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草根石布衣 作者:中秋月明 (連載中)

 
leewef 2016-7-29 09:22: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4 483966
todozoom 發表於 2018-4-23 07:25
七百九十九、說得輕巧,打個顛倒

    要做事,先做人。

    就好像他對於跟白秩等人打交道沒打算從對方獲利一樣,先用做人來吸引對方,初次見面說什麼一見如故那都是騙小孩子的,最後把孫院長也請過來,急於把洪巧云留在美術學院做招牌的院方同意大家合力開設這個新專業,洪巧云擔任常務領導,至於是系還是什麼學院,那就看照明燈具廠家的投資量了,孫院長在這種時候絕對是個合格的商人,如果價碼開得不錯,甚至可以請這些照明燈光協會的理事們來擔任名譽院長或者客座教授什麼的。

    當幾方的橋樑搭起來以後,石澗仁又靜悄悄的退開,現在靠在車上閉目養神。

    石澗仁沒時間跟唐建文去平京了,他得陪著喬老去月亮湖,這事兒如果能夠啟動,將帶來的是過千萬級別的投資和產業鏈,可以想見月亮湖地區將一躍而改變當前落後的面貌,也許這就能達成當年石澗仁給阿媽許下的諾言,踏踏實實的改變一方水土,孰輕孰重,和石澗仁自己能得到什麼好處沒關聯的。

    關於和照明企業的後續工作,具體的操作實務交給柳清去協助洪巧云完成,所以只帶了兩三位助理前往月亮湖,順便帶上了倪星瀾和她的「貼身醫師」,病人申請到那樣的環境去調養肯定優點不用說,齊雪嬌對那個傳說很美麗的電視劇拍攝地也很感興趣,她可是一集不落的把《赤子之心》又在酒店複習了一遍,在主演的陪伴下,這種感受很特別。

    一行幾輛商務車前往,路上略過不表,但這一趟的主導肯定不是石澗仁,他只是作為一個地陪方和在月亮湖有優先開發權的合作方身份出席,這些環節王大哥在電話裡都給石澗仁交流過了,做茶葉是個風雅的事業,但其實也是有暴利跟眾多貓膩的行當,參與者肯定從上到下,之前那些各方人士都有,連喬老爺子這樣的院士也不過是個技術股參與,資金根本不是問題,關鍵看炒作空間夠不夠。

    石澗仁的底線也很清楚,別禍害了當地山民就行,至於其他的,就當跟著學習吧。

    所以當車隊抵達以後,並不是按照石澗仁的習慣直接前往山寨,而是先到當地政府拜碼頭。

    喬老爺子的一位隨從拿介紹信和公函去的,事先也有從更高層面領導打過招呼,接下來的一系列座談會、縣領導接見、招商部門請吃請喝、縣裡面各個部門邀請參觀交流,讓石澗仁重新感受了一遍和江州市裡面接觸到的官員,起碼是跟曹天孝完全不同的風格。

    有點歎為觀止,對現在基層公務員的作風做派開了眼界。

    中科院的院士當然無論走到哪裡得到的都是恭恭敬敬的頌揚,況且喬老爺子十多二十年前還在這周邊做過調研,所以在餐桌上他擺手示意自己致力於研究就不喝酒,還沒誰執意要勸他,但是他的隨從連帶石澗仁這邊的兩三個人就成了那些官員在飯桌上勸酒的主要對象,特別是以商人身份,還是以月亮湖度假酒店這麼一個已經在該縣落地的商人身份出現的石澗仁,簡直就成了酒罈子!

    彷彿這些基層很多官員上班工作生存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喝好吃好,成天都醉心於那一杯,推杯換盞就是他們的人生追求了,好像非得喝好了才能工作,只有喝了酒才看得出一個人是不是人品好。

    咦,最後這個好像也跟相面裡面「醉之以酒而觀其則」有點類似哦?

    唉,可惜石澗仁在酒桌上看到的不是用酒醉來觀察原則,反而看到的是酒桌上沆瀣一氣,稱兄道弟的把原則都扔到天邊去了。

    最煩的是這種酒局彷彿還有種理直氣壯的強勢,不喝就是看不起老區人民,不喝就是不誠心接觸群眾,猝不及防的把從未參加過這種基層官員之間宴席的石澗仁喝得有點酩酊大醉,再次證明了酒真不是個好東西。

    當然這跟放開了心思和山民喝米酒不一樣,算計著喝下來還不至於喝斷篇,有點暈乎乎的回到縣裡面最好的賓館,給自己泡了一杯濃茶,坐在能看見這片並不繁華的縣城夜景窗前,用帶著濃烈酒氣的深呼吸來緩解情緒,因為腦海中不停閃現的都是那豐盛得堆砌起來的菜餚盤碟,到最後有好多菜都沒怎麼動,還有那一瓶瓶價格不菲的名酒,以及咫尺之遙的山區那些窮困到一家人只有一條褲子可穿的窘境。

    身處局中,石澗仁當然不會生硬的翻過杯子扣在桌面上說不喝,這個舉動面對越南展銷館的員工可以,以一個外地商人的身份面對這些地方官員就不可能。

    石澗仁這時候終於深切體會到,拒絕也是種資格,如果想要在這樣的局面中超脫,那就得有更強大的資本和底氣,可如果醉心於追求這種資本跟底氣,那又將自己順其自然的心態給帶偏了,多少心懷夢想的人都是在這樣的現實中忘掉了自己的初心。

    彷彿各種大道理說起來一套套,實際操作才明白「知易行難」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正心有所感的時候,敲門了,光是聽那偷偷摸摸的風格,都能勾勒出倪星瀾的表情來,一開門,卻是坐在輪椅上的少女明星給包得嚴嚴實實,然後雙腿上完全成了個購物車,堆滿了各種亂七八糟的零食,而且還都是當地路邊紙包、塑料袋、葉片包裹的鄉土風格,推輪椅的齊雪嬌表情滿足:「吃不完了!我們猜你多半喝多了也不舒服,弄回來給你當夜宵。」

    都是腊肉竹筒飯、黃葉粑、煎竹蟲、烤魚之類當地吃食,聞著就風味獨特,喝了不少白酒的石澗仁也真覺得有點餓,趕緊收拾端進去。

    自己滾輪子進門的倪星瀾察言觀色:「不怎麼開心?」

    喝了酒,對自己的掌控力的確不是那麼百分之百,石澗仁笑笑點頭:「不習慣這種場面。」說話舌頭都有點大了。

    倪星瀾儘量伸直了手臂拉下他聞聞:「好大的酒味兒,怎麼回來不洗澡?」

    齊雪嬌背著手像個領導:「不習慣?你生意都做到這麼大了,還不習慣跟各方打交道?這種場面是最常見的吧?」

    還是喝了酒,石澗仁說得直白些:「我一貫以誠待人,寧願把時間精力耗費在做事上面,而不是這樣杯觥交雜的場面,以前基本上都是跟商人、技術人員打交道,完全有拒絕的權利,現在越來越多和政府部門方面的接觸,這種情形立馬就多起來,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齊雪嬌興高采烈的用他的大道理反擊:「所以你就迴避政府職能部門?現在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就得你適應社會,而不是社會適應你!」

    石澗仁點點頭:「話是沒錯,所以我今天也端酒杯喝,但心裡要有桿稱,姑且就當是掂量這些人的品行吧……」

    倪星瀾不喜歡這倆交流,坐在輪椅上都麻利的把菜餚攤開給石澗仁抓了個烤串遞上去堵嘴:「齊齊姐說想退伍到你這邊來做這個康復治療中心管理,你覺得可行麼?」

    石澗仁分明覺得塞嘴裡的東西在傳遞暗號,他只要看一眼倪星瀾的眼神當然也知道這小姑奶奶什麼意思。

    齊雪嬌倒是不驚訝倪星瀾把她的計劃提前拎出來:「我們是技術人員不叫退伍,叫轉業。」

    嗯,不管是退伍還是轉業,普通軍人能說去非洲就去非洲,說轉業到地方就轉業到地方?而且還隨隨便便就離崗這麼久……

    喝了點酒的石澗仁其實覺得腦門子有點漲。
todozoom 發表於 2018-4-23 07:29
八百、說到就要做到

    醉之以酒而觀其則,就是故意跟對方喝得醉醺醺的看這個人還能不能堅持自己的原則。

    被酒精麻醉得有些暈乎的石澗仁還是控制住了自己,閉口不談這件事,既不配合倪星瀾立刻出言拒絕軍醫的異想天開,也不迎合齊雪嬌其實還是有點任性的決定。

    這讓第二天終於找到機會逛逛街的倪星瀾小聲埋怨:「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意思!你跟她這樣近乎,以後沒事都要變有事,她家那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到時候非得拉你去當駙馬爺,你真是要拋棄我麼?」

