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放開那個女巫 作者：二目 (已完成)

第二百七十章 高壓氣瓶

　　會議結束後，羅蘭將巴羅夫單獨留了下來。

　　「你也看到了，目前化學實驗室要人、灰堡工業公司要人，接下來我還打算大規模生產肥皂和香水，這些同樣需要大量人手。」王子直截了當地說道，「等大部分鎮民通過初等教育考核，至少得到明年，而且滿打滿算也就六七百人，根本不夠用。我需要更多的人口。」

　　「如果從要塞徵召的話……」

　　「不可，」羅蘭打斷道，「明年建城後，要塞將和小鎮連為一個整體，這等於把左口袋的錢掏出來放進右口袋，我需要更多西境之外的人口。」

　　「這……」巴羅夫有些為難道，「恐怕沒那麼好解決，如果去其它城市撈人，當地領主不會坐視不理的。」

　　「不去城市，」羅蘭將手指伸進杯子裡，蘸取了些冰水，在桌上比劃道，「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從邪魔之月結束後，灰堡就一直處於戰亂之中。包括提費科數次攻擊南境，導致雄鷹城焚燬，周圍村落和小鎮遭到了嚴重破壞。然後是征討北境，以叛國罪剝奪了艾斯公爵的爵位和領地。最後是東邊的這場海上襲擊，」他用力敲打了兩下桌面，留下一團水漬，「讓海風郡、金穗城、凜鴉堡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那些周邊小城鎮就更別提了，光從逃難至王都的人數就能看出來損失有多慘重。」

　　「您的意思是……」巴羅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把西境宣傳出去，」王子將水悉數抹平，「這半年來，只有西境處於和平之中，沒有強制徵召，也沒有受到戰火侵襲。特別是第一點——提費科大肆使用平民作戰，肯定會在各地徵召、甚至擄掠平民，這種事情誰也不敢保證下次不會落在自己頭上，所以一塊隔絕戰火的安穩之地就是我們宣傳的要點。」

　　「我大概明白了，」他思忖道，「您是打算通過不強征、不服勞役，同時提供住所、食物及穩定工作這幾點承諾來吸引其他小鎮、村落的平民吧？」

　　「差不多，」羅蘭笑著點點頭，思維活絡、接受能力強一直是大臣助理的優點，「而且還要重點宣傳識字之人的所能享受到的優厚待遇，我想這些地方肯定會有一些走投無路的騎士和貴族願意前來西境碰碰運氣。」

　　無論是村莊還是鎮子，差不多都是小貴族的領地。如果處於和平時期，哪怕土地再貧瘠，經營再不善，守著幾畝田地總能填飽肚子。但動亂時期人口流失嚴重的話，日子就難以為續了。這時候有個安穩的去處，大多數人應該都會動心，反正領地即使無人看管也不會被他人佔去，等熬過這段時間，再帶著錢和傭兵回去接管領地就好。

　　至於如何宣傳，他相信對方自有辦法。

　　「可是殿下，如此一來，安置這些人員又是一筆花費，而且外購糧食也不能中斷，」巴羅夫猶豫道，「萬一商隊那邊出現什麼意外，市政廳金庫很快就要乾涸了。」

　　「嗯……你說得也有道理，」羅蘭摸了摸下巴，新生的政治力量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在人民心中樹立威信和信心，如果突然陷入發不出薪酬的困境，大好局面就會急轉直下，「這樣吧，你先回去做好方案，等到商隊與小鎮完成下一個月的交易，金庫充實後再實施。」

　　「遵命，殿下，」巴羅夫撫胸道。

　　交代完任務，羅蘭回到辦公室，開始思索如何完成瑪格麗的氣球訂單。

　　一千枚金龍的單價比蒸汽機還要高，但它的成本卻低廉得多，氣囊主要靠索羅婭繪製而成，而麻繩、竹籃都是便宜貨。事實上，羅蘭已經在兵工廠院子裡試製出了一個簡單的樣品：能攜帶閃電和麥茜兩人同時上天的氫氣球。

　　經過反覆考慮，他最終還是拋棄了熱氣球方案——煤氣需要通過幹餾煤炭獲得，設備佔地大，製造也十分麻煩，加上煤炭還要從其他城鎮進口，小規模生產極不划算，遠不如氫氣那般方便易得。

　　試製品採用單面水體塗層製作，畫完後還燒掉了背後的紙張，如此一來整個氣囊輕得幾乎沒有重量，柔韌度也十分出色。在試驗中，充氣後的氣球不畏雨淋、撞擊、火燒，麥茜變成各種鳥兒撲上去猛啄也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跡，只有用鐵針才能堪堪刺透這一毫米厚的塗層。由於自重極為輕盈，直徑五米左右的氫氣球就能搭載一名成年人升空。

　　唯一的難點在於如何解決高壓氫氣瓶的充氣問題。

　　用於電解水制氫的直流電機是絕不能出售的，一台電機連上蒸汽機後便可以為所有氫氣球充氣，這顯然太不划算。想要源源不斷從狗大戶手中賺取金龍，就必須要有可供反覆充氣的高壓氣瓶。

　　氣瓶本身並不難，材料不行壁厚補，用生鐵和熟鐵都行，反正有安娜在，精密加工不成問題。關鍵在於充氣上——後世的儲氣瓶壓力都在20mpa以上，想靠打氣筒打進去無疑是天方夜譚，十條麒麟臂都沒用，至少得上高壓氣泵才行。而瓶內壓力不夠的話，則根本沒法讓氫氣球充盈起來。

　　而高壓氣泵又分為活塞壓氣和渦輪壓氣，前者屬於內燃機科技樹，後者屬於渦輪機範疇，無論研發哪種，都是個費時費力的大工程。直到傍晚時分，羅蘭終於想出了一個最簡單的解決方案：瓶內自充氣。

　　給他這個靈感的正是穿越前所看過的一條新聞：街上賣氫氣球的商販使用改裝的液化氣罐來存儲氫氣，結果發生爆炸釀成慘案。原因就在於商販直接在瓶內用稀硫酸和鋁反應製取氫氣，沒有計算反應量，結果導致罐內壓力過大，直接脹碎了罐子。

　　自充氣的方法就是向瓶內灌入稀硫酸和活潑金屬，將氫氣置換出來。實驗室常用的是鋅，等重量生成氫氣最多的是鋁，但兩者在這個時代都沒有，所以羅蘭仍打算用鐵來反應——露西亞能分離出純度極高的鐵單質，常溫反應速度慢的問題可以通過用加熱和增大接觸面積（如鐵片、鐵粉）來改善，內覆一道塗層即可抵禦酸液對瓶身的腐蝕。

　　思及此處，他立刻在紙上畫出簡易的草圖——為了減少漏氣，高壓氣瓶應盡可能是一個整體，所以瓶身渾然一體，只在頂端留有一個凸起的螺紋洞口，可以旋入帶閥門的氣嘴。

　　從洞口注入反應物後旋緊氣嘴，這些不斷生成的氣體便無處可去，瓶內壓力能達到一個非常可觀的數值。使用時只要擰開閥門，氫氣便會紛湧而出，衝入氣囊內。復衝也很方便，取下氣嘴，烘乾水分，清理出裡面的硫酸亞鐵結晶，便可再次灌入反應物。

　　考慮到稀硫酸也是一門煉金產品，充氣價格顯然不能設得太低。

　　就定在五十枚金龍一充，十充送一次好了，羅蘭想。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元素

　　凱莫.斯垂爾結束完今天的試驗後回到家中，妻子已經做好了烤麵餅和蘑菇湯，還為他斟滿了一杯白酒。

　　後兩者都是便民市場銷售的貨物，特別是這種潔白碩大的蘑菇，就如招牌上的介紹詞一樣：「你再也找不到比這更鮮香的美味了」，而他嚐過以後發現的確如此。只要吃下一片，就很難忘記這種飽滿而獨特的味道。

　　當然，它的價格也十分驚人，巴掌大的一朵就需要一枚銀狼，如果不是薪酬豐厚，凱莫根本捨不得購買如此昂貴的食物。像這樣的東西還有很多，例如香皂、鏡子，只要有錢，在小鎮的生活遠比一般的貴族要舒適得多。

　　羅蘭簡直深不可測，這也是他感受最深的一點。

　　享用完晚餐，妻子遞來了一封信。

　　「這是？」

　　「衛兵下午送來的，你當時還沒回來，」妻子一邊收拾餐具一邊說道，「聽他說，似乎是從赤水城來的。」

　　「是嗎？」凱莫走進書房，用小刀切開封口，取出信紙攤開。

　　開頭第一句居然是「您好，尊敬的導師」。

　　這是查美斯寄來的信，他不禁面露笑容，坐在書桌前，細細研讀起來。

　　原來自己離開赤水城煉金坊後，另一名煉金師卡波拉成為了新的首席。但此人心胸狹窄，獲得了凱莫留下的水晶玻璃配方後不僅向領主宣稱這是他和凱莫兩個人的作品，還在煉金試驗中有意無意地排擠查美斯。

