的紋路按在了羅蘭的額頭上。

    來自立約者的金色紋路從導師的右手為起點,烙在了羅蘭的額頭。暗紅色的紋路漸漸被衝刷成銀灰色,燙在羅蘭的皮膚上,刻進他的骨頭裏。

    但是,羅蘭現在仍然不是領主。因為他畢竟是還沒有跨入至高尖塔,他所行的奇跡都是依靠信仰所引發的卡巴拉的權柄而已。

    然而長眠導師從未懷疑,羅蘭將會成為最偉大的領主。

    並非是因為後知者的預言,而是她自己的判斷。

    “我等著你成為領主君臨法恩斯的那一天,羅蘭。”

    導師喃喃著,身影漸漸在虛空中淡去。羅蘭的表情變得安寧。

    “我必不會讓你失望。我的導師。”

    羅蘭喃喃著,周圍的空間若隱若現的流動了一下。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15 17:43
第三十四章 遺民

    在日頭升到最高的時候,聖城法蘭克福已然被銀白色的光暈所覆蓋。

    大地被光滋養,散發著玉石般柔潤的光芒。人們穿著正裝,披著純白色的鬥篷,背後塗有奇異的抽象圖案,從後頸豎直的劃到鬥篷的末端。

    要形容的話,那圖案有點類似長柄的權杖。

    權杖被荊棘一般的鎖鏈死死纏住,鎖鏈在權杖的兩側如同翅膀一般展開。而在權杖的尖端,則是如同羅蘭的權杖一般,帶有纖細的十字架一樣的裝飾。

    在權杖的上方,有一個眼睛一般的神秘圖案懸浮著,被向著兩側展開的鎖鏈環繞著包裹成一個同心的圓環。

    那是三聖的徽記,加上象征著羅蘭的權杖。

    那便是聖羅蘭的信徒——並行三聖之禮,崇信世界之義理,謹守羅蘭的《誡言》的信徒。

    他們是奇跡的見證者。

    他們自稱守誡者,是新世代的第一批並信三聖和羅蘭的正信徒。

    “你們當聽聖羅蘭的誡言,因祂要說極美的話!祂張嘴便要論正直的事——”

    古德裏安的那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他是這次聖會的主持人。

    在羅蘭的信徒每周都要參與一次的聖會上以主持的身份見禮,是隻有主教以上的身份才能進行的。在各地方教堂中,那些神父舉行聖會的時候並不能以講解半句誡言,也不能自稱主持,隻能自稱“聖羅蘭的仆從”,“至聖的傳令者”,以聖會的旁觀者的身份舉行聖會。

    而能在地位最高、最神聖的神跡之城法蘭克福主持聖會,他的身份已然毋庸置疑。

    那是唯有最高主教才能擁有的權利。

    半年過去,神權更迭。古德裏安雖然沒有成為他所渴求的教宗,但他的身份卻依舊是僅次於羅蘭之下的最高主教。而且相比較半年前作為泰爾的最高主教的時候,他此刻明顯變得年輕了許多。

    與多多和加哈拉德這些人相比的話,他也許對泰爾和羅蘭,甚至於三聖都不是那麼的虔誠。但是無礙,他是最懂得如何經營教廷、如何培養信徒的人。可以說,泰爾的教會能堅持下來,除了非人般強大的朱庇特四世,剩下的功勞有超過八成都要被他一個人包攬。

    雖然古德裏安他既沒有力量也沒有威名,但他是一個行政係統的最強大有力的心髒,是轟鳴著的發動機。羅蘭毫不懷疑,如果古德裏安年輕時選擇從政的話,恐怕他能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隻要有古德裏安就夠了。就算是他的忠誠並不像昔拉那樣能得到保證,但有多多和昔拉還有克勞迪婭在,也不用擔心他會趁著羅蘭不再而篡權。

    站在由橡木的枝幹搭起來的高台上,古德裏安手捧羅蘭的《誡言》,高聲向信眾呼喊,聲音悠揚而有力,如同吟唱古老的歌謠,又像是劇團裏飄出的歌劇:“誠如我們所見,這地自此而彼皆被聖羅蘭之榮光充滿,他的榮光遮蔽諸天,頌讚充滿大地——”

    “——他是大地之王!”

    “正是!正是!”

    眾人齊聲高呼,聲音整齊的如同排練過一般。

    “聖羅蘭將屬他的土地賜給我們,如同我們將財富賜給後代。他加護這地,使其繁盛。那些流淚撒種的,必歡呼收割!那帶種流淚出去的,必要歡歡樂樂地帶禾捆回來!”

    “你們要因著聖羅蘭的奇跡讚美他,要為他極美的大德讚美他!”

    “你們要信,聖羅蘭必會消滅饑餓、滅除不公。他必將寬恕我們,如同我們寬恕他人一般。”

    “因此你們便要高呼聖羅蘭的名,用絲弦的樂器讚美他,用角聲讚美他,用大響的鈸讚美他,高聲祈禱讚美他——”

    古德裏安說罷,揚起雙手,俯視眾信民。

    所有的信民同時伸出右手,在額頭、喉嚨和心髒三處連點,然後搭在左肩。

    這是崇信聖羅蘭的儀式。意為將靈魂、生命和意誌全都獻給聖羅蘭,永不反悔。

    “聖羅蘭,聖哉!”

    所有人同時開口,齊聲高呼:“聖哉!聖哉!聖哉!聖哉!聖哉!”

    “——聖羅蘭,聖哉!”

    最終,儀式以連續七次的讚美結束。所有參與聖會的人有序的離開。

    古德裏安這才鬆了口氣,緩緩從七尺的高台上一階階的下來,在騎士們的護送下徒步走回了大教堂。

    盡管以他的身份,就算在聖地中坐馬車也沒有什麼大問題,但一直遵守“謹言慎行”這條箴言的古德裏安並不會因為貪懶而行任何逾越之舉。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

    自己是如何坐上最高主教的位子的,自己如何才能保住這個位子——這一切的一切,古德裏安銘記於心。

    即使上周聖女殿下和昔拉大人都在那位年輕巫師的協助下傳送離開了大教堂,但是大教堂裏麵至少還有一老一少兩位巫師,以及一個叫做多多的亡靈牧師是羅蘭的人。隻要這些人還在,古德裏安絕不會露出任何把柄。

    但在剛剛進入大教堂的時候,古德裏安卻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克裏塞斯?”

