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人皇紀 作者：皇甫奇（連載中）

人皇紀 第七百零九章徵驀達成（一）

    剛剛喝斥王沖的人，更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根本不敢相信，王沖居然有這種能力。

    要知道，他們剛剛已經試過了所有的辦法，包括烏鹼草。

    「村長！村長！村長！……」

    在最開始的怔愣之後，眾人很快回過神來，一個個又驚又喜，紛紛擁簇了過去，圍攏在族長的石床邊，神情激動無比。

    烏傷村保守、排外，但也保持著其質樸的感情。烏傷村地位最高，最受尊崇的就是族長，很多人都是他看著長大的。

    對於烏傷村的人來說，他還是所有人精神領袖。

    當族長倒下的時候，所有人都束手無策，一個個都六神無足，慌了手腳。很多人甚至都以為族長可能要「走」了。

    如今族長終於恢復，清醒過來，眾人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

    在所有人都擁簇到族長身邊的時候，只有烏九梅站在後方，喟嘆一聲，望著王沖的背影，神色複雜不已，又有感激，又有些慚愧。

    以白天烏傷人對待他的態度，換作普通人恐怕早就不管，撒手而去了。但是對方卻能夠不計前嫌，幫助烏傷村，這讓烏九梅在感激的同時，又頗為的慚愧。

    「侯爺，多謝！」

    烏九梅走上前，真誠道。

    在今天之前，誰也沒有想到，今年會是數年都難得一現的月蝕，正是陰濁、黑暗的氣息最濃烈的時候。

    對於烏傷村人來說，這種時候是致命的。如果不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帶著丹藥及時出現，後果不堪設想。

    王沖只是一笑，沒有多說。

    「爺爺！」

    房間裡，看到老人甦醒，小女孩也滿臉淚花，激動的撲了過去。王沖站在後方，默默的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

    不管怎麼樣，總算幫助未來的那個方小晏做了一件事情，彌補了她心中的一件遺憾吧。一切已經結束了，接下來就不需要他了。

    沒有驚動任何人，王沖很快從房間裡退了出去。

    ……

    「一切都處理好了嗎？」

    房間外一片漆黑，一道巨大的身影站立在黑夜中，巍然得如同山巒一般。

    「已經讓高峰和聶岩去辦了，所有帶來的百枚丹藥已經全部化入水中，餵服烏傷村的人全部吞下。現在他們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

    李嗣業雄渾有力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透著一股特殊的質感，讓人感覺到真誠的力量。

    「嗯。」

    王沖不再多說。

    他側耳細聽了一陣，黑夜中，原本混亂的烏傷村漸漸平息下來，那此起彼伏的嚎叫聲和淒慘痛苦的聲一起消失不見。

    村子慢慢又恢復了平靜。

    王沖微不可察的微微頷首，很顯然，自己帶來丹藥已經發揮作用，否則的話就不會是這麼安靜了。

    「告訴其他人，結束手上的事情就馬上回來吧！依舊在烏傷人給我們安排下榻的地方。」

    「是，侯爺。」

    黑暗中傳來李嗣業的聲音。

    轉過身，王沖迅速朝著之前的石屋走去。不過堪堪走了兩步，腦海中就傳來一個聲音:

    「恭喜宿主，完成『元帥的召喚』任務，所有獎勵將在天亮之後發放。」

    命運之石的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到絲毫的感情，也沒有任何的起伏，但是聽在此時王沖耳中卻是天籟一般

    成功了！

    王沖頓下腳步，微微握了握拳頭。「皇天不負有心人」，烏傷人的排外、保守，以及苛守傳統，使得他們在大浩劫之前幾乎不可能臣服於任何勢力。

    連自己少年侯、天子門生的身份，以及朝廷的官方背景，這些人都毫不在乎，透露出來的意志就可想而知。

    不過，烏傷村「月蝕之夜」事件還是為自己提供了極佳的機會。

    月蝕之夜是烏傷村歷史上最富影響的一次事件，如果自己沒有出現在這裡，烏傷村死傷的人數至少都是兩三千，甚至達到更多。

    在大浩劫之前，要想獲得排外的烏傷人的好感，這是唯一的機會。毫無疑問，自己的計畫湊效了。

    自己成功的逆轉了這次慘劇，也就贏得了烏傷村的好感。

    命運之石的聲音就是對自己行動的最好肯定！

    只不過唯一讓王沖有些意外的是，以往的命運之石，都會在整個任務徹底完成之後才會提示。

    不管是「節度使事件」，還是西南「帝國的輓歌」事件都是如此。但是這一次明顯不一樣:

    事情還沒有完全結束，自己才剛剛餵了烏傷人的藥丸和的水，就有了命運之石提示的聲音，這在以往還從來沒有發生過。

    「是因為烏傷村只算一個小村子，並不在歷史的主要進程之中，目前的影響力並不算太大嗎？又或者是因為我先救下了烏九梅和烏傷村的族長？走的高層路線？」

    王沖眼睛轉動，腦海中此起彼伏。想來想去，恐怕還是和烏傷村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山村有關。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計算，但是如果你這麼想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王沖想著，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容。

    烏傷村確實很小，五六萬的人口放到天下，也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數目。更何況，他們還這麼的保守、排外，苛守傳統。

    單論影響力，他們確目前的影響力確實很小，但只要給自己一個機會，它未來的影響力絕對不可估量！

    五千人的烏傷鐵騎就已經隨自己徵戰天下，所向披靡，立下赫赫功勞。現在大浩劫還沒有發生，烏傷人也並沒有受到重創，足足五六萬的烏傷人，這股洪流般的力量是任何人都難以想像的！

    「天亮之後發放獎勵……，有趣！」

    想起命運之石最後的聲音，王沖眼中閃過一絲饒有趣味的神色，但是很快，王沖就恢復了平靜。

    高峰、聶岩等人也紛紛結束了自己手上的工作，返回到了石屋中。一夜平靜，直到天亮。

    ……

    月落星沉，東方破曉，一輪鮮紅的朝陽從地平線下升起，放射出萬丈光芒！一道道紅光染遍群山，位於烏傷村周圍的一座座崇山峻嶺已披上了紅霞。

    不知不覺，已經天亮，終於到了之前約定中必須離開的時候！

    「侯爺，怎麼辦？」

    大門口的位置，李嗣業盤膝而坐，身軀筆挺，如同虎踞龍盤，手中橫放著那把一人來高的烏茲鋼巨劍。他似乎一夜沒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眶裡還透著血絲，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備受煎熬的樣子。

    「我們真的空著兩隻手，就這麼走嗎？」

    李嗣業滿臉的掙扎。王沖交給他的任務，隨著烏傷村村長的拒絕而徹底的失敗。在李嗣業的一生中，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眼看就到了約定中要離開的時候，李嗣業的心中總有著深深的不甘。

    「呵呵，走！為什麼不走？高峰、聶岩都醒了吧，差不多了，我們該準備離開了。」

    出乎意料，甦醒之後，王沖一臉從容，完全沒有招募任務失敗的沮喪。

    「啊？！！」

    一剎那，所有人都呆住了。

    誰也沒有想到，王沖居然這麼輕鬆的就做出了決定，而且沒有絲毫的負擔。但是王沖發話了，沒有人敢違抗，所有人也只得站起身來，紛紛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清晨的烏傷村一片安靜、詳和，完全看不出昨晚的喧鬧。

    王沖微微躬身，從石屋中走出，外面，霞光萬道，照耀著層巒疊悴的群山，也照耀著烏傷村鱗次櫛比的石屋和寬廣的石板廣場。

    所有的一切都沐浴在清晨的朝陽裡，如詩如畫！

    「真是美麗啊，希望自己永遠如這般的安靜祥和！」

    王衝心中暗道

    正是因為見識過那山河破碎的樣子，才越發的感覺到現在的彌足珍貴。無論如何，王沖都希望這個世外桃源般的村子，還有腳下這片中土神州大地，能夠永遠的保持著眼前這如詩如畫的美麗！

    「侯爺！」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拉回了王沖的思緒。身後，只不過片刻的時間，所有的侍衛，高峰，聶岩，以及李嗣業，還有他麾下的將士，連帶被俘虜的那些人，都一起從石屋中走出來。

    昨天晚上，一切安排妥當之後，烏九梅就已經把這些被俘虜的將釋放出來。

    「走吧！」

    沒有絲毫的遲疑，王沖袖袍一擺，大步如風，領著李嗣業，高峰，聶岩等人朝著西邊的山巒走去。

    來的時候是從西邊來的，張壽之他們也那個方位等著自己。如今事情已了，當然也應該回到那裡。

    「等一等，侯爺請留步。」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王沖帶領著眾人浩浩蕩蕩，準備從烏傷村離開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廣場的另一端傳來。

    伴隨著聲音傳來的，還有一陣密集，距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王衝回過頭來，只見朝陽照耀，如火焰燃燒般的廣場另一端，一群烏傷村的人正急匆匆的朝著自己走來。

    為首的那人，鬚髮皆白，正是烏傷村族長，和他同行的還烏九梅、黃搏天等烏傷村的長老和護法，以及其他的村中骨幹。

    甚至就連小女孩方小晏，也夾雜在裡面。

第七百一十一章 征驀達成（二）

    「這是？」

    「烏傷人想做什麼？」

    眾人心中大為驚訝，這陣仗非同小可，讓人感覺有些不安。該不會是想要攔下他們，不讓他們離開了吧？

    只有王沖笑而不語。

    「果然還來了！」

    王沖神色淡然，似乎早已預到這一幕。

    「族長，有禮了。」

    王衝心中一動，也不待烏傷村長過來，帶領眾人，轉頭扭身，主動迎了上去。

    「侯爺，對不起，老朽耽擱來遲了。昨天晚上，侯爺不計前嫌，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景文和村民銘記於心，沒齒難忘。」

    白髮老者一臉正色道。

    「族長，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

    王沖擺了擺手，渾不在意道。那些藥本來就是為他們準備的。

    「大哥哥，謝謝你救了我爺爺。

    一旁，傳來一個糯糯的聲音，小女孩方小晏也抬起頭，真誠道。

    看到這丫頭一臉真誠的樣子，想起這個她二十五年後，野蠻、任性、不講理的樣子，王衝心中也差點失聲笑出聲來。

    「不必客氣，小事而已。」

    王沖摸了摸她的頭道。

    有了小女孩的介入，雙方的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

    「侯爺，大恩不言謝，昨天是我們失禮了，無論如何，請侯爺在我們烏傷村多逗留幾日，盤桓一段時間，也好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表達一番謝意。」

    白髮老者道。

    很多事情要等到事後很久才能察覺出來，昨天晚上，儘管有王沖的幫助，但還是有八個烏傷村的村民提前發作，沒有等到王沖的「解藥」，死在了月蝕之夜。

    他們死前的症狀和其他人一模一樣。

    而只要想想昨晚足有四五千的族人，在月蝕之夜發作，眾人心中就後怕不已。如果不是王沖，昨天晚上簡直不堪設想。

    說王沖是烏傷村的大恩人，是一點都不為過的。這份恩情無論怎麼報答都是遠遠不夠的。

    想想白天的時候，眾人對待王沖和李嗣業的冷漠、苛刻，和不近人情，就算是烏傷村的村長，也不由得心生慚愧。

    「呵呵，族長的心意我們心領了，盤桓就不必了，我們還有些事，暫時就先走了。」

    出乎意料，王沖擺了擺手，居然拒絕了。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烏傷村村長和一眾長老的預料，眾人神情一滯，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侯爺，實不相瞞，老朽其實是有事相求。侯爺昨晚的那種丹藥對我們非常重要，不知道侯爺那裡還有沒有？另外，侯爺昨天曾經提到了岩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烏傷村村長神色窘迫，雖然有些難為情，但還是說了出來。

    「實不相瞞，那種丹藥我總共也就一百枚而已，已經全部在昨晚用掉了。至於岩鹽……」

    王沖說著笑了起來，目光望向對面烏傷村眾長老，眼中別有深意：

    「烏傷村與外界相隔，既無貿易，也無交流，雖然其他的東西可以自己耕種，糧食也可以用葛藤代替，但是，再怎麼代替，一日三餐也離不開鹽。不知道這個，烏傷村是如何解決的？」