　　他在信中訴苦道，或許是因為自己摸索雙石製酸法時借用了卡波拉的學徒，最後卻沒有將成果提前告知於對方。現在其他幾位煉金師似乎也開始有意無意地迴避他，這讓查美斯感到十分煩惱。

　　凱莫大概能理解這些人的想法，查美斯身為提煉室最年輕的煉金師，很多人都認為他只是憑借運氣和自己的賞識才從眾多弟子中脫穎而出的。但首席煉金師對這種觀點嗤之以鼻，硝石和綠礬都是尋常之物，為何是查美斯發現了雙石製酸法而不是其他人，就已經足夠能說明問題。觀察力、記憶力、大膽地猜想和細心地試驗缺一不可，這位年輕人的天賦甚至在自己之上。

　　在最後，查美斯還在信中附上了兩條煉金公式，說是最近研究兩酸時的新發現，與導師共分享。而凱莫一眼就看出，兩條式子的本質不過是酸與鹼生成鹽的中和反應，這樣的式子他可以一口氣寫出十幾個來。

　　歎了口氣，凱莫.斯垂爾放下信紙，目光又移到了桌邊那本被翻過好幾遍的《初等化學》上。

　　改變一切的，正是殿下交給自己的這本「古籍」。如果不是它，自己恐怕仍和查美斯一樣，還在混沌與迷茫中翻找著表層的泥土，並將其視為珍寶。

　　他拿過書本，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那是一張被整齊分割為一百來個方塊的表格。

　　每次看到這張表格，他都會忍不住冒起雞皮疙瘩，心中感到難以言喻的崇敬……和畏懼。

　　格子的左上角都標有一個小小的序號，至末尾一共是一百一十八號，除了前兩排外，大多數格子都是空白，但是中間也有一些被填上了符號。例如二十六號：鐵，二十九號：銅。

　　表格的名字叫《元素週期表》。

　　首席煉金師曾顫抖著捧著書，向羅蘭詢問空白處的內容，得到的答覆卻是「原本是填滿的，但他實在記不起來了」。

　　如果對方不是王子殿下，他最想做的，就是將整本書拍在對方的臉上。

　　按照書中的記載，這張表格已將世間所有元素都囊括在內——假若煉金術存在聖典的話，毫無疑問它就是聖典中最為耀眼的篇章。而令他感到畏懼的是，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繪製出這樣一張圖表？若是他們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煉金術又算什麼？不過是一群孩子在泥沙中歪歪斜斜堆砌的城堡罷了。

　　凱莫忽然想起了殿下的承諾，如果能把查美斯也叫過來，再拉上一群上次來不及帶走的學徒，說不定就有希望塞滿三所新實驗室。如此一來，那本夢寐以求的《中等化學》也能拿到手中。

　　想到這兒，他立刻抽出一張白紙，開始書寫回信。

　　事實上，王子殿下在會議上詢問他是否對大規模製酸有了頭緒，他並未實話實說，因為這些內容複雜冗長，講起來十分浪費時間。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這個方案是否行得通，畢竟他設想的製取方法完全是基於書本上的元素和反應原理編造出來的。

　　跟此前的煉金試驗相比，這種假設甚至有點像孩童做夢時的囈語——用從沒有見過的物質和為所未聞的反應方法，去製取一樣跟原材料看起來毫不相干的東西，只因為它們擁有同一種元素。

　　但凱莫.斯垂爾心中隱隱有種預感，這個方法說不定行得通！

　　畢竟此前的數百次置換試驗，無一不說明了這本書所述內容的正確性。

　　有了初步的方案，下一步便是在實驗室完成全套理論試驗，因為殿下說過，能用工業方法大規模製取的產品，其流程同樣能在實驗室中再現出來。

　　信很快寫完了，他沒有過多的勸慰查爾斯，而是直截了當地向這名曾經的大弟子講述了煉金的可知、可測和可求。凱莫相信，任何一位對煉金充滿興趣的智者，都不會放過這麼一個目睹真相的機會。

　　將信紙疊好塞入信封裡，再打上封蠟，接下來只用等明天交給願意送信的行商即可。

　　做完這一切，他的視線再次移到了元素週期表上。

　　假若表上的空白再無補全之日，凱莫只會覺得今後的生活都了無樂趣，好在羅蘭殿下的後一段話讓他心潮澎湃起來，那些話語至今在他耳邊徘徊不去——

　　「別擺出那副表情，週期表上的每個元素都是按規律排布的，你完全可以靠自己來填滿它。」

　　「規律……排布？難道您的意思是，未知的元素也可以被推導出來，就像推導煉金公式一樣？」

　　「沒錯，哪怕你從未見過它們，也能描述其模樣和特性。」

　　「那……這個規律是什麼？」

　　「你想知道？都在《中等化學》裡。」

第二百七十二章 北坡礦山

　　越往礦洞深處走，洞穴內的環境就越潮濕。

　　希爾維小心翼翼地避開頭頂滴落的水珠，舉著火把緩緩在洞中前行——即使沒有光，真實之眼也不會被黑暗阻攔，這麼做只是為了節約魔力而已。

　　「到岔路口了，」走在最前面的夜鶯停下腳步，「這是第幾號洞穴來著？」

　　「第二十三號又二門的第一處岔路口，」閃電掏出記錄本看了一眼。

　　「希望這裡就是盡頭，」希爾維嘟囔著睜開完全由魔力塑造成型的眼睛，「左側……脫離礦區，無礦。右側……一樣。」

　　閃電將結果記下，「那麼，這個洞穴還剩下最後一個門需要查驗。」

　　「走吧，」夜鶯又從隊伍最前繞到了最後，帶著大家原路返回。她的能力似乎並非只是隱形那麼簡單，希爾維只能隱隱看到夜鶯變化的魔力，卻無法捕捉到她的身形與動作。據閃電的介紹，她是共助會最強的戰鬥型女巫。

　　這或許就是羅蘭讓她跟隨自己的原因——有傳言說這座礦山曾經是一隻遠古怪獸的巢穴，之前也發生過幾起礦工失蹤的事件。出發前王子殿下還再三叮囑，一定要小心謹慎，如果遇到無法確定的情況，應該先退出礦洞，再向他匯報。

　　希爾維對此不以為然，沒有什麼怪物能躲過魔眼的偵查，就算是石壁裡的那些動物屍骸和扭動的軟體長蟲，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探險隊」一共有四人，除了她、夜鶯、閃電外，還有一名叫露西亞的小姑娘。每次當自己發現礦石後，她就將其轉化為各種碎屑，然後小心翼翼地分類裝入口袋中，說是要交給殿下辨認。

　　閃電則是負責繪製礦洞地形圖，當然按她自己的說法，任何一場探險都不能少了她——這驕傲的口吻讓希爾維不禁想起了那位暫駐在沉睡島的船長。

　　第二十三號洞穴屬於靠近礦區底層的一處巨大深洞，它在深入數百步後又分成三條岔路，沿著這些岔路繼續深入，還會發現更多的支道，不過屆時幾乎已經延伸出了礦區的範圍，擁有礦脈的可能性很少，所以她們只會深入到這一步打止。

　　回到最初的岔路口，也就是閃電記錄的「門」處，希爾維施展出能力，觀察二十三號洞穴又三門的情況。

　　真實之眼注視範圍越廣，魔力消耗越大，對身體也是種沉重的負擔，所以她選擇在每個岔路口觀察一次，一次探查一條通道。

　　「又三門……嗯，無礦，盡頭處有……」她愣了愣，「有五條岔道，其中有條似乎是向下繞回來的。」

　　「向下？」閃電重複道。

　　「的確是這樣，」希爾維又看了一遍，那條細長的通道向下沒多久又拐了個彎，直朝礦區而來，當她想沿著這條岔道繼續看下去的時候，一陣強烈的暈眩感湧入腦海中，中斷了她與魔眼的聯繫，「我想，它或許通往一片礦床。」

　　但這個解釋十分牽強，北坡礦山裡錯綜複雜的洞穴顯然不是人工開鑿的，並不會專門尋著礦石而去——之前發現的一片不明礦脈，就是夾在兩條岔道的中間，如果不是真實之眼能穿透障礙，根本無法發現隱藏在石壁和泥土下的那堆金屬石頭。

　　「不管是什麼，去看看就知道了，」夜鶯聳聳肩。

　　一行人魚貫進入洞穴的第三門，約莫一刻鐘之後抵達了通道盡頭。

　　只見通道在此處一分為五，其中最窄的一條已無法供人行走，差不多只能爬進去。而希爾維之前看到的那條奇異通道就位於五岔道中間，地勢急轉直下，幾乎和她們現在站立的地面形成了一個陡峭的斜坡。

