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人皇紀 作者：皇甫奇（連載中）

人皇紀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佈局！

    「呵呵，隨他們去吧！」

    王沖衣袖輕拂，淡淡笑道，絲毫不以為意。

    兩世為人，見慣了人情冷暖，對於這些王沖已經並不怎麼在意了，這也都在他的意料當中。

    「還剩下多少人？」

    王沖平靜道。

    「還有七百三十八家！」

    老鷹開口道：

    「這些都是和我們合作很久的大世家！」

    「哦？」

    聽到這個數字，王沖頗為意外，這比他想像的要多上許多。

    「為什麼他們沒有離開？「

    「我也問過他們，他們回答，異域王的能力天下有目共睹，即便一時的波折也算不了什麼，大家都相信總有一天，王爺會東山再起，並且登上更高的位置。」

    老鷹躬身道。

    「呵，恐怕都是為了利益吧！」

    王沖失笑道。雖然這麼說著，但心中卻是暖暖的。

    能在這個時候都跟在他身邊的，都是真正的盟友。

    「吩咐下去，告訴他們，每家各派一名長老以上級別的代表，子時過後，到我的府邸上來，我們有新的東西要合作了。」

    王衝開口道。

    「是！王爺！」

    老鷹連忙道。

    「張雀，準備一下，雜交水稻的事準備了這麼久，終於可以真正實行下來了！但是這件事情需要各個世家的幫助，你去通知許科儀他們，事先準備好一份合同，讓每個家主單獨簽訂保密協議，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外洩，另外，告訴所有和我們合作的世家，準備幾處大型的聯合倉庫，用來儲存糧食。當我們把雜交水稻推行天下後，立即大量的購買，積極地儲存。不只是大唐，我們還要從周邊諸國購買牛羊還有各種食材，未來這些東西將能拯救我們所有人的命運。」

    「嗡！」

    聽到這句話，老鷹和張雀都是心中一震，幾乎是本能的兩人都感覺到了一股暗藏的危急。

    王沖說這些東西將來能拯救我們所有人的命運，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但是兩人都感覺得出來，王沖一定在準備著什麼。而且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也不會需要這麼多的世家大族合作。

    還需要各處深山之中，建立隱秘倉庫。

    不過儘管不明白，但是兩人誰也沒有多問。對於王沖的命令，無論什麼時候，無論有多過分，他們都絕不會懷疑。

    「另外，蘇寒山和李嗣業都在三角缺口嗎？」

    王沖問道。

    「是的！」

    「蘇將軍和李將軍已經回信，準備過段時間就返回磧西都護府。」

    老鷹開口道。

    「計畫改變，告訴他們，不必返回磧西，讓他們帶領所有的烏傷鐵騎直接在三角缺口留下，配合巴赫拉姆一起練兵，告訴巴赫拉姆，讓他從呼羅珊招募人馬，填充到三角缺口，訓練方面的事情由我們來負責。」

    「告訴高仙芝大將軍和岡克之王，想辦法從安西都護軍和西域各部落中挑選精銳，準備在三角缺口訓練新的陌刀隊。」

    王沖沉聲道。

    一陣風聲吹過，王沖渾身的衣袍獵獵作舞，那一刻望著前方微暗的天空，目光深邃無比。

    「遵命！」

    老鷹和張雀同時應道。

    大唐已經容不下自己了，從大皇子出面駁回出兵呼羅珊的提議那一刻起，王沖就知道聖皇退隱，自己胸中的抱負已經不可能通過朝堂來實現的。

    當李君羨在朝堂彈劾自己，解下魚符的那一刻，對於李君羨來說是勝利，對於王衝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對於完成來說，要想拯救整個神州，拯救整個天下，從來都不只有朝廷一個選項，

    所以即便沒有得到朝廷的支持，王沖帶著幾千人馬就敢趕往西南，拿著一千萬兩黃金，沒有從朝堂得到其他任何支持，就敢自己想辦法從西域招募了十萬兵馬，趕往怛羅斯。

    要想拯救大唐，拯救神州，從來都不只有一條路。

    既然朝堂那邊行不通，就只能另想它法，曲線救國。

    三角缺口屬於海外之地，不在神州之內，無論那裡出現了多少兵馬也不受朝廷管轄，即便是李君羨，也無力插手。

    既然朝廷要裁軍，王沖也無法阻止，那麼在海外練兵，為大唐構築起最後一道防線，就是自己目前唯一能做的。

    「傳令下去，各個地方裁撤的兵馬如果不想回家的話，就安排他們輕車上路，在三角缺口彙集，另外，我已經和大小勃律的國主商量好了，會在他們的國都之中建立一個軍事基地，一來樂意幫助他們對抗烏斯藏人，而來也可以訓練兵馬，避過朝廷的眼線。三角缺口如果聚集了太多的兵馬，又常年在那裡定格不動，會吸引太多的視線的。」

    老鷹和張雀心中震撼不已，王沖居然和大小勃律不聲不響就談定了一座大型軍事基地，這件事情就連他們都不知道。

    王沖背對著兩人並沒有過多的解釋，有錢能使鬼推磨，大小勃律國主那裡都有著各自的顧慮。而他們最大的顧慮就是近在咫尺的烏斯藏帝國。

    在兩國的歷史上，受到烏斯藏攻擊和統治的次數不計其數，憑藉著給予兩國的保護承諾，再加上之前的良好合作，以及黃金開道，兩國直接在雙方交界的地方，劃出了一塊巨大的區域，作為王沖的軍事基地。

    並且兩國承諾，某種情況下，王沖可以隨意調動兩國兵馬。

    「另外，通知南方所有的造船世家，我會提供給他們兩億兩黃金，我需要他們替我建造至少一千三百艘大龍骨的樓船，圖紙我已經提供給他們了，所有這些都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而最早造好的世家，將能從我們這裡得到額外一千萬兩的獎勵。」

    王沖平靜道。

    聽到這番話，老鷹和張雀互相看了一眼，兩師徒都從雙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撼。

    兩億兩，這絕對是一個龐大的數字，這麼龐大的資金，絕對會讓東南方向，所有的造船世家為之瘋狂。

    一個龐大的世家，一年下來兢兢業業能拿掙十萬年黃金已經是很驚人了，而王沖提供的這筆龐大的財富是任何世家大族都難以抵抗的。

    「可是王爺，兩億兩會不會太多了？」

    張雀猶豫了一下道。

    雖然當初呼羅珊之戰，從大食皇帝穆塔希姆三世那裡要來了大量的黃金，並且其中相當一部分都被王沖截留下來。不過即便如此，兩億兩黃金對於王沖一系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

    「不必在意這些，錢只有花出去才有用，未來我們需要大量的樓船。這些樓船價值還在兩億兩黃金之上。

    王沖道。

    所有這些樓船和其他計畫都是王沖為這個世界準備的最後一絲生機。而且，要將那些身毒人運出去也需要大量的樓船。

    「是！」

    老鷹和張雀同時應聲道。

    接下來一條又一條，王沖不斷的發布命令，直到小半柱香之後，老鷹和張雀才從王沖的房間離開，嘩啦啦，而很快，無數的信鴿從王家府邸上空衝天而起。一隻隻撲打著翅膀飛向四面八方。

    時間緩緩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而民間，隨著王沖被彈劾，兩種理念之間的衝突，不但沒有消弭反而越來越大。特別是關於王沖私自招募兵馬，和沒有聖皇命令，擅自打開軍械庫的事情傳出去後，各種詆毀的聲音更是鋪天蓋地。

    「朝廷的榜文，你們都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大唐律例，世家招募的兵馬，不能超過一千，而異域王招募的兵馬早已過萬。私底下，沒有被發現的兵馬還不知道多少。大唐太平盛世，他要招募那麼多兵馬幹什麼，你們現在知道他為什麼要寫強權即真理了吧！」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是天地綱常，異域王沒有聖皇的命令居然敢擅自打開大唐的軍械庫，將聖皇耗費三十年心血打造成的軍械庫，整個搬空。異域王的眼中還有聖上嗎？連聖上都不放在眼中，他眼裡還會有天下萬民嗎？」

    「私自招募兵馬，違抗軍令，擅開軍械庫，這哪裡是什麼英雄，根本就是一個野心勃勃，圖謀造反的殺人魔王！異域王就是想要戰爭，想要把整個天下帶入戰火中，他就是不想讓我們安生過日子！」

    ……

    京師城西，一處酒樓附近人群聚集，各種針對王沖的聲音鋪天蓋地，全部都是詆毀。

    「你們不要胡說，異域王不是那樣的人，西南之戰如果不是異域王恐怕早就被蒙舍詔和烏斯藏佔領了，恐怕不知道多少人要死於戰火！」

    人群中，偶爾有理性的聲音，但也很快被人群淹沒。幾道人影推推搡搡，很快就把這些人推出了人群。

    嗖嗖，就在人群的氣氛達到最高峰，所有人都激動的怒吼著，討伐異域王的時候，幾道身影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迅速從人群中退了出去。在京師的街巷之中轉了幾個圈之後，陡然一拐，最後悄無聲息的進入到了一座府邸之中。

人皇紀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黑暗時刻（一）

    齊王府！

    府邸的大門上方，龍飛鳳舞，清清楚楚寫著三個字。

    「事情都辦好了嗎？」

    大殿裡，燈光昏暗，一道魁梧的身影側身而立，身上流露出一股危險的氣息，齊王一身袞袍，站立上方，似乎已經等待有一會了。

    「回殿下，一切都已經辦好了，現在京師裡，王沖是殺人魔王，是嗜血魔頭的聲音到處都是，喧囂塵上。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人支持王沖了！」

    兩名齊王府的探子跪在地上恭身道。

    「沒有被人發現吧！」

    齊王再次道。

    「沒有！我們非常小心！不過在人群附近，我們還發現了烏斯藏和高句麗的人，看起來他們也雇了不少人在其中渾水摸魚，引導輿論。另外，除了我們之外，其他至少還有五六股勢力參與其中！」

    兩名探子道。

    「哦！」

    齊王怔了怔，有些出乎意外。但是很快回過神，笑了起來。

    「哈哈，好！不用管他們，這就叫牆倒眾人推，破鼓萬人錘，這小子以前得罪那麼多人，就算我們不出手他也死定了！」

    齊王聽到這翻話，洋洋得意，嘴角露出一絲陰陰的笑容。

    這次王沖被彈劾，再加上朱子出面，直接給王沖定性，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打壓宋王，對付王家，去除這個心腹大患，這可是最好的機會。這種時候，齊王怎麼可能會放棄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哼，王沖，現在我看你怎麼辦！」

    齊王回過身來，黑暗中，眼中透出陣陣凶狠的光芒。

    ……

    時間一天天過去，王家府邸之中，王沖被剝奪了兵權之後，嚴禁離開府邸，至少兩個月的時間，必須在家中思過，不過儘管如此，所有的一切都在了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一條條命令通過許科儀、蘇世玄、張雀等人不斷的傳達出去。