    「這……」

    烏傷村村長頓時滿面猶豫，說不出話來。

    這個大唐帝國年紀輕輕的少年侯，比他想像的還要敏銳洞察得多。這種崇山峻嶺的地帶到處都是岩石，是根本不適合種植糧食的。

    所以烏傷村人吃的都是葛藤、黃精一類的東西，這也使得他們天生力大，相比普通人身體素質更強。

    不過唯有一樣東西，是他們沒有辦法用普通方法解決的，那就是王沖所說的鹽。

    所以烏傷村人食用的鹽和普通人都不一樣，不是海鹽，而是岩鹽，簡單地說就是陸地崖壁上的鹽。

    那一處的岩鹽還是烏傷人的祖上發現的。烏傷村人一代又一代，吃的都是那裡的鹽。

    「呵呵，族長不願意說，是怕朝廷知道收為公有，進行管制？」

    王沖灑然一笑，一眼就看穿烏傷村村長的顧忌。

    歷朝歷代，鹽、鐵一直都是屬於朝廷管控的東西。鐵指的不是普通的「鐵」，而是指的鑄幣，任何朝代都不會放任民間去隨意亂鑄錢的。

    因為那樣會導致貨幣混亂。

    至於鹽，就像王衝自己所說的，那是一日三餐誰都離不了的。朝廷最開始這麼做，只是防止有人從中漁利，導致鹽價大漲，百姓吃不起鹽，以至於民間暴亂。

    這樣的事情在以前是發生過的。

    當然，後來發現販鹽裡面蘊含著暴利，那也是後來的事情。

    王沖雖然不知道烏傷村的人是什麼時候遁入這座山谷的，但是就算是一千多年前的東漢，鹽、鐵都是收歸國有，歸朝廷管制的。

    烏傷村的人就算和外界交流再少，也應該明白這一點，很顯然，他們也是怕自己掌握的那一處岩鹽礦被人發現，被朝廷管制。

    「呵呵，福兮禍兮所倚，禍兮福之所伏，不知道族長聽過這句話沒有？烏傷村一代又一代，從三歲小兒開始，就身有暗疾，疼痛難忍。而且年歲越長，發作越頻繁，疼痛越厲害，不知道長老有沒有想過，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清風徐來，王沖的衣袍在朝陽中輕輕的拂動，看著對面的烏傷村族長和眾長老，王沖似笑非笑，若有深意。

    烏傷村的秘密別人不知道，但是作為烏傷鐵騎的統帥，王沖知道的清清楚楚。烏傷人終生都伴隨著嚴重的痛楚，皮膚烏青，全身抽搐，痛苦難忍。

    而且每到陰濁之氣最勝的時候，特別是月蝕之夜就會嚴重發作。這一點即便是在王衝將他們招募之後，也一點都沒有改變過。

    後來，還是王沖招募了所有天下最傑出的藥師、武道強者，包括烏斯藏、蒙舍詔、突厥、高句麗等所有異邦的著名醫師，花費了八年之久，反覆調試，才最終研製出了一種丹藥，來解決這種伴隨烏傷人終生的痛楚。

    ——也就是王沖給他們吞服的那種丹藥！

    這也是王沖這次來烏傷村，信心十足，能收服他們的真正原因。

    只不過唯一的問題是，這種丹藥很難煉製，倉促之間，王沖也就煉了一百枚左右，已經全部用在這次的月蝕之夜危機中了。

    烏傷村族長心中咯噔一跳，再次浮起那種古怪的感覺。眼前的這個少年最多也就是十六七歲，也就是他的孫子輩。

    但不知為什麼，他卻完全看不穿這個少年。第一次，在一個年輕人身上，烏傷村村長感受到了一種深不可測的味道。

    而且最令他無法理解的是，他到底是怎麼知道岩鹽的？

    這個少年身上就好像籠罩著一層又一層的迷雲一樣，讓人怎麼都看不透。

    「侯爺的意思是……？」

    烏傷村村長皺起了眉頭，臉上若有所思。

    「呵呵，族長，有些鹽能吃，有些鹽不能吃，並不是天下所有的鹽都能隨便吃的。至少，不能像烏傷村一樣。」

    王沖淡淡道。

    岩鹽其實是有毒的，裡面含有很多的成分，大部分都有一些毒性物質，必須要經過特殊的處理，過濾。

    不只是岩鹽，還是有海鹽，全部都是需要經過特殊處理的。而如果食用的是工業用鹽，甚至直接會導致死亡。

    ——對於擁有另外一個世界記憶的王衝來說，這一切都是常識。但是對於烏傷村的人來說，他們顯然還並不知道。

    烏傷人從小食用那種有毒的岩鹽，那種毒性物質日積月累，不斷的進入他們體內，所以到三歲的時候，這種毒性就開始顯現了。

    最明顯的就是，三歲的小孩開始全身抽搐，感覺疼痛了。而到後來，毒性不斷的加重，深入血肉，毛髮，皮膚，骨頭直至骨髓，所以，烏傷村雖然高手如雲，但活過五十歲的人卻不是太多。

    而活到七八十歲的人，就更少了。整個烏傷村，五六萬人口，也就不過那二三十個老人。

    而如果不幸遇到月蝕之夜，就像昨晚一樣，烏傷人就會死傷慘重。

    ——這就是烏傷人的阿喀琉斯之踵，也是烏傷人擁有強大力量背後的代價！

    「侯爺的意思，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食用岩鹽造成的？」

    烏傷村村長道。

    「呵呵，不要再食用村子裡的岩鹽，這就是我給族長和諸位長老的意見，為了烏傷村，也為了所以的村民。當然，信不信就是族長和諸位長老的事了。」

    王沖道。

    他的臉色平靜，一臉的雲淡風輕。有些事情過猶不及，如果太明顯了，反而會讓對方反感。

    所以，雖然王衝心中很想幫助烏傷村和村民，不過也只能做到如此了，再過就只能是畫蛇添足。

    「嗡！」

    王沖話聲一落，烏傷村族長和眾長老都是面面相覷。關於為什麼村裡人會得那種疾病，以前有過許許多多的說法，包括被詛咒、遺傳、環境因素等等。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王沖居然會說，這一切是和他們日常食用的最不起眼、最尋常的岩鹽有關。

    這就好像是說，一個人之所以流血，是因為他多吸了一口空氣一樣。

    但是另外一方面，王沖又沒有任何的理由去欺騙他們，這樣毫無意義，而且以對方王侯的身份，這麼做也未免太有失體統了。

人皇紀 第七百一十二章 前行的夢想！

    「侯爺厲害，這下我們征驀的事情完全不成問題了。」

    廣場上，身高兩米多，巨人一般李嗣業坐在王沖的身旁，看著前方篝火熊熊，一片歡聲笑語的場景，突然壓低聲音道。對於王沖，這一刻他真正的心悅誠服。

    烏傷人有多厲害，他是親自領教過的。就算他親自上場，祭出了烏茲鋼巨劍，也一樣打不過烏傷人。事實上，就算再強大的力量，恐怕一樣難以征服烏傷人。

    這些人的實力已經完全無法用一個村子，一個宗族，一個部落來形容。

    但是李嗣業沒有想到，自己花了這麼長時間，費了這麼大心力還沒有成功的事情，等到王衝到來之後，居然迎刃而解。想想之前烏傷村的族長都已經出面，親自拒絕了王沖。

    但是下一刻卻峰迴路轉，不但答應了王沖征驀的要求，而且雙方還打成一片，在這裡觀篝火，吃大塊肉，喝大碗酒，想想真是不可思議。

    和王沖接觸越多，李嗣業便越是感覺到王沖身上的種種不可思議。

    這世上似乎沒有什麼問題是他解決不了的，西南之戰是如此，烏傷村也是如此，他的能力似乎是沒有底限。李嗣業實在想不出來，這世上到底有什麼樣的困難，能夠真正的難住他。

    當然，最讓李嗣業服氣的，是王沖這次行動居然還叫人特意帶了這些食材。

    「……侯爺叫人帶來這些食物，實在是明智之舉。我現在感覺，這些雞、鴨、魚，還有牛肉，羊肉，恐怕比我們昨晚一宿的行動作用還要大！」

    李嗣業由衷道。

    王沖的思慮之廣，永遠是其他人難以想像的。比如烏斯藏高原上撒播瘟疫，比如西南之戰最後時刻斷掉蒙舍掉的糧倉，又比如王沖征驀烏傷村人，卻讓隨行的人帶了這麼多雞、鴨、魚、牛、羊肉……

    這些看似無用，或者無關緊要的舉動在當時看不出有什麼意外，但是只有當一切結束之後，才會深深明白在這些尋常的舉動背後，王沖的思慮有多麼深，多麼廣，也越發的讓人五體投體，甘願追隨。

    王沖只是淡然一笑，並沒有多說。

    「這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就會去鋼鐵之城了。烏傷村的事呢就交給你了。另外，我已經安排了人手，後續還有大量的食物送到烏傷村來。——五六萬的烏傷人，單單靠我們這些食物還遠遠不夠啊！」

    「末將明白！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漂亮的完成。」

    李嗣業恭聲道。

    「呵，那就可以了。」

    王沖一笑，拍了拍李嗣業的肩膀，將碗中度數不高的「竹林小築」一飲而盡，然後在李嗣業詫異的目光中，放下酒碗，朝著廣場邊緣，一處篝火照耀不到，稍微昏暗的地方走去。

    那裡，一道岩石般的身影矗立在那裡，巍然的如同山巒一般，默默的守護在黑暗之中。

    「壯士怎麼稱呼？」

    王沖微笑道。

    黑暗中，那岩石般壯碩、魁偉的身影詫異的看了王沖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良久，才聽到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

    「崔驃騎！」

    「崔驃騎，好名字！喝酒嗎？」

    「對不起，職責所在，不能喝酒。」

    「呵呵，好！職責所在，確實不能喝酒。但現在不能喝，不代表其他時候也不能喝。這是我從外面帶來的一罈酒，收下吧。」

    「這……」

    黑暗中，那壯碩的身影終於抬起頭來，有些詫異看著眼前的少年，似乎是有些迷惑，烏傷村那麼多人，為何他會找上自己，又為什麼要送自己一罈酒。

    「呵呵，收下這罈酒，我就不打擾你了。」

    見那人心中似乎還有些抗拒，王沖終於道。

    「好吧！」

    那人悶聲悶氣的應著，終於從王沖手中接過酒罈，就在低頭的一剎那，藉著廣場上的篝火餘光，灰褐色的酒罈上，清清楚楚的寫著幾個大字：

    「霸王烈」！

    那人抬起頭，眼中終於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然而王沖已經一臉灑脫的轉過身，向著遠處走去了。那一剎那，誰也不知道，王沖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有些人可以重來，有些事卻終究再也回不去了！

    曾經的你我看淡生死，在殘破的大地上鐵騎相併，南北征戰，捍衛蒼生，親如兄弟。但現在的你我，卻已互不相識。我認得你，你卻早已不記得我……

    那一罈酒，曾經是我們當年最喜歡喝的烈酒，就當是祭遙我們當年的友誼。

    時移境移，雖然一切都回不去了，但終究，我們的夢想卻依然是相通的，這樣也就足夠了。

    這般想著，王沖很快就離開了烏傷村。

    ……

    從烏傷村出發，一直往西，大約七八十里之後，就是王沖的封邑範圍。此時此刻，這裡，卻是另外一片熱火朝天的場景。

    「吊塔，吊塔！」

    「小心點，注意所有部件與部件之間結構，所有的東西大小都要型號，不弄搭錯了！」

    「抬高一點，再抬高一點！第二層的鋼鐵城牆注意對齊，要不錯落，留下空隙！」

    「東部的城牆已經搭好，所有接口都已經契合。所有的工匠注意，開始澆灌鐵水加固！」

    「注意梯塔，鋼鐵城牆很重，全部給我再次加固！」

    「第二組，第三組，第四組，第五組的工匠準備休息，第十七組，十八組，十九組和二十組的工匠準備上塔台！快，抓緊時間，輪番休息！」

    ……

    此時此刻的鋼鐵之城，足足聚集了五萬多名身材體壯，從大唐各個地方，各個世家，以及民間調集而來的工匠，所有人一起協作，密密麻麻，如同一群螞蟻一般在城牆上工作。

    王沖的封地範圍特別大，而且因為是西北絲綢之路上，比較荒僻的地方。所以戶部請示之後，特別破例，把王沖的封地提升了數倍。反正是貧脊無人的荒蕪之地，如果王沖真的能做起來，對於整個朝廷和帝國也是有好處的。