　　「看上去挺深的，」夜鶯拿火把照了照，「我總覺得這地方的岩洞跟絕境山崖中看到的那些有些相似。」

　　「檢查完後我們就趕緊回去吧，」露西亞忍不住抓緊了夜鶯的胳膊，「我不太喜歡這兒……總覺得有什麼在洞裡盯著我們一樣。」

　　「洞裡什麼也沒有，除了泥巴和石頭，」希爾維說道，雖然她也不大喜歡這個幽靜而潮濕的地方，不過能力告訴她這兒並無危險，「左右四條全部無礦，脫離礦區，」她快速掃完平直的岔道，將視線移向最中間那條，隨後微微一愣，「……嗯？」

　　「怎麼了？」閃電問。

　　「我……看不到下面的情況。」

　　「看不到？」小姑娘訝異道，「是太累了導致能力使用失敗嗎？休息下吧。」

　　「不，不是能力問題，」希爾維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彷彿視覺被剝奪了一樣。她強忍著頭痛，進一步擴大視野範圍，可結果依然沒有任何改變——周圍的泥土清晰可辨，只有中間一片完全被無盡的黑暗籠罩，濃得就像化不開的墨汁。「有什麼東西阻擋了我的窺視。」

　　「妳們都待在這兒別動，」夜鶯拔出兩把銀光閃閃的武器，「我下去探探情況，馬上就回來。」

　　「不要去！」希爾維按住脹痛的額頭制止道，「只有一種東西能產生這樣的效果。即使妳去了也會陷入危險之中。」

　　「是什麼？」

　　「神罰之石，」她咬牙說道，「地底下有神罰之石，而且是能覆蓋整個地域的那種！」

　　……

　　當羅蘭知曉這個消息後，立刻調集了第一軍士兵進入北坡礦山。

　　而最後的調查結果正如希爾維所猜測的那樣——礦山底部的深洞中蘊藏著海量神罰之石。

　　確定沒有危險後，羅蘭也在親衛的保護下進入了二十三號洞穴，他亦想親眼目睹能禁絕整個山底的神罰之石到底是什麼模樣。

　　「殿下，請小心些，」卡特提醒道，「出口就在前面。」

　　「這裡不能使用魔力，你們還是留在上面比較安全，」羅蘭回頭看向跟在身後的安娜、夜鶯和閃電，「向希爾維學習不好麼？」

　　「沒有魔力我也比你厲害，你能來的話我當然能來，」夜鶯撇撇嘴。

　　「哪裡有探險，哪裡就有我。」閃電挺胸道。

　　安娜什麼也沒說，只是目不轉睛地直視羅蘭，看到那雙映襯著火把光芒的清澈雙眸，羅蘭便知道自己說啥都沒用了。

　　「好吧，」他歎了口氣，「妳們一定要跟在我身邊，可別離遠了。」

　　順著傾斜的洞穴走到盡頭，羅蘭頓時明白了首席騎士口中的「出口」是什麼意思。

　　眼前的視線豁然開朗，一個深邃無比的巨大洞穴出現在他眼前。

　　即使不用借助火光，他也能清楚地看到洞穴的全貌——光照來自於如同水晶稜柱一般的神罰之石，它們從地底拔地而起，每根直徑都在二三十米之間，彷彿一根根霓虹巨塔，巍然矗立在自己眼前。

第二百七十三章 神罰之石

　　羅蘭快速估算了下地底洞穴的體積，底部差不多有一個足球場大小，四周都是陡峭的山壁。連通至此的岔道正好開在山壁中央，洞口旁有道狹窄的石梯，一直向下延伸。

　　「我猜這道階梯不是你們開鑿出來的，」他蹲下身，將火把靠近地面。在火光的映照下，石階上斧刻刀雕的痕跡十分明顯，刻痕中還堆積著不少石屑與灰塵。

　　「當然不是，殿下，我們找到這兒時，石階就已經有了，」卡特聳聳肩，「我猜這玩意已經存在數十年了。」

　　「或者數百年，」安娜忽然開口道。

　　「我也這麼認為，」閃電點點頭，「邊陲鎮建立至今不過七十年，石梯不大可能跟當地人或者王國有關。」

　　「數百年前的西境有人嗎？」卡特質疑道，「灰堡都尚未成立吧。」

　　羅蘭拍了拍騎士的肩膀，「在四百五十年前，有一群被歷史遺忘的人。」隨後他舉起火把，「走吧，我們下去看看。」

　　第一軍士兵已經三三兩兩地將洞穴底部圍繞起來，他帶著騎士和女巫徑直走到神罰之石邊，只有站在石柱腳下時，才能深刻地感受到神石的龐大。張開雙臂，尚不及它的十分之一，必須仰起頭，才能堪堪看到它的頂端，最高的一根紫色神罰之石接近三十米，幾乎相當於一座八九層樓高的房屋。

　　理論上來說，能自己發光的石頭不是具有放射性物質，就是含螢光成分，但神罰之石的光芒顯然跟這兩者都無關——前者的發光來自於元素自身衰變導致的空氣電離現象，半衰期越短，光亮度越大。按這個光亮度來算的話，先行進入的士兵撐不過幾分鐘就會悉數死於電離輻射。而後者則需要受到光照後才能發光，地底深處沒有光源，顯然無法支撐它源源不斷地散發出冷光。

　　羅蘭還注意到，神石雖然呈晶體常見的稜柱狀，表面卻沒有結晶的紋路，而是光潔得像平板玻璃一般。

　　「教堂裡一塊拇指大小的神罰之石就能賣上好幾枚金龍，像這麼大一根……簡直可以把四大王國的金庫都掏空了。」卡特不禁感慨道。

　　「賣給貴族殘害女巫麼？」夜鶯狠狠瞪了他一眼。

　　「呃，我可沒這麼說，」首席騎士不自覺地移開視線。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顏色的神罰之石，它不應該是白色透明的嗎，」閃電好奇地打量著石柱，「如果帶一塊回去，是不是晚上就不用點蠟燭了？」

　　「我寧願在悶熱的房間裡點上一打蠟燭，也不想用它來照明，」夜鶯雙手抱胸道，「對於女巫來說，它是囚籠、是枷鎖、是教會的幫兇！假若世間沒有這該死的石頭就好了。」

　　「唔，夜鶯姐妳晚上反正也不會看書啦……」小姑娘舔了舔嘴唇，從拾起塊石頭，望向羅蘭，「我可以帶一塊回去作為探險的戰利品麼？」

　　羅蘭點點頭，「如果妳不反感這種玩意的話。」

　　她掄起手中的石頭，用力敲向稜柱一角，只聽到「叮」的一聲脆響，石頭應聲而碎，而稜柱上連一點傷痕都沒留下。

　　騎士不由得咦了一聲，「怎麼回事……神罰之石不都是脆弱易碎的嗎？」

　　「或許這塊發光的不同，」閃電拍掉手中的石屑，又從腰包裡摸出把匕首，圍著稜柱好一陣折騰，但即使刮削切挑都用上，最終仍然徒勞無功。

　　羅蘭感到了一絲不對勁，他朝夜鶯示意道，「妳來試試。」

　　後者點點頭，拔出轉輪手槍，直接向另一根稜柱扣下扳機。巨大的轟鳴聲頓時迴響在洞底，神罰之石被擊中的部位冒出幾點火星。硝煙散盡後，一行人走過去，卻看到子彈僅在神石表面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印子。

　　這意味著，光從強度來說，它已經超過了均質鋼板。

　　「火槍都沒用？」卡特皺起了眉頭，「那教會是怎麼將它切下來打磨售賣的？」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而且這也和大家平日裡的印象對不上。

　　至少羅蘭就曾經用磚頭敲碎過神罰之鎖——例如束縛在安娜脖子上的那條，只需兩三下便能讓晶瑩剔透的石頭變成一灘白色粉末。

　　一直沉默的安娜忽然開口道，「殿下，你還記得拂曉晨光菲林.希爾特畫出的那張『藏寶圖』嗎？」

　　「藏寶圖？」羅蘭愣了愣。他依稀記得，圖紙上一個三角形佔據了大半面積，三個頂點分別指向塔其拉聖城、迷藏森林石塔和北坡山腳末端……等等，北坡山腳？他腦中忽然一道閃電竄過，「難道……」

　　「我想那一點並非指向北坡礦洞，而是這兒——」安娜緩緩道，「這處蘊藏著大量神罰之石的地底洞穴。」

　　……

　　經過一番仔細搜查後，洞裡除了大堆堅不可摧的神石外，再也沒有找到其它有價值的發現。

　　別說是古籍或遺骸，就連鑿刻石梯的工具都沒有留下，這就很是匪夷所思了。按現在的技術水平，想在陡峭的石壁上生生鑿出一條階梯，絕對是個龐大而艱巨的工程。諸如意外墜落、工具遺失之類的事應該屢見不鮮。但現場除了石頭還是石頭，彷彿他們在撤離前將洞穴徹徹底底打掃了遍一般。