    「大人，身毒的首批五千人已經順利出海，駛往應許之地。其他的人也會陸陸續續登上樓船，相繼出海。」

    「我們已經回報了身毒的代理大祭司，他們對這件事情非常滿意，並且大祭司傳來消息，說他們相信大人，並且不管怎麼樣，這些人去往海外，也比留在身毒強。」

    書房裡，薛千軍身軀筆挺，手中拿著幾張信箋，正在王沖面前認真的匯報。在他身旁，張雀，蘇世玄，許科儀等人通通都在。

    「嗯，知道了！世家大族那邊呢？」

    王沖點了點頭，目光一轉望向一旁的許科儀。

    「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所有的世家都嚴格執行了保密協議，現在南方數個州郡，已經全部在悄無聲息的種植雜交水稻。除了北方因為降水不足，加上地理地形的原因不太適合種植以外，其他地方都會以最快的速度種上雜交水稻。整件事情都是通過世家大族的影響來完成的，沒有通過官府，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他們種的是雜交水稻。」

    「另外，我們召集了大量的工匠，前期的一百座大型倉庫，已經全部建立完成。後續的倉庫也在完成之中，相信兩三個月內，應該就可以建成半數以上。主要是，大人提到的溫度和濕度，工匠們還有些不明白，不然的話還可以加大進度。」

    許科儀沉聲道。

    王沖點了點頭，上輩子因為糧食短缺，最後被逼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才會兵敗戰死，但是如果有了充足的糧食準備，那麼一切都會截然不同。這也是王沖為了對抗那場浩劫，而準備的最重要的措施。

    眾人一個個的匯報，等到差不多了，王沖望向一旁的蘇世玄：

    「儒家那邊怎麼樣了？」

    房間裡原本氣氛還一片正常，但聽到王沖的話，有那麼一剎那，眾人的神情都極不自然。

    「王爺，儒家那邊……情況不是太好，朱子的話對我們影響很大，不過大人之前『狼和狗的事情』對民心影響還是很大，雖然並非所有人都理解我們，但依然有相當一部分的人支持我們，對大唐的裁軍，以及和周邊夷狄之間的和平心生警惕。」

    「另外，按照大人的吩咐，我們已經組建了自己的書商和印刷書局，所有的書藉都在正常的印刷，儒家那邊對我們影響不大。」

    蘇世玄道。

    王沖點了點頭，所有這些變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朱子」身為儒家精神領袖，其影響是所有人都難以估量的，幾乎是一夕之間，之前的努力就全部被打落谷底。就連所有的書商，都停止了售賣。

    不過王沖始終沒有放棄希望，民智的開化需要時間，即便是面對「朱子」這樣高山仰止般的存在，王沖也絲毫沒有退讓。

    「你們先下去吧！」

    王沖收回目光，繼續專注在眼前的宣紙上，筆走龍蛇，接著書寫文章。這是王沖繼《強權即真理》、《戰爭論》之後準備的第三本書，叫做《戰爭與和平》。王沖兩個月內，閉門思過，嚴禁外出，做的就是這件事情。

    《戰爭與和平》針對的就是現在的兵儒之爭，以及民間討論的「是戰是和」兩件事情。

    「戰爭與和平」永遠是人類亙古不變的主題，理不清楚這件事情，就會不斷的出現爭執。兵儒之間的爭執，理念之間的爭執，永遠不會停歇。戰爭與和平從來都不是對立，因為戰爭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和平啊！

    中土神洲，歷朝歷代的戰爭無不是如此。

    只有讓百姓永遠的明白這一點，戰爭是為和平服務，和平要靠雙手努力獲得，那樣才是真正的和平。只有這樣，才能避免百姓陷入到這種困惑和迷茫之中。只有一個強大的大唐，才能獲得真正的和平，給予百姓永久的幸福和安康。

    不過這本書現在都還沒有寫完，在王沖的計畫中，至少還需要幾天才能完成。

    「轟！」

    書房裡就在程三元、蘇世玄許科儀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從王家府邸外傳來，伴隨著陣陣嘈雜的人聲。這突然的聲音頓時吸引了王沖的注意。

    「怎麼回事！」

    王沖眉頭一皺，陡的抬起頭來。

    而書房裡已經走到房門口，程三元、蘇世玄等人則是臉色劇變。

    「大人，再過不久就是重午節了，京中很多世家子弟，約定到時候一起去踏青遊玩，應該是現在正在準備，一會就過去了。」

    蘇世玄連忙道。

    「不對！重午節至少還有十五天，就算京中的士子一起商定，也只會提前五天，絕不會這麼久！」

    王沖毫不猶豫道。

    聽到這句話，蘇世玄神色驟變，一群人恍然之間，記了起來。王沖以前可是京師有名的紈褲子弟，三教九流就沒有他不知道的，士子之間的活動他更是瞭如指掌。

    重午節的說法哪裡能夠騙得過他。

    「大人，可能只是一些路過的人群，我去看看，應該很快就過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許科儀立即開口道。一邊說著一邊邁開步子，想也不想往外走去。不管外面是誰，只要片刻時間他就可以將他們通通驅離。然而許科儀還是低估了這件事情的發展，他才剛剛跨出書房，往外走了兩步。

    王家的院牆外，聲浪滾滾，一陣更大的聲音立即傳來。

    「異域王快出來，異域王你這個殺人魔王！」

    一陣陣聲音激烈無比，清楚的傳入眾人耳中。

    「不對！蘇世玄，許科儀，程三元你們有事情瞞我！」

    一陣雷霆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王沖放下毛筆陡的站了起來。

    聽到這陣雷霆般的聲音，蘇世玄、許科儀等人渾身劇震，一個個如遭雷殛，幾個人的臉孔全部變得蒼白無比。

    計畫趕不上變化，眾人原本還想著竭力隱瞞，然而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徹底的暴露了。

    「大人，事情不是您想像的那樣，這件事情交給我們，我們馬上就去處理好！」

    程三元躬著身子連忙道，還想著補救，然而光芒一閃，一道身影擦身而過，王沖已經從房間裡走出，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看什麼，快跟上！」

    看到這一幕，蘇世玄、許科儀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無比。

    聲浪越來越近，人聲也越來越嘈雜。

    「異域王，你這個戰爭魔頭！」

    「欺君罔上，罪無可赦！」

    「異域王你給我們出來！」

    ……

    一陣陣大吼聲歇斯底里，不斷的從王家的院牆外傳出，從那沸騰的聲音來看，王家府邸外聚集的人群恐怕近千人之多。

    「蘇世玄，許科儀，程三元你們給我過來」

    王沖神色冰冷道。一句話，蘇世玄，許科儀，程三元連忙上前，幾人都是神色惴惴，滿臉不安。

    「儒家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

    王沖冷聲道。

    「大人，朱子那邊確實對我們影響很大，但卻是還有很多人支持我們。」

    蘇世玄蒼白著臉色道。

    「都到了這種地步了，你們還想瞞著我嗎？」

    王沖厲聲道。

    幾人的臉色都蒼白不已。

人皇紀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黑暗時刻（二）

    「大人……」

    一旁許科儀遲疑著，還行說些什麼。

    「說實話！」

    王沖眉宇間慍怒無比。

    「大人，情況確實不妙，朱子那邊對我們的影響比想像中的還要大得多，很多地方都在遊行批駁我們，再加上有心人在其中推波助瀾，特意引導，現在的情形極其不容樂觀！」

    蘇世玄道，聲音低沉無比。

    「繼續！」

    王沖神色陰沉道。

    因為朝廷的命令，他不得不在府中禁足兩個月，所有的消息都只能靠蘇世玄，許科儀他們，但是王沖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大的事情，他們居然敢瞞著自己。

    看到王沖發怒，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蟬，他們跟隨王沖這麼久，從來沒有見過王沖對部下發火，很顯然，這件事情真的觸怒他了。

    「大人，京城的書商已經完全禁止了我們，沒有人敢輕易得罪儒家，我們雖然組建了新的書局，自己印刷，但是印刷出來的書，一本都沒有賣出去。」

    「繼續！」

    王沖鐵青著臉繼續道。

    「現在京師裡的聲音對大人非常不利，這段時間，至少已經有十多撥人群到我們府邸附近遊行，全部被我們提前發現驅散了。這一次，不知道是城衛軍那邊疏忽，還是出了什麼紕漏，才使的這些人突破到了我們附近，驚擾到了大人！」

    蘇世玄遲疑了一下偷偷抬頭看了王沖一樣，繼續道：

    「另外，我們剛剛收到消息，烏斯藏帝國和西突厥汗國那邊，為了配合儒門，宣佈在原有的基礎上多裁軍五萬，並且將防線進一步收縮，以示與大唐和平共處的誠意。這件事情已經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而且朝廷還收到了烏斯藏陛下和大論欽陵的私信，指出烏斯藏根本無意與大唐為敵，所有的一切都是大人從中作梗，刻意使兩國都陷入戰亂之中！」

    蘇世玄道。

    「此外，不知道哪裡傳來的消息，說是大人一心想要掀起戰爭，目前正在和兵部勾結，想要借助這次大食的事情，再次徵兵，並且準備主動和烏斯藏、東西突厥、高句麗和蒙舍詔作戰！」

    一旁，許科儀補充道。

    「什麼？」

    聽到這句話，王沖猛地睜大眼睛，這段時間他閉門思過，沒有和章仇兼瓊有過任何聯繫，王沖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傳出這樣的謠言。

    「大人，這件事情上大人已經盡力了，我們只是想……」

    「夠了！」

    還沒等蘇世玄等人說完，王沖便厲聲打斷了。

    王沖雙眸緊閉，站立在那裡久久不語，只不過短短一段的時間王沖萬萬沒想到，京師中的情況居然惡化到了這種地步。

    「開門！」

    王沖很快睜開眼來，命令道。

    「大人！」

    「大人，不可！」

    聽到王沖的話，眾人心中大急，紛紛想要阻止。

    這段時間，眾人最起碼已經阻止了十多撥到王府示威的人群，眾人都深深知道現在的民眾有多麼的激烈，王沖絕對不宜在這個時候出去。

    「開門！」

    王沖再次重複道。他的神色冰冷，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府邸外，傳來陣陣侍衛被推搡的聲音，面對憤怒的人群，僅憑這些侍衛根本抵擋不住。而且王沖也要親眼看看，到底惡化到什麼地步了，他已經「迴避」十多天了，絕對不可能繼續迴避下去。

    「砰！」

    只聽一陣響聲，王家府邸的大門，由內至外，徹底地打開。王沖一身便服，跨過門檻，從裡面走了出來。

    雖然在書房的時候就聽到一陣陣聲浪席捲而來，但是只有打開大門走出去的時候，才知道王家府邸外，已經到了什麼地步。就好像從一個世界進入到另一個世界一樣，無邊無際的聲浪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王沖放眼望去，只見大門外人群密密麻麻，幾乎一眼望不到頭。

    「打倒異域王！」

    「反對戰爭！」

    一陣陣嘶喊此起彼伏，響徹天際。在王家府邸外聚集示威的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個人都喊得面紅耳赤，看起來極其激動。

    而大門處，足有二十多名全副武裝的王家護衛在盡力阻攔人群，但是面對這些憤怒的，又不會武功的普通群眾，這些侍衛根本不敢動粗。儘管每一個實力高強，但一個個全部處於被動挨打的境地，雨點般的石頭從四面八方砸向這些王家侍衛，更有不少的遊行民眾團團圍住他們，使勁踢打。

    這些護衛空負滿身武力，一個個被打得鼻青臉腫，只拿雙手護住自己的身體要害，既沒吭聲，也沒後退。

    「住手！」

    看到這一幕，王沖終於忍不住叫道。

    「是異域王！」

    這一聲怒喝終於驚醒憤怒中的人群，無數目光迅速注意到了從大門中走出來的王沖。一剎那間，所有的聲音瞬間消失不見。王沖府邸的大門前，鴉雀無聲，黑壓壓一片，誰也沒有開口。