    因為能讓整個帝國變得越加繁華，更何況，王沖賺的還是胡人的錢。

    而王沖也不客氣，得了這個便宜，更是把城池擴展到了最大。

    現在的這座城池，和當初洱海之畔的那座獅子城相比，龐大了足足十多倍。而建造這座城池，更是需要大量的人手，五萬人身強體壯的工匠還僅僅是第一撥，第二撥五萬人的工匠正在趕來鋼鐵之城的路上，未來，還會有第三撥，第四撥……

    而單單是為了保障這些人的日常飲食和住宿休息，就達到了三萬多的後勤人口。

    再算上運輸木材、鋼鐵等建造材料的商隊，負責守衛的人手，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人手，現在的鋼鐵之城足足聚攏了十萬多人。如此龐大的數量，僅僅是怎麼組織、安排就已經是個浩大的工程，不是普通的人，普通勢力可以駕馭得了的。

    但是現在的鋼鐵之城，卻是井井有條。所有的工匠、後勤、護衛、運輸隊……，接近十萬的人手共同努力，如同一架架精密的儀器一樣，不停的運轉著，幫助著一起建造這座神蹟一般的鋼鐵之城。

    現在的「鋼鐵之城」，雖然還在建造之中，但是在工匠界毫無疑問成為一個傳奇，吸引了天下間所有工匠的注意。甚至有很多人不遠千里，主動請纓加入，就是希望能夠在在這座傳奇的鋼鐵之城中，留下自己的汗水和足跡。

    將自己的名字烙印進這座城池之中。

    做為一個工匠，沒有比這更讓人自豪的了。

    「侯爺，前期的材料都已經全部到達。京城和大唐各個地方洲郡的鑄劍世家也在全部開動，幫助建造我們需要的鋼鐵模塊。現在至少已經有上萬個劍樓、劍鋪在幫助我們打造精鐵，建造鋼鐵模塊。另外我已經派了人手過去，進入各個劍樓、劍鋪，還有鑄劍世家，把控精鐵的鑄造質量。鋼鐵之城非同小可，我不希望有任何的閃失。」

    忙忙碌碌的鋼鐵之城的城牆上，張壽之和王沖並肩而立，侃侃而談。對於這座鋼鐵之城，他抱住了很大的期望和熱情。

    這段時間，張壽之在烏傷幾乎是夜以繼日，而且絲毫沒有疲憊的感覺。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不過鋼鐵之城的事情還必須要加快。夜長夢多，這裡地勢複雜，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建立好城池，我們才能在這裡站穩腳跟。」

    王沖背著雙手，一邊和張壽之說話，一邊在城牆上走動。

    「明白。這段時間已經有好幾撥人來窺探，白天晚上都不停歇。我已經讓守護的軍士加緊巡邏，把守護圈儘量擴大，不讓他們靠近。」

    張壽之沉聲道。

    「唳！——」

    正在兩人說話的時候，突然一聲高亢尖利的聲音從空中傳來，在熱火朝天的鋼鐵城中顯得特別的刺耳。王沖和張壽之抬起頭來，只見高空深處，雲天之下，一個細小的黑點正張開雙翅，在鋼鐵之城的上空盤旋，一圈又一圈。

    而目光上移，在那細小黑點的上方，還有前後左右，還有更多的黑點盤旋在鋼鐵之城的上方：

    「嚦！」

    一聲又一聲，不絕於耳，每個的叫聲也各不相同。

    而細細數去，天空中偵查的各種鳥雀更是多達六七十隻。王沖只是粗略一看就從其中分辨出了西域的岩鷹，突厥人的獵雕，高句麗人的海東青，烏斯藏人的禿鷲，甚至還有蒙舍詔人的鸛雀。

人皇紀 第七百一十三章 鋼鐵之城（一）

    「看起來我們建城，關心的人們還真不少啊？」

    王沖看著天空似笑非笑。

    「不只是這些偵查的鷹雀，我們封邑周圍從第一天開始，每天出現的西域人、突厥人、烏斯藏人、大食人、條支人、高句麗人就不知道多少。他們或者偽裝成西域的珠寶商人，或者偽裝成馬販，或者偽裝成大食的刀劍商人，不斷的在周圍監視、查看。我們已經驅趕了好幾撥了，但依然源源不斷。」

    張壽之道。目光掃了一眼遠處，憂心忡忡。

    王沖神色平靜，順著張壽之的目光往遠處瞧了一眼，果然看到相隔數里開外的地方，一道道細小的黑影站在低矮的山丘上面，眺望著這裡。

    「侯爺，我們要不要成立一支隊伍，特別去驅趕這些人？」

    張壽之道。

    「呵呵，不必了。」

    王沖揮了揮手，淡淡道，神色不以為意：

    「有人建城，就一定會有人關注，殺不乾淨的。只要烏斯藏人、突厥人、大食人、條支人有心，他們就會源源不斷的派出斥候來打探消息。留著他們吧。」

    王沖氣度從容，神色間自然而然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不管是頭頂的鷹雀，還是周邊的斥候，對王衝來說都只不過是蚊蟲的叮咬而已，他既然敢在這裡建城，就不怕別人來打探消息。

    「不過侯爺，還有一件消息，老朽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張壽之遲疑著，眼中透出忌憚和猶豫的神色。

    「哦？」

    王沖眼中光芒一閃，扭過頭來，下意識的望向張壽之。和張壽之接觸這麼久了，一起出生入死，張壽之給他的感覺一向是乾脆，有話直說，從不會這麼猶豫，顧慮重重。

    「怎麼了？在我面前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烏斯藏、大食、突厥的人也就算了，畢竟都在情理之中，我們的位置實在太特殊了，正好卡在他們勢力交叉的地方。但是這段時間除了他們，我們還發現了北庭、安西、磧西和隴西的斥候，侯爺，這對我們可是不妙啊！」

    張壽之道，眉宇間籠罩著一股深深的愁雲。

    北庭都護府、安西都護府、磧西都護府和隴西的北斗大軍，只要是大唐的人都深深明白，這些名字都代表著什麼含義。

    王沖在西南之戰中名聲大噪，受到異邦諸國的關注，也是情理之中。但是連北庭、安西、磧西和隴西都派人過來了，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王沖眉頭微皺，頓時沉默不語。

    北庭是安思順，安西是高仙芝，磧西是夫蒙靈察，隴西是哥舒翰，這幾個人都是帝國舉足輕重的大將，泰山北斗級的人物，在軍方和朝廷擁有巨大的影響，地位極其顯赫。

    平常人能夠得到他們其中一個人的關注，就非常不易了，而王沖卻是同時受到四位帝國大將的關注。

    「節度使事件！」

    王沖腦海中閃過一道電光，心中一片明了。

    這四位帝國大將平時都天各一方，彼此私底下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事實上，帝國也是嚴禁這些手握重權的大將們私下勾結。

    但是儘管如此，四個人卻有一個共性，那就是節度使事件，王沖一封奏摺，將他們徹底得罪。

    四人都曾經上奏朝廷要斬掉王沖，並一手導致他被關進了天牢。

    「這是秋後算賬啊！」

    王衝心中暗暗道。

    節度使事件，自己遠在京師，又有家族庇護，就算是哥舒翰、夫蒙靈察等帝國大將，也拿他沒有太多辦法。但是現在不同，自己來到烏傷，在四人勢力交界的地方建立封邑，打造城池，以四人的脾氣，會任由自己在他們眼皮底下建造城池，那才真的奇怪了。

    烏傷雖然靠近絲綢之路，但是它的地理位置也很特殊，它的左邊相隔數百里的地方，就是烏斯藏高原的邊緣，烏斯藏的鐵騎可以在那裡順勢而下。

    而它的東北方向，五百餘裡就是西突厥汗國的勢力邊緣，隸屬於突厥沙缽羅可汗的地盤。雖然相隔五百餘裡的距離，但是對於騎兵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麼。

    而順著絲綢之路往西北，一路走下去，就道路的盡頭，相隔兩千多里就是安西都護府，由安西大都護高仙芝統帥。

    這條道路實在是太重要了，所以任何在絲綢之路上建立城池的舉動，都會受到各方的關注。

    本來朝廷在這裡設立了磧西都護府，東拒西突厥汗國，西拒烏斯藏帝國，再加上有安西都護法，北庭都護府，和隴西大鬥軍的輔助、牽制，完全可以保護這條「絲綢之路」上商旅的安全。

    但是偏偏所有這些都護府的大都護，全部被王沖得罪。

    王沖在烏傷建城，很難說這些人會不會搗鬼！

    如果真的有烏斯藏人或者西突厥人衝過來，很難說他們會不會幫忙，甚至更直接一點，這些大都護、大將軍故意不作為，放些烏斯藏人和突厥人過來都是極有可能的。

    畢竟，防守線漫長，誰也無法指責！

    ——這些都是王沖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放心，沒有多大的問題！」

    出乎預料，王沖灑然一笑，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我即然敢在烏傷建城，就有萬全的準備。而且，現在鋼鐵之城剛剛草創，我又封侯不久，上上下下都在關注這件事情。就算哥舒翰、高仙芝、夫蒙靈察和安思順他們有什麼想法，也絕不敢在這個時候出紕漏，否則的話，就太明顯了。都是帝國的大將，巨方的巨擘，不會幹這種幼稚的事情。」

    「這段時間，就算他們心裡再不舒服，對我們再不滿意，也不得不幫我們把守好這一段的邊界！」

    地位高有地位高的好處，也有地位高的束縛。高仙芝、哥舒翰、夫蒙靈察、安思順，是帝國的大將，位高爵隆，但也同時意味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受到朝野上上下下，所有人的關注，所以很多事情是絕對不能做的，至少，做的不能太明顯。

    「這……確實如此！」

    張壽之點了點頭，畢竟是皇宮的土木建築大師，達官貴人也接觸過不少，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鱗半爪的朝堂政治的。知道王沖說的確實是事實。

    就算幾位帝國的大將、大都護對王沖再不爽，厭惡，這段時間也不得不忍著。不但要忍著，還要想辦法保護他。否則的話，那時侯出了事，就連聖皇都會怪罪下來。

    畢竟，王沖的封邑可是多少人看著啊。

    「可是，即便如此，那也僅僅只是開始而已。我們在烏傷建城，畢竟是他們的地盤。過了這段時間之後，我們又該如何呢？」

    張壽之道。

    絲綢之路很長，非常漫長，王衝要想在這裡建城，看似很隨意，其實不然。原因絲綢之路的商旅，只有在開始旅程很長一段路，同時前方又一片荒蕪，找不到店家歇腳的情況下，才會想到找個地方落腳。

    所以王沖的城池如果想要獲得那些商旅的青睞，絕對不能距離城池、鄉村太近。

    而滿足這個條件的地段絕對不多。

    而烏傷就是其中最好的！

    首先，它從京師出來很遠，到這裡，商旅都很累了。而烏傷過去，前面不遠就是磧西，相隔不遠的地方，就是一片浩瀚的沙漠。

    磧，就是沙漠，這就是磧西名字的由來。

    在沙漠的影響下，這裡的天氣都非常的乾燥，越發的容易讓人疲憊。最明顯的，就是到了這裡需要補充水分。這是最實質的。

    如果這個時候有座城池落腳，休息，同時補充食物、水，這絕對是所有商旅夢寐以求的。

    另一方面，即便是大食、條支，以及西域過來的商人，到了這裡，也會想要歇歇腳，補充一些東西，調養精神。因為從這裡開始，一直到大唐京師為止，都是很長的一段路，此後再沒有什麼補充的地方。