    那是一個隻能用幹癟形容的老人。他的頭發是那種失去了光澤的花白,眼眶深陷的凹陷下去,眼睛如同不安的齧齒類一般不停的抖動著,肩膀都佝僂了起來。就像是已經衰老到癡傻的老人一樣,直勾勾的看著某處,嘴裏念叨著什麼。

    在聽到古德裏安的呼喊之後,他便將僵硬的脖頸緩緩轉過來,盯著古德裏安露出一個潮濕而粘稠的笑容:“啊……古德裏安最高主教閣下,願聖羅蘭注視你。”

    他是克裏塞斯主教,前任泰爾樞機主教,泰爾的狂信徒。

    他是舊時代的遺民。

    自從泰爾的信徒和聖殿幾乎被羅蘭全盤接受之後,古德裏安等前任泰爾的樞機就都感覺到心裏發毛。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會衝上去試圖和羅蘭同歸於盡,亦或是暗中下手幹掉古德裏安這些背叛了泰爾的榮光的人。

    但是,克裏塞斯卻沒有這樣做。

    他就像是真正的被羅蘭的大神跡所懾服一般,虔誠的向羅蘭遞交信仰。

    毫無疑問,泰爾的樞機沒有一個人信他的鬼話。但無論是檢測虔誠的神術亦或是洞察謊言的巫術驗證之下,都得出他是發自真心的信奉羅蘭的結果。而他們限於自己的立場,又無法檢舉舊日的同僚。這事也就隻好這樣不了了之了。

    在古德裏安被羅蘭委任為最高主教之後,他對克裏塞斯進行過多次試探。但都被他裝瘋賣傻糊弄過去了。克裏塞斯平日裏又是神出鬼沒,作為一個沒有教堂的掛銜主教,克裏塞斯在沒有權利的同時也沒有什麼義務,古德裏安幾乎是好幾個月都見不到他一麵。

    甚至這次便是在羅蘭離開班薩之後,他第一次見到克裏塞斯。

    躲了他好幾個月的克裏塞斯重新出現在他眼前,然而古德裏安的心裏第一時間湧起的卻是濃濃的不滿和厭惡。

    ——別的不說,以克裏塞斯的身份,他應該沒有權利進入大教堂才對。

    “誰帶你進來的,克裏塞斯?”

    古德裏安皺著眉頭,強忍著遠離這個幹癟肮髒的老頭子的欲望,開口冷冷發問道。

    他的心中隱約有不詳的預感浮現出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15 17:43
第三十五章 埃爾卡特

    “沒有人帶我進來,古德裏安大人。”

    克裏塞斯如同馬戲團的小醜一般誇張的彎下腰,露出滑稽而怪異的笑容。

    他用自言自語一般低沉而滑膩的聲音反複的確認道:“沒錯……沒有人帶我進來。沒有人,從來就沒有人……”

    如同被什麼東西噎住喉嚨一般的錯覺浮現在了古德裏安的心頭。

    他忍住那股莫名想要嘔吐的欲.望,向後退了一步。

    “……你瘋了,克裏塞斯。”

    古德裏安的左手輕輕搭在了腰間的儀式刀上,不再掩飾自己對克裏塞斯的厭惡之情:“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立刻從聖殿中退去。否則你將為此付出代價。”

    說著,他的眼神漸漸變得鷹隼般犀利。銀白色的光暈在他的眼底閃爍起來。

    “代價?什麼代價?”

    克裏塞斯搖晃著幹癟的身體,聲音漸漸變得尖利:“我還能付出什麼代價!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們這群叛徒不可能理解我!”

    “克裏塞斯,閉嘴。”

    古德裏安低聲喃喃,宛如實質的怒火從他微微閉上的眼中洶湧而出。

    但克裏塞斯卻沒有因此動搖分毫。

    他佝僂的身子立時挺的筆直,如同麵臨一場決鬥一般將全身的力量集中起來,緊握的雙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說錯了什麼?你們還要否認什麼!”

    克裏塞斯用盡全身力量用沙啞的聲音咆哮道:“放棄了泰爾的榮光,轉頭信奉區區一任偽神!他甚至還在地上行走,生老病死如同凡人一般!你們就不知羞恥嗎?!”

    克裏塞斯的咆哮實在是過於歇斯底裏,以至於他的聲音反而沙啞到幾乎發不出來。

    但光是這聲音已經足以將聖殿裏麵的人引出來了。古德裏安已經聽到了一連串的匆忙的腳步聲從裏麵傳來。

    但克裏塞斯絲毫沒有避諱。他隻是深吸了一大口氣,再次以更加清晰的聲音怒斥道:“你們是該下地獄了!你們就跟著你們的救主羅蘭下地獄吧!你們這群叛徒!懦夫!異端!

    “我讓你閉嘴!”

    古德裏安震怒,如同雄獅一般咆哮。

    他的眼中銀白色的聖火粘稠到溢出,薄薄的一層聖火在他身體表層燃燒。

    話音剛落,他便立時出現在了克裏塞斯身前,以迅雷之勢刺出右拳,立時貫穿了克裏塞斯的胸口,在他的身後貫穿出來。

    銀白色的聖火頓時在克裏塞斯身上滕然升起,他幹癟的身體如同幹柴一般迅速燃燒起來。克裏塞斯的屍體緩緩向後倒下,從古德裏安的手臂中抽離,仰麵朝天,雙拳緊握死不瞑目。

    古德裏安緩緩收回了右手,聖火漸漸熄滅,右臂沒有染上半分血跡。

    盡管理論上聖殿之內不能出現血和屍體,但古德裏安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要是讓克裏塞斯繼續活下去的話,說不定他就要說出更多褻瀆的話語了。

    “如此褻瀆之言……”

    古德裏安搖搖頭,跨過了燃燒著聖火的克裏塞斯的屍體,向著門口那邊趕過來的樞機們迎了過去。

    他現在要找個借口,把克裏塞斯這邊的事糊弄過去。

    他剛剛抬起頭,卻看到了那些樞機們臉上出現了一絲驚恐。

    他微微一愣,隨後毫不猶豫的將凝聚在手的聖火向身後拍去,焦糊的味道和烤肉的香味一股腦的湧出。

    若是他針對的是普通人的話,這也許足夠可以阻止對方的偷襲。就算無法殺死他,至少也能將他逼退。

    然而,古德裏安卻總感覺有點不對,卻總是感覺不到在哪裏不對。

    ……不對?沒有聽到慘叫?

    古德裏安頓時心生警兆,但已經晚了。

    下一刻,他看到一隻幹枯纖瘦、如同難民一般的右手如同刺穿豆腐一般從自己的前胸刺出,並扯出了自己的心髒。

    那強健的心髒甚至還在搏動,幾乎無法被抓牢。

    這是……什麼?

    不,為什麼……

    古德裏安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劇烈的無力感從胸口泛起,向著大腦擴散,隨後蔓延全身。他緩慢沉入了黑暗之中,看著那些樞機向著自己喊著什麼卻也回應不了。

    多多看著心髒被捏爆的古德裏安,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是……亡靈?不,不對……”

    “沒有什麼不對的。”

    克裏塞斯嗬嗬的笑著,佝僂著身子,他身上的聖火漸漸熄滅:“火焰無法燒死我,水也淹不死我。就算將我的頭斬下來、骨頭全部敲碎,內髒踩爆我也絕不會死。”

    “我不是一個人……被羅蘭踐踏了信仰、毀滅了日常的人絕非隻有我一個。我們便是來自舊時代的亡靈。”

    “別侮辱亡靈!”

    多多的臉色陰沉下來,鮮紅如血般的眸子中滿是殺意:“罪人,不要玷汙蒼銀之名!”

    “蒼銀?你是說被泰爾陛下淨化的那些異端嗎?”

    克裏塞斯嘴角裂開,他的眼睛驟然變成了死灰,幹枯的右臂伸出,和瞬間移動到自己麵前的多多對出一拳。

    和多多相比,他的身體脆弱到難以置信的程度。他的骨骼從肘部刺出,血肉扭曲成一團,發出不敢重負的吱嘎的聲音。

    但是,多多的這一擊畢竟還是擋住了。

    與此同時,銀灰色的塵霧從克裏塞斯的傷口中湧出,頓時氤氳在了整個房間裏。

    多多聞到了這空氣,原本無懼無畏的他卻頓時臉色大變,向後疾退。

    “這是?!”

