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人皇紀 作者：皇甫奇（連載中）

第四百五十九章餘波！

    想起自己當年的經歷，想起那一場大叛亂中盈山盈野的屍骸，成片成片數不清倒塌的房屋建築，還有那滿目蒼夷、荒涼的大地，王沖心中便陣陣的剌痛。

    在那場大叛亂中，連王公貴族都不能倖免於難，更別說普通的生民百姓。

    這一次的行動本來是千載難縫的機會，只要殺掉安軋犖山，自己就可以避免此後十年的內亂，只可惜，最後自己還是失敗了。

    自己失去了唯一的機會！

    想到這裡，王沖心中就痛苦無比。

    王亙和李林聽到王沖的話，心中都是搖頭不已。對於王沖，他們一直都是非常相信的。

    王沖過去的所作所為，也足以證明他值得這種信任。但是這一次，這種解釋實在是很難讓你相信。

    “爺爺相信你！”

    突然一陣蒼老、威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父親！”

    王亙和李林回過頭，眼中都是一臉的驚詫。

    “孩子，爺爺相信你！”

    王沖的爺爺坐在上方，再次重複道。他原本一直坐在上方，一動不動，但這個時候，卻扶著扶手，緩緩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爺相信你這麼做，必然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爺爺！”

    王沖握著拳頭，眼睛紅紅的。這個時候，再沒有比來自親人的相任，更讓人感到支持的了。

    “告訴我，是和天機術師有關嗎？”

    王沖爺爺站在上方，身體微微前傾道，聲音越發的柔和了。

    “嗡！”

    一竅通百竅通，聽到父親這句話，王沖的大伯王亙和姑父李林都是身軀一震。之前的時候，還覺得王沖的話令人難以信服。

    但是聽到父親的解釋，這一切突然就說得通了。

    “沖兒，爺爺說的是真的嗎?”

    王亙凝聲道。

    “你真的遇到了天機術師？”

    李林也開口道。

    王沖的行為確實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但如果是遇到了某個神秘的天機術數，地一切就不難理解了。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王沖和那個胡人素未謀面，卻對他有如此強烈的恨意，甚至不惜招惹安東大都護張守珪了。

    “這……”

    王沖也怔住了。爺爺的這句話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天機術師”四個字出來，連王沖自己都怔住了。

    他當然不可能見過什麼“天機術師”，不過，從某種程度上爺爺的猜測也不能算錯。

    因為他雖然沒有見過什麼“天機術師”，但他自己就是最強的天“天機術師”。兩世為人，真論對這個世界未來命脈的發展，這個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王沖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是！”

    王沖點頭道。

    “沖兒，能告訴我們那個天機術師的名字嗎？”

    王亙接著道。

    這次王沖卻搖了搖頭。

    “他不肯讓你說？”

    王亙皺了皺眉頭。

    “是！”

    王沖猶豫了一下，咬咬牙，再次道。雖然不願意這麼做，但是眼下看來，就算知道了未來，也有很大的限制。

    在不能說出真相的情況下，這恐怕是最好的，也最能讓人接受的做法了。

    王亙、李林互相看了一眼，都皺起了眉頭。那個“天機術師”不出面，也就沒有辦法尋根究底，知道王沖對他為什麼這麼信賴了。

    不過，天機術師向地位超然，不管是民間還是宮中，他們大部分都極受尊重。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大部分的天機術師也相當脾氣古怪。

    他們向來行事低調，默默無聞，性格怪僻，不願與外人打交道，更不願意名聲被外人知曉。基本上是過著隱士一般的生活。

    王沖說那個天機術師不願意見人，在天機術師中這種性格倒也並不罕見。

    “孩子，即然他不願意顯示人前，那就算了。接下來的事情，你想爺爺怎麼你？”

    依然是王沖的爺爺道。

    “不錯！不管你想做什麼，接下來的事情單憑你一個人的能力都是做不到的。今天爺爺、大伯，還是你姑父都在這裡，你想讓我們怎麼幫你？”

    王亙也開口道，一臉的認真。

    雖然王沖關於“帝國大患”的說法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但是如果王沖僅僅只是想殺一個無足輕重的胡人的話，那麼不管是什麼理由，王亙都可以毫不介意毫不計較的去幫助他。

    一旁，李林也點了點頭。

    血濃於水，雖然他不姓，但也已經是王家的一份子。如果王沖想殺一個人，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幫助他。

    ——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樣。

    王沖沒有說話，心中卻是暖暖的。這輩子，他最珍視的，也最寶貴的，就是這些家人了。

    “爺爺，大伯、姑父，謝謝你們。”

    有那麼一刻，王沖心中真的非常心動，想要再次發起行動，但是很快，王沖就打消了念頭。

    安軋犖山的實力從來都不是關鍵。自己身邊有太多人可以殺掉他了。但是最終，自己的行動全部都失敗了。

    第一次失敗的莫名其妙，連李嗣業都被雷劈了，第二次，直接出現了一堆幽洲勁卒，最後連張守珪這種帝國最頂尖的大人物都出現了。

    就像命運之石一直提醒自己的，想要改變命運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安軋犖山最虛弱，最沒有什麼防備力量的時候，自己都失手了，王沖擔心再進行下去，還會出現什麼的變數。

    而且，安軋犖山現在有了警惕，一定萬分的小心。再加上有張守珪這種絕頂強者守護，已經沒有出手的機會了。

    王家雖然是將相世家，但是對上張守珪這種帝國重臣，邊疆大吏，也一樣沒有什麼辦法。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現在的我還太弱小了，根本殺不了他。至少在幽洲叛亂之前，還沒有人殺得了他。只能待到以後了。”

    王沖心中暗暗道。

    從戰鬥結束到現在，他已經漸漸明白過了，也想明白了很多東西.安軋犖山絕不是什麼小人物。在這個世界，他佔有著極其重要的一席之地。

    他發動的幽洲叛亂，是這個世界的重要進程。如果殺了安軋犖山，那將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所以安軋犖山絕對不能死，至少在他發動幽洲叛亂，完成自己在這個世界的使命之前，根本不可能輕易死掉。

    所以自己才會糾集了這麼多的力量，卻還是殺不了他。所以命運之石才會提醒自己，不要過早的和他“相遇”。

    任何提前的“偶遇”，會導致安軋犖山的實力越發的增強。並且保護他的世界之力也會越來越強。

    因為安軋犖山就算再壞，也依然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而自己，卻“不是”！

    打敗一個人容易，但打敗一個世界卻並不是那麼容易！

    “爺爺，大伯，姑父，我需要你們幫我找一個人！”

    王沖抬起頭來，突然開口道。

    ……

    王沖很快就離開了四方館，王沖的大伯和姑父也一起離開。幾乎是在王沖離開四方館之後不久，一陣輕輕的，像貓一樣的腳步聲從大廳的後方傳出來。

    簾子掀起的，一個滿頭銀絲，面目慈祥的老奶奶端著一盤茶水，從後面走了出來。

    茶盤裡，四個青瓷茶杯裡的茶水早就已經冷了。

    “這孩子看起來心事重重。”

    看著王沖離開的方向，王家老夫人的眼中看起來憂心忡忡。

    “他不說，我們也沒有辦法啊！”

    王家老爺子跟著嘆息道。

    如果王亙和李林在這裡，必然會大為驚訝，因為老爺子現在的態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很顯然，關於什麼“天機術師”的說法，完全是隨口說的。但是不管王亙、李林，還是王沖，全部都被騙過。

    “這孩子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的話，他絕對不會連自家人都瞞著的。”

    王家老夫人嘆息著道。

    一輩子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兩人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王沖的心思。今天晚上的王沖太反常了，但是他卻又好像什麼不得已的苦衷，無法訴說出來。

    兩人經歷了那麼多的浮浮沉沉，事事滄桑，又怎麼會願意讓家裡的小輩為難。所以王家老爺子才會說出那翻話。

    王家老爺子沒有說話，只是大廳里傳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

    從四方館裡出來，王沖心裡亂糟糟。

    雖然和張守珪之間的衝突已經告一段落，但是王沖知道，這件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坐上馬車，王沖先去探望了一翻堂兄王亮。魏安方他們是在醉雀大酒樓的二樓找到他們的。

    他們受傷雖重，但卻並不致命。王沖去探望的時候，他的傷勢已經穩定了下來。

    有專門的人照料，要不了多久的時間，他應該就可以痊癒了。

    只是，他畢竟武功不高，所以受傷之後，還一直陷入在昏迷之中。王沖待了沒多久，知道他沒有危險，便離開了那裡，回到了止戈院。

    山頂上，大風襲襲，雖然夜色已深，但是止戈院裡卻是燈火通明。白思菱、趙紅纓、尹侯、趙敬典，方玄英、徐乾、魏安方、黃芊兒、趙綺琴……，所有人全部都在，一個個站在山頂上，默默的看著王沖，似乎待了很久。

    這一次行動，每個人都受傷不輕。但大家都只是做了簡單的包紮，夜色雖深，但誰也沒有下去休息的意思。

    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藏著一個念頭，這個念頭不解決，誰也不可能睡得著覺。

    “王沖！”

    尹侯第一個往前走了幾步，開口打破了沉寂。她的臉色凝重，其他的人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院落裡的戰鬥結束之後，所有人都按照王沖的吩咐，回到了止戈院。每個人都像尹侯一樣，在等待著一個解釋。

    今天的行動有太多莫名其妙，令人不解的地方了。突然的行動目標，突然出現的一群胡人，然後就是不停的追殺一個看起來不是很重要的胡人。

    但是最後，誰也沒有想到，在這些人的背後出現的是——“張守珪”！

    眾人並不在意為王沖做什麼，就算因此戰死也沒什麼好抱怨的，畢竟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但是眾人需要一個解釋！

    至少要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夜色寂靜，一雙雙眼睛從四面八方望向王沖，似乎在期待著什麼。誰也沒有說話，山頂上除了呼呼的風聲，其他什麼也沒有。

    王沖緩緩的抬起頭來，這一剎那思緒起伏，無數的念頭像電光一樣從腦海中飛掠而過。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們太多！”

    王沖的聲音在夜色中飄蕩，迎著眾人的目光，王沖的眼神慢慢變得堅定起來：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告訴你們，今天的事情，你們不會後悔的!”