    「你們都退下去吧！」

    王沖看著那些代替自己挨打的王家護衛道。這場變故根本與他們無關，這些侍衛只是代自己受過，如果不是自己，他們根本不會陷入被圍毆的局面。

    「可是大人……」

    為首的護衛還想說什麼，但王沖只是擺了擺手就打斷了他。

    「去吧，這裡交給我。」

    王沖沉聲道。十餘名王家護衛猶豫了一下，終於拖著受傷的軀體，跨過門檻消失在王家府邸內。

    「異域王，你終於肯出來了！」

    「你這個狼子野心的混蛋，枉我們這麼相信你！」

    「你這麼久不露面，是不是做賊心虛！大家真是看錯你了！」

    ……

    很快，又是一陣憤怒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一雙手目光恨恨盯著王沖，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王沖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王沖看著這些恨恨的目光，心中突然刺痛無比。兩世為人，王沖一直奔走不息，為的就是拯救中土，拯救神州，拯救眼前這些普普通通的男女老幼。他可以不在乎高官厚祿，也可以不在乎朝廷奪去他的權力，可以不在乎整個儒家，成千上萬大儒、老儒、鴻儒的喝罵指責，但卻無法不在乎眼前這些普普通通的男女老幼。

    「諸位，請聽我說！」

    王沖的聲音洪亮，有如雷霆一般在整座府邸上方迴響。聽到王衝開口，人群再次安靜下來，紛紛看著他：

    「異域王，你偷偷和兵部勾結，想要主動發起和各荒的戰爭，到底是還不是？」

    「你私豢兵馬，違抗聖命，為的就是掀起戰爭，滿足私慾，是與不是！」

    「什麼強權即真理？各荒已經主動裁軍了，你沒有看到嗎？枉我們這麼相信你，原來你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邀功請賞！」

    「異域王，你還有何話可說！」

    ……

    人群中，一名名民眾厲聲大叫道。

    「大家聽我說！我從未與兵部商議徵召兵馬，發動對各荒的戰爭，這些根本就是謠言。我私自招募軍隊不假，違抗聖命，私自打開軍械庫也不假，但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安西，保護磧西，保護隴西和京師。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如果一切等到朝廷聖裁，一來一回，耗時彌久，不止安西都護軍要葬身異域，就連安西、磧西以及磧西的皇家軍械庫，都會盡入敵手。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與其讓那些軍械落入敵手，為大食人所用，不如提前打開，用來保衛中土。」

    王沖雙目通紅，兩鬢的發絲激烈舞動。

    磧西軍械庫的事情屬於軍事事務，王沖行軍作戰，從不多向任何人解釋，磧西的事情，就連薛千軍等人，都沒有向他們解釋過。但是這一次，面對眼前這些對兵法一竅不通的普通民眾，王沖卻第一次解釋了。

    「王衝向天發誓，所作所為，所有的一切，都並無任何的私心，如違此言，天地可誅！」

    王沖望著眼前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沉聲道。

    王沖聲音一落，整個王家大門前，黑壓壓的人群頓時無比的寂靜。

    「王沖，你一直說各荒包藏野心，但是烏斯藏第一次裁軍十五萬，第二次又裁軍五萬，西突厥帝國第一次裁軍二十萬之後，又裁五萬，這你要作何解釋？現在朝野都說你們武將為了有戰爭可打，以獲取功勞，而刻意寫了那本強權即真理，蠱惑民心，是與不是？」

    人群中，一名男子大聲怒喝道，他的臉孔通紅，神色間滿是一種被欺騙的憤怒。

    聽到這番話，王衝心中彷彿被人刺了一劍，數個月的苦心，最後居然換來這樣一句，到了最後，人心還是再次被矇蔽了。看著那些一臉認真的大唐百姓，王衝心中有種痛心疾首的感覺。

    「諸位，猴子會裝死引誘烏鴉上鉤，最後吃掉烏鴉；穿山甲會裝死引誘螞蟻，最後吃掉螞蟻；兔子逃不了的時候，會倒在地上，引誘老鷹，最後蹬死老鷹！暫時的退讓，只是為了最終的勝利。烏斯藏、東西突厥、高句麗是大唐的心腹之患。近千年來，周邊夷狄一直和大唐衝突不斷。」

人皇紀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黑暗時刻（三）


    「每次秋收之時，烏斯藏、東西突厥還有周邊列國，都會侵掠中原，從無斷過。烏斯藏裁兵只是緩兵之計啊！一旦時機成熟，必定東山再起，為害中原！大家不可輕信啊！」

    王沖沉聲道。

    「嗡！」

    聽到王沖的話，四周圍靜悄悄的，針落可聞，除了氣流湧動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

    「你這個殺人大魔王，大家不要聽他的！」

    「王沖，你官封異域王，都已經殺了一百萬，難道還不夠嗎！非要鬧得中土神州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化為一片修羅之地不可嗎？你們武將窮兵黷武，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枉我之前還那麼相信你，拿著你的《強權即真理》如獲至寶，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不惜和夫子翻臉。原來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你的私心作祟。你私募兵馬，違抗君令，就是想要圖謀造反！我真是信錯你了！」

    「王沖，你這個野心家！」

    ……

    只不過片刻的時間，人群爆發一陣山崩海嘯般的聲音，無數針對王沖的攻擊、謾罵，再次紛沓至來。一張張臉孔憤怒之至，根本沒有把王沖之前說的聽進去。聽到那鋪天蓋地的謾罵聲，王沖只覺心中一窒，陣陣抽搐。

    從西域回來，王沖胸中的氣血本來已經平復。但是聽到這陣陣的攻擊和謾罵，王沖只覺得體內的氣血再次翻騰起來。

    「諸位，你們聽我說……」

    王沖還想說什麼，但是憤怒中的人群，根本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砰！」

    不知哪裡來的石頭，砰的一聲，猛地砸中王沖的額頭。然而王沖錚錚的站立在那裡，連動都沒動一下。

    「大人！」

    看到這一幕，後方程三元、蘇世玄、許科儀等人臉色大變，連忙衝了上來，護住了王沖。

    「大人，我們先走吧！現在絕不是理論的時候！」

    「他們對大人誤會太深，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的！」

    眾人急道。

    砰砰砰，而看到眾人出來護住，剎那間，無數的石塊蜂湧而至，周圍的遊行民眾，攻擊的更厲害了。

    「住手！老夫有話問你！」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蒼老的大喝聲從人群中傳來。下一刻，人群如水浪分開，就在人群的最前方，一名穿著粗布葛衣，拄著枴杖，發須灰白，看起來至少有八十多歲的老者，弓著身，從後方緩緩走了上來。

    老者盯著王沖，眉宇間隱含著憤怒。

    而看到那名老者，人群頓時紛紛一下子安靜了許多。無數的目光紛紛望向了那名頭髮灰白，粗布葛衣的老者和大門前的王沖。一些人影則紛紛往後退去，給兩人讓出足夠空間。

    人生七十古來稀，八十耄耋！

    在大唐，能活過八十耄耋之年的，都是德高望重之輩，受盡尊敬。就算再頑劣，再桀驁的人，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對一個八十歲的老人動手。

    「王沖，你是將相之家，是大唐的王爺，老夫只是一個鄉野的老頭子，比不得你。你有本事就打死老夫！」

    那老者拄著枴杖上前，望著王沖，陣陣冷笑。

    這番話突如其來，就連王沖都怔住了。

    「老夫今年八十有三，和其他人不同，老夫是晉楚人士，並非京師中人。常話說得好，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但是老夫不同，老夫活了八十多年，從來沒有和人臉紅，凡是遇事，老夫都勸自己忍一忍讓一讓。但是這一次，老夫不遠千里，車馬勞頓，特意趕到京師，就是為了見你一面，知道為什麼嗎？」

    老者鐵青著臉，拿手中的枴杖猛地戳向王沖道。

    「老人家，住手！」

    「你這是在幹什麼！」

    一旁，蘇世玄、許科儀等人又驚又氣，但是誰也不敢上前，別說上前，連碰都不敢碰一下。八十歲的老人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受尊敬的一撥人，誰要是敢動他們一下，恐怕立即就是千夫所指，整個帝國都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幾人投鼠忌器，誰也不敢動那老爺子，只能一個個上前，用身子護住王沖，挨了老爺子一頓亂棍敲打。

    「蘇世玄，許科儀，你們讓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王沖怔怔的看著眼前頭髮灰白，兩鬢蒼蒼，明顯沒有絲毫武功的老者。他想過各種情況，想過自己面對各種各樣的對手，唯獨沒有想過，自己面對的居然是一個普普通通，怒形於色的大唐老者，更是他千方百計想要保護的那一撥人。那一剎那，王沖只覺得心中氣血紊亂，但卻似有什麼東西卡在那裡，始終宣洩不出去。

    「讓他過來！」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王沖都不在意，唯獨這名老者，王沖想要聽聽他的話，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瞭解他為什麼對自己有如此大的憤怒。

    聽到王沖的話，蘇世玄和許科儀身形一僵，雖然心中不願，但是對於王沖的命令，幾人根本不敢半絲違逆。那一剎那，幾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只得退在一旁。

    「哼哼，小子，老夫痴活一大把年紀，見多識廣，這年頭只要你活得夠長，什麼怪事、奇事都能見到，但是像你這種人，老夫還是第一次見到。老夫和其他人不一樣，今天在這裡的人，要麼是因為你窮兵黷武打你，要麼是因為你想要造反打你，但老夫不是！」

    老者陣陣冷笑，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啪的一聲，扔在王沖身前。看到封皮上的五個大字，蘇世玄等人都是臉色一變，而王沖整個人頓時如遭雷殛，神色蒼白無比。那封皮上只寫了幾個字，正是王沖的《強權即真理》。

    一剎那，王衝心中彷彿明白了什麼，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蒼白著臉色，看著眼前的老者。

    「強權即真理？老頭子痴活一大把年紀，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將這種言論印到書皮上，宣揚於天下。你在書裡不是說虎吃狼，狼吃狗，狗吃兔子嗎？你不是鼓吹什麼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嗎？知不知道你這套學說要是施行天下，這中土會變成什麼樣子？」

    「來來來！老頭子知道你是將相世家，武功很高，很厲害，那你來打死老頭子啊！老頭子活了幾十歲，沒什麼能力，既然你覺得自己是對的，既然你覺得強權即真理，那你來打死老頭子啊！」

    老者說著，枴杖一頓，袖袍擺動，猛地朝著王沖一步踏了過去，情緒激動無比。

    「王沖不敢！」

    王沖臉色一變，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退去，而下一刻——

    啪！

    一個巴掌重重扇在王沖臉上，這一下突如其來，不要說是蘇世玄等人，就連老者身後，圍在王家府邸周圍的民眾都驚呆了。誰也沒有想到，老者會當著眾人的面，狠狠給王沖一個巴掌。

    「大人！」

    眾人神色大驚，直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阻擋在王沖和老者之間。

    「你們這些小子都給我讓開！」

    老者的目光始終鎖定在王沖身上，看到蘇世玄等人攔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杖打，一邊打一邊罵。

    「臭小子（王沖），老夫今天打的就是你，你小小年紀狂妄自大，沒有幾分真才實學，卻敢像朱子著書立說，施行天下，如果讓你這套歪門學說施行天下，這泱泱中華豈非變成了禽獸之國？不修禮儀不講仁義，拳頭大就是道理，沒有親情，不近父母，難道王耿直和你母親就是這樣教你的嗎！你父親不教訓你，老夫代替他們教訓你！我打死你這個臭小子！」