    而周邊烏斯藏和西突厥汗國的存在，也使得王沖的「鋼鐵之城」顯得越發的彌足珍貴，因為這為行人提供了一個避難之所。

    所以，王沖可以建立封邑的地方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選擇。

    張壽之是知道王沖野心的，也知道他在這裡建立城池，絕不僅僅只是為了賺點錢。西南「獅子城」的時候，早已證明無疑。

    誰要是以為王沖真的只是為了賺錢，誰就真的是傻子。蒙舍詔顯然做了一回這樣的傻子。

    但是，任何東西都有代價。

    王沖即然決定在這裡建城，那麼其中的危險，就是他不得不考慮的代價。

    「哈哈，放心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一切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只要熬過最開始的一段階段，接下來，我會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王沖拍了拍張壽之的肩膀，毫不在意道。

    烏傷村那裡，李嗣業已經在開始招驀了。王沖已經把所有「烏傷鐵騎」的訓練方法教給他了。接下來，他會在那個烏傷村裡待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完成最初步的訓練，才會離開烏傷村，來到鋼鐵之城。

    說實話，王沖內心之中已經開始隱隱有些期待，這只未來聞名天下的「烏傷鐵騎」在這個世界的初試啼音了！

    張壽之神色迷惑，王沖的計畫總是思慮深遠。就連他跟隨王沖這麼久了，也不明白王沖依仗到底是什麼。不過，儘管疑惑，但是有一件事情張壽之是可以確定的：

    ——所有的一切，王沖都已經做下安排。這才是最重要的！

    跟著王沖這麼久，張壽之雖然不是軍伍中人，但也和軍伍中人一樣，對他建立起了極大的信心。

人皇紀 第七百一十四章 鋼鐵之城（二）

    「明白了。城池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張壽之鄭重道。

    「嗯。」

    王沖點了點頭，笑而不語。抬頭望向天空，又是幾隻青色的大鳥舒展著翅膀，從地平線處飛到了鋼鐵之城上空。

    最近這段時間，隨著王沖的出現，出現在鋼鐵之城上偵察的各種鷹雀是越來越多了。

    王沖搖了搖頭，也不在意，微微笑著，向著其他的地段走去。

    「蹄噠噠！」

    不過，就算王沖也沒有注意到，就在他轉頭向其他地方走去的時候，「鋼鐵之城」北部，相距五六里的地方，一名全副武裝鐵騎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沖的方向，然後陡然轉過頭來，向著西北方向而去。

    「該去報告大人了！」

    戰馬啼噠，那名帶著明顯胡人特徵的鐵騎，掀起道道煙塵，迅速的消失在遠方。沿著通往西域的官道，一路前進，數百里之後，那道鐵騎離開官道，拐進了一間恢弘壯麗的暗金色大殿。

    「磧西都護府！」

    抬起頭，可以看到暗金色的大殿門口，一塊巨大的黑底牌匾，高懸上方，上方清楚地寫著五個大字。

    這裡就是名聞天下，東拒烏斯藏，西拒西突厥汗國，整個大唐西域之路上最為關鍵的磧西都護府。

    王沖在烏傷建立封邑，打造城池，距離最近的就是磧西都護府了。

    「哼，明知道磧西是我的地盤，還敢在這裡封邑建城，真是膽子比天還大。才不過一年的時間，他難道真的以為這麼快我們就忘掉了那次節度使事件？」

    恢弘的大殿裡，一道魁偉的黑影，如虎踞龍盤，端坐在一張鏤空的金屬寶座中，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浩瀚如汪洋般強大的氣場。

    夫蒙靈察，整個大唐西北最後方，但卻最有權力的大都護！

    磧西都護府雖然並不是最前沿的，但不管是安西都護府，北庭都護府，還是隴西的大鬥軍，一旦出了問題，實力不支，最可靠的，最能及時給予他們支援的就是磧西都護府。

    而且因為夫蒙靈察的存在，也使得三個方向的都護府避免了多線作戰，腹背受敵的局面。

    簡單地說，夫蒙靈察掌控的就是一處「咽喉」重地。

    因為這種特殊性，所以平時不管是高仙芝、哥舒翰，還是安思順，這些帝國舉足輕重的大將，都不敢輕易得罪他。

    而且夫蒙靈察年紀極大，資歷極老，成名時間還遠在高仙芝和哥舒翰、安思順這些後來的帝國大將之前，在內附的胡人中聲望極高，類似於張守珪、王忠嗣在漢人將領中的地位一般。

    所以當初夫蒙靈察登高一呼，才會有那麼多的胡人將領響應，紛紛在節度使事件中上奏處死王沖。

    只是夫蒙靈察沒有想到，才不過一年的時間，這個「罪魁禍者」不但沒有遠遁千里，離他遠遠的，反而輕攖其鋒，跑到他眼皮底下開城建池，這已經不是膽大、放肆那麼簡單了，而是一種*裸的挑釁和羞辱。

    ——就連哥舒翰、安思順他們都不敢這麼放肆，但這恰恰就是那個王家幼子正在做的事情。

    「大人，那王家幼子剛剛封侯，又得天子賜字，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而且封邑的事情也是得到朝廷和聖皇首肯的，有這兩柄『尚方寶劍』在，我們恐怕很難拿他怎麼樣了！」

    大殿裡，夫蒙靈察的左手邊，一名虎背熊腰，明顯是胡人模樣的武將道。

    王沖城池建到烏傷，距離磧西也就是幾百里的路程，要說最不高興的恐怕還不是夫蒙靈察這些大都護、大將軍，而是他們這些邊陲征戰的胡人將領。

    「節度使事件」，聖皇雖然依然通過了這個決議，但是這道決議的執行時間卻大大放緩，而且和原來的內容相比，節度使的權力和地位也大打折扣，根本算不上真正的節度使。

    因為這件事，所有的邊陲胡人將領幾乎咬牙切齒，對王沖恨之入骨。因為王沖傷害的不只是夫蒙靈察這些大都護，還損害了所有胡人的上進通道。

    畢竟，夫蒙靈察這些帝國大將，遲早是會退位的，而所有的胡人武將是有機會坐上他們的位置。

    王衝出現在磧西，所有的胡人武將都想置他於死地，只是唯一的問題是，朝廷那邊始終是他們無法跨過的一道門檻。

    「哼，當年我連白衣大食的莫查哈都沒有怕過，還會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就算他有朝廷的封邑令又如何，就算王九齡做過大唐的宰相又如何，到了磧西就是我的地盤，難道還怕治不了他？！」

    夫蒙靈察大馬金刀，安坐上方，目中迸射出一陣陣凌厲的寒光，如刀似劍，冰寒徹骨。

    「那大人的意思是……」

    一旁的武將眼皮一跳，連忙問道。

    「哼，城池建設耗時耗力，沒有兩三年的功夫很難完成。就算他的鋼鐵之城再快，至少也需要七八個月。他現在風頭正勁，我就給他兩個月，讓他安安心心的建造。兩個月之後，就算他再大的風頭也已經過了，那個時候也就是我們動手的時候了！」

    夫蒙靈察狠狠的剮了一眼旁邊的武將道。

    「另外，去一封信，通知一下哥舒翰和安思順，想必他們兩個也會對那小子相當有興趣。」

    最後一句話，夫蒙靈察目光變得深邃無比。

    「嘩啦啦！」

    一隻飛鴿從空中落下，穿過敞開的窗戶，落入了北斗城中。一間雅靜的書房裡。書房裡擺滿了一排排的書櫃，書櫃架上，放滿了經、史、子、集，以及收集而來的一些古書。

    角落裡，一隻鶴形的銅爐矗立，鶴嘴裡吐出陣陣濃郁的檀香，瀰漫整間書房，將這裡襯托得如古香古色，安靜而雅緻。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很難相信，在這種帝國前線，戰爭頻發的地帶，還有還有這樣的書房。

    「來了嗎？」

    房間裡，傳出一聲溫潤，卻又不失威嚴的聲音。一隻手臂伸出，五指纖細、潔白，同時有蘊含著一股無窮的力量。只是輕輕一夾，就從信鴿的腿上抽出了一封信箋。

    打開信箋，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王沖已到烏傷」。

    「果然如此。」

    哥舒翰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指間輕輕一抖，就將這封信箋震得粉碎，灑落書桌。

    「都護大人，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一個渾厚的聲音從哥舒翰身後傳來，在相距三步左右的地方，一個大鬥軍的武將站在那裡，不知道等了多久。

    「那王沖現在是朝廷的少年侯，天子賜字的事情更是天下皆知，我們真的要對他動手嗎？而且西南之戰，某種程度上，那小子其實還為我們解了圍，我們真的要去對付他嗎？」

    「你以為呢？」

    哥舒翰頭也沒回，不動聲色道。

    身後，滿面濃密髭鬚的大鬥軍武將神色一怔，顯然沒有想到哥舒翰會有此一問。

    「王家風頭正勁，又有宋王的那層關係，現在對付他們，確實不智，而且節度使事件，那小子對都護大人太過不遜，到現在兄弟們對他都頗有微辭。另外，他的封邑可以建在任何地方，但他卻偏偏選擇烏傷，就在我們眼皮底下，也未免有些太不將大人放在眼裡了，若是不給他一點教訓，別說大人，兄弟們恐怕都看不過去。」

    「還有……，磧西的夫蒙靈察大都護，也給大人來信，希望我們和他連手，一起給那王沖施加一點壓力，如果我們什麼都不做，隔得這麼近，夫蒙靈察那裡恐怕也會對我們頗有微辭。」

    濃密髭鬚的大鬥軍武將道。

    「哈哈，看來你也已經明白了。」

    哥舒翰放下左手中的《春秋》，從書桌前站了起來，他的身軀筆挺，無形中氣浪翻滾，一股山巒大海般的龐大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這一剎那的哥舒翰，高山仰止，就連他身後的武將也微微垂下頭來，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烏傷地理位置特殊，他想在那裡建造城池，佔盡便宜，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而且西南之戰是為國，但烏傷城卻是為私，一碼歸一碼，又何須顧及。」

    「而且，如果他沒有那份在烏傷立足的本事，那我們給他一點壓力說不定反而是在幫他，讓他知難而退，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那樣他也就明白，世界上的事情絕沒有他想的那麼容易。」

    哥舒翰淡淡道。

    「大人言之有理。」

    身後滿臉濃密髭鬚的大鬥軍武將也馴服的點了點頭，但是很快，他的眼皮一跳，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道：

    「只是，大人……，烏傷城現在不只是他一個人的事，他還拉了京師上上下下近乎八成以上的世家大族，如果我們這個時候出手，恐怕就把京師近乎八成以上的世家大族通通都得罪了。」

    聲音一落，濃密髭鬚的大鬥軍武將眉宇間流露出一股濃濃的憂鬱。

    而書桌前，原本自信、灑脫的哥舒翰也不經眉頭一皺，沉默下來，書房裡一片死寂。

    王沖的鋼鐵之城開建也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到現在為止，各方都沒有什麼大的動作，不是因為顧忌王家的權勢和地位，而恰恰是王沖身後，京師那八成以上被他捆綁在自己戰車上的世家大族。

    大唐發展這麼多年，這些世家大族已經不是普通的世家那麼簡單，他們的勢力深入到朝野內外，軍方，以及各個地方的洲郡。

    他們代表著整個帝國最頂尖的勢力。

    就連哥舒翰都不敢保證，他的名下就沒有世家大族的子弟和勢力。

人皇紀 第七百一十五章 鋼鐵之城（三）

    王家權勢再大，也只是一家。而且身為「北斗大將」，鎮守隴西邊陲，以哥舒翰的身份恐怕還真不見得怕了王家。至少，如果以哥舒翰的身份，倒向齊王，王家將會非常的頭疼。

    但是京師八城以上的世家大族……

    那是大唐任何的一個人都不敢相信的，一旦被八成的世家大族排斥，也就意味著在大唐沒有立錐之地。這種事情，就連哥舒翰都不敢去想。

    這也是各個帝國大將感覺棘手的原因。

    王沖在烏傷建城，拉上了各個世家大族給他背書，算是給他們出了個大難題！

    「大人，大人……」

    一個聲音從耳邊傳來，將哥舒翰的心神喚了回來。

    「兩個月！給他們兩個月吧！」

    哥舒翰眼睛微閉，但只是一剎那間，就恢復了正常。京師八城的世家大族，這是一個龐大的力量，無緣無故的得罪他們絕對不是明智之舉。

    不過，如果他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也不可能坐鎮隴西，坐上這個「北斗大將」的位置了，更加擋得幾十上百萬的烏斯藏鐵騎了。