    山頂上，靜悄悄的。

    眾人盯著王沖，王沖也盯著眾人，誰也沒有說話。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氛在虛空中飄蕩。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靜止了下來，每一秒都被拉伸的無限漫長。

    “我相信你！”

    白思菱突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第一個打破寂靜。

    “雖然還是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我相信你！”

    “哈哈，我也相信你。我沒那麼多好奇心，就像在試煉任務中一樣，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

    第二個走出來的是徐乾。

    王沖心中某個柔軟的角落被觸動了一下，眼中突然有些濕濕的。

    “呵呵，就憑你那句話，你就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你。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召呼，我們趙家絕對全力以赴。”

    趙紅纓也微笑著走了出來。

    這不是她第一次和王沖接觸。王沖早已用自己能力和行動證明了自己，她那個時候選擇了相信王沖，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會懷疑他。

    “謝謝。”

    王沖感動道。

    “呵呵，少爺，你不必跟我解釋什麼。無論是你決定做什麼，不管是在哪裡，我都會站在你的身邊。”

    片刻之後，趙敬典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自然而然的站到了王沖身邊。他只是早早的在山上等著，才會和眾人站在一起。

    對於自家少爺，他從來都沒有懷疑。如果不是為了避免被誤會，他甚至站都不會站出來，連這翻話都不會說。

    有了白思菱、趙紅纓、徐乾、趙敬典他們出面，接下來就有越來越多的人走了出來。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

    尹侯、陳不讓、孫知命、莊正平、池韋思、尹侯……，一道又一道的人影走了出來。

    每個人都說著最樸實的話，用最簡單明了的行動，表明著對王沖的支持！

    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

    黑夜寒冷，然而看著一雙雙熟悉的目光，看著那些目光中堅定的信念和支持，王沖只覺得心中暖烘烘的。

    蒼松不經歷風雨，長不出“風骨”，玉石不經歷雕琢終不成大器！

    這一次的行動並沒有挫敗眾人，反而讓眾人的心貼的更近。恍惚中，王沖好像看到了一雙無形的翅膀正緩緩的舒張。

    那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自己日後的班底，盟友、可以肩並肩戰鬥的伙伴，正在緩緩成形！

    ……

第四百六十章劇變！（一）

    白思菱、趙紅纓、徐乾等人很快走了，趙綺琴、黃芊兒等人也跟著消失不見，魏安方等其他止戈院的人也離開這裡。

    這個夜晚，很多人都下了山。

    如同王沖一樣，他們很多人也需要回去一趟，在發生了這麼多事之後，給家中一個解釋。

    原本密密麻麻的止戈院中頓時突然之間就安靜了下來，只餘下寥寥的燈火在寒風中搖曳、擺動。

    “咕咕！”

    一陣夜鷹的聲音突然從頭頂上傳來，帶著呼呼的風聲，向著山頂飛了下來。

    “還有多久？”

    夜色寂寥，王沖站在山頂的邊緣，負著雙手，俯瞰著漆黑群山，一動不動。夜風襲襲，吹動他的袍角，發出呼呼的聲音，令人越發的感到寒意。

    “禁軍的人已經在出動了，大理寺那裡聽說已經派出了人馬，正在往這裡趕來。而宮裡面，聽說也有動靜，……”

    黑暗中傳來老鷹的聲音，充滿了憂慮。

    他站在王沖的身邊不遠處，肩膀上棲息著那隻剛剛從天空飛下來的夜鷹，一張剛剛讀完的白色紙條被他丟棄，扔在風裡，碎片到處飛揚。

    衝動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醉雀大酒樓死了不少的胡人，京城邊緣的那座院子裡，也有不少的幽洲逆卒死在那裡。

    天子腳下，京師重地，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涉及到了武裝械鬥，還有張守珪這種頂級的帝國邊疆重臣，禁軍和大理寺那邊不可能視若無睹。

    之前的戰鬥的時候，這些勢力還可以說是反應不及。只是如今，塵埃落定……，毫無疑問，這些人是來抓王沖的。

    “另外，鴻臚寺的人正在四處活動，他們恐怕比其他人來的還要快!”

    最後一句說完，老鷹眉宇中籠罩著濃濃的陰雲。

    王沖和鴻臚寺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衝突了。這一次的事情，本來按道理和鴻臚寺是無關的。

    但是這一次死傷了不少的胡人，有一些還是京師的大胡商，這恰恰是鴻臚寺的管轄範疇。

    鴻臚寺地位獨特，權利很大。他們想對付王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以往的時候

    ，礙於王家的權勢，加上王沖的小心，根本沒有給他們機會，所以一直奈何不得他。

    但是這一次……

    卻是王沖主動送上去的!

    王沖神色平靜，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意外。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早在行動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面臨牢獄之災。

    但是王沖並不畏懼。

    如果王沖貪圖功名利祿，他會畏懼；如果王沖貪生怕死，他也會畏懼。但是兩世為人，所有這些王沖早已看穿。

    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只因為一個目的，只為了一個理由。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這是另一個世界的名言，也是王沖用來勸慰自己的名言。

    所以不管大理寺，還是鴻臚寺，王沖都毫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知道了。一會兒不管是大理寺，還是鴻臚寺的人出現，都不必阻攔。讓他們來就是了。”

    王沖擺了擺手，心不在焉道。

    “這……，是，公子！”

    老鷹咬了咬牙，終於低下頭來。

    王沖沒有再說什麼，黑夜中傳來呼呼的風聲，這些風吹亂了星辰，也吹亂了王沖的心緒。

    沿著止戈山的背脊，王沖漫無目的的一步步往山下走去。伏擊安軋犖山的行動已經失敗了，過了今天之後，他需要好好的理理思緒，認真的思考以後到底該怎麼做，又該做些什麼？

    不理清這些，王沖心中就永遠無法平靜下來。

    ……

    時間緩緩的過去，王沖一個人漫步在群山之中，沒有讓任何一個人跟從自己。

    不知不覺，東邊的天空都已經漸漸泛白。王沖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麼下去，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和他想像的遠遠不同。

    “咕咕！”

    一陣奇異飛鳥叫聲突然傳入耳中，這叫聲和群山中的叫聲截然不同，打破了山林的寧靜，也打破了王沖的思緒。

    王沖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抬起頭來。透過濛濛的天空，昏暗的光線，王沖一眼看到西南的天空，一隻巨大的大鳥正疾若閃電的向著自己飛來。

    那隻大鳥似鷹非鷹，似雀非雀，它的體型龐大，渾身透著一股金色，比普通的鷹隼大了兩倍以上。

    然而最吸引人注意的，卻是它腳上兩隻火焰一般的紅色圓環。

    “嗡！”

    看到這隻大鳥腿上的紅色圓環，王沖原本迷濛的眼神，就好像被火灼了一下，突然之間清醒。

    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從心中湧起，王沖渾身打了個激靈，此刻哪裡還有一點點睡意。

    王沖認得這隻大鳥。

    這是一隻鷹、鵲混血的異鳥，來自西域的戈壁灘，性情兇猛，速度極快，可以捕獵站在天空金字塔頂尖的“海東青”。

    王沖曾經在老鷹那裡見過。

    但是這一切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隻老鷹貶謫之後花費無數心血和精力訓練出來的“鷹王”早在半年多前，就已經被王沖送給了獨狼，帶到了帝國的西南。

    這只鷹王性情兇猛，力量極大，可以突破海東青之類的空中禽鳥封鎖。所以王沖送給獨狼的時候，交待的非常清楚。

    這只鷹王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出現極其危險的情況，有極其重大的事情要匯報，絕對不能輕易動手。

    所以，儘管獨狼手上帶了這只鷹王，但是他從來都沒有用過。平常消息往來，都是普通的方式。

    這只鷹王突然出現在這裡，只代表了一種情況，那就是帝國的西南發生了劇變，而且還是極其重大的變化。

    “怎麼會……，明明交待過的，為什麼會動用這隻鳥？”

    王沖眉頭急跳，突然有種極其不好的感覺。

    呼！

    就在王沖沉思的剎那，風聲呼嘯，鷹王眼神銳利，目光雪亮，撲打著兩隻巨大的金色翅膀，減緩速度，向著王沖落來。

    王沖下意識的伸出手臂——

    “轟！”

    天搖地動，幾乎是同時，一陣冰冷的，令人戰栗的聲音突然在王沖腦海中響起：

    “宿主生存一年，命運能量點累積超過400點，正式開啟'命運的試煉任務'。完成任務，宿主將獲得新的稱號'命運的掌控者'，大幅強化宿主的生存能力，強化對抗世界的束縛，以及命運主宰的能力。同時，開啟全新的獎勵內容。”

    “任務失敗，宿主死亡，重新尋找新的宿主！”

    轟，聽著腦海中那充滿警告味道的聲音，王沖心神劇震，然而還來不及多想，下一刻，轟隆隆，無盡的血光洶湧而來。

    王沖的眼前，整個天地彷彿籠罩了一層血紗。所有的一切都透出一股濃郁的血色。

    同一時間，無窮的影像彷彿潮水一般撲面而來……

第四百六十一章劇變（二）

    “命運的試煉，任務內容：

    “專諸剌王僚，慧星襲月，聶政之剌韓傀，白虹貫日”，帝國的崩塌，絕非一朝一夕，而有毫末可見！……”

    轟！

    剎那之間，王沖眼前血光大盛，無窮的幻像撲面而來。轟隆隆，一片巨大的陸地呈現在王沖的面前。

    中土大地！

    雖然是第一次見到，但王沖卻確信無疑。

    但是下一刻，轟隆，天塌東南，地陷西北，就在王沖的目光中，西南大地轟然崩塌，一片血光沖天而起，並且迅速化為一片滔滔的烈焰，由西南大地席捲整個神洲。

    只是須臾之間，整個龐大的陸地便陷入了熊熊的火海之中。

    “啊！——”

    大地沉淪，一陣淒厲的慘叫聲突然傳入王沖的耳中，彷彿要撕裂人的耳膜。接著，一個人的慘叫聲，變成了十個，數百個，成千上萬個……，無數人的慘叫。

    轟隆隆，無數的建築物紛紛倒塌，在火光和濃煙中化為焦土。屍體，無數的屍體，老的，少的，青壯年的，嬰幼兒的，女人的，男人的……，成千上萬的屍體在濃煙和火光中堆積在一起，化成一座座屍山擠滿眼前，遍布整個大地。

    在屍山與屍山之間，濃稠的血液洶湧澎湃，猶如江海呼嘯而出發，鋪滿整個神洲大地。

    王沖耳中聽到了無窮交錯摩擦的金戈之聲，看到茫茫無盡、呼天蓋地的異邦騎兵和戰旗，在中原的大地上縱橫馳騁!