    “原料的話,是埃爾卡特的亡靈轉化基液。”

    一個冷靜而溫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多多將視線轉移過去,

    一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人一臉平淡的走了進來。

    他的頭發是有些泛黃的銀白色寸頭,五官不精致也不誇張,看上去無論是相貌還是聲音亦或是年齡都正好是人類的平均水平。 ︽2︽2︽.*2閣︽2,

    仿佛在解釋午餐的製作方法一般,他若無其事的解釋道:“我將肢體強化的部分移植到了之後的轉化環節中,並用羅蘭製造的血痕綜合征處理了一下,隻要接觸到就會被轉化。”

    “順便一提,為了防止出現呆傻的感染者給我惹出麻煩,我在毒霧裏增加了抑製思考、機械化思維的功能。”

    多多此刻的臉色已然變得無比猙獰。

    他的聲音沙啞:“……你是從哪弄得這些基液?”

    “當然是從廢墟裏麵撿的。”

    中年人撓了撓頭,銀白色的瞳孔散發著金屬的光澤,顯得格外的冰冷無情。

    他補充道:“埃爾卡特的廢墟。”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15 17:43
第三十六章 血海

    此時,羅蘭和艾露卡多正行走水麵上。

    準確的說,他們是走在緹坦以南的廣闊大海上,踏著緩緩從海中浮出來的鮮紅色冰路,一路向北前進。

    這片看上去如同浸泡著沉沒的夕陽一般的海麵被稱為彷徨海。

    在千年之前,這片大海的三分之二都是陸地,並且有繁盛發達的文明。

    高等精靈、妖精、龍人因為這裏遠離北荒,不會有霜鬼、冰巨人和冰龍這種危險並且侵略性極強的種族,很多相對愛好和平並且足夠強大的種族都會選擇在南方建國。

    同時因為南方鄰近元素位麵,方便使役元素的職業與元素位麵的溝通交流。那時法恩斯還存在熱火之拳、凜風衝擊者等一批能夠使役元素之力的戰士,同時還有類似祭祀的元素使,這種如同牧師一般侍奉元素領主換取力量,但無須祈禱無須儀式無須材料、每天限次施法且每天自然回滿異能次數的強大的異能職業。以及僅限龍人種才能就職的龍人打擊者和拜龍教徒,高等精靈才能就職的純白舞者和歌月祭師之類的職業。

    但無一例外,這些職業都隨著他們的文明和國家一同被埋藏、永遠的沉入了大海。

    在元素位麵因為元素生命紛紛自殺而崩塌之時,這些過於濫用元素力量的國家因為與元素位麵的聯係過於緊密,也受到了位麵崩壞帶來的影響和衝擊。他們中的多數人直接被引爆,所有依賴元素之力供能和循環的技術全部失效,追隨火元素領主的人反倒是幸存了相當的數量,但這些幸存者中超過八成的人都變成了惡魔追隨者,最原始的邪教徒之一。

    麵對世界的崩壞。凡人程度的強大沒有任何意義。那片遠比北方國度更加發達繁盛、更加強大的大陸,就這樣毫無抵抗之力的被深淵硬生生的咀嚼吞噬、沉入海底了。

    就像是被鯊魚捕食的人類一樣。伴隨著這些大陸被拖入深淵,這片原本如湛藍色的寶石一般美麗的大海也浸出了一層暗紅色的液體,將海麵從南向北染成令人畏懼的血紅色。

    雖然在督依德的傳承中提到這是因為大陸完全毀滅而產生的所謂的“蓋亞之血”的現象,但羅蘭現在才終於明白,這隻是因為這片空間與暗紅色的深淵部分重疊,倒是深淵的顏色投射到了海麵上而已。

    原來的火元素位麵僅僅隻是一個攤在法恩斯外麵的圓餅,而現在的深淵則是一個略粗的紡錘形的位麵。它其中一頭的尖端就像是一個釘子一樣嵌入法恩斯世界的最南部,穿透了整個地底世界,從海麵伸出、張開了無形的貫穿天地的巨顎。這部分高於海麵的深淵就將天空染成了永久的夕紅,將海麵浸染如同浸滿了鮮血一般。

    也正因如此,羅蘭和艾露卡多從深淵中一路向北,最終並沒有進入地底世界,而是直接在盡頭進入了彷徨海。

    這讓羅蘭心懷警惕。

    地底世界最大的用途便是在蓋亞之壁發生破裂之時能作為一個緩衝,不至於讓黃昏之力直接泄露到大地上,將奧姆之牆汙染毀壞,而是有一個緩慢浸染大地的時間,能讓聖者及時維修蓋亞之壁。

    但是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元素位麵在炎魔的操作下變成了奇異的形狀。祂讓深淵的一端指向法恩斯外界,另外一端則穿過地底世界直接抵達地表。隨著南方的深淵所吞噬的海麵越來越大,在它與緹坦接觸的那一刻,就代表著惡魔可以直接從深淵中立刻傳送到緹坦,而不會有任何延遲和路程的耽擱。

    要知道,現在北方諸國已經是法恩斯的最後一塊大陸了。近乎所有的國家都在陸地上接壤,隻要惡魔能夠踏足緹坦,就意味著它們可以踏入其他國家。

    那將是場浩劫。這也是原本失落聖誕所闡述的故事。

    邪教徒將他們崇信的神明失落的聖者希格斯召喚到地上,希格斯在大陸中心的法恩斯打開通往深淵的通路,燃燒著可怕火焰的惡魔從被毀滅的世界中湧出,帶著憎恨和嫉妒毀滅他們所見到的一切。

    那時,河流枯幹,樹草凋萎。大地裂開了可怕的口子,從深淵中泄露出來的黃昏之力汙染了奧姆之牆,日月崩壞,風雨失調。

    即使告死鴉、律法師、輝耀之手將惡魔的主力軍團逼迫限製在卡拉爾附近,依然有一些零散的惡魔通過土行或是幻術之類的手段逃離了包圍圈。

    就算是最低級的惡魔崇拜者也是白銀階,更是沒有低於黃金階的惡魔。盡管惡魔不像是人類一樣擁有靈活多變的起源,他們的起源是以種族為單位的,但那也不影響他們屠戮平民、毀滅城鎮。

    對一個小鎮或是村莊來說,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玩家的幫助,他們輕鬆就會被夷為平地,燒成灰燼。而足夠強大的一線玩家幾乎都已經踏上了前線之後,後方反而變得空虛無比。

    盡管結界巫師可以靈活的進行群體傳送,但在他們對某次惡魔的突襲做出反應的時候,往往就意味著那座小鎮或是村莊已經沒救了。

    當時新白塔重建不過兩年,因為眾神的曆史原因,聖者也不被人們普遍相信和承認。在缺乏具有足夠威望的領導人的同時,在那之後還爆發了兩場戰爭。

    如若不然,那次戰鬥的主力也不會是玩家。那時候的玩家普遍等級遠遠不如黃昏入侵時候來得高,平均線不過是白銀黃金線,第二批次的玩家必須組成五六人的小隊才能保證在沒有減員的情況下擊殺落單的惡魔。

    而如今,不僅僅是羅蘭在信仰上將全世界人民連接為一體,阻止了引發戰爭的班薩女王發瘋,更是終止了那次足足有三百萬玩家攜手並肩渡過的大災難。

    羅蘭已經不缺聲望了。他沒有必要眼睜睜的看著無數人死在他本可以阻止的戰爭中,再以一己之力拯救世界換取人們的崇拜。

    比起那樣虛偽軟弱的選擇,羅蘭寧可選擇自己一人擊潰敵人。將災難之源扼殺在搖籃中。

    那不是羅蘭的個人英雄主義,而是他作為首領、作為人們的偶像和信仰的所應負擔的義務和責任。

    說到責任……

    看著遠方逐漸浮現出來的陸地,羅蘭瞳孔漸漸縮小。

    “這不是緹坦?這是”