　　羅蘭回到辦公室後叫來書卷，將拂曉騎士的圖紙重現在「幻化之書」上。

　　跟記憶裡的圖案相似，最南端一點的確落在北坡山腳位置。

　　如果安娜猜測得沒錯的話，這難不成是教會尋找新的神罰之石礦脈時所留下的地圖？可他們為何在花費大把功夫開鑿出直達洞底的石梯後，卻又將一切全部拋棄？如果教會早在四百五十年前建立起一座邊境教堂的話，恐怕今天的邊陲鎮完全會是另外一番樣子——按照神罰之石的售價和用途來看，這個礦洞怎麼都不像是可以隨意捨棄的資源。

　　如今塔其拉聖城已是無法抵達的禁區，也許這些答案只有在前往石塔後才能知曉答案……或者永遠無法知曉。

第二百七十四章 考試

　　吃過晚餐後，燭火早早地走進城堡大廳。

　　每當夜幕降臨，書卷老師便會在大廳裡開堂授課，和大城市裡的貴族學院不同，來此聽講的學生都是共助會的女巫。

　　但她並非是第一個到達「教室」的人，伊芙琳已經坐在長桌旁，還向她揮了揮手。

　　「羅蘭殿下最近有向你交代什麼任務嗎？」燭火剛坐下，伊芙琳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記得剛來時，她還乾巴巴地稱呼對方為領主大人。燭火在心底偷偷笑了笑，「有啊，他讓我對一些奇形怪狀的金屬疙瘩施展能力，令其固化在常溫狀態，也不知道有何用處。」

　　「是……是這樣麼，」她眼神一黯，「殿下至今還未讓我做任何事情。」

　　「練習內容也沒規定嗎？」燭火奇怪道。

　　「沒有，都是我自己隨意練習的，」伊芙琳搖搖頭，「他只會偶爾找我品嚐新配製的白酒。」

　　「說不定殿下看中的就是這一點，妳曾在酒館待過，對各種酒水的味道都十分熟悉吧。這樣的女巫可不多。」

　　「可品酒根本不需要女巫也行啊，」她抗議道，「一枚金龍的薪酬足夠招募到專門的釀酒師了。」

　　「呃……」燭火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我覺得殿下肯定有他的打算。」

　　「書卷也是這麼安慰我的，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個能力能夠做些什麼，又不能憑空將水變為酒……難道是配出最好喝的酒拿去售賣？但平民只喝得起劣質麥酒，而貴族們的口味又各不相同。」伊芙琳將下巴搭在桌上，沮喪道，「而且，殿下釀的酒越來越……難喝了，我曾向他建議加水或果汁調和，但他似乎只想要做出最烈的酒來。」

　　燭火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在這一點上，她和伊芙琳可以稱得上是同病相憐。前往沉睡島後，她們大部分時間只能做些雜活瑣事——隨著魚油資源日漸豐富，固化蠟燭變得可有可無，飲酒更是提莉大人所明令禁止的行為。

　　而前期生活緊張時，物資也常常根據能力來分配，燭火有時候一天只能分到一條沒抹鹽的烤魚。她倒不覺得這種做法有什麼問題，也願意將更多食物交給那些魔力消耗大的女巫，可女巫中因此而劃分出的團體和隱隱約約的排斥感卻讓她覺得有些難受。好在提莉大人對她們照顧有加，還對這種分配方法表示歉意，承諾以後物資豐富後會再進行調整，才讓那些女巫沒有將排斥表現得太過明顯。

　　但在邊陲鎮，這樣的情況幾乎從未有過——女巫們都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和王子殿下一齊享用餐點，穿的和用的也沒有任何不同……最重要的是，她們無論能力是否強大，都將彼此視為一個整體，這點從日常生活的相處中就能看出來。雖然來到邊陲鎮只有短短的兩周時間，可她已經深刻感受到了這點。

　　她們真的把對方當成自己的姐妹。

　　這一點讓燭火感到十分羨慕。

　　當所有女巫陸陸續續就坐後，書卷老師抱著一疊白紙走了進來，「今天不教新內容，我將對大家所學的知識進行一次綜合測試。」

　　「那是什麼？」閃電第一個舉手道。

　　「咕咕？」麥茜緊跟其後。

　　「妳們學習至今已有三個月時間，殿下認為有必要檢測下妳們的學習成果。」書卷笑道，「所有問題都已列在這些紙上，分為王國語、數學和自然三部分，一共六十個問題，答對加分，答錯減分……當然，如果看不懂問題的話，是不能舉手提問的。我相信妳們已經初步掌握了文字的讀寫，不然就算知道答案也沒法回答。」她頓了頓，「順便一提，殿下說只有答對一半以上的人，才能享用週末下午的冰淇淋甜點，分數低於這個界限的，將取消下午茶資格。」

　　燭火聽到身後傳來吧嗒一聲，回過頭，只見夜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掉到地上的炭筆斷成了兩截。

　　「另外殿下還特別交代，來自沉睡島的五位女巫不在此列，所以妳們可以留下來跟大家一起答題，也可以放假一天，」書卷望向燭火和伊芙琳等人，「無論最後得到的分數是多少，都可以享受到美味的下午茶。」

　　「呼，」伊芙琳拍了拍胸口，轉頭小聲道，「我連字都認不全，還以為冰淇淋肯定沒有了。」

　　蜜糖和蓮則很是開心的起身向書卷行禮後，離開了大廳。

　　加上身體有些不適，原本就沒有來的希爾維，沉睡島女巫裡只剩下了她和伊芙琳。

　　「妳要留下來嗎？」燭火低聲問。

　　「我想試試，」對方點點頭，「羅蘭殿下不是說過知識可以讓能力進化嗎？如果我不在這方面多下功夫，只怕永遠比不上她們了。」她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這些天我可是下課後都有在房裡練字，莉莉和謎月還會教我一些常用詞的讀寫。」

　　提起這個，她語氣中的沮喪頓時驅散了不少，眼睛變得閃閃發亮起來，這讓燭火不禁翹起了嘴角。

　　「是麼，那我也試試好了。」

　　……

　　「殿下，這次測試成績出來了，」書卷將匯總表遞到羅蘭面前。

　　「辛苦了，」最近北坡礦區的新發現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就連日常工作都難以集中精神，乾脆先將注意力挪到輕鬆點的事上來，「咦，夜鶯的成績居然合格了？」

　　「是啊，而且分數還排在前列，其中王國語部分是滿分，」書卷微笑道，「畢竟您出的題目大多非常淺顯，而她原本就懂得讀寫，比起從頭學起的女巫自然要好上許多。」

　　「嘖嘖，」羅蘭咂嘴道，「還以為這次考試能讓她少吃點甜食呢。」話音未落，他便感到肩頭被狠狠地掐了一下。「總之，這次結果看起來還不錯，所有女巫聯盟成員都在六十分以上，看來妳的教育卓有成效。」

　　「這也跟她們的努力分不開關係。」

　　羅蘭將目光下移，「沉睡島的女巫只有兩人參加了測試嗎？」

　　「嗯，其中伊芙琳五分，燭火三十六分，後者應該有一定的基礎，分數大多來自王國語部分。」她回答道。

　　才跟著上了兩週課，就已經能從文字之外的考核部分拿分，女巫的個體素質確實驚人，不愧內在和外在都受到了魔力的持續改良。自家的女巫也同樣出色，像是莉莉、蜂鳥、謎月等人只用了三個月時間內就從一字不識到基本掌握了文字讀寫，光這一點便超過了大多數普通人。

　　假若眾人能完全拋開偏見，與女巫們通力協作，一起推動社會和文明發展，那未來將是一番什麼的樣景象？羅蘭心裡充滿了期待。

第二百七十五章 露西亞與夜鶯

　　露西亞小心翼翼將三塊鐵錠擺在臥室地上，然後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把過往的練習感受在腦海中統統回顧了遍，才伸出雙手，釋放出能力包圍目標。

　　這是安娜幫她想出來的練習方式，鐵錠也是安娜特製的——三塊熟鐵所含成分各不相同，分別熔入了銀、銅、鉛，以及部分雜質。如今她要做的，就是將其還原為單質的同時保留下雜質，並找到那塊含銀量最高的鐵錠。

　　這意味著她必須控制魔力輸出，僅對目標進行一次操作。

　　否則的話，雜質會被進一步解離——這也是她之前在金穗城的家中時，覺得自己能力難以掌控的原因。同樣是紙，還原出來的產物卻截然不同，就在於自己沒有理解魔力大小和能力效果的關係，導致有的紙張被連續分化數次，最終大部分原料都變成了水和氣體。