    天空染紅，大地淪陷……

    在最後一幕，王沖看到是無數在血海中飄浮的累累的白骨，還有在烈火和濃煙中重重倒下的龍旗。

    這個綿延了近三百年的盛世帝國，一個繁衍了三千多年的中原文化隨之化為灰燼……

    “呼呼!”

    一陣陣呼呼的氣流聲傳入耳中，王沖睜開眼，天空中，那隻巨大的金色“鷹王”這才堪堪落到手臂上。

    “任何事情的發展，皆有端倪可尋。興與衰，生與滅，任何帝國的更替，文明的生滅都有其脈絡。”

    “當西南崩塌，大地崩傾，一個綿延了三百餘年的帝國行將耗盡它的最後一分力氣，在落日的餘暉中，轟然倒下。'秦失其鹿，天下逐之'，死神行走於大地，號角已經吹響。當一個龐然大物轟然倒下，吸引的將是飢餓的群獸！”

    “這是最後機會，要么挽救這場戰爭，要么在死亡的深淵中越滑越遠，直至毀滅！”

    “命運的試煉——'帝國的輓歌'正式開始！”

    ……

    當金色的鷹王雙翅收攏，站在王沖的手臂上一動不動的那刻，王沖腦海中命運之石最後的一縷聲音也隨之消失不見。

    看著手中那隻鷹王，王沖只感覺一股寒潮撲面而來，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南詔之戰！

    聽著腦海中那陣洪鐘巨呂，充滿警告味道的聲音，王沖腦海中只能想到一件事情。

    只有西南的南詔之戰才能配得上命運之石的那些警告。但是怎麼可能？南詔之戰不是還有半年才會發生嗎？

    為什麼會是現在？這完全令人無法接受。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帶著最後一絲希冀，王沖唰的一聲拆下了鷹王腿上的金屬圓筒。

    金屬圓筒裡只有一封皺巴巴的信，信上的字跡非常潦草，看得出來是在非常緊急的情況下匆匆忙忙寫出來的。

    信紙上甚至還有點點的灑下的鮮血。

    但是信紙上的字跡，王沖還是一眼認了出來，正是獨狼的字跡。這半年多來，他已經從老鷹那裡看到過大量這樣的字跡了。

    “致衝少爺：

    獨狼奉上。”

    “按照公子吩咐，進入西南之後，屬下每多與劍閣太守張虔陀接觸……，西南生變，危急萬狀……”

    接下來便是一陣潦草，信箋上顯出許多黑炭灰的痕跡，似乎是在某個民家的灶爐旁寫出來的。

    “蒙舍詔帝國國主閣羅鳳妻女入境劍閣……，按照公子吩咐，密切監視張虔陀公子，然而張虔陀公子並無可疑……”

    “閣羅鳳妻女逗留十五日！ ”

    “一切正常，屬下並無任何的發現！”

    “十五日，屬下進入太守府，拜見張虔陀。張不在……，侍女橫互，張虔陀公子被殺，橫屍府上……，閣羅鳳妻女被殺，護衛被碎喉……震驚！太突然了！怎麼會？”

    “太守府起火……，離開太守府，發現陌生黑衣人出沒，實力極其強大，屬下不是對手!”

    “蒙舍詔攻城，城破！按照公子吩咐，屬下及時趕往城主府，張虔陀返回府中，拔劍準備自殺。屬下救下張虔陀，準備離開，突然有大量黑衣人出現，屬下重傷……”

    字跡越往後面越潦草，很多字跡都分辨不清。似乎受到身上傷勢的影響，獨狼完全是想到了哪裡寫到哪裡。

    “是獨狼的血！”

    王沖突然醒悟，信箋上的那點點灑下的血跡，就是獨狼的血。西南的事情一向是王沖關注的重點，所以獨狼離去之前，王沖曾經吩咐過，關於張虔陀的事情，事無鉅細一定要全部匯報。

    獨狼受了傷，但是倉促間發生的事情又太多太突然，又不可能全部寫出來。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想到哪裡寫到哪裡。

    “……城中除了大唐、蒙舍詔，還有第三股勢力。屬下親眼看到他們屠殺蒙舍詔的騎兵！城中起火，到處是屍體……”

    “黑衣人到處在追尋張虔陀，他們一言不發，完全不在乎我，所有的攻擊全部對準張虔虔，似乎必須得到張虔陀的屍體而後快。……不明白，如果想殺張虔陀，一早在城主府中，張虔陀準備自殺的時候，他們有很多的機會，為什麼那個時候不動手？”

    “……張虔陀還昏迷中，已經服下公子的藥。又太多令人迷惑的事情了。今早的信鴿被人捕獲，城中的消息全部禁絕，無法傳達出去，是黑衣人！”

    “情況緊急，城中到處是蒙舍詔的騎兵，幸而之前按公子的吩咐已經準備了一條秘道……”

    “那些人死追不放，隨時有被發現的危險，沒有傳遞消息的機會！沒有傳遞消息的機會……”

    “明天將最後一次嘗試，少爺放心，屬下一定不負使命，將張太守送出！”

    ……

    信箋說至此處，便再沒有下文。

    一切已經確定無疑了。

    南詔之戰！

    真的是南詔之戰！

    王沖心中的最後一絲希冀在看到此處也隨之泯滅了，心中一片冰冷。而在冰冷之後，則是一陣前所未有的繁亂、焦躁和不安！

    眼前什麼也沒有，但是王沖耳中卻有轟隆隆的巨響，冥冥中，王沖彷彿看到了帝國的西南大地正在陷落、崩塌，烈焰沖天而起，一股濃烈的危機感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王沖喃喃自語，腦海中一片混亂。

    天空漸漸拂曉，遠遠的，王沖彷彿聽到帝國的城門緩緩打開的聲音，京師之中還是一片歌舞昇平，然而除了他之外，沒有明白這個帝國正在面臨著什麼。

    安軋犖山的剌殺已經失敗了，王沖萬萬沒有想到，南詔之戰卻也會這個時候開始。

第四百六十二章暴風雨前的平靜（一）

    蒙舍詔和烏斯藏大軍聯合，安東都護府十八万精銳大軍全軍覆沒，整個南方門戶大開，生靈塗炭!

    然而這還並不是最嚴重，當老虎露出老態，就連猴子也敢騎到它的背上。

    潘多拉的魔盒已經打開，等待這個帝國的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

    電光石火間，無數的念頭掠過腦海，王沖只覺得渾身發冷，背脊發涼！

    “不行！這一切還沒有發生，朝廷也還沒有做出決定！只要避免調動十八萬安南精銳，孤軍深入，一切就還有機會！”

    王沖心中念頭電轉。上輩子王家已經沒落，自己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破落世家子，根本無法介入那種層次規模的帝國戰爭。

    但是現在不同，王家還沒有隕落，和宋王的結盟還固若磐石。只要說服大伯和宋王，一切就還有機會。

    “不行！我現在就必須是去見大伯和宋王！”

    王沖霍的轉過身來，想也不想的就要往山下行去。大伯和宋王在兵部擁有巨大的影響力，只要藉助他們阻止朝廷出兵，那麼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南詔之戰未必一定會發生！

    至少，如果十八萬**精銳沒有全軍覆沒的話，那麼一切都會截然不同。

    “王沖！你想去哪裡？”

    就在王沖轉過頭來的剎那，光芒一閃，天地間突然一聲冷厲的大喝傳來。一道人影彷彿大鳥一般突然從山腰處茂密的樹林中沖天而起，轟隆一聲，重重的墜落在王沖面前：

    “鴻臚寺辦案，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那人神色冷厲，白衣飄飄，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山巒般厚重的氣息。

    看到這名白衣人身上的鴻臚寺的標誌，王沖頓時臉色大變。

    “嗡！”

    王沖想也不想，身軀一縱，猛然朝著另一個方向縱了出去。他從不懼怕鴻臚寺的人，就算身陷牢獄也毫不在乎。

    但是絕對不是這個時候，絕對不是現在！

    轟！

    然而幾乎是在王沖縱出去的同時，轟隆一聲，又一道白影猶如木樁般筆直的從天空墜下，橫亙在王沖的前方。

    那人神色冰冷，胸膛上的鴻臚寺標誌極其醒目。

    “王公子，請吧！”

    “你是逃不掉的！”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你還想跑嗎？”

    ……

    一個個冰冷的聲音，猶如洪鐘大呂在天空迴盪，伴隨著這聲音，轟轟轟，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從天空墜落。

    兩道，三道，四道……，四面八方，短短時間內，六道冷酷的身影同時落了下來，如同巨靈神一般，將王沖團團圍在中央，阻斷了他所有的去向。

    這些人，至少都是玄武境的高手！

    輕風掠過，山林中人頭攢動，遠遠近近，借助著拂曉的晨曦，王沖看到了宮廷的禁軍，大理寺的獄衛，宗人府的高手……，一個個將這裡團團包圍，正往山頂而來。

    經過一夜的時間，他們終於趕到止戈院了。

    王沖心中一冷，瞬間停下了腳步！

    ……

    轟！

    當王沖被捉拿入獄的消息傳開，整個京城都轟動了。

    昨夜的動盪，但凡在京師有頭有臉的勢力就沒有不知道的。所有人的都在關注著這件事情的發展。

    而在朝廷上，這件事情也演變成了一件大事。抓到這麼大的把柄，姚家、齊王固然是在後面推波助瀾，極力渲染這件事情，但是最令人驚訝的，還是禁軍、大理寺、鴻臚寺三方同時爭奪王沖這件事情的管轄權和關押權。