    沒事那份錚錚的傲骨，和輕攖其鋒的銳氣，他也不可能成就自己在強悍、兇猛的烏斯藏人心中那死神般的地位。

    「……兩個月，就是我給他們的底限了。這是我和王家之間的紛爭，兩個月之後，那些京師中的世家大族也應該明白這一點，那個時候，就怨不得我了。」

    哥舒翰抬起頭來，目光眺過打開的窗子，越過城樓，望向對面高聳入雲，如烏雲壓寨的烏斯藏高原，那一刻，他的目光凌厲無比。

    ……

    「希聿聿！」

    戰馬嘶嘶，響徹草原。烏傷鋼鐵之城的開建，吸引的遠不止大*方的胡人大將們，在鋼鐵城之城西北，距離六七百里開外的地方，野草搖曳，沒過馬蹄，一陣陣清脆的馬鈴聲，在曠野中傳出很遠很遠。

    「鷹飛草長，又是一個收穫的季節啊！」

    一個聲音傳來，音節古怪的，說的卻是西突厥汗語。在這片距離大地領地最近的邊緣，兩匹健碩的突厥馬並肩而立，馬背上是兩名身上披著狼皮，氣質粗獷，充滿野性的突厥男子。

    從他們脖頸上雪白的狐裘來看，兩人在西突厥汗國的地位顯然不低。

    「是啊！大唐的『第八大將』，少年侯，大唐天子的門生……，大汗已經發下話來，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把他留在這裡。如果能夠殺掉他，那真的就是又一個豐收的季節了！」

    男子身旁，另一名突厥貴族附和道。

    兩人都是鷹視狼顧，目光都眺望著西南的方向，在那裡，分明有縷縷濃濃的黑煙從地平線下升起，一直透上雲霄。雖然什麼也看不到，但是兩人卻知道，那濃烈的黑煙飄起的地方，就是那座大唐「第八大將」正在新建的城池。

    「真是可惜啊，這麼年輕有為的新星，這麼快就在隕落了。」

    右邊的突厥貴族嘖嘖道，不過臉上卻沒有絲毫惋惜的神色，反而有些殘忍的期待：

    「要不是他在南邊殺了這麼多的蒙舍詔人，蒙舍詔的太子也不會為了父親，偷偷派人送來這麼多的黃金給可汗了。要是他只是路過，到這裡玩一趟也就罷了。但是他偏偏還要在這裡建一座城池，那不是找死嗎？就算沒有蒙舍詔太子這件事情，就憑他建的那座城池，可汗也饒不了他。」

    「呵呵，自己取死，也怪不得別人。看起來，這位似乎並沒有傳聞中的那麼厲害。可汗那裡最近已經發話了，北庭都護府那邊，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嚴密了。」

    左邊身體高了一截，明顯地位更高的突厥男子，手按在馬背上道。

    「啊？安思順想做什麼？這個背棄自己的祖宗的逆賊難道又有什麼圖謀？」

    右邊的突厥貴族道，他的眼皮跳動，似乎對於這個消息有些不安，但更多的還是一種痛恨。

    夫蒙靈察和高仙芝也就罷了，但是安思順卻是真正的，純粹的胡人，而且還是正統的突厥血脈。突厥人對於突厥人最瞭解，大唐人使用這種方法來防禦西突厥汗國，這也是東、西突厥汗國所有突厥人所討厭的。

    在東西突厥汗國，安思順早已被列為第一欲除的對象，甚至派出胡人剌殺，下毒等各種行動都已經發生了不知道多少次。

    「你想多了。」

    左側的突厥首領輕輕的捏了捏左手食指上的一個老鷹戒指，擺了擺手，示意身旁的同伴放鬆：

    「北庭都護府正對著可汗牙帳的前線上，依然是銅牆鐵壁，牢固如初。真正的放鬆的，僅僅只是西南一帶而已。和北庭作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現在牙帳裡的人都清清楚楚，安思順這是在向我們指明一條方向。」

    「開始的時候，我和大汗還不明白。不過，等發現大唐的那位新晉的少年侯在那裡新建城池，那一切就一目瞭然了。這個安思順，這是想借我們的手，去對付他的敵人啊。——以前聽說安思順有個義弟，在大唐京師被人欺壓，差點死在了那裡。現在看來，果然不差。」

    「哈哈哈，大唐人喜歡內鬥，連內附的那些逆賊也是如此，這不正是我機會嗎？」

    右側的突厥貴族道。

    說話這句話，兩人相視一眼，都是大笑起來。

    「唳！——」

    突然之間，一聲尖嘯從空中傳來，兩人笑聲一斂，抬起頭來，都向空中看去。只見高空深處，烈陽之下，一個細小的黑點微若塵埃，正高懸在上方。

    這個高度已經是很多鷹雀所望塵莫及的了，就算弓箭也難以射到。

    「哼，是夫蒙靈察的岩鷹！還真是夠謹慎啊！」

    那左側的突厥首領冷笑一聲，突然反手一探，猛然從背後取過一張一人多高的黃金大弓，右手一扣，彎弓搭箭，瞄準高空中的黑點一放。

    崩！

    大地轟鳴，那長箭有如奔雷掣電一般，瞬息間穿過重重空間，在天地間拖出一道明顯的，長長的白色氣浪，向著高空而去。

    下一刻，只聽一聲悲嘯，那高空深處，那超出尋常弓箭兩倍射程的地方，巨大的岩鷹被一箭貫穿，然後連同長箭一起，被炸的四分五裂，片羽不存。

    「走！」

    左側的突厥首領望著高空，冷笑一聲，迅速的回過頭來，招呼了一聲身旁的西突厥貴族，兩人並駕齊驅，只一會兒就消失了茫茫的草原上。

    叮鈴鈴的馬鈴聲，在草原上飄出很遠，很遠……

    西北的烏傷，王沖遠不是唯一的客人。就在他的後面，一波又一波的人手，千里迢迢，不斷地抵達這裡。

    這些人裡面有工匠，有護衛，也有各大世家的人。

    「王衝！」

    當王沖和張壽之在城牆巡邏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遠處傳來。一名妙齡女子，白衣如雪，英姿颯爽，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正朝著王沖的方向馳來。

    在她身旁，另一名荳蔻年華的女子，背著一柄紅纓槍，渾身上下鮮紅如血，彷彿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一般，和她並駕齊驅，同樣馳來。

    「白思菱？趙紅纓？」

    王沖目光一閃，一臉的意外：

    「你們怎麼來了？」

    「哼，別以為躲在這裡，我們就找不到你，而且別忘了，這座鋼鐵之城，我們白家和趙家都有份。城池開建，難道我們過來監督一下也不行嗎？」

    白思菱微微撇著頭，看向王沖的目光滿是不善。

    「這個……，侯爺，我想起還有一些事，就先走了。」

    張壽之感覺不對，支吾兩句，連忙離開。

    「這走得也太快了吧。」

    王沖呆呆的看了兩眼張壽之的背影，苦笑一聲，很快回過神來，向著白思菱和趙紅纓走去。

    王沖當然知道她們兩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當初自己找白思菱和趙紅纓幫忙，她們兩個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

    白家和趙家兩大家族也以為自己有什麼大的計畫，所以鼎力支持。只不過，他們恐怕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只是為了修路。

    所以事情暴露之後，白思菱和趙紅纓的出現就可想而知。

    「你們家族裡面沒有為難你們吧？」

    王沖跳下城牆，迎了過去。

    「哼，算你還有點良心。這個時候總算知道問了，不過既然如此，當初在太白樓上為什麼不說清楚？」

    白思菱翻身下馬，抓著韁繩，牽馬上前，狠狠的剮了王沖一眼。不過儘管如此，眼神中嬌嗔的味道，遠比責怪的味道多了多。

    趙紅纓在一旁冷眼旁觀，心中早就笑翻天了。

    「王沖，你這可不仗義，我和思菱這次可被你坑慘了。你自己倒是聰明，提前跑到烏傷來了，我和思菱可沒法跑，足足被家裡的長老們糾纏了半個多月。」

    趙紅纓也牽著自己的戰馬，走了過來。

    「這次是我的錯，所以這一次我特別準備了兩份禮物，給你們作為道歉。沈安，把東西帶上來吧！」

    王沖對著後面叫了一聲，打了個手勢。

    「是，侯爺！」

    遠遠的傳來一個大聲的回應。

    很快一名軍士，提著兩個用綢布罩著的籠子，向著這裡大步奔來。

第七百一十六章一夜奇蹟！（上）

    「禮物？」

    白思菱和趙紅纓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顯然兩個人都沒有料到王沖會有此一招。很快，兩人扭過頭來，望著那名提著兩個籠子的軍士，目中滿是好奇。

    王沖可是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給她們送過禮物，兩人心中不禁滿是期待。

    很快，那名軍士就奔了過來，將手中的籠子放到了地上。

    「這是……，波斯貓？」

    兩人拉開綢布，看到裡面毛絨絨，潔白如雪的兩團小東西，不由得眼神一亮，滿臉驚喜。王沖送給她們的居然是兩隻京師裡最流行的大食波斯貓。

    京師裡，現在上至皇室王公，下至權貴一流，所有的官宦女子，大家閨秀，深閨裡最喜歡、最流行的就是大食的波斯貓。這些波斯貓，性格溫順又黏人，極其討人喜歡，因此成為京師官宦女子、富家小姐閨房中的新貴。

    不過，大食距離京師足有萬里之遙，而且波斯貓太過金貴，經不起折騰，所以大部分在路途中就死了。

    因此造成京師中的有價無市、一貓難求。

    而在所有的波斯貓裡面，那種頂級的，專為皇室豢養的純色波斯貓是最為尊貴的，被稱為皇室波斯貓。

    王沖給他們找來的這兩隻大食波斯貓，通體雪白，沒有一絲瑕疵，而且兩隻瞳孔也非常特殊，一隻深藍，一隻琥珀，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把它們攬進懷裡，正是最珍貴的皇室波斯貓。

    兩人以前只在皇室的霓凰公主那裡見過一次，而且誰也沒有想到，王沖居然會送給她們這樣一個特殊的禮物。

    「好可愛！」

    「好漂亮啊！你看它還在用爪子洗臉，抓自己的鬍子。」

    「是啊，你看，它居然舔我的手，哈哈，好癢啊！」

    ……

    兩個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落到籠中的波斯貓身上，蹲在地上，不停地逗弄著它們。至於一旁的王沖，反而一時被她們忘卻了。

    白思菱和趙紅纓雖然看起來英姿颯爽，號稱巾幗英雄，不同於普通的深閨柔弱女子，但說到底，還是女孩子，她們一樣喜歡那些毛絨絨，可愛的小寵物。

    王沖投其所好，算是送對了。

    「還好，這回算是送對了。」

    王沖看著這一幕，心中會心一笑。

    這兩隻大食的皇室波斯貓，是他托楊洪昌專門從西域怛羅斯弄來的。楊洪昌在絲綢之路上經營多年，也認識不少的大食商人，那些波斯貓對於其他人來說很難獲得，但對於楊洪昌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大食人天生善於行商，只要給到足夠的價錢，就算是皇室波斯貓也一樣可以弄來。