    石澗仁沒想到自己居然跟著名的陳世美拉上關係:「你不受傷,我還不會重新遇見她呢,你說這事兒是不是那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呢?」

    倪星瀾氣得打巴掌:「我不管!反正我要你扯開機會把她送走,我這假期還有一兩個月,難道一直都三個人在一塊兒?煩死了!」

    石澗仁真的沒忍住笑:「喂,我們且不說別的,討論一下你這種心態情緒的變化,以前你最早給我說要當偶像派,估計三十多歲前都不能結婚,偶爾會會情人,後來開始忽悠我做個地下情人什麼的,反正也見不得光,現在怎麼就自動變成排斥周圍的一切,開始幫我決定誰誰誰不能存在,你這不是騙人嘛,還好我不上當。」

    倪星瀾自己也咕唧一聲笑出來:「你別說,還真是這樣,看來那些說不想上位的小三不是好小三的說法真是有道理,人都是貪婪的,得了點就想要更多是不是?」

    齊雪嬌終於抱著一大包那種五顏六色的小書包出來,一點不顧忌年輕女人的嬌柔形象,十足女漢子的用下巴壓住貨物:「傻啦吧唧的看著幹嘛!開車門去!」

    老實說,看到這個穿著一件鼓鼓囊囊軍綠戶外羽絨服的矯健爽朗姑娘,又很容易把她身上帶著的那些特權成分給忽略掉,石澗仁鬆開輪椅接過東西:「這就是你的心意?」

    齊雪嬌忽略他,只給自己的偶像傳達:「當初看了你在大樹下跳繩那個廣告,我就好想給山區的孩子買點禮物,一定是要我自己買的!」

    倪星瀾現在不會吹噓這是石澗仁的想法了,只能強顏歡笑的豎大拇指,還好她的演技是一流的,軍醫大大咧咧的看不出來,然後演員伸手要石澗仁抱自己上車,結果齊雪嬌順手把所有小書包塞給石澗仁,轉手就來抱她:「他個粗枝大葉的知道怎麼才能抱住你保證不傷害到脊椎?看起來五大三粗文不文武不武,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喜歡他。」

    倪星瀾心情敏感,終於順口回應:「那你說為什麼老子要寫《道德經》?」

    這個提問讓石澗仁都好奇了,齊雪嬌更是專心的想了想承認自己文化不夠:「我都沒讀過《道德經》呢,更不知道為什麼要寫了。」

    石澗仁想舉手討論那個函谷著書的傳說,結果倪星瀾被軍醫調整好坐姿斜躺在航空座椅上,好像心情也調整回來一點,俏皮的表露這個從導演那裡聽來的笑話:「老子願意啊!」

    齊雪嬌又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哈哈哈的豪邁笑聲簡直穿透車頂,石澗仁有點莞爾的開動商務車。

    每輛車都配了司機和助理的,因為昨天的當地交流活動看來還是有成效,今天專家組和石澗仁等人上山去月亮湖,但縣裡面已經歡迎外來的投資商在這裡註冊公司和設立辦事處申辦註冊公司,所以石澗仁留下一部車跟幾名員工負責這件事,自己開車和喬老爺子他們的兩部車出發。

    笑聲中在縣城路口等了好一陣,專家組的三部車才在大隊各種縣裡面機關單位和先富起來的那些公司車輛簇擁下過來,簡直有些浩浩蕩蕩的一同前往。

    石澗仁看見這種場面就有點皺眉,倪星瀾無聲的戴上墨鏡口罩拉上窗簾,可以想像要是她被認出來,這一切又會消費她到什麼地步,只有本來還帶著笑聲不停歇的齊雪嬌看看周圍,最後乾脆到車尾窗戶玻璃觀看一會兒,然後回到駕駛座後:「你不喜歡?」

    石澗仁的確沒表情:「我聯絡專家的本意是通過這樣一個資源開發,改善山裡面沒有經濟來源的現狀,改善山裡面的生活狀況,而不是來給後面這些人和車上貢的。」

    齊雪嬌批評:「你這態度和情緒不對哦!」

    石澗仁笑笑:「你看看後面的車,作為這麼個貧困縣,各機關單位的車輛規模檔次,四五十萬一輛的越野車比比皆是,昨晚看見這些公車帶著司機,基本都是作為私人使用,這種狀況哪怕我明白是山高皇帝遠,看見了總還是有點鬱悶吧。」

    齊雪嬌默然,好一會兒才吱聲:「我聽說有度量有水準的人,看見這些應該不動聲色。」

    開著車的石澗仁的確還是個二十三歲的年輕小夥子:「沒錯,見惡不露怒色,見善不顯喜色,這樣的不動聲色才是大人物的做派,寵辱不驚,喜怒哀樂不形於色才是君子之道,我現在還做不到,因為的確有太多不平之事,我還做不到像個幾十歲看透了世事的老人家那樣泰然處之,總想儘可能的去改變,把眼前的一切都變好!」

    稍微安靜了幾秒,齊雪嬌聲音都溫柔了:「有這份努力的心,我相信你能把你影響到的範圍做好。」

    倪星瀾都震驚了,什麼時候聽見齊雪嬌說話這麼細聲細氣過?

    石澗仁也反應過來,閉口不談這件事了,一馬當先的開車在前面,不跟那雜牌軍一般的大隊人馬擠做一團,還提前給寨子裡面打電話:「昨天說的專家組來了,但是縣裡面也有很多部門跟公司一起,你們還是有個心理準備,叫江州樂的餐廳那邊準備一下接待,費用算我的。」

    那邊阿媽聽了也是罵罵咧咧:「那都是我們的事,哪總是能你掏錢咧,我知道安排,這些當官的下來不是開會就是研究工作瞎指揮,嘴還特別刁,野生菌人工菌一吃就吃出來了,我說他們天天都在練習吃東西麼?」

    石澗仁反而哈哈哈的笑起來安慰:「好了好了,還是做了不少實事的,起碼幫忙把旅遊區給建立起來。」

    阿媽不以為然:「都是些日弄包,會弄啥嘛?還不是看見這裡做出點東西了,才會來跟著想撈好處,你來之前咋沒看見什麼當官的來關心我們有沒有路子過下去呢?」

    石澗仁也批評:「你在發牢騷啊,別盡在別人身上找原因,你們也成天不求上進!」

    阿媽在那邊哈哈哈:「還不是跟你拉家常才這麼說嘛,小倩跟你一起來沒?她說了她要回來了。」

    春節來了以後,石澗仁叫趙子夫把女兒的聯繫電話給了這邊,他當然是不知道這個新消息的,有點意外:「不是還有一年才結束留學麼?」

    阿媽都比他清楚:「對啊,明年五六月不就滿三年了麼,小倩在電話裡面說她最後一個學期就是帶著德國的老師同行過來中國考察啊,你怎麼不知道?你怎麼當男朋友的?」

    石澗仁慢吞吞的掛上電話。

    那個一貫都怯生生的身影也要回來了?

    連耿海燕自己都沒感覺完全鋪排好,這位外柔內方的德國留學生也要回來了?

    說石澗仁腦海裡沒浮現出點什麼身影是不可能的,然後就在這一刻,耳後忽然傳來探詢的聲音:「誰?誰要回來,德國的那個還是美國的?」

    駕駛員被嚇了一跳,匆忙間回頭,兩張宜喜宜嗔的臉蛋都湊在座椅頭枕邊,還好他是戴著耳麥線的,不至於被聽了內容去!