    這件事情在以前還從來沒有發生過！

    這件事情傳播開來，就連京師的百姓之中也是沸沸揚揚。但當更多的細節從朝廷傳播開來後，就連民間也是一片熱鬧。

    皇城之地，天子腳下，王沖大白天的帶著數百的高手衝進醉雀大酒樓，而且二話不說的就開始拔刀殺人，這種事情就算是放在三百年的皇城內都不多見。

    而事情之中牽涉到的眾多世家、門閥貴族，還有昆吾訓練營、龍威訓練營、神威訓練營三大帝國訓練營的學生，更是讓京師的百姓一個個打了雞血一樣。

    這件事情裡面充斥了太多謎團了。

    如果說最開始王沖為了自家的表兄在醉雀大酒樓里大打出手還可以理解，那里後來放著酒樓裡的其他一大堆人不管，盯著一個安東大都護張守珪麾下的幽洲小胡人死追不放則絕對是個神轉折。

    更別提王沖還當著張守珪的名，殺了他名下的另一個胡人。而後者跟王沖更是素未謀面！

    這裡面有太多太多的疑點了！

    為什麼王沖要這麼做？單單為了王亮報仇，真的用得著這麼大動干戈嗎？還有那個胡人，為什麼明明和他素未謀面，王沖卻一副和他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而王沖關押的第二天，隨著事情進一步的發展，當一個大人物被捲進來的時候，就說是京師中看熱鬧的百姓，就連一直在背後推波助瀾的姚家和齊王也目瞪口呆。

    安氏四兄弟，安軋犖山和安文貞，安孝節的另外一個結拜兄弟，居然是安北都護府的副都護,安思順！

    “轟隆！”

    當這個消息爆出，別說姚家和齊王，就連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王家都是大為吃驚。

    王沖的一次行動不止得罪了安東大都護張守珪，居然還同時得罪了安北副都護安思順！

    在大唐帝國，安思順的地位雖然還比不上漢人中的張守珪、王忠嗣，也比不上胡人中資歷深厚之輩如夫蒙靈察，但是做為同時應對東、西兩大突厥汗國的存在，安思順的地位絕對不下於哥舒翰之流！

    甚至某些方面還猶有勝出！

    而且和很多人想像的不同，安思順雖然高高在上，位居安北的副都護，但是他的年紀極輕。

    帝國的六大都護府中，他絕對是年紀最輕，上升最快的副都護，未來的潛力無窮。

    王沖的一次行動得罪了張守珪還不夠，居然還得罪了北庭的安思順，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朝廷裡本來就已經激烈的爭論，更是吵的地覆天翻！

    但是不管爭論的如何激烈，王家卻是在整件事情中保持了極大的克制！

    ……

第四百六十三章暴風雨前的平靜（二）

    老鷹見到王沖已經是六天之後了。

    在整件事情在京城鬧得滿城風雨的時候，只有王沖一系的人還保持著極度的理性。不是因為王沖告訴了他們，而是因為他們對王沖還保持著極大的信心和信念。

    這是一種強大的凝聚力。

    “進來吧！”

    一個聲音傳入耳中，高高的台階上，一名大理寺的高手冷冷的看著老鷹，終於發出了通行的信號。

    “多謝！”

    老鷹長出了一口氣，舉起袖子，拱手道了一聲謝，然後大步向裡行去。而這，已經是在老鷹交出兵部令符的兩個時辰之後了。

    在進去之前，老鷹最後再打量了一眼，這是一座飛簷斗拱的古典衙署式建築，青色的屋瓦，周圍鬱鬱蔥蔥，種滿了高大的樹木，看起來深幽寂靜。

    但事實上，這裡卻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監獄！

    ——這裡不是大理寺，也不是鴻臚寺，更不是禁軍的地盤，而是王沖現在關押的地方，任何人，哪怕是擁有兵部的令符，就像老鷹一樣也絕不能輕易靠近。

    整個京師，現在再沒有比王沖的事情更轟動的了。一個帝國的大都護，一個帝國的副都護，還有一個將相世界，再加上兩個帝國的親王和姚家……，再沒有比這件事情影響力更大的。

    這是整個中土的頂級遊戲！

    各種勢力在背後互相博弈，禁軍、大理寺、鴻臚寺三方力量也在背面全力爭奪王沖事件的管轄權。

    但是三方誰也不能如願，最後的結果，就是在京城的西北建立了這座三方共管的臨時監獄，做為王沖的監禁之地。

    整座“衙署”周圍全部都是禁軍守衛，間雜著大理寺、鴻臚寺的高手，三方互相監視，互相監督，同時又共同守護，戒備森嚴，外人根本無法接近。

    “公子！……”

    老鷹收回目光，眼中掠過一抹擔憂的神色，在那名大理寺高手的引領下，很快踏進了這間“衙署”。

    衙署裡面，幽暗寂靜，只有微弱的光芒射進來。而地面都是青色的石板磚，踏在上面陣陣的冷氣直透上來。

    長長的甬道裡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一名名大理寺，鴻臚寺的高手駐守在裡面，一個個眼神凌厲，看見老鷹很是不善。

    現在的朝廷裡面，最想對付王沖，重辦他的，就是大理寺和鴻臚寺。老鷹的身份在他們面前，早就不是秘密。

    只不過，儘管很想重辦王沖，但是大理寺和鴻臚寺之間彼此也同時在爭奪王沖的管轄權。

    與王沖的行為無關，而是有關大理寺和鴻臚寺的威信。

    這才給了王沖和老鷹機會！

    老鷹沒有理會周圍不善的眼神，低下頭，往前走去。在這間“衙署”的地下最深，老鷹終於見到了王沖。

    “公子！”

    看到王沖的第一眼，老鷹就忍不住眼睛一酸。隔著一格格的柵欄，王沖長髮披散，遮住臉頰，盤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就好像木雕一樣。

    整整六天的時間，王沖皮膚蒼白，形銷骨立，就像變了一個人般。

    跟著王沖這麼久，王沖給老鷹的印象，一直都是那種意氣分發的樣子。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王沖這種憔悴的樣子。

    “老鷹，你來了！”

    似乎聽到了老鷹的聲音，王沖渾身顫動了一下，終於慢慢的扭過頭來。他的臉皮深陷，眼圈深黑，看起來就好像很長時間沒有合過眼一樣。

    在他的周圍，散落著很多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很多東西。看起來，這段時間王沖一直就在做這個一樣。

    “公子，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出去的！”

    老鷹三兩步衝過去，握住監牢的柵欄道。

    “放我出去？呵呵，你以為我是在擔心這個嗎？”

    王沖笑道，搖了搖頭，滿頭披散的長發立即隨著波浪般搖動起來。

    雖然看起來憔悴不堪，但王沖的精神卻極其亢奮，他的眼神明亮，看起來比普通人還要精神。

    然而王沖越是如此，老鷹心中就越是擔心。

    “老鷹，不說這個了。我問你，有獨狼的消息嗎？”

    王沖問道。

    “沒有。”

    聽到王沖說起正事，老鷹搖了搖頭：

    “我們和獨狼之間所有的聯繫全部切斷，就算要得到最新的消息，也要六天之後！”

    王沖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的神色，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獨狼雖然凶悍、勇猛，但卻極其謹慎。他已經按照我的吩咐，提前挖掘了藏身的秘道，沒有意外，他絕對可以安全離開的。”

    “生死有命，我和獨狼他們都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就算遇上什麼，大家也早就有心理準備。所以公子根本不用擔心。”

    老鷹平靜道。獨狼武功高強，早已達到了玄武境，就算有人想殺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相比之下，他反倒更擔心眼前的王沖。王沖現在的狀態明顯不妙！

    而且，在老鷹內心深處，還有一個深深的疑惑。

    西南劍閣的事情，不管是真是假，也都是一座城池的事情。像這樣的事情，在北庭、在安東，在安西，在隴西……，常常發生。

    往往一座城池會不斷的反复爭奪，丟失、佔領，丟失、佔領……，在邊陲地帶，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但是在王沖這兒，這件事情卻顯得極其不同。現在仔細回想起來，王沖從四方館見過九公和王亙王大人，甚至回到止戈院的時候，其實都還是很正常的。

    一切的變化，全部都出在獨狼的那封信上。

    王沖沒有說話，不管是獨狼還是張虔陀，王沖都不希望他們出事。獨狼已經和自己征戰過幾次了。

    不止是屬下，內心中，王沖也當他是志同道合的盟友。在王沖的身邊，像執行力極強的高手實在太少了。

    這次的蒙舍詔攻城事件，獨狼已經充分的證明了自己。

    而張虔陀雖然性格古板，缺乏變通，卻是不折不扣的忠臣。一個能夠為帝國盡忠節烈的人，絕不應該是這種下場。

    而且王沖身邊最需要的就是這種人。

    另外，這件事情還有太多的疑問。劍閣城已經被蒙舍詔佔領，當年的事情，本來就是一個巨大的懸案，如今，除了獨狼和張虔陀，恐怕再沒有人能說清楚這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了。

    王沖必須親自找他們問問。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飛閃而過，王沖很快就定下心來。相比起劍閣城中的事情，眼下還有一件更大的事情，是他所關心的！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牢獄中的王衝！


    “老鷹，外麵的事情怎麼樣了？”

    王衝道，微微抬起頭。

    “大理寺、鴻臚寺現在攔得很緊，禁軍裏麵，也有人反對我們，不過，托烏茲鋼劍的福，反對我們的人聲音很小，禁軍大部分還是支持我們的。要不是有他們幫忙，這裏麵，我們恐怕連進都進不過。大理寺和鴻臚寺早就把公子拉到他們的私建的暗牢去了。”

    老鷹道，聲音很是不滿。

    王衝笑了笑，他早前在禁軍裏麵大肆售賣烏茲鋼，這個時候卻轉變成了最大的優勢。就像老鷹說的，現在禁軍裏麵，就算互相對立的兩方派係，恐怕也不希望他死，而是盡力在保他。

    畢竟，烏茲鋼劍的秘密可是掌握在他一個人的手裏。

    “我大伯那裏怎麼樣？”

    王衝問道。

    “不行！”

    老鷹搖了搖頭，眉宇間掠過一抹艱澀的神色：

    “大理寺和鴻臚寺現在根本就不讓王家的人進來，我也是宋王花了很大的代價，又弄了兵部的符令，這才能夠進來。但就算是這樣，也在外麵磨了我很長的時間。王大人那邊，恐怕短時間內根本不能進來！”

    “告訴他，無論如何，一定要他進來一趟！”