    老者一邊罵，一邊舉起手中的枴杖，繞過蘇世玄和許科儀繼續朝著王沖打去。他鐵青著臉色，雖然力氣不大，但是每一下都卯盡全力，就好像教訓著某個十惡不赦之徒一般。

    「嗡！」

    看著眼前那名怒髮衝冠的老者，王沖睜著眼睛怔怔的，那一剎那，他的耳畔轟鳴，身軀不穩，就好像捏住了自己的心臟一般。那一霎那，他竟似魔怔了一般。

    王沖能夠感覺得到，眼前的老者沒有受到任何人支持，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發自肺腑，是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那一刻，王沖腦海中一片空白，耳中什麼聲音也聽不到，只能看見老者的嘴巴一開一合，整個人彷彿失去魂魄一般。

    「蘇世玄，你帶王爺進去，這裡不能再待了，我來攔住那位老人家！」

    看著眼前越來越激動，越來越沸騰的人群，許科儀朝一旁的蘇世玄道，心中越來越焦急。

    「大家快看啊！殺人魔王的屬下要殺人啦！」

    看到許科儀等人上前，人群突然大叫起來。原本安靜的人群，就好像受到刺激一般，再次沸騰起來，一個個群情激動，紛紛往前湧去。

    「打死他們！」

    「異域王又怎麼樣？難道他們真的敢殺人嗎！」

    ……

    人群陣陣怒喝，一瞬間，無數的石雨再次從四面八方砸了過來。砰砰砰，面對著密集的石雨攻擊，許科儀等人根本不敢動手，只能用手護住頭和臉，硬生生挨住眾人的石雨攻擊。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心力交瘁！

    「蹄噠噠！」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急速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遠遠的，只見一桿桿大旗在空中飛揚，大旗下是無數騎著戰馬的城防司戰士。

    「朝廷律例，嚴禁在此聚集，城防司在此，所有人統統給我散開！」

    一個聲音猶如雷霆般，在空中迴蕩。

    「來人，傳我命令，半柱香之內，如果還有人在此聚集，擾亂京師秩序，一律抓起來，交給京兆尹處置！」

    「轟隆！」

    看到城防司的大旗，又聽到那聲音，有那麼片刻，四周圍一片寂靜，隨即所有人紛紛向著四面八方散去。

    城防司屬於管轄京師的力量，本來就有維護京師秩序的權利。在城防司的兵馬面前，人群很快驅散開來。

    「沖兒，我來晚了！」

    戰馬蹄噠，一名穿著城防司盔甲的將領迅速衝剌過來，在王家府第的大門前停下，翻身下馬。那將領摘下頭盔，露出一張不安、關切的臉龐，正是王沖的姑父李林。看著王沖，李林一臉的歉意：

    「出了岔子，朝廷那裡有人特地調走了城防司的兵馬。我也臨時接到命令，回去覆命。沒想到才離開一會兒，就出現了這事！」

    王家在大門口的城防司兵馬，是由李林負責的，之前一直沒出過岔子。一下子出現這麼多人，明顯是有心在背後引導。但是現在李林根本無心去追查這個，更令他擔憂的是王沖此時的狀況。

    他的臉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一般，非常不對勁。

    「快扶他進去！」

    來不及多想，李林帶著許科儀、蘇世玄、薛千軍、張雀等人擁簇著王沖，跨過門檻，立即朝著王家府邸裡面走去。

    「砰！」

    剛剛跨過門檻沒多遠，突然，砰，一道身影有如木樁一般，重重的，直挺挺的倒下。

    「大人！」

    「沖兒！」

    看到這一幕，眾人大驚失色。只見地面上，王沖臉色泛白，牙關緊咬，雙拳緊握，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整個人早已閉過氣去。

    「快！」

    「快叫大夫來！」

    李林大吼一聲，滿臉惶恐，一把抱起地上的王沖，迅速向著房間裡衝去。

    ……

    「哈哈哈！王沖，這與天下為敵的滋味如何？」

    黑暗中，一陣大笑聲響起。一座恢宏的山峰，周圍是無盡的屍骸，和數以萬計的血溪，一道雷霆從天空穿梭而過，在那雷光，王沖分明看到，一道微胖的身影，手持殷紅的長槍，穿著那身黑紅的戰甲，站在高峰上對自己呲牙冷笑。

    「想救天下，想做英雄？這天下人願意讓你救嗎？就算你拼盡全力，這九洲還不是要落入我的掌中？」

    「王衝你輸了！」

    安軋犖山的陰笑聲，響徹天下。

    剎那間，血液上湧，王沖血紅著雙眼，沒有任何的猶豫，握緊雙拳，想也不想的朝著山峰上那道微胖的身影衝了過去。

    「我還沒有輸！安軋犖山，拿命來！」

    然而還沒等王沖沖過去，轟隆隆，天空一暗，那恢宏的山峰，周圍無盡的屍山血海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和虛無。

    「殺！——」

    突然之間，一陣喊殺聲驚天動地，蹄噠噠的馬蹄聲烈烈，有如雷鳴。那聲音開始還微不可察，但短短時間內，就地動天搖，聲傳百里。無數的戰士，穿著金甲，嘶吼著，咆哮著，高舉著刀劍，成千上萬，從王沖身邊擦身而去，向著前方衝去。

    「永遠追隨大人！」

    「為了大唐！」

    「殺！——」

    那一陣陣的喊殺聲，有如雷鳴，剌激的人血液沸騰，無數的兵馬漫山遍野。

    恍惚間，王沖又回到了當初金戈鐵馬，帶領著無數兵馬在九州征戰，對抗那些異域入侵者的時候。

    「殺！」

    王沖只覺得全身血液沸騰，鏘的一聲，抽出隨身的長劍，但是下一刻，還沒等王沖踏出去，突然一隻滿是血污的手，從地面伸出，牢牢抓住王沖的右腳。

    「大人！沒有人理解我們的，所有人都放棄了。我們這麼堅持，真的還有意義嗎？」

    王沖低下頭，才發現地面上屍骸纍纍，全都是跟隨自己征戰的戰士。就在自己腳下，一名跟隨自己征戰的將領，血跡斑斑，衣甲殘破，正仰頭看著自己，他的臉色蒼白，那一雙疲憊的眼眸中，透露著深深的絕望。

    「大人，我們這麼做還有意義嗎？」

    「沒有人理解我們的，沒有人理解我們的……」

    那一剎那，無數的聲音在四面八方迴響，王沖望著腳下滿是絕望的臉孔，怔怔的，一動不動。剎那間，天旋地轉，王沖怔怔的站在那裡，全身冷汗涔涔。

    「你就是天下的霍亂之源？」

    一個聲音在耳中響起，隨即變成成千上萬個。

    轟隆！

    突然之間，大地崩塌，隨即無盡的海浪洶湧而來，一剎那間，王沖就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塊木頭一樣，墜入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海水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冰冷、沉重，那種感覺簡直令人窒息。嘩，黑暗中，猛地一波海浪打了過來，緊接著，第二波，第三波……，一波波沉重的巨浪此起彼伏，將王沖一次又一次打入大海深處。

    黑暗、冰冷、絕望……，各種感覺紛沓至來，那一剎那，王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大夫，我們大人到底怎麼了？」

    黑暗中，王沖隱隱聽到一個焦慮的聲音，隨即就聽到另一個聲音長嘆：

    「唉！王爺他是火旺於內，心思鬱結，抑鬱難平啊！」

    「而且我如果沒有看錯，王爺以前也出過這種情況吧。我看他血氣紊亂，不妙啊！」

    ……

    轟！

    眨眼之間，又是一聲轟鳴，眼前的一切便再次消失不見。

    王沖只覺得眼前的場景不停變化，四周圍一會兒是鋪天蓋地的大火，一會兒又是酷烈無比的寒冰，王沖的心神便在這無邊的水火之中，不斷地沉淪。

    齊王、宋王、大皇子、五皇子、李君羨……，這一剎那，猶如走馬觀花一般，無數的人影紛紛出現在眼前，終於，王沖徹底昏迷了過去。

    此時此刻，王家府邸中，愁雲密佈，氣氛一片沉重。

    王沖的房間中，宋王、章仇兼瓊、王沖的大伯王亙、葉老、趙老等人統統都在，而床榻的旁邊，王沖的母親正在默默抹著眼淚。房間的四周，一名名丫鬟看著床上面如紙箔，一動不動的王沖，都是默默的垂淚。

    看到這一幕，眾人心中都是一片惻然。他們都是收到消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看到床上牙關緊閉的王沖，眾人心中都是一片愧疚。

    大唐是所有人的大唐，而不是王沖一個人的。但是在這件事情上，王沖無疑是孤獨的，努力的拚搏，奮力的掙扎，一次又一次的試圖挽回這場必敗的局面，改變天下的人心。而在這件事情上，他就是一個孤獨的鬥士，不管是宋王、章仇兼瓊，又或是其他人，都沒能提供太多的幫助。在這一點上，每一個人都有難以推卸的責任。

    「這孩子已經昏迷幾天了，看來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真的很大。」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應該做點什麼。不能什麼都壓在這孩子的肩上，不要忘了，他到現在也才十八歲啊！」

    「可是現在我們沒有任何辦法，朱子是萬儒之首，掌握著天下的話語權，甚至連先帝都對他尊敬有加，現在大部分人都變成支持儒家了！」

    ……

    氣氛一片低沉，眾人互相看著對方，誰都說不出話來。心病還須心藥醫，現在的情況，積重難返，就算他們竭盡全力，也無法改變這思安的民心。但最令眾人憂心的，還是此時王沖的情況。每一個人看著床上那張年輕的臉孔，眾人的眉宇間都透著一股濃濃的愁雲。

    「大夫，這都已經三天了，沖兒的傷勢真的沒有辦法治好嗎？」

    一旁，王沖的大伯王亙望著一旁正收拾藥箱的御醫，突然開口道，

    「唉，沒有辦法。不知道王爺修煉的什麼功法，在他體內至少有幾十種真氣，再加上心中鬱結，所以才會陷入昏迷之中。心病還須心藥醫，要想讓王爺恢復過來，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宋王從宮中請來的御醫搖頭嘆息道。聽到這句話，房間內一片安靜，氣氛陡然沉重了許多。

    噠！

    就在這個時候，角落裡，一道白色的倩影突然動了。就在眾人的目光中，許綺琴的眼中還帶著淚痕，一路慢慢走到王沖的床榻邊。

    「許姑娘。」

    看到許綺琴，眾人眼中都是一片惻然。許綺琴和王沖之間的關係已經不是秘密，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位許家的小姐和王沖情愫暗生。這段時間，眾人才來了一次，而許綺琴，一日之中就來三次。

    「許姑娘，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如果沖兒看到你這樣，他也會很擔心的。」

    一旁，王沖的大伯王亙安慰道。自王沖昏迷之後，這孩子明顯清瘦了許多，整個人也看起來氣血不足。

    然而此刻的許綺琴卻是聽若未聞，她的臉色蒼白，淚簾暗垂，這已經是她看到王沖兩次昏迷了。為了大唐，王沖幾乎拼盡了全部的力量，他就像一個孤獨的鬥士，對著天地不停地大吼、搏鬥，有時候，就讓人覺得他是個傻子，但這也恰恰是他身上吸引她的地方。