    「對了，王沖，波斯貓不是很容易死嗎，而且到了大唐水土不服，你到底是怎麼弄過來的？」

    片刻之後，似乎想起了什麼，白思菱抱著從籠子裡抓住來的白色波斯貓，站起身來，一臉好奇的看著王沖。

    「給我十萬兩，就告訴你答案。」

    王沖戲謔道。

    「混蛋！」

    白思菱柳眉一豎，立即作勢欲打。

    「哈哈，好啦，別打，我說就是。波斯貓很愛乾淨，它的籠子一定要及時清理，而且要非常乾淨才行，如果不乾淨它就不會吃東西。另外，偶爾還需要給它擠一點草汁。」

    王沖笑道。

    波斯貓比人還要愛乾淨，某種程度上算是一種潔癖，這一點知道的人不多，在加上販賣波斯貓的人大多是油頭垢面的行商，對於波斯貓根本就照料不夠，所以才會造成波斯貓的大量死亡。

    如果知道這一點，想要販賣波斯貓過來反而很容易了。

    將兩隻貓安頓下去後，連同白思菱和趙紅纓帶來的兩家護衛，也被安排妥帖，加入到了鋼鐵之城的守護編隊裡。

    這次前來烏傷，白思菱和趙紅纓都帶來了不少家族裡的高手，兩家的高手聯合起來都有五百多名，這已經是相當強而有力的支持了。

    趙白兩家，對王沖的鼎力支持不言而喻。

    「對了王沖，你這裡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為什麼不去全力建造城池，反而建造起那些樓宇客棧？」

    白思菱繞了整座城池一圈後，終於忍不住問道。

    「是啊，這座城池太大了。這麼大的地方，建造起來必然耗時耗力，需要極漫長的時間，怎麼看你一點也不著急？」

    趙紅纓也跟著道。

    兩人跟著王沖逛了這麼久，漸漸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王沖的鋼鐵之城之打造了最底層的地基，以及最開始的一層之後，就明顯放緩了速度，大量的人手被調撥到了城池的內部，去建造那些為商旅準備的客棧、酒樓、茶肆，這看起來很不正常。

    而且王沖作為這座城池的主人，一點也不著急，這讓兩人感覺古怪重重。

    兩人倒不是要給王沖壓力，只是有些時候除了自己她們還必須要給家族裡交代。而且兩人這次來，一則過來試探王沖，二則也是家族裡想要看這座城池建造的怎麼樣了，進度如何。

    畢竟趙家和白家可是投了很多錢在王沖的鋼鐵之城裡，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和代價。

    「呵呵，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放心吧，這座城池修建完成的速度會比你們想像的還要快得多。」

    王沖灑然一笑道。

    白思菱和趙紅纓的心思又怎麼了瞞得過他，兩人開口問的時候神情窘迫，溢於言表，顯然是被逼的。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苦衷，白思菱和趙紅纓能幫他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錯了，王沖自然也不會讓她們為難。

    「而且你們可以告訴家裡了，趙家和白家能夠從中獲得的利益一定比他們當初想像的多得多，另外這座城池將在一個月後會全部完工。」

    王沖道。

    「啊？！」

    白思菱和趙紅纓，看著眼前的王沖滿面的驚愕。不是她們不相信王沖，眼前的這座鋼鐵之城怎麼看都只是個胚子，距離造好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而且城池建造耗時耗力，能一年造好都已經是相當不錯了。更別說王沖的這座城池比普通的城池要大得多。就算是王沖最親密的朋友，兩個人也感覺一個月造好這座城池相當於天方夜譚。

    王沖看著兩人詢問的目光，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但卻沒有回答。

    事實勝於雄辯，等到一個月之後，兩人就不會認為他在誇大其詞了。而且——

    「……到那個時候，恐怕哥舒翰和夫蒙靈察也會大吃一驚吧！」

    王沖望著天空，心中暗暗笑道。

    鋼鐵之城這麼大的動靜，夫蒙靈察、哥舒翰、高仙芝、安思順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有動靜，只是派出一些斥候來偵查，其他就再沒有任何的行動，這是相當不正常的。

    這些帝國大將們打的什麼注意，王衝心中一清二楚，只不過可惜，他們不會有這個機會。

    ……

    時間慢慢過去，十天之後，第二批來支援鋼鐵之城的五萬工匠以及各大世家派出的高手，包括大唐各個地方州郡的劍樓、劍鋪打造的第二波大批量的鋼鐵之城部件全部順利抵達。

    就在當天夜裡，在天空所有偵查的岩鷹、海東青、大雕、鸛雀，全部散去，所有在鋼鐵之城周圍徘徊的斥候，以及大食、條支偽裝成商旅的間諜也全部離開之後，王沖終於開始了自己的計畫。

    「轟隆！」

    黑夜裡，大地震動，隨著王沖的一聲令下，城池的東北角，一道熊熊的爐火噴吐而出，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熊熊的爐火密密麻麻，成千上萬，從鋼鐵之城的東北角，一直漫延到周圍的所有角落。

    最後，灼烈的爐火，一直將整座鋼鐵之城附近，照耀的如同白晝。

    「開始！」

    南面的城牆上，張壽之神色嚴肅，和王沖並肩而立，他的一隻手臂重重揮下，轟隆，剎那間，四面八方傳來一陣陣海潮般的，震天動地的鋼鐵轟鳴聲。

    所有鋼鐵之城周圍調來的十萬工匠，連同所有防禦、警戒的軍士全部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加入到了城牆的建造之中。張壽之最初抵達烏傷開始，這裡周圍就已經聚集了如山如海的鋼鐵之城模塊。

    這些模塊在建造了底層的地基之後，就一直沒怎麼動過。然後絕大部分的工匠就開始投入到了城池內部的酒樓、客棧、茶肆的建造，但是這一刻，就像之前預謀好了一樣，所有的工匠開始拖動這些鋼鐵之城模塊，開始了螞蟻般的集體建造。

    鏘！

    第一鎚頭落下去，火星四射，聲音在黑夜中傳出很遠。接著，成千上萬的鋼鐵之城模塊在黑暗中矗立起來，在這一段時間，所有的工匠已經全部熟悉了圖紙，以及建造的方法，而如今，這一切開始顯現出威力來。

    轟！轟！轟！

    鋼鐵的轟鳴聲，震天徹地，匯如海潮，在爐火的火光中，成千上萬的鋼鐵之城模塊就像翻動的魚鱗一般，整整齊齊，按照某種規律，同時建造起來。

    近十萬的工匠整齊的宛如一人般，所有的人聯合在一起，如同一架巨大的，不停運轉的精密的機器，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建造著這座城池。

    這種恢宏、壯觀的建造場景，還有強大的統籌和指揮能力，令城牆上的白思菱和趙紅纓看得目瞪口呆。

    「不可思議！」

    白思菱和趙紅纓都是出自那種大的世家，而且還是那種源遠流長，極為古老的世家，論實力和底蘊遠遠超出京中一般所謂的「大世家」。

    有著這樣的出身，就可想而知，白思菱和趙紅纓的見識和眼界有多麼開闊。但是即便是白思菱和趙紅纓，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恢宏壯闊的場景，十多萬人，整齊劃一，甚至比軍隊還要齊整，這在世家大族中是不可想像的。

    而且，王沖建造城池的方式，也和世人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第七百一十七章一夜奇蹟（下）

    「思菱，我看到的真的是真的嗎？」

    趙紅纓喃喃道，眼神中還帶著深深的震撼。

    「這句話，我也想問你。」

    白思菱眼中的震撼一點都不比趙紅纓小。就在兩人的目光中，成千上萬的鋼鐵之城模塊整整齊齊，在爐火的閃耀中，就快要建造出鋼鐵之城三米多高的第一層，而整個時間過去，甚至還不到一刻鐘，這已經完全顛覆了兩人心中對於土木工程，城池建造的概念。

    「準備！」

    「第二組準備！澆灌鐵汁！快！」

    「其他人閃開，注意退讓！吊塔！」

    「開始模塊連構！」

    ……

    一陣陣吶喊聲從城池的各個地方傳來，十萬多人，總共分成了近千個組別，每個組別都由有經驗的工匠首領發號施令，彼此並行不悖，卻又極有秩序，而且彼此協調。

    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會感覺到一種深深的震撼。因為這裡面體現出來的，是遠遠超出這個時代的城池建造理念和技巧！

    夜色深沉，鋼鐵之城周圍一片熱火朝天的跡像，然後出了這裡，根本沒有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白思菱和趙紅纓站在城牆上，狂風湧動，從上空呼嘯而過，兩人看著遠處齊肩而立的王沖和張壽之，眼眸中閃過一道道異樣的光芒。

    專注的男人最有魅力，這一刻的王沖站立在城牆上，靜止不動，心思完全放在城池建造上，但他那種運籌帷幄，揮斥方遒，永遠都是大局在握的形象卻深深的印在了兩人腦海中，令人心動不已。

    那一剎那，兩人都有一種感覺，這個世界上，似乎永遠沒有什麼王沖做不到的事情！

    「我明白了，其實這一段時間，他一直在故意放緩工程進度，就是用來麻痺那些人！」

    趙紅纓美眸波動，突然開口道：

    「他一直在等待這些人放鬆警惕，同時也在等待這些鋼鐵模塊和工匠到達！」

    「嗯。所有人都被他騙了！！」

    白思菱這般說著，臉上非但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有一種深深的得意和驕傲，就彷彿做到這一切的是她一樣。

    「這個小混蛋！」

    這個晚上，注定對很多勢力來說是難熬的。

    ……

    清晨，東方漸白，朝陽初升。

    蹄噠噠的馬蹄聲中，第一匹戰馬如同往常一樣，掀起道道煙塵，開始從遠處馳往王沖封邑的鋼鐵之城。這種偵察行動，他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早已熟爛已極。

    「城池建設耗時耗力，沒有一兩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完工。這樣每天都去，往返不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馬背上的騎士喃喃自語。

    雖然偵察是斥侯本職，沒有什麼怨言可言，但是這裡畢竟不是戰場。每天都去同樣的地方，觀察到同樣的東西，給出同樣的答覆……，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不斷繼續，就算再老道的斥侯都感到枯燥無比，難以承受。

    「……還是希望過一段時間，能夠調到其他地方去吧。就算是前線，都比這種無聊的工作要好！我可不想在這裡困在這裡兩年的時間！」

    馬背上的騎士心中想著，同時一夾馬腹，加速向著以往的觀察的位置馳去。

    鋼鐵之城的戒備非常森嚴，那裡聚集了足足數千人的軍隊，而且很可能都是參加了西南之戰，和烏斯藏、蒙舍詔交過手的精銳。這是真正的高手，如果發生衝突，會非常的麻煩。

    所以大家都是儘量的避免和他們發生衝突，一個個離得遠遠的。反正斥侯偵察，從來都用不著跑到人家眼皮底下去。

    來這裡的偵察的人很多，現在這裡已經成了帝國的中心，高句麗人、突厥人、西域人、烏斯藏人、大食人、條支人……統統都來了，一個個偽裝成各種看起來正常的身份。

    如果是大唐內陸，這是絕對不行的，但是換在磧西這種接近西域，又和烏斯藏、西突厥汗國勢力交接的地方，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因為人多，所以得提前選擇位置。而馬背上的騎士給自己選擇的是一塊低矮的山丘。再上戰馬的高度，在那裡觀察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當馬背上的騎士如同往常一樣，馳往自己最常去的山丘，立即感覺到了不對。

    迎著朝陽，隱隱有一片山巒的陰影倒映眼中。

    「這是？」

    馬背上的騎士眼皮跳了跳，心中頓時有些詫異。在這裡偵查了一個多月，對這附近烏傷的地勢他已經非常清楚。王沖建立封邑的這一塊，地勢平坦，根本沒有什麼突起的東西。

    最突起的也就是他腳下的這些低矮山丘了，除此之外，他可不記得這裡有什麼山巒。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出現幻覺了？」

    馬背上的騎士心中詫異不已，但下一刻，他終於抬起頭來，然而也就是這一剎那，他終於看到了那「山巒」的真相，也看了一幕令他畢生都難以忘記的景像：

    迎著朝陽，就在千絲萬縷的晨光和微風中，地平線上，赫然出現了一座龐大的，恢偉壯麗，巍然如巨獸的鋼鐵之城。和以前看到的不同，這座鋼鐵之城，足足有六米多高，相當於三個成人高。