    艾露卡多的聲音變得高昂,眼神激動的發光,但又有些不敢確定。

    “無須懷疑自己,艾露卡多。這的確不是緹坦。”

    羅蘭沉聲道:“這是埃爾卡特。”

    “蒼銀之國,埃爾卡特!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15 17:44
第三十七章 廢土

    妖精之國埃爾卡特、水中流銀的埃爾卡特、無災的埃爾卡特、祝福之地、蓋亞之樞、人類發源之所……

    這些稱呼絕非過譽。

    這是法恩斯最神聖的一片土地,它曾是世界的中樞,供奉創世七聖的大聖地。

    一些定居在南方的種族甚至會有一些朝聖者不遠千裏從南方渡海來到埃爾卡特,僅僅是為了向七聖的塑像叩首。整個法恩斯,唯有這裏擁有七聖的聖像。除此之外,這裏也曾是督依德、悼亡者、律法師這些聖者牧師唯一的就職地點。

    至今為止,在法恩斯統一發行的貨幣仍然被稱為埃爾卡特金幣或者埃爾卡特銀幣。在千年前,這被稱為北方金幣或者聖金幣。因為在那些流淌著高貴血脈的白銀種看來,這是北方諸國唯一具有價值的貨幣,他們隻收埃爾卡特特有的貨幣。久而久之,這種貨幣就在整個北方諸國中流行開來,並成功成為了北方諸國的通用貨幣。

    羅蘭記得,這曾經是這個世界最美的地方。妖精之湖、流銀之河、黃金橡木、虹色樹……

    這是盛產詩人、藝術家和聖人的理想國。是如今隻存在於傳說中的聖地,更是如今的黑鐵種也就是人類誕生的地方。

    後來因為某件事,三分之一的人類便離開了埃爾卡特。他們一路向西,緊挨著埃爾卡特建造了僅有人類存在的國度。

    那就是班薩。在埃爾卡特語裏,班薩便是“家”,或者“唯一的家”的意思。

    這就是為什麼班薩人說自己血統高貴的原因。和那些被人為調製出來的譬如山民血脈之類的混血雜種不同,班薩人的確是血脈最純粹的人類,他們值得為此感到驕傲。

    在那之後,還有一批人向東離開了埃爾卡特,在那片三麵環海、並且沒有蘇澤的高大丘陵抵擋寒風的沼澤和平原建造了名為“雲鸞”的國家。

    當時,埃爾卡特無疑是整個世界的中心。所有的國家都環繞著它而建造,而就算是班薩、雲鸞和蘇澤加在一起,他們的土地也僅僅隻有埃爾卡特的三分之一。

    但這一切在聖者離開法恩斯,法師們篡權成為神明,向埃爾卡特發起戰爭時便終止了。

    那片遠東的神秘國度在他們的占卜者的預言下,使山脈高高隆起,提前支起了避世的大結界,躲開了這場無妄之災。但因為在那之後後知者隕落,他們再也得不到任何精確的預言,以防萬一,他們並沒有打開大結界,隻是繼續在其中積蓄力量,等待著真正席卷全世界的災難將大結界擊垮的那一天。

    等到了如今,那個被遠東的神秘國度已經有超過八百年沒有現世,它甚至成為了比埃爾卡特更加離奇的傳說。盡管玩家可以選擇雲鸞的特有職業,但是卻無法出生在雲鸞,隻能以“漂流者”、“來自遠東的旅人”之類的身份降生在北方諸國。

    但在之前的那場大奇跡中,羅蘭卻明顯的感知到了來自雲鸞的信仰和崇拜。盡管他的牧師暫時無法穿過結界抵達那裏,但是雲鸞人卻因為從不信仰神明,反而對羅蘭一開始就有極高的認可度。

    撇開這個存在感地下的萬年醬油不提。在千年前那場揭開了新的曆法的戰爭結束之後,埃爾卡特便再也稱不上是祝福之地了。

    白銀女王身死,猩紅騎士團解散,天災艾露卡多被封印,告死鴉、律法師和先知這些聖者的牧師近乎被趕盡殺絕。從那之後,盡管人們還在使用埃爾卡特金幣和埃爾卡特銀幣,卻已經很少人還記得在白塔以東還存在其他的國度。

    因為那些不老不死的亡靈,眾神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將整個埃爾卡特毀滅。但是,先是被壓縮了一大半的國度,然後又以眾神的權柄將剩下的埃爾卡特的五分之四燒成了灰燼之後,埃爾卡特的榮光終於被摧毀了。

    從那之後,埃爾卡特絕大部分的領土都變成了可怕的荒漠。那些被完全的毀滅了身體卻沒有死亡的亡靈的靈魂就隱藏在沙子中,引發可怕的幻象、殺死活物並抽幹他們的血液。

    這片活著的沙漠足以阻擋絕大多數試圖前往埃爾卡特的人。終於,所有人都忘記了這片光輝之地,在埃爾卡特退讓出來的土地中,法拉若、緹坦、白塔一個又一個的國度和勢力在埃爾卡特的屍骸中誕生了。

    “亡者之國”埃爾卡特,“腐朽之國”埃爾卡特曾經那些光輝的名號,如今早已蕩然無存。

    ……但是,無論如何,它應該隻是普通的荒漠而已。

    然而,此刻映在羅蘭眼中的卻絕非簡單用荒漠就可以形容的場所。

    若不是如今羅蘭就是見習的深淵之主,他甚至會以為自己重新回到了深淵。

    這些沙子經久不息的燃燒著大約三指高的灼烈的金紅色火焰,空氣中充滿了難聞的臭味。山頂的地麵也變得坑坑窪窪、就像是被轟炸過一樣,那些變得焦黑的大坑中甚至還能看到暗紅色的裂縫。

    通過心靈視覺,羅蘭能看到那些亡靈的靈魂在火中哀嚎著,久久無法安息。

    一場可怕的災難將整個埃爾卡特燃盡的大火。能夠灼燒靈魂的烈火。

    如果說這裏之前隻不過是人跡罕至的荒漠,那麼現在這裏便是秩序完全毀滅之後的廢土。

    羅蘭看著眼前的一切,顏色變得鐵青。在他身後的艾露卡多雖然沒有露出太多表情,但剛剛回到埃爾卡特時她臉上露出的笑容卻不知何時消失殆盡,猩紅色的光芒在她眼中微微閃爍。

    ……但是,到底是誰?

    究竟是誰,來這裏擊殺一群人畜無害的亡靈?他究竟想要什麼?

    羅蘭微微皺眉。

    突然,他一愣,好像注意到了什麼一樣迅速蹲下身,右手抓住一團燃燒著的沙子,閉著眼睛感受著什麼。

    大約過了三四秒,羅蘭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這種粘稠的質感、溫度近乎恒定的持續燃燒讓他產生了非常強烈的既視感。 △≧.*(.*)△≧,

    “這是……流火之光?”

    沒錯,在羅蘭的印象中,唯有沒有稀釋過的流火之光擁有這樣的特性。但是,流火之光應該是無法灼烤靈魂的才對……

    羅蘭的眉頭深深鎖緊:“維克多教授?但是……為什麼?”