    這才是出來混,終究是要還的。
todozoom 發表於 2018-4-23 23:48
八百零一、蓋個章

    這頓酒石澗仁不用喝了,阿媽直接安排了倆粗壯的漢子頂替他去跟愛喝酒的人瞎胡鬧,三人甚至連飯都沒在這邊的餐廳裡吃,直接坐電瓶車去月亮湖,齊雪嬌還頻頻看表催促,非得趕在中午放學前抵達半路上那新修的小學校去。

    倪星瀾這會兒有點唯恐天下不亂的複雜心態:「喏,齊齊姐,這就是那個酒店女總裁給投資修建的小學校,漂亮吧,你也捐贈一個啊。」

    齊雪嬌再大大咧咧,也能聽出來那味兒:「喲!我可沒錢,每個月就那點工資,轉業以後還得請各位老闆幫襯呢,快點快點,停那邊,我都聽見下課鈴聲了!」

    石澗仁只伸手幫倪星瀾把包裹的大衣再捂嚴實點,這電瓶車可是沒車窗的,跑起來就透心涼,還慫恿:「我們都不止一次來這裡了,你自己去,來,司機師傅陪這位醫生過去學校,幫忙把禮物分發一下。」

    倪星瀾大喜,現在覺得能有這麼一丁點二人時光都滿足了,悄悄在大衣裡捏捏石澗仁的手指表示獎勵。

    齊雪嬌也以為這倆想膩歪,嘿嘿笑著抱了大疊的書包就過去,有點興沖沖的。

    倪星瀾抓緊時間扒拉下口罩轉頭嘟嘴:「坐前面來!抱抱我!」

    石澗仁不聽指揮,雙手攤開靠在椅背上放鬆:「是不是有點成就感?這裡因為你的努力有了變化。」

    倪星瀾才不會隨便就被岔開呢,咬牙忿忿:「你就會欺負我!」

    石澗仁頓時覺得這句台詞好像耿海燕也說過:「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領口嚴實點,你這個時候受不得半點風寒。」

    倪星瀾任性的反而拉開點大衣領口,可看看石澗仁無奈的表情又鼓起腮幫子自己把衣服裹緊:「早就說過,我先給你表白,這一輩子都被你壓住翻不了身,嘿嘿嘿」不知道聯想到什麼,自己說一句話就能從怨懟到神秘兮兮的笑。

    哪怕是裹著厚厚的米白色羽絨大衣,戴著墨鏡和絨帽,拉開的口罩都還兜住了下巴,石澗仁依舊看見的是個精靈般的美麗姑娘,特別在這周圍都是冬季薄霧的山區,周圍全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林,那份靈氣跟周圍的天傑地靈都融成一片了,所以他還是改後靠為傾身,雙手疊放在前排塑料座椅靠背上:「十九歲,你的十九歲未來擁有很多很多的可能性,比我的十九歲都廣闊,我真心不希望你就這樣因為一段愛情或者家庭生活變得失去靈性,你還沒到可以遊刃有餘掌控情感的年紀,很可能會如同飛蛾撲火一樣瘋狂的投入到感情中,
那你就可惜了,星瀾,你明白我的意思麼,如果你選擇只是為了自己的感情用事,隨心所欲的揮灑眼前這份兒得天獨厚的前景,我會非常失望,非常的失望。」

    溫和的眼睛看著那雙墨鏡,雖然看不到深墨色裡面的眼眸,但僅憑露出來的那一丁點白玉粉黛般的唇瓣,輕輕的翹動,然後又被輕抿,貝齒咬了咬又鬆開,石澗仁好像都能讀出少女的心思,靜謐的山間林地彷彿只剩兩個人的呼吸,最後倪星瀾瑤鼻輕張下定決心:「我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來親我一下算是蓋個章,我就答應你現在好好把心思放在做事情上,等我們都有了足夠」

    甚至沒等到讓石澗仁來抉擇這個章到底蓋不蓋,齊雪嬌風風火火的衝出來了,一臉巨不爽的大跨步:「氣死我了都!這幫小屁孩兒真操蛋!」那個司機跟在後面抱著那一堆壓成片的沒拆封花花綠綠書包,滿臉也是強忍的詭笑。

    隔著墨鏡應該都能感覺到倪星瀾無奈的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這麼好的情緒跟心靈交流,就好像拍戲的時候好不容易入戲,卻突然來了個穿幫的龍套,一下就出戲了!

    換做在片場,她估計得發飆了,可這會兒只能默默的吞下鬱悶,和石澗仁一起面對衝到電瓶車邊已經在發飆的齊雪嬌:「哎呀!你們倆是不是知道就是這麼樣的,故意坑我不是?」

    石澗仁不鬱悶,一本正經的面對:「上午是你自己執意要買,還自己拿主意不要我們多嘴,買出來我問問你就立刻叫我開車門閉嘴」

    齊雪嬌好像撞到泡沫牆上,哇啦啦的手舞足蹈:「整個學校所有學生全都是配的滾輪小書包,我都是第一次看見這種高級貨!誰買的?誰買的?那些小屁孩看見我拿的書包去,像看傻子一樣,還大群都跑出來圍著看我的熱鬧!」她也是個爽朗的性子,說到後面哈哈哈的笑起來,與其說是氣憤,不如說是有點小尷尬。

    倪星瀾被她的表情影響,也忍俊不禁:「他發現的,我們劇組捐贈的,以前我們在這裡拍戲的時候就發現,這裡好多孩子都要步行一二十公里來上學,所以他們特別喜歡順著公路走,現在有了輪子就可以拖著走!早就有了,你不知道?」

    那個抱著一大堆便宜書包回來的司機使勁憋著笑,少數民族風格的黝黑臉膛上擠眉弄眼。

    齊雪嬌忍不住還是爬到後面給了石澗仁一腳踹:「這麼久,你總有機會提醒我不是?現在好了!買這麼多浪費了,我小半月工資呢!」

    石澗仁沒躲:「這是給你個教訓,別以為做慈善自己以為付出好心就能夠得到認可,你壓根兒就不知道別人需要什麼來,東西堆在這後面,還能用,回頭帶給其他地方用。」

    話音剛落,小學校裡面就湧出來十幾個個頭高矮不一的男女娃,果然無一例外都提著下面有滾輪的書包,拖著書包簡直是呼嘯而過,這都是家比較近的,中午會回去吃飯方,但經過校門口的電瓶車時候,三三兩兩的滿臉交頭接耳,對齊雪嬌指指點點嬉笑,估計還在分享這傻子拿些便宜貨來糊弄他們,這電瓶車又沒個躲藏的地方,面對那麼多雙明亮純真的眼睛,齊雪嬌又笑又惱,乾脆把抱了手臂趴在前排靠背把臉埋進去:「丟死人了!」

    司機卻吭聲吼:「幹嘛呢!規矩忘了麼?」

    嘻嘻哈哈的孩子們,連忙立定對電瓶車鞠躬行個禮,然後再一溜煙的跑開,笑聲倒是很遠都能聽見。

    電瓶車掉頭上路,齊雪嬌悄悄探頭看有發現:「書包上都帶了反光條的?」

    倪星瀾終於有點優越感:「這裡的孩子早上六點前就得上路走,現在寨子裡有摩托,有運貨跟拉客的車,為了不出事故,所有捐贈的書包都帶了反光條,然後所有孩子只要看見車輛必須立定行禮,其實主要是防止他們嬉笑打鬧亂竄公路出事,而且這也能有效的培養一些禮儀習慣,雖然有人唧唧歪歪說這樣讓孩子們心態怎麼樣,但」看看石澗仁沒說了,這會兒就不想把優點給他,可還是攔不住自己臉上的驕傲。

    齊雪嬌不羞惱了,認真的想想:「對,是我想當然了,哪怕是慈善事業,也不是一股腦扔錢扔東西,必須細緻的考慮到如何更有效的達到目的,對不起!」

    這份氣度出現在她這樣的家庭子女身上,恐怕才是真的難能可貴。
todozoom 發表於 2018-4-24 07:17
八百零二、喝多了就誤事兒

     可能就是在小學校耽擱這麼一會兒,等電瓶車開到月亮湖的時候,另一輛電瓶車也抵達了,只有那位喬老爺子一個人身手矯健的從座位上下來,還對試圖過來扶他的石澗仁擺擺手:「我才五十八歲,經常翻山越嶺的到處去看農作物,還不至於衰老到下車都站不穩的地步,只是不想浪費那麼多時間在酒桌上。」

    其實還是有鶴髮滿頭了,但鬚髮滋潤氣色頗佳,這屬於心態運道都會比較好的面相,和善的目光掃過車上氣質不凡的兩位姑娘,好像沒看見似的,可能對這種年少得志的青年企業家隨時都攜美同遊見怪不怪,注意力重點投放到周圍的景緻中去:「山清水秀的確是個好地方,最難得的是這樣一方水土,開發出來卻還沒受到大面積的污染,難得,難得啊。」

    石澗仁不表功:「這邊走,您用過午餐沒?我們在這裡有個度假酒店的小餐廳,坐著喝杯茶?」

    老人家卻直接杵著一根金屬枴杖朝著湖邊走:「這種藍色一般是礦物質或者藻類形成的,還有個重要原因就是水質必須要保持得極為乾淨,這樣就在生活寨子邊,其實也是個奇蹟了……」石澗仁趕緊跟上,免得這腳步急匆匆的老人掉進去咋辦?