    「王沖。」

    許綺琴突然伏下身軀，在王沖的額頭輕輕親吻了一下：

    「我相信你不會輸的，無論如何，永遠都不要認輸。」

    看著昏迷中的王沖，許綺琴的臉上露出淒迷的笑容。

    「嗡！」

    就在眾人的目光中，王沖原本紊亂無比的氣息，在這一剎那，就像聽到了許綺琴的話一樣，整個人的呼吸突然穩定了不少。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呆住了。

    ……

人皇紀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內心的掙扎！

    此時此刻，王沖的內心深處，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只有無盡的冰與火，還有黑暗、冰冷的汪洋。

    「……你不會輸的！」

    「無論如何，永遠都不要認輸！」

    ……

    就當王沖在冰火之中沉淪的時候，突然一個溫柔的聲音，一遍又一遍，不斷地在腦海中響起。那一剎那，就像在黑暗籠罩的無邊汪洋中發現了一片陸地，王衝心中突然平靜下來。

    「綺琴！」

    王沖嘴中吐出這兩個字，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

    好像只有一場，又好像過了無數個漫長的世紀，伴隨著一陣輕微的咳嗽聲，王沖終於從無邊的黑暗中甦醒過來。

    「沖兒，你終於醒了！」

    看到王沖慢慢睜開眼睛，王沖的母親一把抱住王沖，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

    「母親！大伯！」

    王沖看著眼前兩道熟悉的聲音，心中掠過陣陣暖流。

    「沖兒，你終於醒了！」

    一旁，王沖的大伯王亙也開口道。他走到床榻邊，將王沖扶起，眼神中透出陣陣關心。

    王沖微微坐起身軀，目光一掃，就看到幾道熟悉的身影，房間裡，蘇世玄，許科儀，還有張雀等人通通都在，眾人看著王沖，眼中有驚喜，有關切，還有更多的不安和愧疚。

    「大人，您終於醒了！」

    王沖的氣色依然很差，身體也看起來比較虛弱，但總歸是從昏迷之中清醒過來了，這無疑是這段時間最好的消息了，眾人心中都是一片喜悅。

    「你們都來了。」

    王沖看著眾人點了點頭。

    「王爺，對不起！」

    看著王沖虛弱的樣子，眾人一片愧疚：

    「如果不是我們，也不會，也不會弄成這樣子了！」

    「呵，和你們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始至終都是我自己罷了。」

    王沖搖了搖頭，神色卻是出乎預料的平靜。

    然而看到王沖平靜的神色，不管是王沖的母親，大伯王亙，還是許科儀，蘇世玄，薛千軍等人，心中反而越發的擔心。王沖表現得太平靜了，這根本不是眾人想像中的樣子。

    然而王沖卻並沒有給眾人詢問的機會。

    「母親大人，我昏迷的這段時間，有什麼人來過嗎？」

    「宋王，章仇大人，還有葉老，趙老他們通通來了。」

    王沖的母親開口道，嘴角擠出一絲笑容。

    王沖怔了怔，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看著身旁的母親，很快臉上就露出一絲笑容。

    「娘，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我沒事的。」

    轟！

    正在說話的時候，突然又是一陣沸騰的人聲遠遠的從王家的府邸外傳來，聽到這聲音，房間內眾人都是神色一緊，只有王沖只是眨了下眼睛，神色如常。

    「咳咳，沖兒，你才剛剛甦醒，身子骨還很虛弱，暫時好好休息下。弟妹，我們先出去，讓沖兒他靜一靜。」

    王亙輕咳兩聲，對一旁王沖的母親道，一邊說著，一邊朝著一旁的許科儀，蘇世玄等人打眼色。

    王沖當初昏迷，鬱結於心，如果再讓王沖聽到外面人群的抗議，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王爺，那我們就先走了！」

    蘇世玄，許科儀等人心中惶恐，臉上滿是不安，急忙往外走去。

    「嗯！」

    王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什麼都沒有沒說。

    一剎那間，房中的人影全部散的乾乾淨淨，很快，只是片刻的時間，外面沸騰的人聲很快安靜下去。

    房間裡，王沖怔怔的坐在床上，不知道過了多久，王沖移到床榻邊，終於站了起來。

    窗外，陰雲密佈，天空一片昏暗。

    王沖怔怔的看著天空，久久不動。

    然而就連王沖都沒有注意到，遠處，一雙眼睛透過王家的窗子，從王家院牆往的一處房脊上，默默望著他。

    嗖！

    只是一眨眼，那道聲音便從房頂上縮了下去，幾個閃爍，消失不見。

    一路穿過重重的街巷，繞來繞去，直到確認沒有被人跟蹤後，那道黑衣人影來到了一座富麗恢弘的府邸前。一個閃身，立即翻過院牆，從一處不起眼的後門鑽了進去。

    沿著一處陰仄的通道進去，大殿裡，一片黑暗，裡面早有一道人影側身而立，默默地等待著。大殿昏暗，看不清那人的樣子，但卻可以隱約看出那人身上的衣著。

    那人影穿著一襲便服，頭戴幞帽，僅僅是隨意的往那裡一站，渾身上下就透出一股無邊權勢的味道，顯然地位非凡。

    「大人，剛剛探查過了，王家那小子，片刻之前，終於甦醒了！」

    那黑衣人影跪俯在地上，恭恭敬敬道。

    嗡！

    黑衣人影的聲音剛落，大殿內的氣氛頓時陡然一變，變得劍拔弩張，充滿了一股危險的味道。

    「這小子還沒死嗎？」

    黑暗中，那帶著幞頭的身影突然眯了下眼睛，聲音中透出一種濃烈的殺機：

    「不過我注意到，他人雖然甦醒過來，但卻看起來大病初癒一般，氣色不是太好。另外，我們試探過那名給他治病的御醫，那名御醫說，他體內的罡氣紊亂，而且罡氣種類多達上百種，而且隨時會有引爆的危險。」

    黑衣人跪俯在地上道。

    「哦？」

    聽到黑衣人的話，那人影神情微動，看起來似乎心中好受了許多：

    「上百種？好！替我通知那些人，該到他們出手了！」

    那人的聲音冰冷無比，那種凜冽的氣息，凌厲的如同刀劍一般：

    「小子，你還真是命大啊，小小年紀就已經做了異域王，攪得整個天下一片混亂，連朱子都被你弄出來了，假以時日，那還得了，既然你不識時務，那只能送你一程了！」

    聲音陰惻惻的，就連那跪俯在地上的黑衣人，都不由得渾身的打了個寒顫。

    然而只是片刻的時間，大殿裡，那帶著幞頭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而殿下的黑衣人也消失無蹤。

    ……

    王家大門緊閉，自從王沖被奪去了官職，並且被朱子批駁之後，朝廷的文武百官幾乎都繞道而行，遠遠的避開了王家的範圍。而王家的府邸外，遊行的民眾一波又一波，即便蘇世玄等人想到動用城防司，儘量不讓王沖知道，但依然無法完全禁絕。

    而府邸之中，王沖卻彷彿完全淡忘了一切，在府中過起了平靜的生活，朝廷的事情，邊陲的事情，儒門的事情通通都被他放下了。在府中，王沖每天吃飯，喝茶，睡覺都極其的規律，而且和下人之間也是有說有笑，看起來一切正常。

    而且在府中，王沖也從不談論任何與朝堂有關的事務，然而眾人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反而越發的擔憂。

    「大夫，我兒到底怎麼樣了？」

    在王家府邸的另外一間房間裡，王沖的母親，大伯，還有蘇世玄，許科儀等人通通都在，每個人眼中都透著一絲憂慮。

    「唉！王爺一切看著正常，脈象也看著平和了，但是如果這件事情不解決的話，他永遠都不可能好的了。郁氣深結，以王爺體內修煉的罡氣情況，只怕到時候更加危險！」

    鬍鬚灰白的御醫嘆息道。

    皇宮大內，高手如雲，作為御醫要醫治的並不只是普通的宮女丫鬟，娘娘妃子，還有武功深厚的皇子，供奉，羽林，御林，還有大唐的親王，在武道見解方面這些御醫同樣造詣非凡。

    聽到御醫的話，房間裡眾人都深深皺起了眉頭，眉宇間流露出深深的擔憂。兵儒之爭，影響深遠，並且牽連極廣，眾人哪裡有什麼很好的解決辦法。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

    就在房間裡眾人滿懷擔憂的時候，遠遠地，書房之中，王沖一身便服，腦後隨意的紮著一根帶子，看起來隨意自然。

    他的身前，一張宣紙攤開，王沖手執毛筆，在宣紙上隨意的揮灑著。

    他神情恬淡自如，看起來完全不受外界的影響。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

    這是一首詠春的詩，王沖也忘了是哪裡看的，只知道隨興所至，想到什麼就寫什麼。

    或許是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王衝心中慢慢沉澱下來，寫出的字跡不再是最初太真妃事件時那般的拙劣，幼稚，而是多了一股歷經風霜的味道，大氣，沉穩，厚重，一撇一捺有如刀斧一般。

    王沖在府中禁錮，每天就通過這種書法來打發時間，紓解心緒。

    「岸芷汀蘭，鬱鬱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

    王沖繼續往下寫去，似乎完全沉浸到了筆下的書法之中。

    「……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但寫到最後兩句，突然之間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刺穿了一般，咔嚓，王沖手中的毛筆突然應聲而斷。直到這一剎那，王沖才恍然發現，他寫下來的並非這個時代的任何一首詩，而是來自於記憶深處另一個世界的人寫下的一首篇章。

人皇紀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心結（一）！

    滴答！

    血水濺落在紙上，一點又一點，一滴又一滴。王沖低頭看時才發現是因為過於用力，筆桿戳進了手掌，鮮血汩汩而下，但王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彷彿那筆桿扎進的不是自己的手掌，而是別人的手掌一般。

    血水滴答，看著宣紙上「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兩行字，王沖才感覺到一股錐心的刺痛，不是手掌，而是心中。

    王沖一直以為自己淡忘了，學會了釋然和淡然處之，但是看到那兩行字，感受著心中的陣陣通疼共同，王沖才明白疼痛不是消失了，而是藏的更深了。

    慢慢收回手掌，擦去血跡，抹上創傷藥，包紮好傷口，換了一根毛筆，繼續書寫起來。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眨眼之間，距離王沖禁錮的時間，就只剩下半個月了。

    王沖的二哥王孛和小妹王小瑤也從邊疆回來了，這讓王家多多少少喜慶了許多，那種籠罩在府邸中的愁雲也消息。

    「來來來，吃飯吃飯吃飯！」

    夜幕降臨，王家燈籠高掛，張燈喜彩，喜氣洋洋，所有人都聚集一堂。大廳之中，一條長長的餐桌，上面一路鋪陣開去，鋪滿了各種山珍海味，美味佳餚。在大紅的燈籠下，每個人都是笑容滿面。

    王家也只有吃飯的時候，才是最喜慶，最歡樂，完全忘記所有一切的時候。

    「來來來，準備開動了！」

    王沖的母親坐在上首的位置，笑容滿面。再往下，左邊是王沖，右邊是二哥王孛，然後桌子的末尾，是王沖的小妹王小瑤。其他人依序坐下。

    「我要吃這個！」

    「還有這個！」

    「還有這個！」

    ……

    王小瑤坐在最下方，手中兩根特製的長筷子，伸長了，不停的在桌子上夾動。把各種最好吃的菜紛紛夾到自己碗裡。明明碗裡的菜堆得比飯還高了，嘴巴裡也塞得滿滿的。

    「好了，少不了你的！」

    王夫人哭笑不得。四周圍，眾人都是哈哈大笑。相比起其他人，王沖的小妹王小瑤永遠都是活得最輕鬆，最快樂，也最自由自在的。她沒那麼多煩惱，也最容易滿足。從小到大，她的愛好從來都沒變過。