    思考了一會,羅蘭果斷的決定不要浪費時間。與其在這裏瞎猜,不如和艾露卡多繼續向裏深入調查一下。

    從周圍這些東西被灼燒的程度來看,流火之光被投放的時間不超過兩天。換言之,在這裏投放這種滅絕性大殺器的人很有可能現在還在這裏。

    無論他是不是教授,羅蘭都必須和他當麵對質,問個清楚。

    伴隨著在羅蘭內心緩緩升起的雄獅般的怒火,如同王冠一般抽象銀色紋路在他頭上漸漸亮起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15 17:44
第三十八章 棄國

    沙黃色的風暴。鋼鐵的巨龍。

    映入羅蘭眼簾的壯絕之景,隻能如此形容。

    就像是現代的建築一樣不,那是比現代的建築更加偉大的建築物,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藝術品的建築物。

    既有悠揚的如同龍脊一般的弧度,看上去像是豎琴一樣的造型的建築物;也有藝術品一般巨大的貝殼,亦或是如同含苞欲放的花苞一般、高達數百米的巨型建築物。

    而更多的,則是反複重疊的立交橋一般、彎曲蜿蜒的長廊。它們環繞在其他建築物的附近,從羅蘭的角度甚至能看到它們和其他建築物所連接起來的透明通道。

    它們全部塗著銀灰色的金屬塗層,看上去就像是盤踞假寐的金屬巨蟒一樣。

    但羅蘭注意到一點那就是這裏沒有城牆。

    所謂城牆,便是保護城鎮的防線,是在未來的某一天麵對敵人的侵略之時,子民們能有一個安身之所。城牆之於城鎮,就相當於盔甲之於人體一般。

    但是,埃爾卡特沒有城牆因為它們完全不需要城牆。

    假如一個人的肌肉比鋼鐵還要堅固,那麼盔甲對於他的作用便隻剩下了拖累他的行動。埃爾卡特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建築物是暴露在大氣中的,所有人都在密閉而堅固的金屬管道中行走,從一開始這座城市就沒有存在城牆的意義。

    這些單向透明的管道密密麻麻,最低的早已隱藏在在沙漠之下,而最高的部分甚至足有數百米。而在管道裏麵的,則是強效的防腐劑。它們可以保證最大程度的抑製蟲類的活動,保持空間潔淨,同時使腐爛的速度大幅降低。

    黃沙彌漫之下,一切都被隱藏在了沙漠之中。之所以一些探險家將埃爾卡特視作舊文明的遺跡,原因便是如此。

    是了,從一開始羅蘭就意識到,教授的流火之光不可能傷害到埃爾卡特本身。

    要知道,這裏可是舊日的祝福之地,妖精之國。曾經的世界的中心。

    所謂妖精,便是蓋亞的化身。說的不那麼浪漫的話,把她們形容為從蓋亞的屍骸上長出來的蘑菇也沒有沒有區別。

    在蓋亞已經死去的現在,這些小家夥們便可以說是大地的守護者,王座的看守者。

    她們雖然天真、善良又柔弱,但一切從地上誕生的生命都不會試圖攻擊她們。她們的血液更是具有部分蓋亞之血的特性,可以使一切生命變得生機盎然。

    與此同時,她們更是卓越的智者和發明家。妖精們的知識和互通的,因此盡管她們的壽命非常短暫,即使覺醒了起源也不可能活到七十歲,但卻從沒有會認為妖精是蠢笨的。

    這是因為,她們雖然是蓋亞的化身,但她們的誕生卻和生命之樹卡巴拉脫不了關係。除了那些有翼的妖精算是蓋亞的直係後裔之外,所有無翼的妖精都是被卡巴拉創造出來的仿品,仿照聖者的行動機製和元素生命的特性而創造的,從妖精之湖誕生的輔助開發型類人形種生命。她們誕生之初,便是為了做聖者們的神使而存在的。

    這些妖精們善於進行發明創造。當然,她們會奉行一條卡巴拉告誡她們的鐵律那就是每當有新的發明誕生之後,所有妖精都要為這個作品進行投票,決定它是否該存在於世上,會不會給世界帶來什麼破壞性的影響,能不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

    妖精們早就在白塔巫師們發明出來那種類似手槍的熱動鉉槍的九百年以前,就發明出了遠遠比這更有技術含量的,通過電磁大幅加速箭矢速度的折疊弓弩,以及能將所有的士兵的心靈串聯在一起的心靈共振裝備。但是妖精們認為這種“過於方便的戰爭兵器”會擴大化戰爭帶來的不利影響,因此以四分之三的票數將這種發明銷毀了。

    而妖精們的存在,便讓埃爾卡特產生了堪稱跨時代的科技力量。

    無論是自律運轉的城市,無人的法庭,半機械的維和者,將埃爾卡特隱藏起來的帷幕裝置,甚至生產出現代派亡靈的藥劑和機器,都是被妖精們發明出來的新事物。是針對如今的埃爾卡特所設計的,完全符合埃爾卡特現狀的造物。

    大量缺乏的奴隸和勞動力,不再適合普通人居住的,維持律法的至高的缺席,複雜而激烈的派係鬥爭……以及最關鍵的,在失去白銀女王之後如何才能繼續擴大亡靈的族群,將新鮮的血液和思想帶入到這一攤沉寂的死水當中,姑且將水麵攪渾些許。

    亡靈不需要食物、不需要飲水、不需要空氣。他們的身體早就失去了應有的機能,僅僅隻是一個以靈魂帶動屍骸行動的樣子貨。如果有那種和真人一般的人偶的話,這些亡靈隻需要安裝簡單的驅動設備就能讓它們活動起來,甚至遠遠比使用這種脆弱而短暫的身體要來的舒服。然而問題在於,無機物的身體根本無法抗拒負能量的萬物腐朽,不會降低壽命,而是直接開始衰朽。

    一具擁有六十年壽命的身體流失了三分之二的壽命,依舊能將就著用;而一個木板腐朽了三分之二之後,卻已經脆弱的一碰就碎。

    沒有體質和意誌兩個屬性來進行豁免的話,導師的力量對於一切事物都是絕對性的。因此亡靈們隻能選擇這種腐爛的很快的人造屍骸。

    隻要不經過相應的處理,亡靈的身體會腐朽的很快。在他們的血脈中流淌著的來自長眠導師的負能量會將他們的身體引向死亡血肉會腐爛,骨頭也會衰朽。不注射防蟲劑的話,蟲子甚至會在他們身體裏產卵,蛆蟲會從皮下鑽出,肚子會因為內髒腐爛產生的氣體而膨脹。

    最可怕的是,在這個過程中,亡靈依舊有對自己的感覺。

    就算是被切成了碎肉,隻要手藝沒大問題,將就著縫起來踹一腳說不定說不定還能動。就算是被完全燒成了灰,染了血的黏土和岩石也會因此擁有了新的意識,重新站立起來。

    對於擁有這種特性的亡靈們來說,若是他們組成的社會和人類的國家沒有任何區別那反倒會讓人覺得奇怪。

    在如今的埃爾卡特,沒有村莊,沒有農民,沒有工人。或者說,一切機械性的勞作在這裏都已經失去了意義。城市會自行運轉,將一切不需要智慧就能完成的工作解決掉。

    但正因如此,亡靈們每天的生活反而像默劇一般滑稽。

    他們開創新的理念,創造新的事物,用服務和能力從別人手裏掙錢,然後再把這些錢花出去這些錢流動在城市內部,形成了一個閉鎖的循環。

    但亡靈們知道,他們必須這樣做。隻有如此,才會讓他們冰冷淡漠的心靈不至於虛無到發瘋。

    這裏是被遺棄之地。處於永久的閉鎖循環之中的苦難之地。

    這裏就是埃爾卡特

    “……艾露卡多,跟我來。”