    度假酒店的建立的確是很有必要,現在他幫不上忙,幾位酒店員工已經出來協助齊雪嬌把傷員放進輪椅裡,因為軍醫明顯有點不專心,眼睛止不住的到處打量,好像怎麼都看不夠,倪星瀾沒好氣的暗有所指:「好看吧,好東西總會被欣賞到的!」

    齊雪嬌的確欣賞:「藍色的布簾漸變好漂亮,樹林、湖水也好看,這木樓,看著老舊,還很規整呢。」

    是規整,當初趙倩摸黑走的山道沒了,全都是觀景式的步道,連輪椅都能推著過去,服務員介紹這一棟是石總裁特別指定要保留的,因為有電梯。

    兩層樓的木樓還有電梯?

    倪星瀾有點瞠目,但齊雪嬌過來一看就明白了:「哦,這種老年傷殘病患用的簡易升降機,好些老醫院改建都有,不錯不錯,蠻有心的,的確很有實用性。」看機器也不是剛剛才裝的,說明這度假酒店真是按照檔次來設立的。

    被歸納到老年傷患的倪星瀾氣悶,在服務員和齊雪嬌的攙扶下坐到木頭樓梯旁邊固定的一個斜面翻板座位,摁動旁邊的電鈕就把她徐徐的順著梯步拉上去了,見多識廣也沒坐過這玩意兒的少女明星連忙抓緊旁邊的拉手。

    等上了木樓,齊雪嬌更雀躍,有點愛不釋手的感覺,撲到木欄杆邊觀望,又好奇的去觀察精緻緊湊的衛生間,摸摸的確是有幾十上百年歷史的紡機,還有那早就想近距離觀察的漸變篷布,新鮮得很:「阿仁跟那個老專家就蹲在湖邊了呢!他們在幹嘛。」

    受傷以來,倪星瀾從來沒有這樣煩躁過,哪怕是最為傷痛的時候,好像只要能看見石澗仁坐在自己身邊安靜的看書,她的心也就沉靜下來,現在因為這苗族木樓的欄杆都是木板而不是中空,所以被放在躺椅上的她就看不到一米多高欄杆外面的景緻,這彷彿終於提醒她是個傷員,跟別人比有些怎麼都無法扭轉劣勢的傷員,在齊雪嬌面前,她從未有過的挫折感接二連三的出現,所以不說話。

    軍醫有職業敏感,轉身過來摸摸少女的額頭,幫她摘了墨鏡:「身體不舒服?還是情緒不好?」

    職業技能自帶慈祥光環,這讓倪星瀾的少女心又軟化下來,癟癟嘴委屈:「嗯,覺得自己沒用,現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這樣躺著,想要跟他在一起,都不能自己走過去,只能這麼躺著。」

    齊雪嬌真的像個阿姨似的,伸手慢慢的撫摸倪星瀾的發梢安慰病患,卻有點粗枝大葉的沒想到自己才是最大緣故。

    湖邊的石澗仁是聽老人家的詫異伸手:「啊?這水質比我想像的差得多啊!」那有些蒼老但還帶著紅潤的手指在湖水裡稍微捧起來一掬水,老人家湊到眼前,彷彿那裡安了個顯微鏡似的,使勁眨巴眼觀察,就差把眼睛浸到水裡了,不過只有幾秒,灑掉水的科學家有點難以置信。

    經過喬老爺子簡單解釋科學原理,其實藍色湖水並不少見,深山老林多的是,但絕大多數藍色其實都是錯覺,是一種因為水質特別乾淨透明以後,產生的光學反射短波長波的錯覺,但眼前這月亮湖只需要這麼肉眼觀察也能發現其實還是受到了旁邊生活用水的污染,說到這裡老人家居然還很不介意的弄點水在舌尖吧嗒。

    呃,石澗仁是看見過寨子裡的大嬸阿媽清晨在湖邊涮屎尿罈子的……只能再次對科學家的獻身精神感到欽佩。

    本著專業的科學精神,喬老爺子就決定自己的考察組從這個湖水成分開始,因為按照他的經驗來說,這就基本只剩下礦物質成分一說了,如果說這裡有什麼特殊的礦物質,那對之後的土壤狀況都會有比較大的影響。

    科學家團隊五六名成員和石澗仁的商務助理基本上喝過了中午,醉到下午,再喝了一頓,然後才醉醺醺的被電瓶車送過來,石澗仁他們都已經斯條慢理的坐在湖邊餐廳吃過了基本都是山珍野味的晚餐,舒舒服服的坐在湖畔草亭裡面喝茶。

    經過一個下午的熟悉,喬院士跟年輕的石老闆已經比較熟稔,遠遠的看自己下屬抵達都不過去接待:「我經常在全國各地基層接觸,這種現狀越到最基層就越頭痛,還好我只是個搞科研的,能避免則避免吧,反而是你這樣的年輕企業家,除非……」看了看坐在湖邊身影綽綽的兩位姑娘,喬院士沒說了。

    石澗仁能猜測到,能在王大哥兩口子的宴席上帶著個姑娘出現,身份自然和在座那些人都差不到哪裡去,特別是這個年齡,這麼年輕就能混跡在那些個圈子裡,恐怕一般的富二代都做不到,多半還是在官場背後有關係的,再看看接待在江州,月亮湖發展卻在另一個省,這種能跨省的能量,見多識廣的院士可能已經把帶著倆姑娘的小年輕歸類到齊雪嬌家庭那一類去了。

    不過石澗仁也不解釋,這種事情說多了沒用,得做。

    商量好接下來幾天的考察工作跟方式,石澗仁正準備攙扶傷員跟醫生回去休息,阿媽終於帶著點酒勁過來:「阿仁!我要給小倩打電話!打電話……怎麼又有個妹仔來了?」目光肯定是停留在齊雪嬌身上了,很是不滿石澗仁這個人渣的三心二意。

    穿著灰綠色戶外防寒服的軍醫不扭捏,上前主動握手:「跟我沒關係的!我只是醫生,給倪小姐當醫生一起來的!」

    倪星瀾悄悄撇嘴,沒想到喝了酒的少數民族阿媽心直口快:「才不是呢,我們苗族人最會看姑娘心思了!你喜歡阿仁是不是?」

    齊雪嬌哈哈哈的大笑著左顧右盼:「星瀾!這是你們電視劇裡面客串的演員麼,真逗!」

    石澗仁也傷腦筋的過去扶阿媽:「好了好了,我現在已經深刻體會到喝酒真的不是個好東西,走吧走吧,我送您回去,別掉湖裡……」

    阿媽估計是喝高了,遠遠的還有聲音:「才不會呢……阿影呢?你倆不是一起的過的春節……」

    哎喲喂,倪星瀾忽然覺得牙癢癢!

    這事兒怎麼不知道呢?

    齊雪嬌在邊上笑得那叫一個幸災樂禍,既然都已經在喜歡男人這檔子事情上跌倒過一回,絕不再在一個地方跌倒是起碼的智商水平吧?

    軍醫是這麼告誡自己的,特別是石澗仁這種怎麼看怎麼不合適的。
todozoom 發表於 2018-4-24 07:20
八百零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其實專家組的三部車裡面有一輛商務車主要就是用來裝載各種科研物品箱,酸鹼試劑試紙、外加顯微鏡、培養皿這些野外工作常見的物件加上筆記本電腦,很快就在月亮湖寨子搭建起一個簡單的實驗室。

    結果有點出人意料,不是藻類也不是礦物質,而是這座已經延續傳承了藍染技術數百年的古老山寨,多年來都把藍染的殘渣余料都排進了湖裡,硬是讓湖底沉澱了厚厚一層靛藍物質,說起來這種物質也就是從植物裡面提煉出來的漿料,沒什麼毒性也沒什麼害處,所以也沒有破壞這個湖邊的生態圈,反而這種富含板藍根物質的湖水還造就瞭解毒、辟疫的傳說。

    也就是說著月亮湖就跟大城市裡面那些被排污管道染得漆黑髮出酸臭的污染河流原理是一樣的,只是因為這裡人少排污量小,湖水具有足夠的自我清理能力,然後排進來的「工業」污水又全都是純天然植物提煉的,所以這污染也就是把湖底染藍。

    看起來異常美麗的月亮湖,原來是因為這麼個啼笑皆非的原因!