　　來到邊陲鎮後，女巫們教她的第一課，就是在練習中控制自己的魔力。

　　露西亞原本不大相信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也能被精確控制，直到安娜當場演示了一遍用黑火測量長度後，她才發現自己著實錯得厲害。對方甚至可以通過調節魔力輸出來變換黑火的尺寸和厚度，而且每次都能精確到分毫不差。

　　「姐，又開始練習啦？」鈴好奇地從床上探出頭，「這才剛吃完午飯呢。」

　　露西亞手一抖，一塊鐵錠頓時變成了幾攤粉末。

　　「我說過，不要在我施展能力時打擾我，」她回頭敲了妹妹的腦袋瓜一下，「專心看妳的書！」

　　「看不懂啦，」鈴噘著嘴道，「有一半的詞語都不明白意思，我又不像姐那樣，能讀能寫。」

　　「所以妳才要多看，許多詞語有著相似的結構，妳即使沒見過也應該能猜出它的意思，識字本身就是一個熟悉過程。」

　　「好吧，」鈴縮回了腦袋。

　　露西亞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第二塊鐵錠上，控制著魔力緩緩流出，腦海中把它想像成一層薄紗，輕輕覆蓋到目標上，並均勻包裹起來。

　　「嘿，我來了，」門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一位金髮女子閃身晃入房內，「咦，妳在練習自己的能力嗎？」

　　「夜鶯姐姐！」鈴發出暢快地呼聲。

　　第二塊鐵錠再次化為齏粉。

　　露西亞歎了口氣，將地上的金屬碎屑統統收入皮囊中，她覺得今天中午可能沒法練習了。

　　「喏，給妳的。」

　　一支散發著濃香奶味的冰淇淋遞到她的跟前。

　　「謝謝，」露西亞接過冰淇淋，「但這個不是只有下午茶時才會發放嗎？」

　　夜鶯得意地拍了拍胸口，「這可是我從殿下那兒專門索要過來的獎勵，對了……妳也有份。」她將另一根遞給鈴，引得小姑娘一陣歡笑。

　　「夜鶯姐姐對我最好了！」

　　這傢伙，有了好吃的就把自己甩到腦後了，露西亞無奈地想。不過當冰淇淋放入嘴裡的一瞬間，她又覺得如果自己是妹妹的話，反應十有八九也會跟鈴一樣——醇厚的蜜香和奶味在口中化開，而冰冷清爽的口感更是將兩者糅合在一起，令香甜進一步放大。即使嚥下去，也能在唇齒間留下絲絲涼意。

　　沒人能抵擋它的美味，特別是在炎熱的夏天。也難怪殿下只在週末的下午茶時間發放冰淇淋，如此風格獨特的吃食恐怕價值不菲，至少她在金穗城從未聽說過這種甜點。

　　想到這兒，露西亞忍不住問道，「妳是怎麼向殿下索要的？」

　　「嘿嘿，」夜鶯翹起嘴角，「這次測試分數我排在第三位，僅次於溫蒂和葉子，羅蘭殿下卻認為我不能及格。和實際情況有如此大的偏差，我自然要向他索取獎勵啊。」

　　「原來……如此，」她遲疑了片刻，「那，我呢？」

　　「六十八分，排在第幾位我就不清楚了。」

　　「呃，好低。」露西亞沮喪道。總共一百二十分的題目，自己只答對了一半多一點，這還是建立在早已識字的基礎上。

　　「還算不錯啦，」夜鶯拍拍她的頭，「畢竟妳才跟著聽課沒多久，數學和自然部分肯定會差一點，有不懂的問題可以來問我啊。」

　　「我呢！我能問嗎！」鈴舉手道。

　　「當然，」夜鶯笑著應道，「隨時歡迎。」

　　「等我通過了初等考核，是不是就能自主選擇工作了？」

　　「妳還早呢，殿下說過，參加工作的最低年限也要過十四歲，妳才十歲，急什麼。」露西亞瞪了她一眼。

　　小姑娘不甘示弱地回道，「我也想早點幫妳分擔壓力嘛，像結婚生子什麼的，都要花不少錢吧。如果錢不夠的話，日子會過得很苦的！」

　　「妳這又是聽誰說的？」露西亞扶額道。

　　「爸爸啊，他常嘮叨就快要養不起我們了。」

　　「噗嗤，」夜鶯忍不住笑出聲來，「如果妳能參加工作了，會選擇去哪兒？」

　　「化學實驗室！」鈴舉手道，「我想成為一名煉金師，獲得賢者稱號，接受大家的景仰和傳頌！」

　　「這個……最好不要，」她搖搖頭，「實驗室其實挺危險的。」

　　「危險？」姐妹兩人同聲詫異道。

　　「是啊，」夜鶯攤手道，「不但經常和酸液打交道，有時候還會爆炸，連首席煉金師斯都無法避免意外發生，上次還被炸斷了四根手指。如果不是有娜娜瓦，恐怕凱莫.斯垂爾先生一輩子都沒法再拿起那些瓶瓶罐罐了。」她頓了頓，「而且殿下最近似乎打算要研製一種新的火藥，就連他都認為這東西極其危險，必須單獨騰出一間實驗室來進行配製。」

　　「呃，既然如此，妳有什麼好的建議嗎？」露西亞一把摟過鈴，心裡下定決心，絕不能讓妹妹去那麼可怕的地方工作。

　　「當然是進入市政廳，當一名公務員。」

　　「公務……員？」她重複道。

　　「咳咳，這是殿下自言自語時的說法。通俗的講，就是市政廳官員啦，」夜鶯咳嗽兩聲，「又穩定、又安全，薪酬中上水平，但前景良好，等做到部門主管，報酬就不低於女巫了。」

　　「原來如此，」露西亞若有所思道。

　　「夜鶯姐姐，妳喜歡殿下嗎？」鈴嚷嚷道，「妳的話裡有好多句『殿下說』，媽媽說，只有特別喜歡的人才會經常掛在嘴邊。」

　　妹妹的問題讓露西亞臉色一僵，見鬼，這種事情怎麼能直接問出來，簡直太失禮了。就算是一般的朋友也不能直接詢問，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敬仰的前輩。她慌慌張張掩住鈴的嘴，打算道歉時，卻聽到夜鶯坦率地回答道——

　　「嗯，我喜歡。」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新火炮研發

　　露西亞帶著礦石去見王子殿下的路上，耳邊仍迴繞著夜鶯的話。

　　不得不說，她被對方表露出來的坦然態度所震撼到了。

　　雖然不大明白感情這回事，但女巫和王子……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吧？如此一來，不是應該將自己的心思小心翼翼藏在心底，不讓對方知道才好嗎？

　　而且，為什麼連作為聽眾的她都會覺得面紅耳赤，尷尬萬分？

　　站在辦公室門口深深吸了口氣，露西亞推門入內。

　　「殿下，我把礦石帶來了。」

　　「讓我看看，」羅蘭打了個哈欠道。

　　這位邊陲鎮的統治者看起來就和平時一樣，睡眼惺忪的模樣應該是剛從午睡中清醒沒多久，他靠在椅背上，神態自然，語氣隨和，完全不像其他貴族那般凌厲。

　　露西亞莫名緊張的心情也隨之放鬆了不少，她從皮囊裡取出那些在北坡礦山裡發現的礦石顆粒，一一擺在辦公桌上。

　　經過能力分解後，這些顆粒看上去都差不多模樣，色澤不是銀白就是灰白，大概也只有博學多才的王子殿下才能分辨出這到底是什麼礦石了。

　　只見王子皺眉打量半天，一個個放在手心裡掂了掂，又對著背後的陽光仔細端詳一番，最後揮揮手道，「咳咳，這些礦石我會交給斯垂爾先生去辨別的，妳繼續去北坡後院練習自己的能力吧，有不懂的就向安娜請教。」

　　「……」咦，連殿下也不認識嗎？露西亞連忙低頭道，「是。」

　　就在她準備離開辦公室時，羅蘭又叫住了她。

　　「對了，妳這次測驗成績不錯，六十八分排在第九位。才跟著大家學習了一個月就能有這樣的表現實屬不易，要一直保持下去。還有……」他頓了頓，「下一次測試時，我希望鈴也能和大家一同參與。」

　　「是！」露西亞興奮地應道。

　　*******************

　　看著小姑娘開心地鞠躬而去後，羅蘭望著桌上的金屬顆粒歎了口氣。

　　自己還是太天真了，滿以為分解成單質後，興許就能摸清楚北坡礦洞裡到底都蘊藏著哪些礦脈，然而事實卻讓他明白了機械工程與地質學之間的巨大鴻溝——這些石頭最終都會分化出三到四種金屬，存留量最多的那攤可以認為是該類金屬的礦石，但它們在色澤上和形狀上幾乎別無二致，例如鐵、鋁、鎂、鉀在高純度狀態下都是銀白色金屬，想通過肉眼辨別實在太過困難。