    王衝突然認真道：

    “另外，你告訴我大伯，接下來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也無論聽到了什麼事情，在見到我之前，都讓他和宋王殿下絕對不要發表意見！任何的意見!這一點很重要，老鷹你記住嗎？”

    “啊！”

    老鷹微微驚訝一聲。王衝說這翻話的時候表情非常的嚴肅，就算是老鷹也很少見到他這種樣子。

    “公子，可是要出什麼事了嗎？”

    老鷹道。

    他跟著王衝也不算短了。每當王衝臉上出現這種神情的時候，絕對都是有大事發生。

    “老鷹，你記得我的話。記住一個不漏的告訴他！”

    王衝搖了搖頭，神色前所未有的認真道：

    “另外，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給你！我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

    “公子請說，屬下一定全力以趟！”

    老鷹也認真道。

    “很好！”

    王衝右手食指彈出，指尖朝下，頂住地麵上一張窄窄的紙片，輕輕一劃，那張紙片立即如同箭矢一般飛了出去，飄向了老鷹手中：

    “這是我規劃好的地圖，老鷹，我要你在這段時間，幫我把靈脈賣出去！”

    “!！！”

    老鷹臉上原本鎮定的神情，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瞬間蕩然無存。

    “公子！！”

    老鷹聳然一驚，幾乎是驚駭的看著王衝。

    “公子為什麼要把靈脈賣掉？”

    這個消息太突然了，以致於老鷹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王衝手中擁有大量的資本，海德拉巴礦石、龐大的財產、止戈院、靈脈等等，但是最重要，最獨特，也最具份量的，不是王衝的海德拉巴礦石，而是距離京城幾十裏外的那座靈脈。

    海德拉巴礦石遲早會消耗一空的，但是靈脈卻是可以一代代不斷的傳承，替王衝，甚至王氏一脈不斷聚斂人才，收買人心的存在。

    隻要有這座靈脈，不管是如何的跌宕起伏，或者是王朝更迭，王氏一族都能憑借這座靈脈長寵不衰，保持住自己的地位。

    王家或者以前沒有什麼根本，但是自從王衝發現那座靈脈之後，毫無疑問，那座“靈脈”就成了王家的根本。

    隻有瘋子才會想到把那座靈脈賣掉！

    早知道這樣，王衝當初又何必得罪大皇子呢？

    “老鷹，聽我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沒有瘋，也沒有失去理智！至於靈脈，你照我說的話去做就是了！這件事情必須要做。”

    王衝道。

    他的神情定定，目光雪亮，一點都沒有瘋狂的樣子。老鷹的想法他又哪裏不知道，如果是正常的情況下，他又怎麼會做出這種決定。

    但是在監牢裏關了六天，賣出靈脈恰恰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

    王家是不可能傳承百代下去的。

    老鷹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一場巨大的浩劫正在襲來。正在西南醞釀的那場風波，並不是什麼局部的戰場，而是一場巨大浩劫的開端。

    當這場浩劫襲來，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沒有意外，連那座靈脈都會爆炸，又哪裏來的傳承百代？

    現在的王衝擔心的並不是這座靈脈可以給王家帶來的利益，而是西南那場即將撼動整個帝國的戰爭。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無論自己的計策能不能生效，不管能不能阻止，王衝都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

    現在整個帝國還懵懵懂懂，甚至很多人連閣羅鳳進攻大唐，西南城池失守的消息都不知道。

    獨狼的消息遠比朝廷要快得多，王衝當初安插進的那枚棋子，如今終於發揮了效果。

    相比於朝中的那些大臣，王衝更早的知道西南發生了什麼。也更早加知道，自己即將麵對是什麼。

    隻是，王衝卻無法警告朝堂上的那些重臣。

    國之大事，遠不可能憑借獨狼的一封信就偏聽偏信的。大唐有自己的渠道消息，即便是王衝也隻能靜靜的等待消息的引爆。

    大唐、蒙舍詔、烏斯藏，在平靜了數十年之後，陸地上的三大帝國即將迎來幾十年來從未有過的巨大的戰爭。

    這場戰場涉及到了五十多萬的對手，十八萬的大唐精銳，加起來總計近七十萬人的戰爭規模。

    這種規模不管是在幽洲、北庭，還是安西、隴西，都是從未發生過。即便放眼大唐的曆史，這種近七十萬人的龐大戰爭發生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鮮少發生。

    大唐已經滑入了衰落的深淵！

    王衝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避免這場戰爭。而一旦戰爭避免不了，王衝就必須做最壞的準備。

    一場前所未有的龐大戰爭，涉及七十萬職業軍人的戰爭，絕對不是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勢力可以簡單抗衡。

    要想改變這場戰爭，改變大唐的命運，就必須擁有一樣東西：

    錢！

    大量的錢！超出任何人想像的龐大財富！

    戰爭從來都不是簡單的器械拚殺，而是經濟的戰爭！要想發起一場戰爭，必須擁有龐大的經濟，以及後備儲備。

    同樣的，要想介入一場戰爭，也必須擁有足夠的財富，而且是超出想像的龐大的財富。

    財富越大，介入戰爭的資質就越高。

    正常的情況下，這筆財富別說以王衝的財力，即便是京城中任何一個世家門閥傾盡全部的財力，都不可能達到。

    這已經不是單獨一個世家，或者幾個世家的能力範疇。

    對於王衝來說，現在隻有賣出靈脈，才有可能籌集到這筆資金。

    現在，閣羅鳳進攻大唐，西南城池失守的消息還在路上，還沒有傳到京師中來，但這個時間絕不會太久。

    所以留給王衝的時間絕不會太多。

    王衝必須趕在這個消息傳到京師之前，完成靈脈的售賣。否則的話，西南的戰爭將會衝淡京城的任何活動。

    王衝那個時候再想籌措資金也毫無機會！

第四百六十五章瘋狂的王家！

    “另外，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王沖淡淡道，神情卻變得嚴肅了許多：

    “現在就蒐集我們擁有的所有財富，把他們統統送到京城張家去。另外告訴京城張家的家主，烏茲鋼武器和天外隕鐵可以開始全部打造了！”

    啪啪，王沖說著食中二指在地上一劃，手指連彈，便有兩道紙片從他周圍不遠處的地面上飛起，箭一般落入老鷹的手中。

    “沒有我的手諭，他們是不會開始工作的.”

    王沖道。

    “可是，公子，天外……天外隕鐵的事情當初不是您吩咐要低調行事，千萬不要採取任何行動，以免引起別人覬覦，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嗎？”

    “顧不得了！再不使用天外隕鐵，我怕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王沖仰頭嘆息一聲道。

    老鷹怔怔的看著王沖，雖然王沖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懂，但這些字聯在一起，他一句話都沒聽懂。

    但是有一點老鷹是可以確定的，王沖做出的這些決定，全部都是已經想好了的。決不可因為任何人，也不可能因為任何事情而改變。

    “是，公子！”

    老鷹微微屈膝，終於低下頭來。在疑惑和王沖之間，老鷹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王沖！

    ——就如同以往一樣。

    “另外，召集趙敬典他們。把這個東西交給他！”

    王沖從手中遞出另一張紙條道。

    “是，公子！”

    老鷹這次沒有再質疑什麼。

    帶著王沖的這些紙片和消息，老鷹很快離開這處監獄。

    暗牢裡靜悄悄的，在老鷹離開之後，王沖便又再次低下頭來。他的眼睛看著地上，一動不動。

    如果仔細看去，在王沖周圍的地面上，都是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細小划痕。

    而如果站起來，從上面看下去，就會發現縱橫交錯的細小划痕共同構成了一副地圖，一副複雜的，同時又詳盡到難以想像的大唐帝國西南邊陲的地圖！

    無數的紙片散落在周圍的地上，那些紙片上寫寫划划，幾乎全部是西南的。

    “不夠，……還是不夠，憑藉這樣是遠遠不行的！到底還差了哪裡！”

    王沖皺著眉頭，喃喃自語，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西南邊境已經是重重危機，三十萬的蒙舍詔大軍，二十餘萬的烏斯藏大軍……，一旦戰事一起，大唐西南邊境一直相安無事，但卻虎視眈眈的兩大強敵將會同時聯袂而至。

    劍懸於頂，終有一日會落下！

    做為一個將軍，王沖要做的，就是替大唐，也替那十八万精銳尋找一線生機！

    ……

    “轟隆！”

    如同一顆巨石投入水中，當老鷹離開暗牢，帶著王沖要拍賣靈脈的消息出來的時候，整個京師的世家大族，門閥勳貴全部都震動了。

    “什麼？王沖要拍賣靈脈，他瘋了嗎？”

    黃家家主得到消息，眼睛都睜大了。第一反應就是王沖瘋了，要不然就是消息錯了。

    在王氏一族的所有財產中，最有份量的，毫無疑問就是王沖手中的那座靈脈了。王沖怎麼想到要把它賣掉。

    “哈哈哈，王家居然要甩賣靈脈，買買買！給我瘋狂的買！沒了靈脈，我看他們王家憑什麼囂張！”

    蘇國公的府第上，蘇柏躺在一張躺椅上，手上拿著一張信紙，開心的哈哈大笑。

    上一次在王沖手中，他是丟盡了顏面。只是王沖勢大，蘇柏也不得不忍氣吞氣，不過他卻從來沒有放棄過關注王沖。

    王家居然會願意放棄京城外的靈脈，這簡直是千載難縫的機會。這一次，蘇柏絕對有把握可以說服父親，全力買下王沖手中的靈脈！

    “好好好!王家要賣出靈脈，我們為什麼不買？傳令下去，收集我們程家所有的資金，就算是藉高利貸，也得把錢給我弄過來!”