    羅蘭看著這隱沒在沙暴之中的可悲的奇跡,過了許久許久,才如此輕聲說道。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15 17:44
第三十九章 瑟露娜

    理論上來說,為了防止價格不菲的強效防腐劑的泄露,也為了防止外界沙塵的卷入,埃爾卡特基本是一個完全密閉的環境。

    但凡事都有例外。既然在埃爾卡特之外有零零散散的亡靈的存在,在緹坦的東海又有亡靈海盜的肆虐的話,就說明至少這裏有可以出入的地方。

    羅蘭在遊戲裏的時候,因為非常討厭埃爾卡特的沙暴天氣,他基本上是從來不來這裏的。不過即使如此,為了弄到活脊、血蟲之類的東西,他還是往這裏跑過幾趟的。

    埃爾卡特的商人不要金幣也不要銀幣,對寶石和附魔裝備更是不屑一顧,想要買走埃爾卡特的東西,隻能用他們沒有的書籍、外界的重大新聞、以及傳說和秘聞。如果不是亡靈的話,刷好感更是無從談起,交易完就會被趕走,耍賴不想走的無疑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麵對一群跟得道高僧一樣毫無欲念心如止水的家夥,哪怕是最傑出的外交家也能在此碰壁。就算他們吹的再好,最多也就是換來一聲高冷而平淡的“哦”。這就是羅蘭在當時劇情分支的時候果斷跟著亞瑟跑而沒有去跟隨艾露卡多統一埃爾卡特的原因。

    那些充滿藝術氣息的建築物是妖精的研究所和娛樂場所,而那些管道中則是亡靈的公寓和店鋪。雖然看上去管道不是很粗,但裏麵的空間足夠建起三層的樓房,就算是用一層來開店什麼的也完全夠用了。

    妖精們和亡靈已經相安無事的在這裏度過了接近一千年。或許是因為妖精的天然親和,在這一千年裏,他們格外的和諧,沒有發生過任何的大規模衝突。就仿佛時間都在此刻停滯了一般。

    然而停滯的不僅僅是時間,還有埃爾卡特的發展。

    在千年前,即使和南方諸國相比,埃爾卡特的科技也是絕對的壓製性的。但現在和蘇澤比較的話,它的優勢也幾乎蕩然無存。

    無論是蘇澤在幾年後開發出來的天氣控製器,還是已經開始量產化的萬靈藥、流火之光和擬人魔像這些都是如今的埃爾卡特也沒有的技術。

    在千年前,埃爾卡特是唯一擁有空間操作技術的國家。

    在他們的城市還沒有被眾神的神力輻射完全摧毀的時候,埃爾卡特內部流行的旅行方式便是傳送陣。他們幾乎以百米為單位,將如同公交站牌一樣的傳送節點放置的到處都是。如今這種避難所或者說雞圈一樣的居住方式,是在泰爾使用權柄,將太陽的熱力在地上引爆的結果。

    那是一次絕妙的威懾。

    失去了白銀女王的庇護,埃爾卡特人引以為豪的“和平的”技術,麵對眾神權柄的力量毫無抵抗之力,他們的家園頃刻間就被完全摧毀。亡靈們頓時就從狂熱和傲慢中清醒了過來。

    當時,接近二十位神明的權柄和神力混雜在一起灌入大地,造成了劇烈的次元震蕩。不僅將埃爾卡特的空間技術摧毀殆盡,更是將植被完全摧毀,綠意從土地上被根除。

    當時有激進的亡靈組織起來決定反抗,然後就被擒獲,直接丟入絞肉機肉餡拿來喂馬、亦或是高溫焚成骨灰然後去砌牆。事實證明,失去了導師的加持,他們除了不太好殺之外,戰鬥力和凡人沒有什麼區別。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有一部分亡靈很快屈服了。

    在漫長的討價還價之後,他們以允許眾神進入埃爾卡特傳教、拆毀所有的聖者雕像和九成以上的白銀女王的雕像,並且允許眾神購買埃爾卡特的技術為代價,換取了令人悲傷的和平。

    沒有人不想要和平,他們隻能接受。而那些激進派的埃爾卡特人最後的抗爭,就是用自己的手將近乎所有的舊日科技全部毀滅。在剩餘所有的亡靈和妖精的默認下,最終埃爾卡特差點變成了一片白地。

    臨時建造的要塞也好,城鎮裏麵的技術也好,統統化為烏有,就和被劫掠過的城鎮一樣。之後妖精們就製造了沙暴發生機,將已經衰敗腐朽的埃爾卡特隱藏了起來。而已經將白銀女王殺死的眾神也懶得從這個鐵公雞裏頭榨油水。在那之後,又過去了幾十年,等到第一批的人類全部死掉以後,全新的城市便在廢墟之上重新建造了起來。

    那就是如今的埃爾卡特。

    羅蘭和艾露卡多走向了那個豎琴一般的建築。一路上他沒有碰到任何人,但羅蘭的感知卻告訴他,他已經被很多人盯上了。

    這也是必然的吧。埃爾卡特本就不是什麼經常有人來的地方,一般來說一年也就隻有一兩個外界的人會加入-而且他們中的八成都是渴求長生來繼續研究的巫師。這些自稱巫妖的偽亡靈甚至沒有沒有維持人類外表的意識,而是任憑血肉骨骼腐爛腐朽,最後隻剩下枯黃的骨架亦或幹脆用靈體驅動簡單的機械進行研究。當然,這也不是說他們沒有複原人形的能力,如果需要的話,他們可以隨時替換成人形的外表隻是他們沒有這樣做的意義而已。反正他們一般情況下也從不出門。

    而羅蘭要找的這個人,就是一個巫妖。

    在羅蘭走到了那個建築物的下麵的時候,輕輕扣了扣那個建築物的外殼,清聲念道:“soro。(白塔密語:開啟密層)”

    隨著羅蘭聲音落下,那個豎琴一般的建築物自己叮咚的響了起來。伴隨著節奏緩慢的樂聲,空中浮現出了漣漪,如同一個投影屏一般映出了一個枯黃的骷髏頭。

    微微頓了頓,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中傳來:“gater?(密碼?)”

    “沒有密碼。”

    羅蘭隻是平靜的說道:“我是奧蘭多。白塔的奧蘭多。”

    對麵沉默了許久許久,才開口問道:“怎麼證明?”

    “我知道你是誰,奧萊塔。你是大巫師梅林的親傳弟子,第五塔最初的傳承者……亦或者說,前任守密人。你肯定知道我是誰,不用裝了。”

    被羅蘭毫不留情的揭露了秘密,那個巫妖卻是不發一言。 ︽2︽2︽.*2閣︽2,

    他隻是輕輕歎息著,不發一言的用白色的線條在羅蘭眼前瞬間編織出了一個複雜的傳送陣。

    羅蘭和艾露卡多毫無畏懼的塌了進去,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進入了這個封閉建築群的內部。

    “向您問好,三倍偉大的羅蘭陛下。”

    一個披著長袍、沒有閃爍任何流光的平凡骨架向羅蘭鞠了一躬。姑且算是表達敬意。

    而在奧萊塔的肩膀上,坐著一個大約隻有成人小臂大小的綠發少女。

    “向您表達最誠摯的敬意”

    她用清脆的聲音問道:“我的名字是瑟露娜!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我偉大的同族!”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15 17:45
第四十章 守密人奧萊塔

    這個骨頭架子……居然擁有一位妖精朋友?