　　還是將這一問題交給首席煉金師去解決吧，畢竟通過化學反應來驗證材料特性比自己瞎猜要靠譜得多。

　　將這件事處理完畢，羅蘭抽出一張紙，開始計劃如何應對今年的邪魔之月。

　　眼看夏天很快就要結束，秋季的三個月便是他最後的準備時間，除了抵禦西面進犯的邪獸，還得隨時留心東面的提費科與教會。不比捉襟見肘的上一年，如今他治下的人口和收入都有了大幅增長，煉鐵產量也在逐步提高，女巫更是多了十幾位，完全有把握將西境變為一道不可逾越的銅牆鐵壁。

　　根據上一年的作戰經驗，對城牆威脅最大的毫無疑問是混合種邪獸，特別當敵人擁有厚重甲殼，槍彈難穿時，要嘛抵近使用炸藥包，要嘛派女巫出城作戰，無論是那種對策，危險性都會大幅提高。

　　另外，他面對的同類敵人大多是以騎兵和步兵為主，還未見識過這個時代的攻城武器。如果對方能架起扭力投石機，或者更先進的配重投石機，自己恐怕會遇上不小的麻煩——畢竟前裝火炮向下射擊十分不便，每次裝填時需要將炮口重新揚起，炮彈還容易滾出炮膛。

　　開發一種更強大的火炮勢在必行。

　　羅蘭思索著，將自己需要的指標一條條列在紙上。

　　首先，它應該有足夠的射程和威力，能在一千米外擊穿混合種邪獸的甲殼，其次，它必須是後裝彈藥，可以自由調整俯仰角，同時具備快速射擊的能力。最後，為了減少重複研發時間，在設計時應考慮一炮多用，即可以作為固定炮台壓制敵人，也可以直接拉到船上，當作將來淺水重炮艦的主要武器。

　　所以它應該是一門大口徑、長身管的重炮。

　　羅蘭首先想到的是戰列艦上那些十五六寸的龐然大物，射程高達數十公里，一次射擊就能在地上挖出好幾米的深坑，但他很快否決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加工方面雖然沒有問題，可單憑邊陲鎮現在的材料水平，十炮裡至少有九炮會炸膛，就算把管壁加厚到一米以上，造出來的東西也會因為無法挪動而失去實用價值。

　　他現在最多只能生產出純度較高的熟鐵和性能普通的鋼材，方案還是保守點好。

　　羅蘭最終將口徑定在了「一百五十二毫米」這個神聖的數字上。

　　火炮採用立楔式炮閂，類似於一道可以上下滑動的門，放下時露出炮膛，裝填炮彈，向上復位後實現閉鎖，使火藥燃氣向前噴發。比起螺式炮閂和橫楔式炮閂，它的擊發速度最快，而且原理也十分簡單，其機械結構在他心裡早已滾瓜爛熟。

　　不過想要實現快速擊發，火炮還得配備駐退復進機構，簡單來說像是兩根打氣筒，一根填充油液，一根為復進簧或者氣體。炮口後座時拉扯兩筒連桿，同時壓縮油液和復進機，油液用於緩衝後坐力，復進簧則完成蓄力，在炮擊完畢後將炮管推回原位。

　　最後是炮彈。

　　既然用上了聖教炮，自然不能再滿足於拙劣的實心鐵球和紙包霰彈射擊——羅蘭出於穩妥考慮，決定同時開發兩種定裝炮彈，一種是放大版的子彈，彈頭為實心金屬；另一種是帶觸發引信的爆炸彈頭，也就是後世的榴彈炮。畢竟後者存在一定技術難度，需要反覆試驗引信的可靠性，無法保證在邪魔之月前裝配部隊，所以先生產前者來解決有無問題是十分必要的。即便是實心彈頭，用來對付移動緩慢的厚甲邪獸和固定的攻城器械也是輕而易舉。

　　當然，無論是那種炮彈，都需要消耗大量無煙火藥。在兩酸沒有實現大規模生產前，新式火炮僅能作為特種武器使用，想要打出一場酣暢淋漓的炮火覆蓋是不可能實現了。

　　就在這時，親衛推門走了進來。

　　「殿下，有一封來自王都的密信。」

　　羅蘭放下鵝毛筆，拆開信封。信件從頭到尾沒有署名，字跡也十分陌生，但僅僅一句話的內容表明這封信無疑是塔薩寄來的。

　　「一支千人左右的隊伍於今日離開王都，向西境方向前進。」

第二百七十七章 劇院衝突

　　長歌要塞，戲劇院表演廳。

　　隨著觀眾連綿不絕的口哨和喝彩聲，幕布徐徐落下。梅伊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望著投來興奮與期待目光的艾琳，微微點了兩下頭。

　　這份肯定讓艾琳歡呼出聲，待到幕布一落地，她便忍不住撲上前來，用力抱出了梅伊。

　　「哈哈哈，我真的演得可以嗎！」

　　好煩，梅伊翻了個白眼，一把推開她，「還算是有些進步，可以獨立登台了。」

　　「梅伊小姐，那……我呢？」另一名女巫扮演者蘿夏小心翼翼地問。

　　「妳還差得很遠，」她毫不猶豫地說道，「表情僵硬、動作遲緩、台詞沒有注入感情、第二幕犯了兩處錯誤，第四幕犯了一處，這是屬於典型的沒有熟記劇本。」

　　「哈哈，梅伊小姐還真是嚴格，」蓋特摸著後腦勺道，「不過觀眾的反響似乎很不錯，妳們聽，掌聲現在還沒有平息下來。」

　　「這些人大部分是從未進過劇院的平民，戲劇對他們來說是個新鮮玩意，」梅伊直言道，「如果尋常表演的話，那幾次犯錯足以讓貴族發出噓聲了。」她頓了頓，「倘若你們想在演員這條路上走下去，就不要滿足於一時的成功，只有不斷提高自己，才能在劇台上站穩腳跟。」

　　「是，多謝您的指導！」眾人齊齊低頭道。

　　梅伊歎了口氣，又來了，明明自己根本不能算是這幫人的戲劇導師。不過她也懶得在這種小事上計較，「行了，繼續努力吧。《女巫日記》一直排到了九月，我們接下去還有好幾輪要演。這是難得的機會，不要錯過了。」

　　「是！」

　　梅伊是在一個月前接到教育部通知，讓劇組全體成員前往長歌要塞演出的。所謂的全體成員，正是跟著她一同前往邊境的幾名雜牌演員，外加艾琳.希爾特。

　　或許是王子殿下和代理人培羅達成了協議，劇院專門清理出了一串空檔，供劇組演出《女巫日記》三部曲。於是，這幫演技生疏、連新人都算不上的雜牌演員，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登上了要塞劇院的大舞台。換作平時，他們即使是露個面的配角都不大可能被選上，如今卻以重要角色的身份登台亮相，而且還和身為西境之星的自己攜手演出，不得不讓人感歎命運的無常。

　　回到後台，梅伊不禁皺起了眉頭。

　　只見休息室裡一群人吵吵鬧鬧，似乎在爭執著什麼，見到梅伊一行人出現，十多個人在一名女子的帶領下圍了上來。

　　這些人都是劇院的演員，領頭的女子梅伊也認識，叫貝拉.迪恩，是一位有小名氣的演員，和自己分屬不同劇組。曾有一些貴族認為她是西境之星的最大競爭者，但事實上無論是演技還是名聲，自己從來都牢牢壓過對方一頭。

　　「猜我看到了什麼？」貝拉繞過梅伊，一步步走到艾琳面前，「一群從鄉下小地方偷跑回來的蹩腳演員。」

　　「妳說什麼？」艾琳一臉納悶道，而蓋特和蘿夏等人面色一僵，不禁倒退了兩步。

　　「噗，」貝拉掩嘴道，「看看，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這番話引起了眾人的一陣哄笑，「那我就直說吧，長歌要塞這樣的大城市根本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而要塞劇院同樣不歡迎這等低劣粗俗的三流表演。什麼女巫日記，不過是幾個喪家之犬的掙扎與哀嚎罷了。誰會有興趣看這種倒胃口的戲劇？你們還是早點滾回邊陲鎮比較好。」

　　「妳——」艾琳頓時漲紅了臉，「什麼叫三流表演，妳沒聽見觀眾們的叫好聲嗎？」

　　「哈，觀眾？」貝拉不屑地譏諷道，「妳管那些天天和泥巴、鋤頭、爐窯打交道的人叫觀眾？別笑掉我大牙了！就是抓幾隻猴子上去溜躂一圈，他們也會大聲喝彩好嗎！如果不是門票免費，他們會有閒錢來看你們表演？」