    科研組在搞清楚這個問題以後,長舒一口氣,排除了這裡被礦物質污染的因素,全面投入到對周邊土壤土質的化驗檢測中,老專家則每天在當地人嚮導下,到周邊的山谷、坡地、水源等各處查看。

    石澗仁跟著一起的,除了跟這位喬老爺子相互熟悉加強溝通外,他是不看科研考察這一塊數據的,只自己拍照收集月亮湖周邊山寨種植地區的狀況,對周邊山寨現有常住人口也做了統計。

    阿媽當然相信石澗仁是為了這裡好,所以安排聯絡各個寨子配合協助,除了要時刻防備熱情的勸喝米酒外,其他的工作做起來還算輕鬆,畢竟石澗仁幾年前也就是這樣天天在山裡跑來跑去,還蠻熟悉的。

    所以喬老爺子也有點慢慢察覺出來這個年輕人好像和自己想像的身份不太一樣,非但沒有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習氣,爬山下田都熟悉得很,而且在山寨這邊分明就沒跟那兩位漂亮姑娘住在一起,甚至是遠離的,從老人家的角度來說,年少輕狂的毛頭小夥子,居然能夠有這份定力,那就值得另眼相看了。

    更何況人嘛,總是會對同甘共苦,在一個特定環境裡面天天相處的同伴產生感情,特別是石澗仁這種溫潤有方的君子風範,踏實又好學,很得研究人員的喜歡,特別是老人家,就像倪山月那樣擅長看懂人的老傢伙,一見面就能喜歡上石澗仁來。

    所以過得一週左右,喬老爺子對石澗仁已經是很親熱了:「很好,這裡的土壤、水分和光照都是很合適的,茶場的規劃面積我們已經初步擬定出來,接下來是茶廠的設立,你有什麼意見沒?」

    得益於這些天每晚都跟這些專業技術人員廝混,石澗仁已經看過他們電腦裡好多茶場的照片,對那一圈圈漂亮的植被倒是沒什麼牴觸:「可工廠規模有多大?需要多少工人上班?這個茶廠建築可能還是放到縣裡面?山民以後就轉職成為茶農了?如果他們全部投入到茶場的種植生產中來,茶葉收購權益如何保障?」

    喬老爺子已經不是之前那麼保持學術架子,伸手搭在石澗仁肩膀上省力:「慢點,走慢點,知道你確實是在乎這些山民的生存狀況,我也更在乎這片山河土地的延續性,不能給子孫後代留下一片爛攤子,所以這些東西都有專人來做全面的規劃,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等著安安穩穩的當股東收錢吧。」

    石澗仁卻出乎意料的搖頭:「不,在絕對的資本面前,我不怎麼相信良心和專業,因為一旦這裡真的有利可圖,那事情可能又會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我寧可選擇比較穩妥的方式。」

    喬老爺子差點把他拉一個趔趄:「幹嘛?小石!你想幹嘛?現在事情已經進展得很順利,檢驗報告和規劃都已經發回平京做評估了,你可別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

    石澗仁扶住老人家:「我有什麼節外生枝的必要?我是要準備兩手一起抓,目前山寨這邊外流人口回來的還是不多,但如果茶場起來以後,這裡會需要種植工人,旅遊區員工,家家戶戶還有點自留地要種,如果這一切能夠正式運轉起來,他們有了比以前高,甚至比外出打工更好的收益,我相信會有更多人回來的,他們在大城市裡面的競爭力太差了,回來重新經營下一代,可能才能獲取更好的生活地位……」說著把一本自己寫寫畫畫的小本子遞過去。

    一直到兩人順著泥濘山路走回月亮湖寨子,喬老爺子都還在看那小本子,原來石澗仁準備依託已有的度假酒店,未來把月亮湖周邊的寨子圍繞茶場和月亮湖,繼續深挖旅遊產業,但卻不是跟縣裡面圈起來搞旅遊區,而是以每個寨子為依託,搞不同特色的度假風情游,這些天跟著科研組走的結果就是石澗仁很清楚茶場會在哪些區域,附近哪些山寨會因此受益,從現在就開始做準備,並不是所有山民都會去當茶農,因為這種按照科學模式開墾種植的茶場未來並不是搞人海戰術,而漫天的茶花盛開時,可能不比月亮湖的美景遜色,由此延展開的蜂蜜養殖、農家樂產業、當地山珍野味美食,石澗仁這回有了很多不一樣的思路。

    他會成立一家旅業公司,協同茶場產業前後進入這片地區,保證當地山民不會把所有生計都寄託在茶場收入上,也保證茶場不會影響到這片原始山地的自然風貌。

    這時候喬老爺子再也不會把石澗仁當成什麼官二代富二代了,最後稱讚一下字跡把小本遞迴來:「我怎麼覺得你才更像這裡的當家人,花了心思不計較自己個人得失的為這裡策劃出這樣一個未來可持續發展的局面來,我也放心了,只有把這些地方關係理順,農作物才能全面正常的展開種植……咦,到底哪一個才是你女朋友嘛?我們都很好奇這個事情。」

    冬日依舊綠油油的山坡上就是度假酒店的餐廳,按照石澗仁從意大利拍照學來的那種古樸的木質結構半懸空露台,木欄杆邊齊雪嬌正在使勁揮手,這幾天石澗仁他們下午回來的時候,多半會看見這樣一幅歡迎的畫面,可今天齊雪嬌的動作明顯有些急切,老人家可能有點老眼昏花,石澗仁卻從軍醫的臉上看到些焦躁,心裡就咯噔一下,難道是倪星瀾出了什麼事情?

    現在山裡還沒有移動電話基站,所以石澗仁他們只要開始爬山越嶺就沒法聯繫上,只有各個寨子裡面才有一兩部座機電話可以聯絡,所以石澗仁很難想像會有別的事情能引起齊雪嬌的情緒波動來,給老人家說聲抱歉,三步並作兩步的沖上山坡,抓了木欄杆翻進去:「怎麼了?」

    其實話音未落,齊雪嬌就急得不行:「洪老師出事了,那個什麼金教授找不到我,居然找洪老師出氣去了,我們馬上趕回去!」

    這老實姑娘還真以為對方就是奔著被她打了一頓才引起的事端呢。
todozoom 發表於 2018-4-24 07:23
八百零四、新版農夫和蛇

    電話是柳清打過來的,她也是匆忙之間得到匯報出了事,但具體不詳。

    來龍去脈都是後來才知道的了,那個姓金的先得知洪巧云可能會出任新的專業領導,就跑去掀桌子,結果不是被莊成棟揍了一頓攆出去麼。

    等院裡正式確立了新的專業申報方案,業務帶頭人現在擬定為洪巧云,投資方也正式開始跟院裡洽談細節,這位副教授頓時就跟瘋了一般,先是到院方辦公室大鬧一場,指著院長的鼻子破口大罵,接著在美術學院內部到處刷大字報,控訴院長和油畫系女教授有裙帶關係,不良作風,不正當男女關係,無端端把原本屬於他的學術帶頭項目塞給一個根本不是照明設計甚至連裝修裝飾專業都不是的油畫系女教授,簡直貽笑大方……

    換做以前洪巧云准保就炸了,肯定要針尖對麥芒的對著鬧一場,可現在她是真心有點俯看螞蟻打架的味道,本來這個什麼系領導帶頭人的職務都是因為石澗仁他們有業務需要,才順水推舟的答應下來,有或者沒有,她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旁人的眼光喧嘩根本不能影響她在藝術上的追求,這種跳樑小丑般的行為甚至連說都沒有興趣說,只是因為避免看了髒眼睛,現在更是懶得回美術學院那邊的家,就在畫室或者酒店這邊住,反正有什麼事情讓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的孫院長自己去頭疼。

    這就是典型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金教授覺得自己才是牽線搭橋的專業人士,憑什麼就要把自己推進的事情轉手給了別人,孫院長和投資方卻愈發覺得慶幸,幸好沒有選擇一個這種品性的人來擔當項目領導,如果真的讓這位金教授上了位,完全可以想像未來只要有任何利益糾紛,那就真的成了燙手山芋,雙方涉及聲譽和高額贊助等等一系列投資都可能打水漂。

    但這種理由解釋起來很費勁,為什麼非要選擇讓洪巧云去擔任新專業領導,這種帶點學院聲譽建設的宏觀思路,更難以給普通師生解釋,因為吃瓜群眾對不正當男女關係才是最感興趣的,所以孫院長只能公開在教職工會議上解釋一遍,宣佈把無端造謠的這位副教授解聘以後就完全避而不見。

    那麼在洪巧云這邊呢?

    瘋狗咬人,難道還要自己也朝著瘋狗咬回去?