    四大鑄劍世家之一，京城程家的府邸裡，程家家主也是看著手中的信紙，眉飛色舞，喜形於色。

    “可是父親，上次，我們不是還把王沖給得罪了嗎？人家會不會……”

    一旁，程家家主的獨子程公子程小莘忍不生插嘴道。他可是記得王沖青鳳樓賣烏茲鋼的時候，程家可是沒少得罪他！

    “啪！”

    話剛說完，頭上就挨了一個爆粟：

    “一碼事是一碼事，在商言商，你個臭小子知道什麼？王家那小子要是不願意，也不會拿出來賣了!”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其他的地方。

    “父親，怎麼辦？”

    大將軍府客廳中，阿不同放下手中的消息，望向一旁自己的父親大將軍阿不思。

    雖然不是帝國的實權將軍，比不得張守珪、夫蒙靈察、高仙芝那樣手下領了十幾萬，幾十萬大軍，執掌一方擁有生殺大權。

    但是阿不思手下數万的同羅精騎號稱天下騎兵第一，在帝國中同樣擁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聽到兒子的話，阿不思此時卻是沉默不語。

    同羅人投降大唐已有數百年的光景，認真追究起來，已經是太宗皇帝時期的事情。先帝的恩寵此時早已煙消雲散，化為烏有，阿不思之所以在百年後的今天還能帶領同羅人登上巔峰，力壓其他突厥眾胡，靠的就是一份對皇室的忠誠和極端的謹慎！

    只是，同羅人的內心也極度的驕傲。

    如果沒有這份驕傲，同羅精騎也不會成為天下各位公認的最強騎兵了。“節度使事件”，王沖一紙奏摺令阿不思這個大將軍也是相當難看。

    當著滿朝文武的面，阿不思也不得不跪下去。如果是王家的老爺子也就罷了，阿不思也自己認了。

    但是被王沖一個十幾歲的孺子小兒逼成這樣，阿不思哪裡會痛快，又怎麼會不記得？

    “傳令下去，收集我們羅同人的珍寶，換成黃金，能有多少靈脈，就買多少靈脈吧！”

    阿不思沉聲道。

    “是，父親！”

    阿不同大喜，立即明白了父親的意思，轉過身來，如飛而去。靈脈是無價之寶，王家出售靈脈以後遲早會後悔的。

    父親同意購買，顯然也是對王沖有意見，想要給他一個教訓！

    至於財富，同羅人又什麼時候在乎過金銀珠寶。

    “王沖啊王沖，到時候你就後悔去吧！”

    阿不同心中哈哈大笑，迅速如飛而去！

    姚家、齊王府兩大王家的死敵同樣疑惑不解。

    “父親，這個小子到底想做什麼？”

    姚家府上，姚風皺著眉頭，一臉的疑惑。雖然現在在風頭上被王沖壓過一頭，但姚內卻並不笨。

    王家這翻舉動很是可疑。

    “要想知道他們想做什麼，就要知道他們這麼做，到底想要得到什麼。毫無疑問，王家現在想要通過靈脈換取金錢，而且是大量的金錢！”

    姚廣異低著頭，眼中閃爍著一道道思忖的光芒。

    “但是王家要這麼多的錢做什麼？那小子的錢現在已經富可敵國了吧？哪裡有那麼多用錢的地方？”

    姚風道。

    財富達到一定程度，就只是一個概念，一個數字。姚風出身大唐的頂級世家，對於這個再清楚不過了。

    財富達到一定程度，你是根本用不了這麼多的錢的。那個時候錢再增加，也只是一個數字了，對生活並沒有什麼改變。

    “哼，我們肯定是花不了這麼多。不過那小子可不一定！”

    姚廣異聞聲抬起頭來，冷笑道。

    姚廣異可不是傻子，王家憑藉烏茲鋼聚斂了一筆龐大的財富，這些財富有相當一部分都消失無踪，莫名其妙不知道去了哪裡。

    雖然姚廣異一時還沒搞清楚，但是憑藉姚家的能力，還是大概能捕捉到一點蛛絲螞蹟的。

    只是王沖的想法實在是太過高深莫則，難以揣度。有些東西，即便是察覺到了，姚廣異也完全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至少，那些行動在姚廣異看來，完全沒有意義！

    “父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絕對不可能讓他得逞！”

    姚風聞言眼中猛的閃過一絲凌厲的神色，立即毫不猶豫道。

    “哼！錯了！”

    姚廣異冷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消息”，目光深邃、銳利：

    “不管那小子想要這麼多錢做什麼，我們該做的事情就得去做。就算那小子要這麼多錢明天去造反，那座靈脈也是能買多少就去買多少！能讓我們姚氏受益的事情，為什麼不做?”

    “風兒，記住了。不要感情用事！”

    姚廣異伸出一根指頭道。

    姚風怔了怔，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齊王，還有京城裡其他的世家大族們，統統都做出了同一樣決定。

    一場京師裡暗流洶湧的競拍就這麼展開，而不管是姚家還是齊王，又或者其他的世家，直到很久之後，才明白自己在當時到底做了什麼。

    ……

    老鷹的拍賣準備工作遠比眾人想像的要快得多，消息傳開之後，幾乎是在當天晚上，老鷹就在當天晚上便展開了拍賣。

    “現在拍賣靈脈上的一號地，面積二丈方圓，足夠五個人在上面修練。起拍價三萬兩黃金！”

    “六萬！”

    “七萬！”

    “十一萬！”

    “十八萬！”

    “二十三萬！”

    ……

    在京師的一個偏僻的胡同屋子裡，人群密密麻麻，所有京師的世家大族幾乎全部在此，老鷹拍賣的聲音一落，如同一塊巨石落下，房間里頓時一片轟然。

    所有人彷彿瘋了一般，紛紛出價，只是短短時間內，一個幾丈方圓的靈脈就從六萬突破到了十萬，再突破到了二十三萬！

    這一刻，面對眾人的熱情，哪怕是早有準備的老鷹，也是始料不及！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憤怒的京師！



    “噠！”

    腳步輕搖，在昏暗的地牢裏沿著台階一階階的回蕩，就在老鷹在外麵拍賣靈脈，引起一波狂瀾的時候，暗牢中的王衝也迎來了一個訪客。

    白衣如雪，神色冷漠，身上掛著鴻臚寺的標誌，卻是王衝的老相識。

    “王衝，你到底搞什麼？”

    鄭沉舟緩緩的踱著步子，走到了柵欄了，隔著鋼鐵的柵欄格子，望著裏麵盤坐在地上的王衝。

    “鄭大人不去幫助胡人鎮壓漢人嗎？”

    王衝頭也不抬，聲音波瀾不驚道。

    聽到王衝譏諷的聲音，鄭沉舟臉上掠過一抹憤怒的潮紅：

    “王衝！你不要太得意！你以為你還出得去嗎？王家勢大，但還管不到我們鴻臚寺來！”

    “我可從來沒有說過王家可以插手到這裏來，這不是你說的嗎？”

    王衝淡淡道。

    “你！”

    鄭沉舟怒哼一聲，猛的一甩袖子：

    “王衝，這可是你自己送上來的機會！光天化日，你居然敢在帝都殺人。你們王家到底還有沒有王法？”

    聽到這句話，王衝的目光閃了一下，第一次沒有立即反駁。

    “……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去做的。你不明白，我也不會怪你。等到以後，你就會知道自己今天說的到底是什麼。”

    “哼，殺人償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告訴你，王衝，就算你們王家能量再大，這次我也要讓你把牢底做穿！”

    鄭沉舟厲聲道。

    在整個京師裏麵，王衝可是榜上有名的鴻臚寺黑名單上的頭號人物。如果說整個京師裏麵有一個讓鴻臚寺恨之入骨，如芒在背的話，那毫無疑問，就是王衝了！

    可是偏偏王衝又不是普通的世家子弟，也沒那麼莽撞，所以這麼這麼久了鴻臚寺都拿他沒辦法。

    如果這次還抓不住機會的話，那麼以後都很難把他弄進去了。

    王衝默然，罕見的沒有接下去。

    “我倒是希望能夠讓你們如願，隻是可惜，你們恐怕關不住我。”

    王衝淡淡道，聲音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傷感。

    “哼！王衝，不要以為你在外麵做的那些事我們不知道，告訴你，就算你們王家賣了靈脈，弄了再多錢，也一樣沒有用。”

    鄭沉舟冷笑道。

    “所以，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嗎？”

    王衝猛然抬起頭來道，冷笑道，目光火炬一般。

    鄭沉舟神色一窒，頓時說不出話來。

    “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鄭沉舟冷冷道，但卻目光卻不自覺的扭過一邊，不敢和王衝的目光接觸。

    “嗬，什麼時候京師裏麵買賣東西也值得鴻臚寺這麼在意了?怎麼，這次老鷹在外麵售賣靈脈一定賣得很多吧？居然連鴻臚寺都有些坐不住了。特別派你過來試探我？”

    王衝哂然笑道。

    雖然似笑非笑，但王衝的目光卻淩厲深邃，仿佛直透人心，鄭沉舟雖然年紀癡長王衝很多，但是在這個十多歲的少年麵前，居然也被看得神色訕訕，仿佛赤身裸體，沒有任何的秘密一樣，很是不自在了。

    老鷹在京城裏售賣靈脈的事情當然瞞不過鴻臚寺。以王衝現在造成的麻煩程度和對鴻臚寺的“威脅”程度，鴻臚寺又怎麼可能不“嚴防死守”，去關注他。

    可以說，王衝的任何一點點異動，都瞞不過鴻臚寺！

    以鴻臚寺的身份地位，以及權勢，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居然如此鄭重其事，簡直前所未有。

    不過，考慮到王衝給鴻臚寺造成的麻煩，不管是之前的節度使事件，還是烏斯藏王子事件，又或者是這次的……

    鴻臚寺上上下下，包括鄭沉舟在內，沒有人覺得這是小提大作。才十幾歲就已經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了，如果再大點，那還得了。

    如果再不想辦法對付王衝，把他關進牢裏，解決掉這個“問題”，以後還不知道他會惹出多大的麻煩

    “哼！王衝，不要得意！大理寺和鴻臚寺就快達成協議，到時候，我還看你怎麼笑得出來！”

    鄭沉舟猛的一甩衣袖，怒氣衝衝的走了。

    “大理寺和鴻臚寺……”

    王衝看著鄭沉舟的背影怔了怔，良久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不管大理寺和鴻臚寺準備怎麼對付他，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一場巨大的風暴即將席卷整個帝國。

    “轟隆！”

    西南的消息來的比王衝想像的還要快得多，就在鄭沉舟離開牢房的第二天，一個消息震撼了整個帝國：

    西南蒙舍詔帝國的國主閣羅鳳帶隊，親自襲擊了西南邊界的太閣城，劍閣太守張虔陀自殺身亡，整個城池幾乎被摧毀殆盡！

    而這已經是半個多月前的事了，閣羅鳳將消息封鎖，就連近在咫尺的安南都護府都不知道。

    一直到蒙舍詔的大軍全部撤回，那些往來的商旅才發現了這場慘劇。

    消息傳出，舉國震動，朝廷上下，所有人都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砰!