　　「我……」艾琳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好。

　　「劇院為了安排你們每週三場的表演，收入已經連續下跌了數成，連我們都受到了影響——只要和你們的戲劇排在一起，貴族就根本不會來看！」貝拉提高了聲音，「有誰會願意坐上滿是泥屑和油污的椅子呢？換做是我，也不希望在一群鄉巴佬狂歡後踏入滿地狼藉的劇院。」

　　對方顯然是來找茬的，梅伊想，小鎮劇組的突然插入的確擠掉了不少人的出演機會，但貝拉.迪恩並未受到太多影響。從一些熟人那裡打聽到的消息，自己離開長歌要塞後，劇院就有意把她打造成新的西境之星，自然不可能取消她主演的戲劇。

　　那麼貝拉的這番作為，目的就很明顯了。她看似在呵斥艾琳等人，實際上是在針對自己——如果這些人退縮了，自己也沒法一個人將女巫日記演下去，只能灰溜溜地返回邊陲鎮。如此一來，她就等於在正面交鋒中擊敗了自己，還順帶恢復了其他演員出場的機會，威信必然會水漲船高，從而奠定新一代西境之星的地位。

　　可她從來不會讓自己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劇院收入下降，妳是認真的嗎？」梅伊轉過身，漫不經心道，「因為免去門票導致劇院入不敷出，妳為何會得出這麼天真的論斷。劇院經營者無疑已與王子殿下、培羅大人達成了協議，所缺費用自然會由邊陲鎮市政廳補全。這是商業契約，不是過家家，妳真該動動腦子，而不是憑著臆想在這裡大喊大叫。」

　　「妳……在胡說些什麼！」

　　「另外，收入減少的只是你們這群演技低下的雜牌演員罷了，」她微微一笑，「我曾在王都的阿貝隆劇院演出過，那是一座露天劇院，表演當天不湊巧下起了細雨，然而貴族們依然坐滿了全部席位。所以妳說因為平民的原因而導致他們不願前來觀看表演？不，他們只是不大喜歡專程來欣賞一群猴子的演出罷了。」

　　「……」現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不僅沒人站出來指責她，甚至連辯解的人都沒有。

　　「最後一點，妳說《女巫日記》低劣粗俗，是喪家之犬的掙扎與哀嚎？」梅伊翹起嘴角，聲音卻冰冷到了極點，「我或許忘了告訴妳，這個故事的劇本正是王子殿下撰寫的，妳想說殿下的想法低劣而粗俗嗎？侮辱王室貴族，可是要判斬舌之刑，現在妳仍打算堅持自己的觀點麼？」她望向貝拉身後的人群，「或者你們之中有人想試試？」

　　在她的目光下，十多名演員紛紛向後退去。

　　「夠了！」貝拉咬牙道，「妳既然去了邊陲鎮，就不應該再回來！妳以為我不知道嗎，梅伊！妳之所以會去那個破地方，根本不是為了見艾琳這個蠢貨，而是為了拂曉——」

　　「啪！」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鮮紅的手掌印浮現在她的左臉頰上，貝拉不敢置信地摸向自己臉龐，「妳、妳竟然敢打、打……」

　　呼，到底還是衝動了，梅伊深吸了口氣。這樣一來，自己或許會遇上些麻煩。

　　果然，貝拉身後兩名男演員走了出來，「梅伊小姐，妳這樣做就有些過分了。」

　　「容貌對一名演員的重要性，妳不會不知道吧，我想妳至少得向她道個歉才行。」

　　道歉？那不是證明自己做錯了嗎？梅伊在心底冷笑，衝動歸衝動，但她一點兒都不認為自己有需要道歉的地方。

　　她陰沉著臉打量著這兩名油頭粉面的男子，腦海中不由得想起卡特.蘭尼斯說過的話。

　　「別看男人力氣大，他們也有許多弱點，眼睛、喉嚨受到攻擊都會令他們瞬間喪失抵抗力，當然……還有兩腿之間。只要妳身手敏捷，出擊果斷的話，擊倒比妳強壯得多的男性並非不可能。」

　　雖然不大清楚自己是如何同他聊到這個上面的，不過她已經做好了出腳的準備，只待這兩人再靠近一點……

　　就在這時，休息室門被粗暴地推開了，一名身披盔甲的騎士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名手持長槍的武士，進入房間的同時，他們就已經將槍尖對準了人群。

　　「聽說這裡有人污蔑羅蘭殿下，還想對殿下的劇組圖謀不軌？」

　　梅伊不由得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睛，以為自己所看到的是場幻覺。然而一切都未發生變化，她還瞧見對方朝自己偷偷露出的笑容——眼前這名騎士正是卡特.蘭尼斯。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作戰計劃

　　衝突很快就結束了。

　　見到來勢洶洶的騎士，沒有人再敢多說一句，或者說大多數演員本身就是牆頭草，不然也不會有開頭的爭執。面對大名鼎鼎的梅伊，並非每個人都有勇氣站出來和她作對，現在局勢更是變成了一面倒，貝拉直接被兩名男子帶出了休息室。

　　不一會兒，偌大的房間內便只剩下卡特和小鎮劇組成員。

　　「真是多謝您的幫助，」蓋特等人紛紛躬身道。

　　「妳真是……太厲害了！兩三下就把她逼得說不出話來，」艾琳握住梅伊的手驚歎道，「還有那記巴掌，簡直把她打蒙了！」

　　接著她轉身朝首席騎士行了個禮，「卡特大人，您怎麼會出現在長歌要塞？」

　　「我也挺好奇這個問題。」梅伊聳聳肩，心中卻鬆了一口氣。

　　「因為殿下的命令，」卡特攤手道，「我能請妳喝一杯嗎？」

　　……

　　「這是……妳住的地方？」首席騎士顯得有些拘謹地環顧四周。

　　「嗯，很普通對吧，」梅伊從櫥櫃裡取出一瓶白酒，為他倒上淺淺的一小杯。「酒館只有晚上才營業，這杯算我請你了。」艾琳那夥人溜得倒是挺快，一個個在路上說突然想起有事。最後回到住所，只剩下了她和卡特兩人。

　　「嗯，的確……挺普通的，」卡特咳嗽兩聲道，「不知妳的家人……」

　　「母親很早就去世了，我在劇院給父親找了份工作，都是些輕鬆的雜活，」梅伊平靜地說道，「不過我想他得晚上才能回來。」

　　這間位於內城區深巷裡的小平房，是她在成為西境之星後花費全部積蓄所購買的，雖然房子又小又舊，但搬離外城區至少可以讓她免遭騷擾和不安好心的窺視。

　　「呃……抱歉。」

　　「沒什麼，」梅伊也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殿下讓你來是為了整頓劇院秩序，解決演員紛爭麼？」

　　「不，當然不是，」卡特連連擺手道，「提費科又派人來找西境的麻煩，羅蘭殿下隨著大部隊正在前來的路上，我只是乘坐小鎮號先行抵達，安排第二軍加強夜間值守，順便讓金銀花家提高警惕，防止有人偷襲城門之類。」

　　「這些事你不該告訴我的，」梅伊愣了愣，隨後搖頭道。

　　「妳問了嘛，而且並不是什麼隱秘行動，」卡特將酒一口飲下，「放心，我有分寸。」

　　「好吧，」她撇撇嘴，「那麼你是怎麼跑到劇院裡來的？」

　　「我將事情交代下去後，忽然看到有妳出演的戲劇宣傳，就想來看看在真正的劇院舞台上，妳會是什麼模樣。結果就如我想像的那般——雖然只看到了結尾部分，但妳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騎士讚歎道，「於是我走進後台想請妳喝上一杯，卻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就在門口徘徊了會，直到聽到裡面的爭執才……」

　　「你早就在外面了？」梅伊皺眉道。

　　「我不是故意想偷聽的，」卡特舉起雙手，「這只是個意外，我保證。」

　　「噗，」她不禁輕笑出聲，「我又沒怪你，不用露出這樣的表情。」

　　「是嗎？」騎士鬆了口氣，伸手想去拿酒，卻被她打了下來。

　　「你晚上還有任務對吧？」梅伊搖搖手指道，「所以只能喝一小杯，不可以再加了。不過……」她微微一笑，「等到這趟任務結束後，你可以好好請我一次。」

　　卡特離開後，梅伊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酒，靠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抿著。

　　自從上回品嚐過白酒後，她發現自己竟慢慢喜歡上了這種火辣而醇厚的感覺。

　　對於卡特之前的邀請，她心裡隱隱已有了答案，有些事情果然只有嘗試後才知道結果，就如同手中的白酒一般，雖然初嚐時難以下嚥，但之後的香醇卻不是酸甜的果酒或寡淡的麥酒所能比擬的。