    和石澗仁相處久了,多少也會沾染他這種思考角度的習性,所以洪巧云連解釋都沒有,對那些抱著獵奇心態打電話來「慰問」的同事們都表現得云淡風輕的無所謂。

    可能正是這種毫不在意的風範反而更加激怒了彷彿已經一無所有的金教授,其實他本來就是個打著副教授名號在院校之外做生意的模式,商業運作跟這個學院內的事情毫無關聯,照明燈具廠家的老闆們也沒有切斷跟他的業務往來,但即將到手的東西不見了,而且自己無比看重的東西在別人眼裡輕如鴻毛,這種巨大的失落感最後凝聚成了有些怨毒的執念。

    反正就是這天一些所謂的熱心朋友約了他在美食街吃飯,平心而論這個做法就有點居心叵測。

    正是下午用餐高峰的時候在路邊稍微等了下人,情緒無比煩躁的當事人正好看見洪巧云從畫家村出來吃飯,周圍若有若無的謾罵哄抬之下,那位金教授隨手抓了兩瓶路邊箱子裡的啤酒瓶包在脫下來的外套裡迎上去了。

    很難說明白這樣一個受過高等教育,在社會上也有較高經濟地位的副教授為什麼會選擇這樣草莽氣的行為,而且還是這樣一個有點細節化的行為。

    難道是因為路邊火鍋館那股辛辣的味道刺激了?

    反正據後來其他人看到的情形就是,這位滿臉漲紅的三十歲左右青年男子走近洪巧云,喊了一聲,在洪巧云詫異回頭的一剎那,就直接把手裡的外套包給掄上去!

    但受傷的不是洪巧云,而是跟她並肩站在一起的耿海燕。

    她個頭矮小一些,但卻虎赳赳的要靈活很多,一轉頭看見這個男人的臉色表情就知道不對,等看見那皮夾克包著的不知道什麼這樣砸過來,立刻就伸手把已經呆若木雞的洪巧云給推開,自己卻被迎頭砸中,一股鮮紅的血液立刻從額頭浸出來,搖晃兩下就倒下去人事不省了。

    柳清打第一個電話的時候,都不知道是耿海燕受傷,而是只聽說洪教授被美術學院的誰給襲擊了,等石澗仁聯繫上她的時候,她已經從唐樓趕到了現場,洪巧云使勁抱住耿海燕試圖摀住頭頂的傷口,然後一窩蜂圍過來的食客、路人混亂中,那個姓金的可能也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悄悄跑了。

    秘書還是鎮定:「酒店的保健醫生已經過來了,正在止血,已經報警打急救電話了,馬上送醫院,有什麼情況我再立刻給你匯報……」

    五六百公里之外的石澗仁拿著橘紅色的電話機話筒,有點呆滯。

    齊雪嬌急得一疊聲:「怎麼了!怎麼樣了,什麼傷害,有什麼傷?」聽了石澗仁大概描述現場,都有些咬牙切齒了:「有些人就是毒蛇!你放過他,他不但不知道報恩,反而會怨恨的咬你一口……他奶奶的,老子這次……」

    倪星瀾也有點皺眉的坐在輪椅上,但反應沒齊雪嬌強烈。

    石澗仁的決斷來得很快:「我馬上回江州去,這裡留給我的助理來延續工作。」

    齊雪嬌乾脆:「好!那我跟你一起走!」

    石澗仁卻搖頭:「現在已經下午五點過,我連夜趕回去五六個小時,路上可能有點風險,既不可能把星瀾一個人留在這裡,也不方便把她帶上這樣舟車勞頓的趕路,沒必要,你們如果不想在這邊停留,明天早上按照正常的時間回江州,好不好?」

    齊雪嬌還想爭論,倪星瀾卻拉拉她的外套:「就按他說的辦,我們隨後再回江州,這邊會幫你把事情給助理和喬老解釋清楚再走,路上千萬注意安全,別太急……」說著就展開雙臂高舉,已經轉身往外的石澗仁點點頭彎腰抱了抱輪椅上的姑娘,聽見倪星瀾輕聲:「沒事的,我遭這麼大的罪,都會像你說的那樣平安無事的康復,耿小姐是個有福的人,也肯定不會有事的……」

    石澗仁好像剛才有點焦躁的心思也平靜下來,擠出點笑,只拿了個錢包跟自己的手機就出門上路了。

    倪星瀾自己推著輪子到門邊看石澗仁跳上電瓶車,就靠在門邊靜靜的看著,好像在揣摩石澗仁聽見自己受傷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是這樣的表現,略顯慌亂迥異於平常的樣子。

    所以這倆都沒注意到齊雪嬌,這咬牙切齒的姑娘隔著幾百公里,不得不因為責任留在這裡還感覺很內疚的複雜情緒下,一腔怒火沒處撒的抓起電話開始撥打……

    如果石澗仁在的話,肯定會阻止她打這些電話的。
todozoom 發表於 2018-4-24 07:27
八百零五、努力就是為了多點選擇

    還是有司機開車的,石澗仁說好兩小時左右對換一下,爭取一口氣開回江州,所以他靠在後面的航空座椅上儘量催促自己打個盹,保持比較好的精神調養。

    但腦海裡始終還是在盤旋,到底是自己哪個環節沒做好。

    這跟倪星瀾那騎在馬背上摔下來不太一樣,如果自己當時面對這位姓金的,處理方式有別的不同,會不會形成的結果也不太一樣?

    這幾乎是石澗仁最近獨處的時候,想得比較多的一個問題。

    如果自己當初給小澤更多規勸甚至阻撓,會不會影響小澤接下來的很多步驟環節,也不會落到那樣的結局。

    所以他才開始試著調節自己對耿海燕的態度。

    就好像他一直信奉的命運在自己的選擇中一樣,現在石澗仁也明確的感受到,自己的一些反應也能影響到周圍的人,特別是和自己有著深切關聯的人也越來越多。

    這千絲萬縷的聯繫固然組成了自己朝著目標前進的團隊,同時也牽扯出各種各樣無法避免的困擾來。

    也許這就是生活,不可能事事隨心,一切都按照完美的計劃毫無差池的天衣無縫。

    石澗仁在這樣有些紛亂的思緒碎片中終於合上眼,直到被驚醒。

    不是司機叫他換班,而是手機響起來,可能正好經過縣城或者什麼地方,有了信號:「終於打通了,耿經理已經送進手術室,目前看起來就是昏迷不醒,院方檢查可能是腦震盪或者有顱內淤血,現在正在做手術……」

    飛馳在公路上的車輛讓通訊信號很不好,柳清的聲音斷斷續續,石澗仁也只能片斷的嗯一聲,合上電話看看手上的時間,天已經黑了:「老李,差不多前面靠邊,換我來開車。」

    司機沉穩的好。

    深夜進入江州市區,石澗仁才打電話確認了醫院所在地,下車的時候給略顯疲憊的司機拍拍肩膀:「辛苦了,先回家休息。」

    司機也擠出點笑意:「給……耿經理代問個好,我自己給張哥報到。」

    石澗仁點頭笑笑,柳清已經下樓來迎接了,又是重症監護室,外面的椅子上吳曉影正在安慰更內疚的洪巧云,看見石澗仁過來,
洪巧云抬頭眼睛都有點紅腫了:「耿妹子是為了幫我擋住……」說到這裡又淚如雨下。

    女性的淚腺可能真的要發達一些,石澗仁不受這個影響:「好了,耿妹子的性格肯定會奮不顧身的幫你,不用自責,是我沒警惕心防範這種利益之爭的必然後果。」伸手在洪巧云的背上拍拍,吳曉影竟然還有心情說俏皮話:「也對,不然古時候的皇上怎麼會非得修個紫禁城呢,就是為了保護那麼多後宮佳麗嘛。」

    氣得洪巧云停下擁抱的動作,轉身甩手給她屁股一巴掌,石澗仁也穿過她們和這邊站起來的孫院長握手,這邊還有點後怕:「幸好你們有人幫洪教授擋住了傷害,不然那就損失太大了,這簡直就是國際醜聞!」

    石澗仁也沒覺得女畫家跟碼頭小妹有多大差別:「都不想發生這種事情,人找到了沒有?」

    孫院長義憤填膺:「這個王八蛋腦子倒是滑溜,居然轉身就跑到警察局去自首了,說自己只是因為喝了點酒爭吵糾紛,一時氣憤腦子發熱才失手傷人,現在願意調解賠償,積極救助傷者,承擔一切賠償,派人送了兩萬塊醫療費放在醫院,託人帶話想私了,警方也是這個調解的意思。」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有點閃躲,不需要相面功夫就能看出來。