    那就是吃。

    看著眾人都往自己碗裡夾雜，王小瑤敞開了胃，大口的吃。連小腦袋都被碗擋著，看不清了。

    有王小瑤在晚餐永遠都不會枯躁，所有人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

    「哎呀，怎麼回事？我最喜歡的雞腿怎麼沒有鹽？」

    突然，王小瑤夾起一塊雞腿，嘟著嘴巴，眉頭緊皺，看起來很是不高興。

    「小妹，別淘氣了，有鹽啊！」

    一個聲音傳來，王沖坐在桌子上首，看著自家小妹，失笑道。一邊說著，一邊把一塊雞骨頭，夾到收集殘羹的碗裡。小妹這淘氣的性格真是一點都沒變。他已經吃完一個了，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而且府中的廚子，請的都是名滿京師的大廚，不可能會不加鹽。小妹完全是在胡鬧。

    「沒有鹽，沒有鹽，就是沒有鹽！」

    王小瑤氣鼓鼓的大叫大嚷，一邊說著，一邊氣得把手中的筷子扔在桌上。

    「小瑤，不要胡鬧！」

    飯桌上，看到這一幕，王沖的母親立即板起了臉。而一旁，王沖的二哥王孛也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和小弟王沖以及母親不同，王孛的目光冷峻，就要有殺傷力的多：

    「不吃，就給我下去！」

    「你都不信我！我沒有胡鬧，就是沒有鹽！不信，你們自己嘗嘗！」

    王小瑤使勁的皺著眉頭，氣沖沖的看著眾人，一點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是嗎？大小姐，我來試試。」

    見大小姐生氣，，一旁，蘇世玄，許科儀等人為了緩解氣氛，也伸出了筷子，各自夾起了一塊雞腿，——這雞腿往常都是王小瑤的最愛，大家都刻意讓著她，基本都不動的，這個時候，自然免不得試上一試。

    不過只是一口，蘇世玄、許科儀等人立即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難道你們也吃不出鹽味嗎？」

    王沖搖頭失笑道。

    小妹胡鬧，蘇世玄、許科儀有時候也會陪養她胡鬧，討好家裡這個小太歲。誰叫她是最小的呢？

    「好，好像是沒有鹽……」

    蘇世玄，許科儀看著王沖，有些猶豫道。

    「胡鬧！」

    王沖搖頭，哭笑不得。

    一個，兩個，三個……，見情況不對，越來越多的人伸出筷子去夾雞腿。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突然從外面響起，就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府中負責王家飲食的廚子手中還拿著一隻鏟子，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

    「老夫人，二少爺，三少爺，實在是報歉。剛剛抄菜的時候，出了點岔子。那碗小姐最喜歡吃的洞庭雞腿還沒有加鹽，就被下人端出來了。我再去回個鍋！老夫人，實在是對不起！」

    老廚子一邊說著，一邊端過桌上的盛放雞腿碗，匆匆的走了下去。

    「嗡！」

    一剎那間，整個大廳裡寂靜若死，所有的目光紛紛望著老夫人身邊的王沖，氣氛一片凝固。那碗雞腿，他們每個人都嘗了，真的沒有任何的味道，甚至因為入鍋時間不夠，還帶著點生生的味道。

    但是王沖卻似乎完全吃不出來。

    那一剎那，眾人的神情複雜不已，眼眸透露出深深的憂慮。事情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每個人都以為王沖已經好了，已經淡忘掉了朝堂上的事，平常的時候，看他和小瑤也有說有笑，似乎沒事了。

    但是直到這一刻，眾人才恍然驚覺，一切跟他們想像的完全不同。

    王沖從來都沒有淡忘過。

    虛空中寂靜若死，望著眾人擔憂的目光，王衝突然間明白了什麼，臉上的笑容終於慢慢去。他一直在竭力隱藏，沒想到最後會以這種方式展露在眾人面前。

    「娘親，我出去走走！」

    王沖站起身，放下筷子，並沒有解釋什麼，然後避開了眾人的目光，平靜的走了出去。身後還傳來王小瑤大聲的叫嚷「我就說沒鹽，你們都不信」、「你們沒有人相信我」。走出房間，一陣風迎面吹過，王衝突然覺得身上冷冷的。

    有些事情，以為已經淡忘，但騙得過別人，騙不過自己。戴在臉上的面具，總有一天會不經意的揭去，然後展露出那最脆弱的一角。

    王沖不想讓眾人擔心，也不想讓眾人掛慮。

    只是有些事情，如何能夠釋懷啊！

    他想不明白，也迷失了方向。就在一片黑暗的夜裡，不知道該駛向何方！

    「夫人，我們在少爺的房間裡，找到了這個。」

    就在王沖離開之後不久，一名丫鬟突然上前，攤開了手掌，手掌中除了一截血跡斑斑的繃帶，還有一支斷成兩截朱色的毛筆。看到這繃帶和毛筆，王沖母親的臉色突然蒼白了不少。

    「母親，我去找他！」

    王沖的二哥王孛突然站起來道。

    「不用了，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王沖的母親搖了搖頭，眼神黯淡道。王沖已經昏迷過兩次了，他心中的鬱結誰也解決不了。這段時間，眾人只能想辦法儘量不要剌激到他。在府中不談及任何與朝廷有關的事。就像御醫說的，這孩子的心病恐怕終歸只能靠他自己去解決。

    ……

    夜色寂靜，王沖一個人在府中獨自行走，他特意繞過母親她們所在的地方，特意在府中最偏僻的梅花林、長廊、還有假山中行走，轉了一圈又一圈，然而心中的那種疼痛，不但沒有絲毫的舒緩，反而越來越鬱結。

    「鐺！」

    忽然一陣打更聲從院牆外響起，王沖停下來，耳中隱隱聽到一陣腳步聲，正在朝著王家的方向走來。京城之中，深夜的時候，每個地方都會有人打更報時。每次打更的時候，一般都有兩個人結伴而行。

    「……前面就是王家府邸了！」

    突然之間，兩個打更人的聲音吸引了王沖的注意。

    「那不是異域王嗎？」

    「唉！你新來的，不要多說。」

    其中一個打更人才剛剛說了兩句，立即就被另外一個人打斷了。兩人一路打著更，漸行漸遠，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王沖怔怔的站在那裡，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堵高高的院牆前。

    那院牆高高的，就像一堵山一樣，擋在自己身前，壓在自己心中，那一剎那，王衝突然自己心中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想要出去走走的衝動。嗖，腳下輕輕一顛，王沖就像一片樹葉一樣，輕飄飄的，落在了院牆上。

    站在高高的院牆上，黑暗無邊無極，只有無數的燈火在其中閃爍。那一剎那，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湧上心來。就像一葉孤舟一樣，漂泊在無盡的大海之中，在黑夜中迷失方向，根本不知道該要駛向何方。

    王沖扭頭看了一眼，只見遠處的兩名打更人形影相伴，已經越走越遠。王衝心中長長嘆息一聲，跳下院牆，向著和兩人截然相反的方向，孤獨前行。

    而在他身後，一道聲影默默的注視著王沖的背影，很快悄悄潛行，跟了上去。

人皇紀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心結（二）

    一陣陣夜風迎面吹來，王沖獨自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行走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只知道只有這樣心中才會好受許多。

    「汪汪！」

    黑夜中傳來陣陣的狗吠，伴隨著男女主人的聲音，還有小孩的啼哭聲。王沖默默的往前走著，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父親，對不起……」

    就在距離不遠的地方，黑暗中，一棟民房佇立在街邊，民房中一盞燈光亮著，窗戶裡飄出陣陣父子的交談聲。

    「是我錯了，我不該跟你爭吵！我以為異域王是個大英雄，我以為他是對的。想不到，他只是個野心勃勃，圖謀不軌的混蛋！」

    「嗡！」

    聽到這翻話，王衝心中猛地一窒，兩隻手掌猛地攥緊，只覺得心中一陣陣的刺痛。

    「唉！一切都過去了，父子沒有隔夜的仇你能明白就好！就連我都沒想到他是這樣，更何況你呢。」

    房間裡斷斷續續傳來父親的聲音，王沖眼眸一暗，從那對父子的窗外經過，繼續往前走去。

    黑夜淒冷，王沖走在街上感覺到陣陣寒意，這個時候，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王沖走了很長一段路，都沒有看到街上有一個人影。

    「真是厲害啊，儒家在大食都有兩千多家學堂了。大食的哈里發言而有信，我們之前都錯怪他了。」

    「現在的大食，怕不是有幾十萬人在學習我們大唐的語言？未來恐怕周邊所有的胡人都要說我們的唐語了!」

    「可不是！我隔壁一個鄰居的兒子去了呼羅珊那裡做生意，聽說賺的盤滿缽滿，這大好的世道，有錢賺，誰願意戰爭，都是那個異域王惹的禍！」

    「就是就是！」

    ……

    黑夜裡，牆根下，傳來一陣人聲。兩道身影，手裡提著漿糊桶和刷子，正往牆上貼完什麼，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遠處走去。

    嗡！

    那一剎那，誰也沒有注意到，王沖站在黑暗之中，看著兩人的背影，臉色蒼白無比。等到兩人都已經消失了，王沖走上前去，只見牆壁上貼著一些儒家的榜文，都是一些關於四方夷狄的消息：

    「*厥汗國新增學堂二十四家，學生一千三百人！」

    「西突厥汗國新增學堂三十五家，學生兩千八百人！」

    「西北新開互市市集，月交易金額達到百萬兩！」

    「北庭都護府邊界，朝廷和西突厥商議，雙方防線再次後撤一百里！」

    ……

    整個牆壁上貼滿了這樣的儒家榜文，而就在這些榜文的旁邊，王沖看到了另外一些，和儒家榜文不同，這些榜文的內容簡單得多。

    「打倒異域王！」

    「異域王是殺人大魔王！」

    「強權即真理，歪門邪說！」

    ……

    這些榜文的邊邊角角都還是濕的，顯然是剛剛那些人說話的時候貼上去的。

    看著牆壁上的字體，王沖臉色蒼白，指甲深深的掐緊肉裡，扎出血來了都不知道。那些牆壁上的榜文，每一個字都像一個鐵釺，深深的刺入了王沖的身體。

    在這種深夜中，沒有人看到他，但也正因為如此，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發自肺腑，這一剎那，王衝心中疼痛無比。那種窒息的感覺再次洶湧而來，王沖彷彿再次陷入到了黑暗冰冷的海水之中，無論怎麼掙扎都擺脫不了，只是越陷越深。

    噠噠！

    王沖的腳步越走越快，獨自一個人發狂的奔走，周圍的一切有如流水般，向著兩側倒流而去。

    這段時間，他儘量不提、不想朝廷上的事情，王沖以為自己可以淡忘，可以將之釋懷，但是直到這一刻，王沖才突然發現當這些傷口翻出來，要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疼痛得多。

    就這麼一路狂奔，良久良久，就在感覺有些精疲力盡的時候，王沖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樹林，天空也微微透出一點亮光，直到這時，王沖才發現，自己已經從城西走到了城南。