    一隻手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拍得手掌通紅，幾乎連桌板都拍裂了。

    “混帳！閣羅鳳這是瘋了嗎？他怎麼敢，他居然敢攻擊大唐的城池！！”

    說出這翻話的人，不是兵部的人，卻是一名朝中的禦史。張斐須發皆張，怒發衝冠，看起來憤怒之極。

    “荒唐！安南都護府都幹什麼去了。這麼多年，朝廷銀子糧響一樣不缺，就是讓他們幹了這種事嗎？整個西南之地，這麼近的距離，連一座城池被攻破都不知道！”

    “閣羅鳳這是要造反嗎！大唐對他不薄，他居然敢恩將仇報，對大唐下手！”

    “即刻出兵，消滅閣羅鳳！”

    “蒙舍詔的人太放肆了！”

    ……

    不管文臣、武臣，包括戶部、吏部，一些平常和軍事不沾邊的衙門，所有人都被閣羅鳳激怒了。

    一些兵部的官員甚至直接就在朝堂上請願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大唐立國近三百年，周圍列強環伺，像這樣的戰事爭奪反反複複，以往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安東都護府，安西都護府，隴西，還有北庭……，全部都有發生過。但是這一次的事情性質完全不同。

    以往雖然也曾經發生過，但絕對沒有達到這種規模。更加沒有發生過，閣羅鳳這種層次的存在親自攻擊大唐邊境的情況！

    西南邊陲平靜幾十年，大唐和蒙舍詔一直相安無事。而且和周圍其他列強不同，大唐對蒙舍詔提供了很多幫助。

    兩國的文字，語言，文化，朝堂是完全一樣的。

    如果說大唐是老師，那麼蒙舍詔就是學生。但是這一次，學生卻悖逆了老師，攻破了大唐的城池，甚至導致了一名大唐太守的死亡。

    這讓所有人感覺到了背叛！

第四百六十七章廷爭！

    然而真正的衝擊還是來自於民間，西南與蒙舍詔、烏斯藏兩大異邦帝國接壤，有茶馬古道，利潤豐厚。

    京城裡面，在那裡經商的人不在少數。當西南的事情傳到京師，其中屍山血海的慘狀，許許多我不是朝堂上的那一紙信箋可以言盡的。

    閣羅鳳是憤怒的，因此也是毫不留手的。所以城池裡的慘狀可想而知。

    “戰爭！戰爭！發動大軍，消滅蒙舍詔！”

    “朝廷還在幹什麼？烏斯藏人都攻打我們大唐了，朝廷為什麼還不出手？”

    “消滅他們，給他們狠狠的一個教訓！ ”

    “血債血償，一定要為死去的漢民報仇！”

    ……

    所有人都憤怒了。大唐太平幾十年，能夠憑藉幾十萬軍隊壓服周圍軍隊數量龐大的東、西突厥汗國，高句麗帝國，烏斯藏帝國，蒙舍詔帝國，甚至連極西之地的大食和條支也心存忌憚，靠的就是自身無可爭議的龐大實力。

    這麼多年來，這種無可爭議的強大深深的榮耀著整個大唐的百姓。而西南的戰事，毫無疑問讓所有百姓感覺到了深深的羞辱和冒犯！

    而當這種羞辱感和被冒犯的感覺化成憤怒的時候，首當其衝的就是整個西南的安南都護府。

    而章仇兼瓊做為前任的安南都護府大都護更是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混帳東西！鮮于仲通到底在做什麼？我把安南都護府交給他，他居然給我捅出這麼大的紕漏！”

    兵部尚書府中，章仇兼瓊猛的一掌砸在桌上，氣得臉孔通紅。

    西南是他的地盤，在邊陲坐鎮幾十年，大大小小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差錯。不管蒙舍詔還是烏斯藏從來都不敢輕舉妄動，做為“帝國之虎”不是白叫的。

    只是章仇兼瓊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得償所願坐上兵部尚書的位置，然而屁股還沒有坐穩，內部還沒有熟悉，在西南邊陲自己的駐地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更讓章仇兼瓊難以接受的是，閣羅鳳進攻這麼大的事情，鮮于仲通近在咫尺居然沒有一點消息。

    直到閣羅鳳都已經退軍了，鮮于仲通才發消息來請教自己該怎麼做！

    現在京師裡所有人都在指責朝廷，而朝廷裡面又將這種壓力轉嫁到了自己身上，章仇兼瓊現在是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這麼一段時間，來拜訪他的文武大臣都快踏破他的門檻。一個個雖然沒有直說，但是明里暗裡都在指責他這個前任的安南大都護。

    甚至連朝廷的御史都來了好幾個，直指是他的責任。這讓章仇兼瓊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別的文武大臣也就罷了，但是朝廷的御史沒人能夠不當回事。在大唐以往的記錄，被御史彈刻的朝廷重臣也不在少數。

    一個弄不好，他這個兵部尚書的位置可能還沒有坐熱就已經丟掉了。

    不過，雖然心中充滿了憤怒，但是在章仇兼瓊的內心深處還有一層深深的疑惑。

    “閣羅鳳啊閣羅鳳，你到底想做什麼？冒然攻擊大唐，你應該知道後果。這絕不是簡單的紛爭那麼簡單。西南之地到底還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章仇兼瓊喃喃自語，念頭百轉。

    做為一個大將，最基本的能力就是要冷靜。章仇兼瓊雖然心中憤怒，但卻絕不會輕易的被憤怒支配。

    在西南坐鎮那麼多年，章仇兼瓊對於那裡的一草一木全都瞭如指掌。閣羅鳳雖然虎視眈眈，一直充滿了反意，但是卻絕不是那種衝動莽撞，沒有頭腦的存在。

    章仇兼瓊決不相信，閣羅鳳這麼興師動眾的，就是為了攻破一座城池，然後就這麼毫無所獲的白白退走。

    這決不是閣羅鳳的性格！

    章仇兼瓊可以肯定這裡絕對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只是西南和京師相隔遙遠，一來一回，沒有十多天的時間是絕不可能到達的。

    但是他已經等不了這麼長時間了！

    ……

    “真的被沖兒言中了!”

    巨大的府第裡，王亙坐在太師椅中，手中握著那張信紙，眉宇中流露出憂慮的神色。

    西南的事情他恐怕是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早知道的，只是王亙一直都不怎麼相信。

    不是他不相信王沖，而是軍國大事不可能只憑藉一個外人，一個探子的一句話就這麼輕易的決定。

    國之重器不可能如此輕率！

    “大人，早朝的時間到了！”

    一名侍女突然走了進來，恭聲提醒道。

    “知道了。”

    王亙點了點頭，穿上最後一雙靴子，起身離開了府第。

    自西南的消息傳出之後，這是朝中開始的第一次早朝。王亙穿著朝服，剛剛踏進太極殿便是一怔。

    大殿裡面人頭攢頭，以往這個時候，王亙趕到大殿，時面也不過寥寥幾個人。偶爾多一些，但也不會太多。

    但是這一次，所有人幾乎都比平常早到了許多。一個個交頭接耳，激動的議論著什麼，就連王亙進沒有察覺。

    氣氛和往常比截然不同。

    “皇上駕到！”

    片刻之後，隨著靜鞭一響，百官陣列，珠簾垂下，隨著一道偉岸的身影駕臨，這一日的早朝終於正式開始。

    “聖皇有諭，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聖階前，一名兩鬢花白年輕太監操著尖利的嗓子，往前兩步，開聲大叫。

    “陛下，臣有本奏……”

    一名年過半百的老文官立即出列道。

    這是朝廷的例行程度，糧食稅賦、農田水利、百姓民生……，每次的朝議有太多討論的東西了。

    工部、農部、戶部、吏部……，一個個輪翻上陣。王亙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對於這些流程，他早已是熟爛已極。

    “陛下，臣有本奏。西南蒙舍詔帝國國主閣羅鳳，對大唐不遜，帶領大軍進攻大唐，摧毀城池，城內屍山血海，生靈塗炭，請陛下定奪！”

    不知不覺，終於輪到了兵部，還沒等到章仇兼瓊說話，一名從五品的武將突然出列，躬著身子，大聲說道。

    “嗡！”

    章仇兼瓊臉色一變，脹成了紫色，唰的一下望了過去。而整個大殿裡，原本瑣瑣碎碎的氣氛驟然一變，變得凝滯無比。

    “來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王亙也睜開了眼睛。之前的朝議只是前戲，真正的重頭戲就是西南的戰事。

    “陛下，閣羅鳳冒犯大唐，不能就這麼放過了！這麼忘恩負義，必須給他們教訓。微臣建議，立即進攻蒙舍詔，讓他們付出代價！”

    另一名武將開口道，聲音慷慨激昂。

    王亙認得兵部的吳正鵬，從四品的武將，屬於兵部的“老將”，不屬於任何的派系。

    不管是宋王還是齊王，都曾經試過拉攏他，但都失敗了，是堅定的主戰派。

    他在兵部內部，像吳正鵬一樣只忠心於皇室，不參加任何派系的還有很多。

    “陛下，臣附議!請聖皇派兵攻打，以懲蒙舍詔！也讓閣羅鳳明白君臣之義！”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

    大殿內，所有的主戰派大臣紛紛出列聲援。

    “臣反對！——”

    就在群情激憤的時候，一個高亢的聲音突然傳來。一個須白皆白，風骨不凡，頗有儒生氣質的文臣對著眾人怒目而視。

    “兵者國之大事，不可不察。蒙舍詔和大唐一直相安無事，閣羅鳳突然帶兵攻打大唐，其中必有蹊蹺！”

    “馮大人的意思，西南邊陲的事難道還是假的不成。那麼多死傷的百姓，還有戰死的張虔陀張太守，難道都是白死了嗎？”

    一名武將立即怒目而視。

    “李大人並沒有這麼說。你們不停的說戰爭戰爭，你們知道一次戰爭要死多少人嗎？已經死了這麼多人，難道還要死上更多嗎？國之大事絕不可如此莽撞行事！”