    石澗仁搖頭:「輕微傷可以調解私了,現在人已經躺在重症監護室了,他也不是失手傷人,所以這是故意傷害罪,孫院長,我不管這件事你是想別牽扯學校丟臉,又或者有人找你求情遞關係,現在那位副教授已經犯法了,那就沒得商量,我們的律師會跟進所有環節,這不是錢的問題,是他根本沒把洪教授或者我們這位傷者的性命放在眼裡,動手朝著頭部那就是奔著嚴重後果去的,既然這麼做,那就等著承擔相應的責任。」

    孫院長顯然也看出來石澗仁的堅決,想想點頭:「好!我會把這個態度傳遞過去,老實說我聽見有些話語,無非是用錢就能擺平的論調,也是有些氣憤的,這人家裡還有些關係,我會跟你站在一邊的。」

    石澗仁握手送別。

    張明孝站在孫院長後面,一臉的悻悻:「沒想到,之前把那小子報警以後,就該留個心眼留一兩個人護著洪老師,沒想到這麼缺心眼!」

    石澗仁還是拍拍他的肩膀:「對於有些腰包裡有些錢在跳的人,已經習慣於比別人高一等,恣意妄為成了習慣就這樣,安排律師,把整個細節過程都梳理清楚,首先是尋釁滋事,對,當天晚上在酒席上已經又來鬧過一回,到今天隔了一週多的做法,那就是蓄意傷人,我希望看見他罪有應得。」

    張明孝使勁點頭:「您就看好吧!這小子等著在雞圈籠子裡過年吧!」

    莊成棟站在保安主管後面,他老婆靠在身側還有點擦眼淚,黑大漢壓低了聲音:「要不要馬上托關係找警局和法院裡面的人,我這邊的客戶關係能聯繫上一些,現在這個社會,就是拼關係,污得很!」

    沒想到石澗仁回應他:「他犯法,接著再不守規矩的枉法,這就是我們也可以同流合污的理由了?一切照正規流程走,起碼我們也不是窮得叮噹響,該花錢請有能力有地位的律師就請,但是不行賄送禮破壞規則,中間遇到不公正待遇,那就取證投訴,申請更高一級要個說法,而不是為了苟合,你說呢?」

    莊成棟臉上有點抽:「你這有點理想化了,我看到的現況不要臉得很。」

    石澗仁點頭:「我們努力不就是為了得到點公平的對待麼,給自己爭取更多的話語權和選擇,如果實在是每扇門都關上的,我們才能承認放棄,那就是自己還不夠高不夠強,起碼也讓對方付出更多的資源才能擺平這件事,我要我們的每一步都是合符規範的。」

    莊成棟想了好一會兒:「不能因為他亂來,我們就也亂來?」

    石澗仁點頭:「我一直都在測試,測試這個社會的成色到底是什麼樣,到底有沒有改善的趨勢,包括這幾天去月亮湖,在那個縣城接觸到的更亂七八糟,但不能因為司空見慣,就把這些東西當成理所當然,錯的就是錯的,我們可以忍受這些王八蛋亂來,但那不是自己也跟著亂來的理由,因為對的,永遠是對的,如果自己的心裡都沒這根線,什麼價值觀都沒意義了。」

    張季嵐輕輕拉丈夫的袖子,可能是在提醒他別跟石澗仁這樣,提醒他們夫婦倆都是因為受了石澗仁的恩情,才能有今時今日一樣,就應該石澗仁說什麼那就是什麼。

    但莊成棟顯然從在山寨的時候開始,就是個後發先至的傢伙,他的經歷和挫折讓他比更多人能理解這寥寥幾句話背後的力量,慢慢把剛才悄悄低下的腰頸立起來,說話也一字一頓:「阿仁,我懂了,這一次才是真的懂了,如果十來年前懂這個道理,可能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石澗仁笑著拍拍他臂膀:「你這就是吃了第六個燒餅,說這個燒餅才是填肚子的,可沒前面的經歷墊底,你能體會?其實那時候有人給你說這些,你也聽不進去,還嫌這種東西是扯淡呢。」

    莊成棟又想了想:「也對,那時候的環境也不一樣,那時可還要亂七八糟……」說到這裡笑著回拍兩下石澗仁的手臂:「好,我一定好好的做。」

    兩口子出去的時候換張季嵐偷偷打丈夫的肩膀,一連串絮絮叨叨的埋怨他不懂事,居然敢拍石澗仁的手臂。

    這黑大個都嘿嘿笑著,甘之若飴的承受了。
todozoom 發表於 2018-4-24 07:30
八百零六、感同身受

     有時候男人真的好溝通一些,面對情感上充滿內疚的藝術家,石澗仁勸起來麻煩得多,怎麼勸洪巧云都不願意自個兒回去休息,最後還是讓柳清和吳曉影先回去,秘書估計明天才是各級主管同事來看望的高峰,石澗仁希望她能稍微淡化一下這個事情,別搞成形式化的一堆人看稀奇。

     吳曉影打個呵欠,在旁邊鄙夷了他:「不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活得清醒自在有主見,大多數人都得跟著整個團體走,好了,林經理在外面出差,我打電話讓她不用趕回來,其他要來的自己來,洪老師留在這裡多坐一會兒,我跟阿清先回去,明天看安排人過來值班照顧還是請護理,當然請不到軍醫級別的高級人才了,對了,你吃飯沒?」

     石澗仁搖頭,吳曉影出醫院的時候就順手點了幾個飯菜讓人家打包送過來。

     洪巧云其實也沒吃,但顯然這會兒她根本沒食慾,低頭看著自己米黃色牛角扣毛呢大衣,這原本透著點年輕時尚風格的大衣邊角上沾了點血跡,她無意識的伸手指去摸摸捻一下:「耿妹子是護著我受傷的,那一下她明明就是推開了我,口中還在罵著對方,我真沒用,那一下都嚇傻了……」

     石澗仁完全沒心理障礙的端著泡沫盒子狼吞虎嚥:「不是說這種發泡飯盒是違規的,不允許再用,必須用可回收的再生飯盒麼?怎麼這醫院都還能見到這個,味道還不錯,你嘗嘗!」

     洪巧云被擾亂了情緒:「喂!你怎麼這樣,耿妹子還躺在裡面呢!」

     石澗仁點頭:「嗯,然後呢?我需要這個時候呼天搶地的表現自己很憤怒或者很悲哀麼?這麼做了她馬上能好起來我肯定早就做了,我趕回來也主要是為了萬一她醒過來,我能在現場,給她個正面的情緒引導,傷病患者這個時候最需要求生的意願,積極配合醫院治療,至於追責追兇那都是警察的事情,我們只是作為受害者家屬監督進度而已。」

     洪巧云呆呆的坐在那看石澗仁腮幫子鼓鼓囊囊說話:「她是我妹妹,也是你的妹妹,她是為了我受傷,也是因為我們決定聯繫起照明設計專業的源頭受傷的,你好歹應該……」她都覺得有點說不出來到底哪點不對了。

     石澗仁居然還有點笑意:「好歹應該喜怒哀樂?我得有個平靜清醒的頭腦處理接下來的事情,而不是跟著一起哭鼻子烘托氣氛,相比全身心哭得都抽過去了不負責任,來到現場有條不紊的把事情全都安排了,你更願意是哪一個出現在萬一你出事的時候呢?」

     洪巧云都像個荳蔻少女般嘟嘴了:「我說不過你!可你這叫冷血!」

     石澗仁搖頭:「冷血是權衡手裡面的事情哪個重要,來了有什麼好處,得出結論值得來,才來灑幾滴眼淚,而不是首先想著如何把你、耿妹子以及所有人的情緒儘量維持在一個正常的方向……」

     洪巧云終於認命了:「好吧,好吧,你這麼說了我都覺得自己矯情,把那盒飯給我,我也吃點。」

     結果端起飯盒剛看見那紅豔豔的番茄炒蛋,洪巧云立刻又有點不舒服,只能刨點飯菜坐遠點,然後就在這時,楊德光突然帶著一群人過來了。

     嘴角還掛著一條豆腐乾肉絲的石澗仁驚訝的看見,其中居然就有好久不見的胖子媽老闆娘,耿老爹也彎腰駝背的跟在後面,三年的時間,好像突然就衰老了許多一樣,其實算算年齡,這兩口子應該都在四十上下吧,比身邊的洪巧云都是一個年齡段的啊。