    「誰？」

    突然王衝回過頭來，目光銳利有如刀劍一般，望向身後一處樹林之中。

    四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跟了我這麼久，你是要逼我請你出來嗎？」

    王沖的眼神凌厲無比，同時手掌一張，一股真氣立即匯聚掌中，化為一片淡淡的螢光，鋒利得如同刀劍一般。

    「且慢！」

    就在王沖快要動手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從身後相距二十步的樹林傳來。

    嗖！

    光芒一閃，一道身影突然從茂密的樹梢中跳了下來，落在地上。和想像中的不同，這人並非黑衣蒙面，而是穿著一身綠色的錦袍，胸口上還有一個極字。

    「你是鄂國公府的人？！」

    王沖神情一愕，他沒想到跟蹤了自己大半夜的人居然是鄂國公府的人，雖然對方還沒表明身份，但是身上的錦衣，和極武軍非常相像，更不用說他身上還有一塊鄂國公府的腰牌。

    「異域王見諒！」

    那人揖手一禮，神態頗為恭敬。

    「在下並無惡意，只是奉命來送一張請柬的！」

    「請柬！」

    聽到這番話，王沖眉頭一皺大為意外，不過總算收斂了那股敵意。

    怛羅斯之戰，鄂國公府總共派出了兩千極武軍相助王沖和大唐，如果不是極武軍的幫助，這場戰爭或許勝得沒有那麼容易。

    而王家之前和鄂國公府向無往來，鄂國公能僅憑一封信，就借給自己幾千兵馬，這等心胸和品性也令王沖敬佩不已。

    「在下也說不明白，王爺看了就明白了！」

    那名鄂國公府的護衛從懷中取出一封青色封皮的請柬，雙手持著，走上前，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知道了！替我謝過鄂國公！」

    王沖淡淡道。一邊說著一邊將那封請柬接了過來。

    雖然感念鄂國公的好意和幫助，但他現在著實沒有什麼心情去拜訪什麼人。

    「大人，那在下就先走了，這封請柬秦大人無論如何都要打開看一下！」

    那名鄂國公府的護衛，看到王沖收下請柬，微微鬆了一口氣，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退去，臨走的時候還深深看了一眼王沖手中的請柬。

    嗖！

    到了最後，那人將身一縱，迅速躍上樹梢，幾個閃爍立即消失不見。

    王沖看著天色，距離天亮也沒有多遠了。深深地長嘆一聲，也迅速回過身，向著王家府邸縱躍而去。

    ……

    時間慢慢過去，書房中。

    王沖盤膝不動，一股股白色的真氣從他身上蒸騰而起。王沖臉色紅潤，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不知道過了多久，王沖深深吐了一口氣，緩緩收功，整個人的氣色頓時好了不少。

    「張大人，多謝了。這顆赤魂丹確實有效。」

    王沖看著眼前的御醫開口道。

    「大人不必客氣，您的武功深厚無比，加上天賦異稟，只要再調養一段時間，應該差不多就可以好了。」

    老御醫一邊收拾著藥箱，一邊對眼前的王沖道。

    「張大人，多謝了。」

    王沖點了點頭，站起來，躬身行了一禮。

    很快，老御醫挎上藥箱，從書房裡離開了。而王沖走到了書桌邊，攤開一張宣紙，開始練習書法。

    再過幾天，兩個月的禁閉期就過了，這段時間，王沖既不用上朝，也無法干涉兵部的事務，練習書法就成了他打發時間，紓解心情的方式。

    「張大人，犬子到底怎麼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正當王沖專心練習書法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遠遠的從耳中傳來。

    「母親！」

    王衝心中一動，立即辨別了出來。

    「老夫人，已經給王爺服過赤魂丹了，按照您的吩咐，暫時還沒有告訴王爺實情。雖然王爺看著表面正常，但是心中的鬱結越來越重，和上次相比，王爺體內的氣息明顯紊亂了許多，這可不妙啊！」

    「如果不想辦法排解王爺心中的鬱結，讓他打開心結，只怕以後情況會一天天加重，到時候恐怕老夫也沒有辦法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是剛剛離開的張御醫的聲音。從聲音來看，兩人談話的地點，特意拉開了很遠，似乎想要避開王沖。但是以王沖的修為，哪裡避得開。

    「唉，這可怎麼辦！」

    王沖的母親顯然不知道他可以聽到他們的談話，在遠處開口，心中滿是憂慮。

    「蘇世玄、許科儀，你們都聽好，這段時間無論如何都不許沖兒聽到外面的任何消息。為了大唐，我們王家已經付出得夠多的了，也不欠這個帝國什麼。」

    「是，夫人。」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王沖的筆停在空中，怔怔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那一剎那，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隨即平靜下來，繼續在紙上揮灑起來。

    心病還須心藥醫，但是他的心病又有誰能夠醫治，當一個人被整個世界詆毀的時候，又有誰可以醫？

    王沖筆走龍蛇，在紙上越寫越快，所有的憤懣和不平，那一剎那似乎全部付諸於紙上。良久良久，王沖終於放下筆桿，坐在太師椅裡一動不動。只有這個時候，他的臉上才會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人皇紀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鄂國公的請柬！


    呼！

    一股氣流從窗外湧進，吹動滿屋的書籍，也吹動了桌上一本青色的簿冊，那簿冊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王沖彎腰去撿，在手指碰觸的一剎那，才恍惚之間辨別出來，正是那天夜晚鄂國公府的護衛送來的神秘請柬。

    王沖現在根本沒有興趣去拜訪任何人，但是正要將這封信箋放回桌上時，下一刻，王沖猶豫了一下，拍了拍封皮上的灰塵，又拿在了手中。

    「看看也無妨。」

    王沖嘆息一聲，慢慢打開了請柬。請柬上以工工整整的字跡，規規矩矩的格式，寫著正文：

    「鄂國公尉遲雄致異域王殿下：

    異域王鞠躬盡瘁，是國之楷模。雖世人遭愚人矇蔽，但公理自在人心，是非對錯，日後自見分曉。另，尉遲受人所托，特邀殿下，六月十七日，夜晚子時，於城南小樹林，紫林苑一聚。請異域王，到時務必前往……」

    「受人所托？」

    王沖微微皺起了眉頭，心中波動了一下。這封請柬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內容，只是最後的部分卻讓王沖有些意外。王沖本來以為是這封信是鄂國公的請柬，邀請自己去鄂國公府的。但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如此。

    在王公貴族之中，這種代他人寫請柬的事還從來沒有發生過。未免讓人有些奇怪。

    「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能讓鄂國公代寫請柬。而且都在京師之中，有什麼事情，自己出面不就行了。又何必邀請他人代勞？」

    王沖握著請柬，心中此起彼伏。

    鄂國公的這封請柬，處處透著詭異。寫信的人並非邀請人，而且一直到最後，鄂國公都沒有說明，要邀請自己的人到底是什麼人。這種古怪的請柬，簡直聞所未聞。

    「呵呵！」

    王沖搖了搖頭，輕聲一笑，準備將這封請柬放回去，束之高閣。但是下一刻，目光無意中瞥過請柬末尾，一道不起眼的金色印記，王沖的瞳孔陡的一縮，就好像被人用針剌了一樣，心中猛地掀起萬丈波瀾。

    「這，這是……，這怎麼可能？！」

    王沖死死的盯著請柬右下角的金色印記，滿眼的不可置信。那是一團金色的火焰，就好像一朵蓮花一樣。而在火焰之中，還有三柄金色的斧頭，和一根十二節鐧。

    「轟！」

    王衝心髒重重一收，霎那間只覺得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往上湧去。他的兩耳轟鳴，腦海中一片空白。

    「怎麼會是……他們！」

    那一剎那，時間都彷彿靜止了下來。電光石火間，無數的念頭從腦海中洶湧而過。王衝心中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他從未想過，隔了一輩子，居然還能見到這個生命中曾經最重要的印記。

    那一剎那，王衝突然明白，為什麼鄂國公會代人邀請了，也明白為什麼他在請柬中始終不說出對方的身份。

    如果是自己記憶中的「他們」，那以他們的身份自然調動得了鄂國公，也自然不會洩露身份。因為，在人們的記憶中……他們根本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放下請柬，王衝心中再難以保持平靜。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去見上他們一面。

    ……

    時間飛掠而過，眨眼之間，便到了約定的六月十七日。

    深夜，天空一片漆黑，只餘下寥寥幾顆星辰高懸在夜空之中。

    到了約定的子時，王沖一身便衣，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的翻過了院牆，一路到了城南樹林的紫林苑。

    那裡，光芒黯淡，一道身影早早的等著，似乎已經有很久了。正是之前那名鄂國公府的護衛。

    和他一起的，還有其他幾名鄂國公府的極武軍。

    「王爺真是信人！」

    看到王沖，那名鄂國公府的護衛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跟我來吧！」

    聲音一落，立即扭過頭來，躍上樹梢，迅速朝著樹林深處而去。王沖二話不說，拔地而起，迅速跟了上去。黯淡的星光中，王沖跟在幾人後方曲曲折折，一路往前而去。整個過程一片靜默，誰也沒有說話，只餘下耳畔一些夜梟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一片黑暗的樹林前，一行人停了下來。

    「王爺果然非凡，這麼久了，你難道就不問問我們是去哪裡，又或者見什麼人嗎？「

    那名鄂國公府的護衛回過頭來，看著王沖道。

    「沒有必要，帶我去吧！」

    王沖一臉平靜道。

    幾人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

    「也是，以王爺的武功又怎麼可能在意這些？」

    說完這句，幾人一頭栽入黑暗的樹林中，王沖迅速跟了上去。下一刻，就在樹林深處，一棟廢棄的古廟出現在眼前，古廟簷牙高啄，上面的屋瓦已經殘破，角落裡，佈滿了一層又一層的蛛網，而就在蛛網中，一尊尊神像倒在地上，地上到處佈滿灰塵。

    「這是？」

    看到這座古廟，王衝心中怔了怔。他在京師中土生土長，前面的十幾年一直過著紈褲子弟的生活，跟著馬周這些地痞無賴到處閒逛，整個京師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但是這個地方，王沖完全沒有什麼印象。

    也完全不知道這片樹林裡還有這樣一座廢棄的古廟！

    轟隆隆！

    就在王沖思忖的時候，那名鄂國公府的侍衛突然上前，俯下身來，從地上抓住一枚鐵環，用力一拉，下一刻，伴隨著陣陣轟鳴，一個巨大的地下通道立即出現在王沖的眼中。

    「異域王，在進去之前有幾件事希望你記著。第一，今晚的事情你絕不可對任何人講起，除了你知，我知，還有國公之外，絕不可再告訴其他人。另外，以後你也不得再談起此事，即便你去找我們國公大人，國公大人也絕對不會承認。」

    「第二，這裡的通道只會使用一次，一次之後，機關啟動，立即塌陷，王爺便不可再來這裡。等會相見的時候，王爺切記，絕對不可問起他們的身份，這是大忌。王爺，如果你答應這些，我就帶你下去。」

    為首的鄂國公府侍衛道。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另外兩名極武軍戰士打了個手勢，下一刻，不知道那兩名極武軍戰士從哪裡摸出三根火把，並且迅速用火石點燃。