    另一名大臣出列，毫不客氣道。

    有主戰派就有主和派，歷朝歷代皆是如此，在本朝也是如此。

    “莽撞？你們文官居然把這叫做莽撞？如果蒙舍詔得不到教訓，就會變本加厲。若是以後他們膽子更大，邊境死上更多的人，難道你們負責嗎？”

    被指責的眾主戰派武將一個個面色赭紅，怒髮衝冠。大殿內的氣氛在短短時間內就變得劍拔弩張。

    文臣和武臣，主戰派和主和派之間的矛盾由來以久，但是這一次卻格外不同。

    很快，爭議變成了爭論，爭論變成了爭吵！最後所有人都參與了進來，整個朝堂中亂糟糟的。

    “王大人！——”

    “王大人！——”

    ……

    就在王亙陷入沉思中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傳入耳中，接著是好幾個聲音。

    “啊？”

    王亙神情一怔，陡然回過神來。也就在這個時候，王亙才發現大殿裡的爭論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所有人都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自己。

    “王大人……，蒙舍詔這次攻擊大唐，不知道王大人怎麼看？”

    一個聲音從耳中傳來，神情怪怪的。

    王亙神情恍惚了一下，這才明白眾人為什麼這樣的看著他。王家向來和齊王一脈，毫無疑問，王家自然也是屬於“主戰派”。

    主戰派和主和派相持不下，這才會想到他的身份，以壯聲勢！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王衝的請求！



    若是換了以往的王亙，這個時候是毫無疑問會主張的。因為大唐擁有足夠的力量應對任何一方，不管是蒙舍詔、烏斯藏、東西突厥汗國，還是高句麗、大食。

    如果沒有這種力量，大唐也不可能有今日的強盛。

    ——這一點，是每個大唐人都深信不疑的。

    但是這一次王亙卻沉默。冥冥中，王亙腦海中響起的全是王衝托老鷹傳過來的一翻話：

    “無論發生什麼，請大伯都不要輕易的發表意見！”

    這翻話已經是幾天前的事情了，早在那個時候王衝似乎就已經預料到了什麼。

    “衝兒，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朝堂上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對這次的事情抱有這麼大的擔憂？”

    王亙眼神恍惚，心中此起彼伏。

    王衝最近的狀態太奇怪，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他瘋了。至少，他很早之前就探查到了西南的消息，甚至比朝廷的消息還要快了很多。

    很難說自己這個侄兒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了什麼。

    經過那麼多的事情王亙已經越來越不敢輕視自己這個侄兒的意見了。

    “王大人？王大人？……”

    一陣飄渺的聲音傳入耳中，大殿上，眾人看著王亙都是麵麵相覷。以往的那個王大人精明睿智，果敢決斷，但今天居然兩次精神恍惚，遲遲沒有回答。

    而那些主戰派的官員更是感到怪異無比。

    王亙和宋王殿下是堅定不移的“主戰派”，準確的說，是朝內的主戰派的“旗幟人物”。雖然王亙本身是文官，但是王家卻是不折不扣的將相之家，在朝內擁有巨大的聲望。

    遇到這種事情，王亙完全沒有道理猶豫的。

    “這件事情……”

    “退朝！——”

    還沒等王亙說完，突然一聲尖利的嗓音從大殿上方傳來。嗡，幾乎是同時，一股龐大的威壓出現在眾人的感知中，眾人心中一驚，連忙低下頭來。

    然而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那龐大的威壓立即如潮水般從眾人的感知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抬起頭來，卻見大殿上方，珠簾卷動，那道偉岸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這是……”

    “陛下這是怎麼了？”

    ……

    眾人一個個悵然若失，聖皇很少不聽完大臣辨論就離場。一時之間，眾人誰也把握不住陛下的意思，一時間不免手足無措。

    “還好，逃過了一劫！”

    另一側，王亙心中卻是長出了一口氣。陛下的態度令人捉摸不定，但不管怎麼樣，至少他不用再去表明態度了。

    “該去見見衝兒了！”

    眼見幾位主戰派的大臣皺著眉頭，又向自己走來的趨勢，王亙衣袖一甩，連忙離開了大殿。

    這一次的朝會百般的不自在，他必須盡快的搞明白，為什麼王衝要讓他不要表明任何態度。

    ……

    來自大理寺和鴻臚寺的壓力是難以想像的，雖然知道大伯想要進來並不容易，但是王衝真正見到自己大伯的時候，也是好幾天之後的事情。

    暗牢裏，燭火搖曳。

    王亙一身黑色便服，舉止從容，但是眉宇間的憂慮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大伯！”

    看到自己大伯，王衝眼睛一亮，連忙站了起來。這麼多天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大伯。

    “衝兒。”

    王亙點了點頭，目光掠過王衝形銷骨立的樣子，眉宇間掠過一抹心疼的神色。

    王氏一脈的子孫，王亙現在最看重的不是自己的兒子，也不是王衝的大哥二哥，而是王衝這個以前自己最看不順眼的小侄兒。

    看著他這副形容憔悴的樣子，王亙心中非常不忍。但是咬咬牙，狠著心，王亙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王衝在醉雀大酒樓殺死大批胡人，攻擊幽洲勁卒，當著張守珪的麵殺死他的部下的事鬧得太大了。甚至連北庭副都護安思順都被牽扯了進來。

    安思順雖然是副都護，但是北庭的大都護從來都是虛職，一慣由朝廷的皇親貴族遙領。換句話說，安思順其實已經是北庭的第一實權人物。

    王衝以往雖然也捅過簍子，但沒有比這還大的。

    老爺子那邊已經傳下話，這件事情誰也不準插手。王衝做錯了事情，就必須接受懲罰。

    要不是這樣，王衝也不可能現在都還關在禁軍、鴻臚寺和大理寺的牢裏了。

    “你放心，等過段時間，過了這陣風頭，不管老爺子說什麼。我都會想辦法把你救出來的。……我說的話，在你爺爺麵前沒有用。但是宋王說的話，他老人家不可能聽不進去。”

    終究是自己的侄子，王亙心中還是有些不忍。

    “大伯，我知道你想幫我，但我擔心的從來都不是這個。”

    王衝搖了搖頭，心中湧過一道暖流。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當日決定對付安軋犖山的時候，王衝就已經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代價了。

    對於自己的決定，王衝從來都不後悔。王衝現在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大伯，告訴我，朝廷裏的情況是不是很糟糕了！……你不用瞞我，我猜得到的。”

    王衝道，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焦慮。這段時間，他最期待的就是大伯的消息。

    上輩子的發生過的悲劇，這輩子正在再次重演。王衝能夠聞到風中那股濃濃的風暴的味道。

    “唉！”

    王亙歎息一聲點了點頭：

    “現在朝廷裏麵，主戰聲一片。來自朝廷和民間的聲音太大了，就連許多主和派的老臣都頂不住壓力，改變了立場。我不可能堅持太長時間了。衝兒，你必須要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京師城中現在戰雲密布，在籌措見王衝的短短幾天裏，求見、拜訪王亙，踏破王府大門的文武大臣不知道多少。

    每個人都在要求王亙表明態度，隻有王亙自己知道，在這段時間內自己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對於這個侄子，王亙一向寵愛、青睞有加，但是這件事情絕非兒戲！

    砰！

    王亙聲音剛落，突然砰的一聲巨響傳入耳中。就在王亙詫異的目光中，王衝紅著眼睛，雙膝一屈，突然跪倒在了王亙麵前。

    “衝兒，你這是在幹什麼？”

    王亙睜大了眼睛，一臉的錯愕。毫無疑問，王衝的表現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大伯，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疑惑，也非常的為難。但是這件事情也隻有你能幫到我了！”

    王衝紅著眼睛，神情鄭重，重重的跪在地上。從前世的記憶來看，毫無疑問，這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上輩子王家早已沒落，早已無力介入這場戰爭。但是這一次不同，要避免上一世的悲劇重演，恐怕就決定在眼前了，不能出一絲一毫差錯。

    “衝兒，你到底想做什麼？”

    王亙看著跪在地上的侄兒，神色凝重道。幾十年在朝中鍛練的直覺，王亙已經敏銳的感覺到王衝正在籌謀著什麼。

    “大伯，如果到了最後決議的時候，請你無論如何，一定要和宋王一起反對這場戰爭。和蒙舍詔的戰爭，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個時候展開！”

    王衝沉聲道，頭顱深深的伏了下去。

    “什麼？！”

    王亙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衝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劍閣城化為廢墟，死傷了大量百姓。這絕不是簡簡單單的決議那麼簡單。如果我們王家在這個時候反對進攻，將會成為千夫所指！”

    王亙真的被王衝所說的請求震驚到了。他一直以為王衝遲遲不讓自己表明態度，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自己。但是絕不包括這個。

    棄權、沉默、不表明態度，這和反對完全是兩個概念。

    “……而且，我們王家和宋王一直是朝中主戰派的旗幟，所有人唯我們馬首是瞻。正是因為這一點，我們才能在朝中積累大量的人脈。如果王家可以沉默，可以棄權，但是絕對不能袒護閣羅鳳，反對戰爭。如果我照你說的去做，王家幾十年積累的聲望就會一朝散空，不行！這件事情我絕對不能答應！”

    王亙衣袖一甩，想也不想道。他絕對沒有想到王衝想要他做的居然是這個。

    如果這麼做，王氏一族將會喪失前代積累的聲望，倒時候真的就是樹倒猢猻散了，再沒有人會聽從王家的召令，響應王家的決議。

    如果這麼做，王家沒落隻怕指日可待了。

    那麼多堅定的“主和”派堅持不住，改變立場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大伯，如果我們不反對，隻怕才真的是大禍臨頭了!”

    王衝伏在地上，痛聲道：

    “大唐立國三百餘年，分崩離析，隻怕就在今朝啊！”

    茫茫神洲，億萬生民，能夠對這場危機先知先覺，有所了解的隻有自己和王家了。如果連王家都不能采取正確的措施，中土神洲又還有什麼希望？

    沒有一個強大的大唐，當那場濤天浩劫來臨，茫茫天地又有誰能阻擋？

    當年的自己已經失敗了，這一輩子一切重來，難道還有失敗一次嗎？

    “衝兒，你到底在說什麼？”

    王亙怔怔的站在那裏，完全被王衝的話驚住了。

    他幾乎是看著王衝長大的，但是這個樣子的王衝，他從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