    那鋥亮的金屬牆壁，光滑陡峭，渾然一體，給人一種山巒般難以撼動的感覺。而在朝陽的照射中，馬背上的騎士看得清清楚楚，那裡濃煙滾滾，數以十萬計的工匠，密密麻麻，如同螞蟻一般，在城牆上辛苦勞作，還在不斷的加高、加厚、加固著這座鋼鐵之城的城牆！

    「這，……這不可能！」

    馬背上的騎士神色激動，猛然睜大了眼睛，極其震撼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才只不過離開了一夜，這裡居然就憑空多出了一座六米多高的龐大城池！

    一夜！

    是一夜！

    而且六米多高的鋼鐵之城，已經可以算是初級的，很具規模的防禦工事。不管是戰馬，還是弓箭，都可以防禦了。唯一的缺陷，如果對於事先有準備，帶了攻城梯的敵方來說，六米高的城牆依然是可以翻越的罷了。

    但是六米！……

    這個數字簡直宛如神蹟！

    一夜的時間，整個鋼鐵之城已經完全大變樣。現在，就算是有大軍攻來，王沖的鋼鐵之城也可以進行初級的防禦了。而且更誇張的是，就算是這座六米高的鋼鐵之城，也還在加固，加快，預計再過一會兒，就會增加到九米了！

    「不行！我……我得趕緊回報大人！」

    馬背上的騎士心中發涼，全身發抖，烏傷在一夜之間憑空多出了一座六米多高的鋼鐵之城，做為斥侯，這是嚴重的失職。

    「駕！」

    馬蹄噠噠，馬背上的騎士連忙撥轉馬頭，向著來時的方向而去。

    而就在他身後，其他勢力的探子、斥侯，也紛紛趕到了附近。希聿聿的聲音中，戰馬嘶鳴，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這，……這不可能！」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情，不可能有人做到的！」

    「一夜！一夜！！……他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一定有什麼東西是我疏漏的。」

    ……

    身後，傳來一陣陣驚呼，很顯然，被這座憑空出現的城池驚到的，遠不止一個人。

    ……

    「砰！」

    一隻手掌重重的拍在鏤空的金屬桌上，剎那間，地動天搖，整座磧西都護府都在劇烈的搖晃，彷彿要崩塌開來。

    「你說什麼？那小子一夜之間在那裡建立起了一座兩丈人多高的城池？」

    夫蒙靈察暴怒的聲音有發雷鳴般響徹整個都護府：

    「……你居然也以為我會相信？你是得了失心瘋嗎！居然在我面前說這種胡言亂語！」

    接到探子的消息，夫蒙靈察的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城池建設，沒有人可以以這種速度去建造，這絕對不可能！就算是能工巧匠，魯班再世也一樣不可能。

    「大人，屬下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言。那位王家幼子，確確實實在一夜之間拔起了一座兩丈多高的城池！那座城池現在還矗立在那裡……」

    殿下的騎士跪伏於地，誠惶誠恐，然而話還沒說完，砰，突然氣浪翻滾，一股龐大的力量撲天蓋地，排山倒海，猛的一擊將他從磧西都護府中震飛出去。

    「混帳東西！給我再探！——」

    夫蒙靈察的憤怒的彷彿要把天空都撕裂了，所有的磧西都護府的戰士都在夫蒙靈察的憤怒中籟籟顫抖。跟隨大都護這麼久，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蹄噠噠！」

    磧西都護府外，灰塵滾滾，那名被夫蒙靈察震飛出去的騎士翻身上馬，一路朝著王沖的鋼鐵之城奔逃而去。

    ……

    隴西，北斗城。

    哥舒翰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比較晚了，然而當那隻信鴿帶著消息飛入城樓中的時候，依然在北斗城中引發了不小的衝擊。

    「大人，這絕對不可能！怎麼可能有人在一夜之間就變出一座城池來，會不會是探子誤報？」

    哥舒翰的書房裡，一名大鬥軍的副將，猛地一掌將手中的信紙拍在桌上。

    「荒謬！一夜的時間，連澆灌城牆都不夠，我們的探子是喝醉酒了嗎？居然傳回了這種消息！」

    旁邊另一名大鬥軍的部將也附和道。接到這封消息，他們的第一感覺不是震撼，而是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一夜之間建立起來一座城池，而且這座城池還要比普通的城池大上數倍，這種荒謬的事情恐怕連三歲的小孩都不會相信吧，居然堂皇正大的出現在了他們這些身經百戰、地位顯赫的大鬥軍將領面前！

第七百一十八章關鍵的磧西！

    軍伍之中，最重情報，而情報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準確。大鬥軍作為大唐的精銳，以數萬軍隊阻擋烏斯藏數十萬大軍，令他們不敢輕易東進的強悍存在，在這一方面的要求，更加的苛刻。

    前方的斥候，傳回來的消息如此離譜，按照軍規已經可以嚴厲懲罰了，這也是眾將如此憤怒的原因。

    「大人，那個烏傷附近的斥候是誰？按照軍中的規矩已經可以調回，撤職查辦了！」

    書房裡，一名憤怒的大鬥軍部將道。

    「需要撤職的不是他，而是你們。」

    突然之間，一個溫潤、平和，卻又不失威嚴的聲音從書房裡響起，剎那間，書房裡一片死寂，所有的部將雙唇禁閉，都直直的看向一個方向。

    「……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斥候的消息都已經傳回來了，上面的消息和你們看到的一模一樣。另外，磧西都護府的夫蒙靈察大人也給我來了一封信，恐怕他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哥舒翰背著雙手，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波動。

    哥舒翰的聲音一落，整個房間裡鴉雀無聲，每個人的臉上都透出了一股不可思議的神色。

    「但是，怎麼可能？那可是多大的城池啊！一晚上的時間，真的可能嗎？」

    不知道是誰，喃喃自語道。

    這句話說出了眾人的心聲，儘管出於對大將軍的尊敬，沒有人懷疑他說的話，但是王沖在一夜之間，建立起來一座六米多高的鋼鐵城牆，這對眾人來說，就算是現在，也依然如同天方夜譚。

    不過沒有人知道，這一刻的哥舒翰雖然表面看起來平靜，但是內心的觸動和震撼一點都不比大鬥軍的眾將少。

    「一夜……兩丈多……，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哥舒翰的心中此起彼伏。

    西南的時候，哥舒翰就已經知道，遠在烏傷的那個少年，身上擁有一種驚人的魄力和天賦。但是再次見識到的時候，哥舒翰依然感覺到了一絲觸動。

    王沖的鋼鐵之城，哥舒翰本來估計最少也需要七八個月的時間，但是現在看來，遠遠不需要那麼長的時間。

    很多的規矩和規律，一旦碰上那個王家幼子，似乎就立即變得不適用了。哥舒翰一生歷經百戰，心性堅韌，很少有什麼東西能讓他心神觸動，但是現在，哥舒翰真的有些看不懂那個烏傷的少年了。

    「計畫趕不上變化，看來原來準備幾個月之後的那個計畫是派不上用場了，必須得另謀他法！」

    哥舒翰眼眸轉動，心中閃過無數道念頭。

    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麼厲害的對手了，雖然他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見過那個王家幼子，但在所有人都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交過一次手了。

    毫無疑問，哥舒翰低估了自己的對手。

    如果完成可以在一夜之間，建造一座六米多高的城牆，那麼毋庸置疑，他在最開始的時候故意藏拙，使得他們麻痺大意，直到一切準備妥當，時機成熟，萬事俱備，才真正顯露了自己的崢嶸。

    「有意思！」

    哥舒翰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如果熟悉這位北斗大將的人就會知道，這是他真正被激起鬥志，認真對待的表現。

    「要想在烏傷紮根，不是那麼容易的，少年侯，一切才剛剛開始……」

    哥舒翰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一切很快歸為平靜。

    安西、隴西、北庭、磧西，所有的人都被王沖一夜之間建造起來的城池所震動，而遠在烏傷，大唐西北，所有勢力散播在那裡的探子，親眼目睹了一幅不可思議的場景。

    人煙稀少，貧瘠荒蕪的西行「絲綢之路」上，王沖第一次在這個世界展露了現代的科學和建築理念。

    十萬多的工匠，在王沖和張壽之的統籌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建造著這座大地上從未出現過的鋼鐵之城。

    所有的斥候早上抵達烏傷附近的時候，看到的還是一座六米左右的鋼鐵之城，但是到晚上的時候，這座城池就已經變成十五米高。

    在大唐的歷史上，甚至是中土的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建造速度，也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模塊化建城的先例。

    鋼鐵之城附近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所有的勢力都聞風而動，派出了數倍於之前的斥候，每個勢力都想再三的確認這個消息。

    甚至連許多遠在西域的胡人都趕了過來。

    所有人都滿臉震撼的看著這座巨大、恢弘、壯闊的鋼鐵之城從無到有，一步步的展露在眾人面前。

    那一幕有如夢幻，更有如神蹟！

    在這座龐大的、從未出現過的鋼鐵之城面前，每個人都體會到了一種深深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就好像螻蟻在大象面前一樣。

    震撼！

    不可思議！

    深深的敬畏！

    ……

    這是所有看到鋼鐵之城建造過程的人，心中的感覺。連帶的對於擁有這座鋼鐵之城並建造這一切的王沖，每個人都感覺到了發自內心深處的敬畏，就好像面對一尊高山仰止，不可揣摩的神祇一般。

    「侯爺，建造成這座鋼鐵之城，老朽餘生足矣！」

    十五米高，光滑陡峭的鋼鐵之城上，狂風浩浩，拂動鬚髮，張壽之站在高高的城牆上面，壯懷激烈，滿臉的驕傲和自豪。

    他一生建造的樓宇和城池無數，甚至連大唐的皇宮他都參與建造過，但是他生平最大的驕傲，一座是洱海之畔的獅子城，那座城池改變了十八萬安南都護軍的命運，拯救了西南。

    而另一座，就是他腳下的鋼鐵之城。

    在大唐的歷史上，以及所有人的認知中，所有的城池都應該是用土石建造的，但是他腳下的城池卻打破了所有的傳統。

    這是第一座純粹的鋼鐵之城！

    這座城池所耗費的鋼鐵以及人力，是任何世家，任何勢力，以及任何的土木大師都難以想像的。

    簡單的說，這座城池調動了整個天下，所有的世家，所有的劍樓、劍鋪，所有州郡中富有經驗的工匠，全部都為他所用，幫他一起建造一座城池。

    這種事情除了皇宮之外，以前還從來沒有過。

    這份榮耀，足以讓任何一個土木大師都為之自豪和驕傲。

    這是足以讓任何一個土木大師都為之心動和神往的。

    「張老先生，這一切還剛剛開始，你不會現在就滿足了吧？未來還會留下我們更多的足跡，不只是大唐，還包括其他的地方，也不會僅僅只有這座鋼鐵之城。」

    王沖和張壽之並肩而立，站在城牆上笑道。

    「哈哈，說得是！還是老朽太容易滿足了，有侯爺在，難道還怕不能彪炳史冊，更加雄偉、壯闊，讓所有人瞻仰的建築來。」

    張壽之怔了怔，隨即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年近花甲，本來是應該頤養天年的年紀，但是和王沖在一起南征北戰，建造各種城池，慢慢的，就連他也淡忘了自己的年紀，變得年輕、熱血、充滿激情。