　　乾脆在這趟戲劇演完後，就帶著父親一齊返回小鎮定居吧？

　　……

　　羅蘭在兩天後抵達長歌要塞。

　　培羅.赫爾蒙和五大家族成員出城迎接了王子殿下的隊伍。

　　第一軍駐紮進要塞之後，羅蘭徑直前往城堡，並召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

　　「我得到可靠消息，提費科派出了一支部隊正朝要塞前進。」他坐在階梯大廳的主座上，俯視著下方的貴族，「他們的人數、路線尚不知曉，不過毫無疑問是衝著我來的。根據提費科的一貫作風，他們必然會通過擄掠平民來擴充部隊，再用藥物強迫這些人發起攻擊。」

　　「請問殿下，」奔狼家的埃里子爵不解道，「您說的藥物是指……？」

　　「一種邪惡的紅色藥丸，可以讓平民獲得比騎士還要強大的力量，不過效果結束後，服藥者只能無助的掙扎中死去。」除了培羅外，其餘四大家對教會秘藥並不知曉，羅蘭乾脆將它的特性和來歷簡單講述了一遍，「提費科打算通過這種方式，不斷削弱西境的抵抗力量，任何他用不上的人口，都是擄掠的目標，而你們的領地也在此列。作為西境守護，我要求你們將家族人員和領地平民悉數轉入城內，以免給提費科擴充他的隊伍。」

　　「可是，我們倉庫裡的糧食和存儲的貨物……」

　　「能運多少是多少，」羅蘭斬釘截鐵地打斷道，「我只給你們三天時間，周邊的平民必須聚攏到要塞之中。等我擊退了提費科的部隊，自然會放你們離開。」

　　會議結束後，王子將鐵斧招進了城堡。

　　事實上，他並未向貴族透露自己掌握的真實情況——在閃電和麥茜的地毯式偵查下，來自王都的隊伍已經暴露了行蹤。與上一批入侵者不同，他們搭乘單桅帆船正順著赤水河主河道西下，將通過柳葉鎮進入西境腹地。

　　這是一個十分棘手的路線，屆時敵人越過分岔點後，既可以順著支流折返回來攻擊長歌要塞的南門和東門，也可以繼續西行，直抵邊陲鎮。

　　為了避免分兵防守出現的顧此失彼，他必須主動集中優勢兵力將敵人擊潰於一點。

　　顯然，在赤水河的河道分岔處，就是最合適的狙擊之地。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戰列線

　　鐵斧走進大廳後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提費科的部隊預計在四天後到達赤水河岔口，所以第一軍今天下午就要出發，」羅蘭直截了當地吩咐道，「駐守邊陲鎮的隊伍會在迎擊地點與你們會和，我也會盡快趕過去。」

　　「小鎮不用設防嗎？」

　　「敵方的全部動向都在閃電和麥茜的監控之下，分兵防守已無必要，只需合到一處正面將其擊潰就行了。」王子頓了頓，「而且長歌要塞需要留下一百人看守那些貴族。」

　　「留在……這兒？」鐵斧微微一愣。

　　羅蘭將之前對五大家發佈的命令簡述了一遍，「我之所以將他們聚攏起來，正是為了方便看守。得知提費科進攻西境後，保不準有人會動什麼心思，第二軍武器老舊，作戰經驗不足，遇到突發狀況時可能反應不及，但加上十隊第一軍士兵，就能確保他們掀不起風浪。我不希望在赤水河岔口作戰時，背後出什麼亂子。」

　　「遵命，殿下。」他應道。

　　「你也要去？」鐵斧離開後，夜鶯從主座背後現出身形。

　　「當然，」羅蘭攤手道，「我不去的話，還有誰能運用好蓮的能力？指揮作戰我或許不大拿手，但地堡封路、坦克拍臉，那可是我的絕活。」

　　「地堡我懂，坦克是什麼？」夜鶯一臉迷惑。

　　「唔……就是拖著火炮的馬車，」王子咳嗽兩聲，「不過我們沒有足夠的馬匹，所以火炮需要靠小鎮號來運輸，也就不能稱之為坦克。」

　　「所以你才挑選了蜜糖？」她眨了眨眼睛，「據我所知，她能把老虎和豹子都馴服成馬兒那般溫順。不過由野獸拉著的火炮也能被稱為坦克嗎？」

　　「當然，」羅蘭不禁翹起了嘴角，「還可以直接被稱為虎式和豹式呢。」

　　正說著，卡特摟著一隻白尾鳶走了進來，「殿下，有來自邊陲鎮的消息。」

　　羅蘭拍拍手，只見白尾鳶如有靈性般展開翅膀，掙脫騎士的懷抱騰空而起，滑翔一段距離後穩穩落在他的肩頭。他從口袋裡摸出一片肉乾讓鳥兒吞下，後者還自覺地抬起一支爪子，讓他方便解開綁在上面的布條。

　　這隻鳶鷹並非麥茜所變，而是蜜糖訓練的空中信使之一。它們能記住五到六個不同模樣的人，以及數百條飛行路線，只要將它們帶到一處陌生之地，就能和歸巢建立起聯繫。這次羅蘭前往要塞，一共帶來了四隻信使，它們可以在一個時辰內往返兩地，並且毫不停歇的飛上一整個白天。在沒有無線電的情況下，這已算得上是最快捷的聯絡方式了。

　　羅蘭攤開裹在布條裡的信紙，快速瀏覽了一遍。

　　寄信人是溫蒂，她已根據自己的要求攜帶上蓮、希爾維、葉子、蜂鳥和娜娜瓦前往赤水河岔口。隨船出發的還有部分炮兵隊成員以及八門火炮——這也是輕量化後，小鎮號甲板可以容納的最大火炮數目。

　　王子在心裡估算了下，當溫蒂推動風帆全速前進時，水泥船需要一天時間才能抵達目的地。儘管有希爾維充作導航員，船只可以夜間行駛，但溫蒂的魔力遠不如安娜那般充沛，無法做到不間斷施展能力。所以晚上休息，白天運輸的話，四天時間只夠來回兩趟，最多將十六門野戰炮運至河道岔口。

　　儘管數量不及上次作戰，不過考慮到出其不意的突襲以及對方在船上無法快速展開反擊，炮火也勉強夠用了。羅蘭接過夜鶯遞來的筆紙，寫下新的指令——命令駐守部隊攜帶武器、彈藥立即出發，和鐵斧的大部隊匯合於河道分岔口。

　　只需半個時辰，白尾鳶就能將信件送抵書卷手中，再由她轉交給隊長布萊恩。

　　……

　　羅蘭趕到預定位置時已是隔天上午。

　　波光粼粼的河水正是在此地一分為二，一條流向長歌要塞，另一條連接著赤水城。

　　由於後者河面更寬，所以人們習慣將其視作赤水河主河道，而通往要塞的則被叫做小赤水。

　　下船後，在河邊等待已久的女巫們迎上前來。

　　「溫蒂呢？」羅蘭環顧四周問道。

　　「天一亮就乘著小鎮號返回了，」葉子說道，「她說還有一批火炮要運送。」

　　「聽說您是要對付提費科.溫布頓，那個天天在城裡搜捕女巫的偽王？」蓮迫不及待地問，「您打算讓我們怎麼做？」

　　儘管鐵斧和第一軍主力部隊此時尚未抵達，不過先期的準備工作可以提前進行——只要有女巫就行。

　　「我需要在主河道兩側建立防線，」他蹲下身子，用石子簡單畫出示意圖，「這條線代表敵人前進路線的話，我的部隊就分佈在兩岸，以夾擊的方式突然發起攻擊。為了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他們首先得隱藏起來。因此妳要在岸邊升起兩座構成V型夾角的土屋，屋子呈長條形，牆壁必須厚實，內分八個隔間，只在面向赤水河的一側留有一扇小窗戶。」

　　「殿下，我不太明白……」蓮不解道，「您把戰士藏在土屋裡倒是能隱蔽行蹤，可他們也沒法攻擊到河面上的船隻啊。如果偽王的船隊根本不停下，也不靠岸，就這麼一路駛過去了該怎麼辦？」

　　「不，他們過不去的，」羅蘭笑了笑，「到時候妳便會知道。」

　　接著他望向葉子，「妳負責遮掩這些工事，雜草和籐蔓都行，讓它們看起來更加自然即可。」

　　「是，」葉子應道。

　　如此一來，當火炮被推入偽裝好的工事中時，這兩座在蓮眼裡看似毫無用處的土屋便會瞬間轉化為永不沉沒的「風帆戰列艦」。屆時只要掀開窗戶上的擋板，每個隔間都能噴吐出致命的火焰，十六門野戰炮不會因為顛簸而失去準頭，事實上在如此近距離的射擊下，幾乎閉著眼睛都能擊中行駛在河道中央的帆船——就算不能擊沉，也足以令它們的甲板變成修羅場。

　　而且從一開始，敵方就處於T字不利的狀態，羅蘭得意地想，你告訴我，T優騎臉怎麼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