    羅蘭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頭。

    要知道,所有的妖精都是顏控。

    她們喜歡和那些外表美麗心靈純潔簡單來說就是和妖精很像的那種人在一起。相反,如果言語和舉動過於粗暴野蠻,甚至會直接嚇跑妖精們。

    ……也許奧萊塔在成為巫妖之前的確是一個美男子,然而現在隻剩下一具已經枯朽的骨架的他無須任何偽裝就足夠能嚇哭小孩子了。

    但真正的問題其實並不在此

    注意到了羅蘭的目光,奧萊塔隻是無奈的聳了聳肩。

    “好吧,陛下……我知道這不太正常。但請您相信,瑟露娜的眼光是正常的。”

    “我知道。”

    羅蘭溫和的點點頭:“我明白。衰老自有衰老之美。生老病死,生命的每個階段都有其動人之處。”

    奧萊塔卻隻是歎了口氣。

    “……若是自然衰老的容顏,自是有其魅力所在。”

    “無須自卑,奧萊塔。萬物生於塵土,也當歸於塵土。”

    聽到羅蘭這句話,奧萊塔眼中躍動的灰白色火焰猛然跳動了一下。

    然而羅蘭明白,他這絕非是受到了觸動,而是開始對自己心懷警惕了。

    但羅蘭卻毫無擔憂之情。

    因為他心裏清楚,隻要奧萊塔弄清了自己的來意,他絕對不會和自己作對。

    這個隻剩下一個骨頭架子的巫妖雖然並不出名,但他的背景卻不簡單。

    如果用一句話將其概括的話,那就是初代亞瑟

    無論是安若思,還是後來的亞瑟,都算是奧萊塔的後輩。他便是前任的守密人,梅林的天命的繼承人。

    另外,他還有一個更響亮的名號,那就是天災之門。

    梅林交給他的任務,就是釋放被泰爾封印的艾露卡多。

    奧萊塔之所以成為亡靈,其實並不是因為他想要謀求永生,而是他認為自己必須要進入埃爾卡特,才能找到將艾露卡多解除封印的方法。

    為了避嫌,他必須放棄自己作為第五塔的繼承人的身份,以一介渴求長生的巫師的身份來到這裏,接受了亡靈轉化,成為了新派亡靈的一份子。

    這其實相當合理。那個年代的白塔遠遠不如現在的強大,眾神對巫師的迫害維持了足足三百年,很多並不是很堅定的巫師就脫離了白塔,尋求安全而有保障的生活。

    但是,即使他們自身並沒有這樣的想法,可一旦他們被抓到,依舊有可能會暴露白塔的巫師。那個年代的白塔並不像是如今的眺望白塔一樣具有寬鬆的研究環境。他們甚至連一塊地皮都沒有。

    他們之所以自稱白塔巫師,隻是因為他們居住在可以隨時移動的白色高塔上,一旦位置暴露,就會立刻發動傳送陣轉移陣地。

    那座白塔,便是如今梅林的第五塔。而守密人的職責之一,就是在發現自己位置暴露之後,直接將白塔進行傳送,而不去管是否還有同僚剛剛離開白塔還沒有回來。可以說,那些因為意外事件而趕不上白塔傳送的巫師,基本上這輩子是找不回來了。

    這樣崇高的身份,奧萊塔想要偽造自己背叛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因為他知道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白塔不可能會放他走。

    於是,為了能有一個進入埃爾卡特的機會,最後安維利亞真的派出了一位黃金階的詭刀巫師對他進行追殺。

    要知道,那時候的奧萊塔還很年輕。不僅是戰鬥經驗缺乏,他自身的巫術水平充其量也隻有白銀階左右。在那個對真相並不知情的大巫師全力出手之下,奧萊塔用盡渾身解數才終於能拖著僅剩下半條命的身體進入了埃爾卡特。

    當時他的左肺被切成了兩半,右臂的傷痕深可見骨,全身大大小小骨折二十餘處,肚腹更是被橫著直接切開,肝髒破裂,若不是用手捂著腸子便能流一地。

    奄奄一息的奧萊塔當時被一位魂靈督軍發現。那位魂靈督軍原本打算將他做成冤魂,但在碰巧認出了他的身份之後,他不敢耽擱,而是選擇立刻向自己的上級血喉女伯爵克麗絲請示了一下。

    隻能說是奧萊塔命不該絕,正好碰到了相對開明的新王派亡靈,才能因此留下性命,被轉化成亡靈。甚至隻要那位魂靈督軍不理他,他都會很快死去。

    然而就算奧萊塔被轉化成了亡靈,他卻依舊拒絕像普通的亡靈一樣使用通過活脊、血蟲之類的煉金產品更換自己的身體,維持自己身體的活性和外觀的美麗。所有人都以為是他作為巫師的尊嚴不允許他使用作為死敵的煉金術師的研發成果,但唯有他自己知道,是他作為人類的意誌不允許他用這種以自己的同族作為原料煉製出的藥品維持自己虛偽的麵目。

    他正是用自己的骨頭來時刻提醒自己你並不是亡靈,卻也不再是人類。

    但陰差陽錯之下,因為奧萊塔自身在白塔的影響力,反而有不少巫師追隨他進入埃爾卡特,並模仿他的行為,不去維護自己因為負能量而崩朽的身體,而是全心全意的進行著自己的研究。

    於是,這樣重複了數百年,這些自稱為巫妖的黑巫師們反而在白塔內形成了一個相當大的勢力。奧萊塔作為第一個巫妖,他的地位也已經超過了當年的血喉女伯爵,成為了新王派的中舉足輕重的存在。

    在原本的劇情線上,艾露卡多來到埃爾卡特之後便是先碰到了奧萊塔。埃爾卡特篇第一章的主線任務就從這位玩了好幾百年無間道的巫妖王身上展開亡靈們的內鬥、勢力間的互相討伐、舊時代的白塔、巫妖的誕生以及糾纏數百年的情感,將這座千年的腐朽之城完全的展現了出來。

    毫無疑問,這個老奸巨猾的家夥肯定是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頹廢溫和。

    俗話說的好,老而不死是為賊。作為唯一擁有打開與外界通道的七個人之一,若他真的隻是一個單純的學者早就被埃爾卡特裏格外眼中的派係鬥爭碾殺了。

    既然如此,能和他待在一起的妖精也絕對不會簡單到哪裏去。

    真正的問題不是奧萊塔居然擁有一個妖精的朋友;真正的問題是,一個能如此沒大沒小的坐在奧萊塔肩膀上的妖精,為什麼羅蘭從來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就像是憑空變出來的一樣。

    ……不對,瑟露娜?