    「嗯！」

    王沖沒有說話，只是重重點了點頭。

    為首的護衛鬆了一口氣，這才轉過身，從其中一名護衛手中接過火把。

    「你們兩個在這裡守著，不可以讓任何人靠近。異域王，請跟我來吧！」

    一邊說著，一邊迅速縱入地下通道，只是片刻，那名鄂國公府的護衛迅速消失在下方。

    王沖沒有絲毫猶豫，腳下一顛，有如一縷清風一般，和兩名極武軍戰士擦肩而過，迅速跟著，縱身進入到了地下。

    如果換了其他人，王沖絕不會這麼毫不保留的跟隨對方。進入地下，一旦炸塌通道，就很有可能被困在地底。

    但是這次事件不同，只要請柬上有那個標誌，就算是刀山火海，王沖也會毫不猶豫的跟上去。王沖相信，那個金色印記代表著的那群人，絕對不會對自己有任何的加害之心。

    一路飛掠，王沖很快跟上那名鄂國公府的護衛。

    一股股的氣流迎面吹來，隨著一層層的階梯下去，這處地底的通道，比想像中的要寬敞、乾淨得多。通道迂迴，曲曲折折，漸漸的，就連王沖都在地底判別不出方向。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那名鄂國公府護衛手中的火把快要燃盡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

    「王爺，到了。那幾位就在前面等著，我就不送您過去了！」

    前方，那名鄂國公府的護衛突然停了下來，伸手指了一下前方，神情尊敬無比。某種程度，甚至已經超過了尊敬的範疇，達到敬畏和崇拜的地步了。

    然而儘管如此，王沖卻不覺得有絲毫奇怪，如果自己要見的真的是那些人，那就算他們再尊敬，也絲毫不為過。

    「多謝了！」

    王沖點了點頭，順著那名鄂國公府護衛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就在通道的深處，隱隱有一點火光閃現。雖然王沖極力保持平靜，但是到了這裡，王沖也忍不住心中激動起來，就在空氣中，他已經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一股久遠的，他以為已經淡忘掉的氣味。

    王沖和那名鄂國公府的護衛擦身而過，迅速朝著那處火光所在的地方走去。王衝開始的步伐又急又快，但是漸漸地，就在距離那處火光還有二三十步的時候，王沖的腳步越來越慢。

    近鄉情怯！

    在外面的時候，王衝心中迫切無比，一直急切的期待這次重聚，但是到了地底，到了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地方，王衝心中卻忍不住患得患失，慢慢放緩了腳步。

    「噝！」

    王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情緒，平靜的往前走去。

    「嘩！」

    掀開一道簾子，王沖走了進去，出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間小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在這京師的地下通道中，居然還有這樣的小屋。小屋裡乾乾淨淨，四周是石頭徹成的，一塊塊砌得整整齊齊。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神秘的會面！

    小屋空間很大，但內部卻很空曠，沒有什麼家具。只在房間的中央，放著兩把檀木太師椅。房間裡一片靜謐，而就在太師椅的對面，王沖看到了一道垂下的布幔屏風。而屏風後面，亮著火光，火光透過屏風，映照出幾道魁梧的身影，一個個大馬金刀，從身形上看，似乎也同樣坐在一張張太師椅上。

    幾人雖然僅僅是坐著，一動不動，卻有一股金戈鐵馬，雄壯、威武的氣息有如風暴一般，從他們身上爆發出來，籠罩著整個房間。

    王沖也是經歷過屍山血海，主導過西南之戰、怛羅斯之戰這樣大型的，可以稱得上絞肉機戰役的強大存在，身上的鐵血氣息濃烈無比，但是和屏風後那一道道隨著燭光，燈光搖曳的身影相比，立即稚嫩了不少。

    王沖的氣息就彷彿一把利劍，鋒利無匹，不論是什麼橫亙在面前，都可以一劍斬破。而屏風後那幾道身影，就像一塊鐵，千錘百煉，經過無數次的鍛打，從內到外已經堅硬無比。

    他們既具備刀劍般的鋒利，又彷彿一道偉岸的山巒一般，令人高山仰止，可以抵擋任何的衝擊和鍛打。

    王沖身上的鐵血氣息與之相比，就好像皓月與太陽一般！

    更重要的是，儘管隔著屏風，什麼也看不到，但是王沖已經確定，那幾道身影恰恰正是一生之中最為尊敬，最為感激的人。一剎那間，王沖眼中不由有些濕潤了。

    「哈哈，小子！聽說你殺人不眨眼，一百萬都殺了，外面都說你是殺人大魔王，怎麼？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跟個小女人一樣哭哭啼啼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起。聲音粗獷，蒼老無比，卻又透著一股掩飾不住的豪邁，震得整座房間都簌簌顫抖。

    「老傢伙，怎麼說話的？也不怕嚇著這些小輩！」

    幾乎是同時，屏風後，燭光搖動，另一道聲音響起。那聲音透著一股閱盡滄桑的睿智，又透著一股撫慰人心的力量。

    「沒關係，幾位老前輩說的是，是王沖失態了。」

    王沖擦了擦眼睛，很快平復情緒，不以為意道。儘管被人指責為小女人姿態，但是王沖卻毫不在意，聽著那些熟悉的聲音，聽著那熟悉的埋汰聲，王沖只覺得心中陣陣溫暖。今生今世還能夠再遇到他們，就已經是王沖最大的幸運了。

    從上一世戰死到現在，王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聽過他們的教誨和訓斥了。王沖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就是讓他們抱憾而去，沒有讓他們看到九州的希望，辜負了他們的期待。淚水不自覺的湧出，到了眼眶邊，又被王沖生生擠了回去。

    「哈哈，小子，知道老夫為什麼找你嗎？」

    開頭那粗獷的聲音接著大笑道：

    「聽說你在朝堂上受了點委屈，民間的百姓說你是殺人大魔王，怎麼，受不了了？」

    「沒有。」

    王沖搖了搖頭。

    「哈哈，沒有就好！老夫就是聽說你在大唐受了委屈，特意叫那老小子把你請過來。男子漢大丈夫，受點委屈又怎麼樣？那還不是芥蘚之癢！至於被民間說成是殺人大魔王，換了老子當年，聽到這樣的讚美，非得高興個三天三夜不成。換做老夫的年代，殺一人為罪，殺萬人為雄，殺得百萬人為雄中雄，殺的越多，天下人才會越敬畏。說你是殺人大魔王，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粗獷的聲音，滿是豪邁道。王沖的境遇，到了他的口中，就好像是天下最好的讚美一般。

    「知節！」

    聽到那人的聲音，那道睿智的聲音再次響起，透著一股責怪的味道：

    「你自己這樣就罷了，不要教壞小輩。大隋末年，誰不知道你混世大魔王的名聲，小子，你別聽他胡說！你的事老夫也聽說過，就像你自己說的，大丈夫處世，只要問心無愧就可以了。至於其他人是詆毀還是讚美，都無關緊要，心強則自強，老夫看你武功也達到很高的境界，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大丈夫行事只問對不對，是與非，至於其他人的意見……，即便被天下人誤會，又有什麼可在意的？總有一天，雲霧撥開，天日昭昭，人們總會明白你的苦心！」

    那人的聲音醇厚，帶著一股諄諄教誨的味道，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吹拂進王衝心裡，撫慰著他心中的創傷。

    「幾位前輩教訓的是，是王衝錯了！」

    王沖眼中一片濕潤，低下頭來。那一刻，他彷彿再次回到了末世時代，回到了那間大殿之中，聽著那熟悉的教誨。當年，就在他一生落魄，失去所有的時候，正是被這些前輩帶到山上，傳授他武功，託付他天下，將他捧上兵馬大元帥的位置。

    「前輩……」

    王衝心中喃喃自語，那一剎那，又彷彿回到了以前，心中所有的痛苦都得到了撫慰。

    是啊！

    換了那位老前輩是自己這般境遇，不管多大的誤會和痛苦，他又怎麼可能會在意，就算再大的事情在他口中，都變得無關緊要。就像他們說的「大丈夫行事只問對不對，是與非，其他的一切根本無關緊要」。

    是自己一直迷瘴了。

    「孩子，叫你過來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和之前那兩個聲音截然不同。

    「你做的事情都是對的，但是即便受到再大的誤會，再大的指責，也不要往心裡去。你所求的，無非是心安理得，問心無愧。難不成還是為了其他人的理解和贊同嗎？」

    最後一句，已經帶上了一點點質問的味道。

    嗡！

    有如一道雷霆落下，王衝心中微震，陡然之間彷彿醍醐灌頂一般。

    「是啊！」

    在這個世界的時間久了，不斷的掙扎，不斷的努力，恍惚間已經慢慢忘記了自己的初心。自己從來都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同，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他做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他想要這麼做，而不是任何人的理解。即便被整個世界誤會，即便被整個世界指責，說成是殺人大魔王，那又如何呢？既然一開始就不是衝著這個去的，又何必在意。

    屏風後，火光搖曳，那三道魁梧的身影偉岸的如同山巒一般，雖然始終沒有露面，但三人一直在觀察王沖的反應，見他似乎聽進去了，終於微微點了點頭。

    「小子！你能明白就好，男人做事，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地，哪裡管得了那麼多！中土那麼多的後生小輩，只有你小子最對我胃口，老傢伙們苟活一生百餘年，從來不輕易見人，如果不是聽說你小子鬱結於心，根本不會見你。」

    那粗獷的聲音在房間中再次響起。

    「謝前輩！」

    王沖鼻子微酸，感激道。這輩子能夠再見到他們，就已經無憾了。

    「孩子，知節雖然是個粗人，但話糙理不糙，有道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磨其筋骨。你出生將相世家，是九齡之後，又天賦異稟，在兵道上有特殊的成就，一路過來，雖然屍山血海，但卻非常順暢，沒遇到什麼困難，一點挫折，也是好事。洗盡鉛華方見真金，只要不被擊倒，你就會變得更加優秀！」

    那睿智的聲音在旁邊道。

    「晚輩明白了，多謝前輩賜教！」

    王沖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小子，你明白就好！本來以為你是個榆木腦袋，還要費一番功夫，看起來那些孩子說的沒錯，你還是有點聰明！」

    那粗獷的聲音大笑道。

    「知節！」

    第三道理智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中帶著一絲責怪的味道，但很快就回過頭來，望向屏風外的王沖：

    「孩子，人生在世，不經磨難，不成英雄，只要天下能夠太平富足，只要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那就可以了。」

    「晚輩受教了！」

    王衝回道。

    「哈哈，相見即是有緣，既然你叫了我們一聲前輩，便不能白叫，總歸要送你點東西，不然還不被人笑話死！」

    那粗獷的聲音道。

    「嗡！」

    還沒等王沖反應過來，突然之間地動天搖，三股龐大的精神力雄渾厚重，無邊無際，突然鎖定了王沖，還沒等王沖反應過來，這三股龐大的精神力猛然一拉，瞬間將王沖拖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精神世界中。

    呼！

    狂沙號號，烈火熊熊，還沒等王沖反應過來，一道雷霆般的聲音突然在耳邊傳來：

    「小子，看好了！」

    天搖地晃，陣陣轟鳴，王衝回首望去，一眼看到了在這片天地的中央，三道龐大的身影有如山巒一般矗立，散發出無邊無際的血與火的氣息。

    那一剎那，時間倒流，王沖彷彿穿越了時空，看到了另一個久遠時代之前的印記，那是一個金戈鐵馬的大亂世，天下烽煙並起，豪傑如雲，爭鋒天下，只有那些最傑出的將領，才能脫穎而出，屹立在萬將之巔，成就這個世間的鐵血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