    現在就連他自己也想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

    「對了，鋼鐵之城那些『蜂箱』準備的怎麼樣了？」

    王衝突然開口道。

    「這……，其實早就準備好了，按照侯爺的吩咐，所有的蜂箱全部都用木條封裝好了。就連那些護送的侍衛和參與建造的工匠都不知道。」

    張壽之很快反應過來道。

    「嗯！」

    王沖點了點頭，望向城池外，相隔十餘裡，影影綽綽，各方越聚越多的探子，目中略過一抹凌厲的光芒。

    「暴風將起，我們很快就會用得上那些東西，而且，十五米的高度也差不多可以開始在城牆上安裝了。」

    王沖道。

    張壽之點了點頭。為了建造這座城池，王沖發明了很多機巧的東西，比如說滑輪，比如說吊塔，又比如說一種全新的度量衡，「米」。

    這種度量衡知道的人不多，只是在張壽之，他身邊的弟子，以及一些頂級的工匠中流傳。

    張壽之嘗試過，結果發現這種全新的度量衡相比於普通的尺、丈更加的精確，在土木建造中也更加的方便，所以就開始在身邊的人中大力的推廣。

    現在，這種度量衡已經被很多土木大師接受了，更有不斷傳播開來，越用越廣的趨勢。

    ……

    王沖很快就離開了鋼鐵之城。

    這座城池修建到十五米高的時候，一切就已經踏上了正軌。有張壽之主持，鋼鐵之城的完工只是時間問題，有白思菱和趙紅纓等世家帶領的高手保護，現在的鋼鐵之城固若金湯，短時間內是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也該去進行那件事了！」

    最後站在高聳的鋼鐵城牆上，王沖目光一閃，腦海中掠過無數的念頭。

    烏傷接近磧西，和磧西命運相連。雖然夫蒙靈察現在對自己敵意滿滿，多有刁難，但是磧西卻並不是屬於他的。而是屬於整個帝國的。但是未來的怛羅斯之戰，大唐與大食之間的衝突，磧西都護府做為後方最近的兵源地，居然沒有及時派出一兵一卒，前往支援，這是不可思議的！

    如果高仙芝事先求助，磧西都護府派出大量兵馬支持。或許那場戰事還不足以敗成這樣子，大唐也不會徹底丟掉那場戰爭，從此一厥不振。

    然而，即便對於現在的夫蒙靈察非常不滿，但王沖也不得不承認，這件事情其實和夫蒙靈察關係不大。他並不是他不願意支援高仙芝和安西都護軍，而是那個時候的磧西都護府已經無兵可用了！

    是的，就是無兵可用！

人皇紀 第七百一十九章 忽魯也格，突厥第一馬商！

    堂堂一個磧西都護府，扼守大唐出關咽喉之地，居然無兵可用。這聽起來是不可想像的，但確確實實就是磧西都護府的真實處境。

    這一點，沒有人比王沖更清楚了。

    磧西都護府扼守咽喉要道，處於烏斯藏帝國、西突厥帝國之間的夾縫，每一年不管其他地方如何，磧西都護府各種大大小小的戰鬥。而磧西都護府的兵力，就是烏斯藏和西突厥汗國輪番的攻擊中消耗掉的。

    雖然內陸一直有向磧西派兵，但是這種派兵也不是無底限的。

    怛羅斯戰之前，烏斯藏帝國的鐵騎和西突厥汗國的騎兵攻擊異常的激烈，這才是導致磧西都護府兵力真空的原因。而真是因為兵力的真空，最後才導致怛斯羅之戰的失敗。

    所以，要想改變怛羅斯之戰的慘敗，首先要做的，就是改變磧西都護府的命運和處境。這也是王沖把封邑放在烏傷的重要原因之一。只不過，這一點，王沖從沒有對任何說過。

    而要想改變磧西的命運，就必須要徹底的驅除烏斯藏和西突厥汗國在這裡的勢力！

    在烏傷建立鋼鐵之城，擁有立足之地，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開始西拒烏斯藏，東拒西突厥！這一步，夫蒙靈察是絕對完成不了的。

    在王沖這位「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將星評價體系中，夫蒙靈察只是一個守成之將，而並不是什麼進取之將。一方面故然是沒有這份心思，另一方面也是他根本就沒有這種才能。

    這一切，還只能靠近。

    但是在此之前，在開啟這項注定要震撼整個帝國和西陲的計畫之前，王沖還必須去完成另一件事情。

    沒有那件東西，王沖就算再厲害也只能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最終望洋興嘆！

    「蹄噠噠！」

    沒有驚動任何人，王沖在清晨的時候，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鋼鐵之城。

    ……

    從磧西過去，沿著官道往西，大約七八百里之後，就到了西域的範圍。這裡風沙磨礪，景色粗獷，而且諸胡雜居，身毒人、大食人、條支人、突厥人、烏斯藏人、還有漢人混雜在一起，而且胡人的數量遠遠超過了漢人。

    這種景像是大唐任何一個地方都難以看到的。

    「公子，就是這裡了。」

    在一家熙熙攘攘、五彩繽紛、雕欄畫棟的花樓，一名三四十歲的中年漢人包著頭巾，恭恭敬敬的對著身邊一名十幾歲的少年道。

    「嗯。」

    少年看著眼前的花樓，認真的點點頭：

    「告訴楊洪昌，這次的事情我很滿意。等到這件事情成功，我不會虧待他的。」

    「多謝侯爺！」

    中年男子大喜道，連忙躬身一禮。

    「嗯？忘了我跟你說的嗎？在這裡不要叫我侯爺。」

    少年皺了皺眉道。

    「是，是小人唐突了，侯……公子恕罪。」

    中年男子閃過一絲惶恐的神色，連忙低下頭來。

    能讓中年男子如此畏懼的，同時又稱為侯爺的，現在整個西域也就一個少年侯王沖了。從鋼鐵之城離開，王沖喬裝打扮，繞過了磧西都護府，直接抵達了大唐西域。

    這裡已經是屬於安西大都護高仙芝的範圍了。

    如果讓這些帝國的胡人大將知道他在這裡，恐怕下一刻所有人都會蜂擁而至。不過，即便如此，王沖也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走吧。」

    王沖沒有多說，率先跨過門檻，走入了花樓中。

    這是王沖第一次踏入西域的花樓，花樓裡無數的胡人摩肩接踵，胡琴、胡箜篌、琵琶、忽雷、火不思，各種絲竹的聲音傳入耳中。

    這些胡人樂器的聲音與中原截然不同，聽在耳中別有一番風味。

    王沖抬頭望了一眼，只見絲竹聲中，一名名妖嬈的胡人舞孃在花樓內隨著音樂不斷的舞動，勾引的人血脈賁張。

    「居然還有大食舞孃！」

    就在胡人最密集，笑聲最大的地方，王沖分明看到了一名穿著紅衣，露著雪白肚皮，手腳戴著釧鐲鈴鐺，碧眼紅唇，媚眼如絲的美豔大食舞孃，牙齒咬著一根房樑上垂下來的紅綢帶，在空中不停的舞動，轉圈。

    叮鈴鈴的鈴鐺聲和樂器聲響成一片，引來看客的陣陣叫好。

    在京師，凡是有大食舞孃的地方，都能引來大量的文人墨客，權貴王公，成為文人雅士聚集的場所。

    只是物以稀為貴，出現在京師的大食舞孃，畢竟還是不多。而西域則近水樓台先得月，這裡妖嬈的大食舞孃比京師都要多的多。

    王沖的目光只在這名大食舞孃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沿著木質扶梯而下，進入到了花樓的地下二層。

    這裡各種胡語夾雜在一起，吆喝聲，歡笑聲，大罵聲，響成一片，許許多多的胡人聚集在一起，擲骰子、猜點數、鬥雞、鬥狗、鬥蟋蟀、一片烏煙瘴氣。

    很明顯這裡是一間賭場。

    王沖是從來不好賭的，但是王沖卻有一個不能不來的理由。

    「確定他就在這裡嗎？」

    王沖扭頭問道。

    「侯爺，不會有錯。他最喜歡到這裡來玩，家主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聽說他和這間花樓的女主人，有些瓜葛。」

    旁邊，楊洪昌派來的中年男子躬身的道：

    「另外，來之前我們已經打聽過了，他剛好就在這間花樓裡，就在地下三樓。那裡只有少部分人才能進去，進去的門檻很高，一個個都是非富即貴。家主花了大價錢，已經給公子準備好了身份，隨時都可以進去，絕不會有任何人阻攔的。」

    「公子進去之後就會見到他了。」

    王沖聞言點了點頭。楊家在西域經營多年，對這裡瞭如指掌。要想在這麼多人裡面找一個胡人，找楊洪昌是絕對不會有錯的。

    王沖沒有驚動任何人，很快沿著扶梯下到了花樓的地下三層。

    一路上，楊洪昌都已經安排妥當，一旦有人出面呵斥，或者檢查，楊家的那名管家就會立即上前，一一交涉，避免了很多麻煩。

    在地下三樓，地面貼的是紅色的大食毛毯，兩側雕欄玉砌，還鑲嵌了一顆顆珍珠、瑪瑙、翡翠、珊瑚，裝修的富麗堂皇，卻不失雅緻。

    「侯爺，裡面就是了。」

    楊家的管家在前面領路，到了最裡間，也是最大的房間面前，楊家的管家停了下來。隔著一扇門，王沖可以聽到一陣帶著突厥口音的粗獷大笑聲，還伴隨著陣陣女子的歡笑聲。

    「在外面等我。」

    王沖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推開房門，昂首闊步走了進去。一瞬間，房間裡的歡笑聲戛然而止。

    王沖神色自如，目光掃了一圈，很快落在了房間裡，一名敞開衣襟，袒胸露乳，八字須，鷹目深鼻的突厥人身上。

    「終於找到他了！」

    看到那名突厥人左右肩膀上兩顆拳頭大小的骷髏頭，王沖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喜悅的神色。那並不是真正的骷髏，而是青銅打造的骷髏玩物。

    在王沖的記憶中，在肩膀上，垂著兩顆青銅骷髏，隨時把玩的，就只有一個人，突厥商人「忽魯也格」。

    他擁有另外一重身份，是整個西域，乃至草原上，最出名的突厥馬商！

    王衝要想實現自己西拒烏斯藏，東拒西突厥，徹底改變磧西處境，驅除所有異邦勢力的宏偉計畫，首先要做到的一點，就是必須擁有足夠的戰馬。

    王沖的第一批烏傷人已經快要訓練完成，但是沒有戰馬，就談不上稱雄天下的「烏傷鐵騎」！

    所以就算冒著被高仙芝和夫蒙靈察發現的危險，王沖也就要跑到西域來，為了就是眼前這位突厥的第一馬商「忽魯也格」。

    眾所周知，整個天下最好的戰馬，不是烏斯藏人的青稞馬，也不是大唐的戰馬，事實上，中土的地形根本就不適合豢養戰馬。

    大唐所有的優良戰馬，都是來自於突厥草原。

    ——突厥人的戰馬，恰恰就是天下最好的戰馬來源。

    唯一能夠超越突厥馬的，也就只有大食的戰馬，但是大食距離中土足有萬里之遙，而且大食的戰馬，飼養極其麻煩，到了中土也會水土不服。相比之下，還是突厥馬更加容易獲得，也更加容易形成規模，適合軍隊培養成建制的騎兵軍團。

    另外，最優良的突厥戰馬其實也並不遜色於大食戰馬。

    而要想購買最優良的突厥戰馬，就繞不過眼前這位「忽魯也格」。從*厥汗國到西突厥汗國，乃至於大食條支的戰馬，不管自己有沒有，這位「忽魯也格」長袖善舞，都有辦法去弄到。

    整個西域，絕對沒有比他更好的馬商。

    王沖的烏傷軍團馬上就要訓練完成，但要想成為日後那支縱橫馳騁，所向披靡，震懾天下的「烏傷鐵騎」，還需要大量的戰馬。

    不過，這還不是王沖一個人喬裝打扮，悄悄抵達這裡的主要原因。

    更主要的是，王沖深深知道，日後的大唐多災多難，已經進入多事之秋，一場又一場的戰爭將會不斷地發生。

    每一場戰爭，都會有大量的戰馬死亡。

    日後的中土，最大的問題將不是兵源的問題，而是沒有足夠的戰馬，無法組建騎兵軍團。而沒有騎兵軍團，就沒有機動，只會被人各個擊破。

    而中土是不能蘊育戰馬的，死一匹就少一匹，根本無法自己補充。

    王沖當年臨危受命，成為天下兵馬大元帥，最大的問題就是戰馬，而且根本無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