    羅蘭微微皺眉。

    是錯覺嗎……羅蘭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從哪裏聽到過這個名字。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15 17:45
第四十一章 至穢

    “……今天的穹頂大教堂似乎格外的沉寂。”

    一位看上去相當年輕、大約隻有二十多歲的紫衣主教皺著眉頭,一邊用極輕的聲音嘟噥著,一邊小心翼翼的推開了大教堂的大門。

    從正門湧進去的光線和從琉璃的頂部投射下來的彩色光線混在一起,將穹頂大教堂的裏麵照的格外明亮。

    打開大門,長長的甬道上依舊空無一人。

    若是平時的話,那些騎士們應該已經站在甬道兩邊的牆壁裏凹陷下去的盾型坑洞裏肅立站好了。看上去的話,就像是格外有立體感的浮雕一樣。

    也會有一些平時不願意進入禮拜廳祈禱的主教倚在牆上輕聲禱告,亦或是互相討論教義,亦或是坐在某個騎士腳邊捧起書卷緩緩細讀。

    以他的身份,想要隨意進入這裏肯定是不可能的。他隻是一個普通的主教,既沒有掌管一方事務、更沒有專屬於自己的教區,也不是書記官,更不是護教者。

    他之所以能進入到這裏,隻是因為他——夏爾,隻是古德裏安的學生而已。

    雖然他又蠢又笨,不明世事,唯一的優點大約就是尊師重道並且足夠虔誠。按照古德裏安的評價來說,他的才能當司祭還算綽綽有餘,但假如作為主教的話,能力就明顯的跟不上了。

    然而,他的幸運之處就在於他完全的相信他的老師古德裏安。在當年古德裏安改信羅蘭的時候,他是第一個表示願意跟從古德裏安的學生。

    那時候聖羅蘭還沒有展露神跡,泰爾隕落的消息甚至還沒有傳開。他還記得,當時很多人都對古德裏安的善變和虛偽表示了相當的不滿,並離開了他。

    一開始還隻是聚集起來,試圖以集體的意見作為威脅,脅迫古德裏安更改自己的決定。之後就開始有泰爾的虔信徒斷斷續續的離開了古德裏安這裏,直到最後數百人的課堂隻剩下了寥寥數人。

    那段日子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了,夏爾基本已經忘記了當時的事情。他唯一記得的,是在那些曾經乖巧而又聰慧的學生一批一批的拋棄古德裏安的時候,他所尊敬的老師的眼神。

    ——那是無比平靜的眼神,他的眼中看不到絲毫的瘋狂,隻是有些許的憐憫。

    夏爾從那清澈的眼神就能看出,古德裏安絕非是什麼邪教徒,也不是像他那些師兄們所譏諷的得了失心瘋。

    老師是正確的——莫名的,這樣的想法就出現在了他的心裏。他不顧其他人的嘲諷,隻是憑借著自己的心中的印象,無比堅定的選擇跟隨古德裏安。

    從那時起,夏爾就決定好了,他必將跟隨古德裏安一直到死。

    夏爾向來是一個知足的人,他甚至已經打算好了,就算是信奉羅蘭之後再不複之前的榮華富貴,他也絕不會離開古德裏安。哪怕每天隻有一口摻著木屑的黑麵包,隻有一杯清水,那也是他想要的平靜安樂的生活。

    諷刺的是,在聖羅蘭的七大神跡得以顯露,他的神聖性彰顯無疑的時候,作為最高主教的古德裏安地位卻不減反增。一夜之間,他變成了整個神聖羅蘭帝國中地位第三高的人。

    一時間,之前不少離開的人卻反而以極其卑微的態度向古德裏安道歉,請求古德裏安能重新成為他們的老師,教導他們羅蘭的誡命所言。若是讓夏爾選擇的話,他肯定是不會饒恕這些叛徒——但最後古德裏安還是寬厚的同意了他們的請求。

    然而夏爾明白,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毀掉的東西,無論如何也是複原不了的了。

    從那時起,既沒有才能也不夠聰慧的夏爾便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古德裏安最喜愛的學生。不僅以區區二十八歲的年齡成為了一名主教。

    盡管是位階最低的紫衣主教,但他已經足夠知足了。

    在最近這幾天,古德裏安開始著手將他認識的一些人介紹給夏爾認識。在一些相對不是那麼嚴肅的聚會上,他也會帶著夏爾一起去,並非常認真的開始教導他為人處世的道理,還給了他一個副書記官的身份,讓他能有進入穹頂大教堂隨時來找自己的權利。

    夏爾每天都會在日出之後來穹頂大教堂研讀書籍,向古德裏安學習聖羅蘭的誡命中闡述的道理。這樣的日子到今天為止,已經過去了足足五天。

    但是,從未有過一天,這穹頂大教堂變得如此空寂。

    ……就像是裏麵的人都死光了一樣。

    這樣的念頭一出現,立刻嚇了夏爾一跳。他連忙搖搖頭驅散了這種不敬的想法。

    這裏可是聖地,聖羅蘭展露神跡的地方。這個世界恐怕再也沒有什麼地方會比這裏更加神聖了。

    如果這裏出事了的話,聖羅蘭的信仰全麵崩塌也不是不可能的情況。

    那麼,就隻剩下唯一的答案了。

    “莫非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夏爾歪了歪頭,決定先去找老師問問。畢竟他又笨又遲鈍,若是不小心犯下什麼忌諱就不好了。

    但他向著教皇廳一路走去,卻總是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在心底緩緩浮現。奇異的違和感讓他在教皇廳前突然止步,身處的右手驟然停下。

    夏爾的瞳孔瞬間縮小。

    他意識到了,自己感覺到了違和感究竟在哪。

    那是空中的味道。

    今天空中飄散著的並不是平時用的熏香……而是一種類似墓穴上飄散的腐敗氣味。

    這近乎是不可能的情況。

    因為他心裏清楚,聖羅蘭所掌握的領域之一就是潔淨。祭拜聖羅蘭的地方就算不能說是一塵不染,但也絕對不會有腐敗的味道才對。

    但即使意識到了不對,夏爾他咬了咬牙,還是決定推開了教皇廳的大門。

    下一刻,他的身體微微僵在了原地。

    然後他毫不猶豫,掉頭就跑!

    原因很簡單——他看到了多多的頭顱被放在教皇廳的長桌前,一臉驚怒的看著自己。而一個給人巨大危機感的不認識的銀色寸頭中年人坐在聖羅蘭的位子上,聽到了聲音,有些疑惑的抬起頭來。

    盡管夏爾明白,斷首這種程度的小傷絕對不可能殺死亡靈……但真正的問題在於,這至少說明這個中年男人的戰鬥力淩駕於多多樞機主教之上。

    這就已經足夠可怕了。對於夏爾來說,那些黃金之上的強者簡直都是傳說中的人物,那是和剛剛進階到青銅的他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在聯想到整座穹頂大教堂中空無一人的情況,一種近乎絕望的恐懼感浮現在了夏爾心中。

    不行,必須找到老師!

    找到老師,讓他統治聖羅蘭陛下,馬上回來!

    然而還沒有離開聖殿,夏爾的腳步便漸漸停了下來。

    他的身體顫抖,手指忍不住的抽搐。

    那是因為,擋在他眼前的這個“東西”,他無比的熟悉。

    之所以說是“東西”,是因為無論怎麼看,這都不像是任何已知的活物。

    他的心髒所在的位置隻有一個透亮的空洞,已經幹涸的暗紅色的鮮血將紅色的長袍染成了奇異的顏色。以人類的標準的話,他早就死了無數次了,但他現在卻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這無疑是違反了聖羅蘭誡言的至穢之物。

    但即使如此,夏爾也絕不會認錯那個人。

    “……老師……?”

    他用顫抖到近乎哽咽的聲音確認道。

    “抱歉了,夏爾。”

    那個人緩緩轉過身,用平淡到如同機械一般的聲音輕聲道:“我不想這樣的。”

    他的眼神毫無感情,一片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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