     成熟優雅的女教授反應快,放了飯盒立刻站起來:「阿光,這是耿妹子的……」

     楊德光連忙介紹:「耿妹子的爸媽,我接他們過來看耿妹子的。」

     果然,那肥胖的女人就好像在印證石澗仁剛才的話一樣,從出現在樓道開始就突然呼天搶地的哭起來,驚得原本半夜回了護士站休息的值班人員都出來了,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都抹在重症監護室的玻璃上,還不敢來勸,因為光是看氣勢,這肥胖女人就不是個好惹的。

     石澗仁不怕,慢悠悠的端著飯盒繼續挾菜吃飯,順便看表演,因為從哭聲裡聽不到什麼悲傷的情緒,他沒有爹媽,無從體會過父母那種血緣關係的親密,但在洪巧云和柳清的父母那裡倒是看過不少正面例子,當然也見過倪星瀾、齊雪嬌長輩的極品表現,絕不會一概而論,人這種個性化的生物太有意思了。

     相比之下耿老頭的反應都要好很多,看見石澗仁就滿臉堆笑的過來,有點手忙腳亂的從衣兜裡掏出包精美的香煙拆封:「抽煙抽煙!好久沒見了……」

     石澗仁調轉筷子頭壓住對方手,然後指旁邊的警示牌:「醫院,不要抽煙,耿叔好,身體還好吧?」

     就這麼一句話,耿老頭剛才還有點佝僂的身形就站直了,臉上好像也自如不少:「還好,還好,耿妹子這兩年跟著你們混,有出息了哦。」

     石澗仁還是拿著筷子淡淡的:「是她夠努力,醫生說腦部有淤血,已經清理了,但是昏迷到什麼時候還不清楚,其他生理體徵還算正常,我們會儘可能的讓她接受最好的治療,盡快恢復健康的。」

     用嚎叫氣勢痛哭的老闆娘不得不降低音量,才能聽見石澗仁的話,洪巧云跟護士都有點驚訝石澗仁制止喧嘩的方式,然後老闆娘轉身過來抹一把臉上的淚水:「耿妹子現在沒醒過來,我要看她的財產還有啥子公司股份,免得你們趁著她沒知覺轉移財產,搶她的錢!」

     洪巧云原本都熱情的把手伸過去了,現在凝固在半空,有點難以置信這樣的母親。

     石澗仁還是繼續慢吞吞吃飯並點頭:「嗯,她現在是奶茶公司的大股東,股份價值七百多萬吧,這種事情你不熟悉的,找個律師懂行的來跟我們談,動作搞快點,說不定耿妹子待會兒就醒了,拿耳刮子抽你。」

     楊德光都有點氣憤了:「老闆娘!阿仁怎麼會搶耿妹子的錢,她去唸書幾年……」

     石澗仁用目光制止他廢話:「吃飯沒,沒吃就過來吃一盒,看看別人做的炒茄子,比你們以前味道好多了。」

     楊德光訕訕的真過來,洪巧云連忙把自己的筷子給他,反正自己吃不下。

     石澗仁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交流風格讓老闆娘臉上一陣陰一陣黑,高聳的胸部劇烈起伏幾下,最後恨恨的走了,反而是耿老頭悄悄又到玻璃前面看了幾眼一動不動的女兒,才滿臉歉意的給石澗仁使勁無聲拱手作揖,腰都快彎到地上了,然後轉身小跑著跟出去。

     洪巧云也有點歎為觀止:「看來……虎毒不食子這句話真是片面了。」

     石澗仁點頭:「老虎這樣的地位當然不食子,它要考慮是如何教孩子成為生物鏈頂端的強者,只有底層,特別是窮得沒有希望的人才沒精力計較親情呢,災荒年月賣孩子扔孩子的比比皆是。」

     洪巧云突然想起來石澗仁也是被拋棄的,有點心疼的伸手抓了他的手掌。

     有點微涼。
todozoom 發表於 2018-4-26 07:07
八百零七、李鬼遇李逵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石澗仁馬不停蹄的走了,倪星瀾和齊雪嬌留在了月亮湖。

    好像忽然一下,所有的美景都失去了吸引力,吃過晚飯,兩人不約而同的都開始收拾東西,女孩子總有比較多的行李。

    倪星瀾皺皺眉:「齊齊姐,可能還是得你去給助理、考察組還有阿媽解釋下阿仁為什麼這樣匆匆的返回江州,畢竟他是做生意的,這種因為匆忙離開別被人誤會了,我實在是不方便到處去說。」

     齊雪嬌恍然,跳起來就下樓去了,倪星瀾默默的拿過從石澗仁房間收集過來的他那些隨身物品衣服,反正就不樂意看見別人拿,特別是這位。

     結果下樓來接過餐廳服務員撿到的小記事本,齊雪嬌看了好一陣忽然找到點感覺了。

     她是什麼,從生下來到大學時期都又紅又專的尖子生,全國十佳優秀大學生,年年的學生會幹部帶頭人,流血流汗不流淚的衝在最前面,斷了胳膊都能硬生生完成任務的那號兒,石澗仁和那時的她比,簡直就是個貪生怕死的逍遙派!

     但是很多人從學習各種價值觀世界觀,到走上社會驗證這些觀念的時候,有個認知重塑的關鍵點,就是二十來歲剛能懂道理的時候踏上社會的關口上,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沒經歷過,純粹懵懂一生,有些人順順當當的,以前是什麼樣後來也哦的一聲,真的是這樣的延續下去,更有些人早點或者晚點才完全明白自己的世界觀是什麼,這都能導致整個人生完全不同,這姑娘卻在遇見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青年男子的時候給帶偏了道兒,幹什麼都有點提不起勁了。

     在學術上,這叫做認知失調,前後差異太大導致人生觀有點紊亂,之後一直都沒踩在步點上,始終不得勁。

     可能換做普通家庭的人,不得勁也就不得勁了,偏偏在她這樣的特殊環境裡,就愈發不得勁,除了在當醫生這個專業技能的時候還算稱職,其他都基本渾渾噩噩在過日子了。

     齊雪嬌重新面對助理和考察組的時候,重新找到一種自己在幹什麼的感覺,簡短的給助理組開了個會,就憑藉石澗仁一時疏忽放在餐桌上的那個小本子,她把關於月亮湖旅遊區建設方向,井井有條的整理成了綱要和指導方案,而且這一切都是純口頭髮揮。

     經常有參加開會的人就明白,脫稿和不脫稿是兩個層次,特別前者最能看出來一個人的思維清晰和政治水平,需要極高的思維組織能力。

     沒錯,就是政治水平。

     很多人都暗自腹誹當官的一無是處,他們除了坐在辦公桌後面打官腔什麼都不會,真被踢出辦公室和大家一起落到社會上,一點謀生技能都沒有。

     這話說得也對,很多官員都自嘲說自己除了做官什麼都不會,就是個草包,外表光鮮肚子裡亂糟糟的草包。

     可有那些成天在酒桌上體現公務員價值的草包,也有真正懂得什麼叫政治水平的官員。

     起碼齊雪嬌過去大半的歲月裡都是在按照這個方向培養,或者說自我培養,她曾經是很主動的在如飢似渴學習這方面的能力,這點和王雪琴那大學才開始接觸到皮毛,然後從基層辦事員慢吞吞做起有天壤之別。

     做官本來就是種技能,還真是門獨特的技能。

     這就好比把剛下山的石澗仁扔到社會上,他也啥都幹不了,只能去賣力氣活兒,因為他那一套非得在一定層面才能如魚得水。

     齊雪嬌熟悉的這一套,也得有個合適的土壤才能發芽。

     起碼留在月亮湖寨子的三名助理有點驚呆了,考察組有幾個科研人員本來只是晚上休息看看美女,結果靠在餐廳門邊也聽得津津有味。

     石澗仁在月亮湖周圍東遊西蕩的時候,齊雪嬌其實也沒閒著,推著倪星瀾和不少阿媽孩子交流聊天,對這裡的實際情況也比較瞭解了,現在非常嫻熟的開講:「時間緊,任務重,石總通過調研出台了《月亮湖地區脫貧攻堅發展規劃》,一共為周邊山寨居民點規劃了26個脫貧項目,也讓我們正式邁開脫貧步子……」

     聽聽這口吻!

     然後跟喬老爺子談話,對目前這個茶場可能給這裡帶來的利與弊做了更深入透徹的分析,我們一切以民為本,一切經濟發展、商業利益都不能奪走當地老百姓的生計,要在保護環境的前提下幫助本地脫貧致富……

     反正活脫脫就是個當地鄉鎮幹部的風範,而且還得是上面下來掛職那種高瞻遠矚,前途遠大的希望之星。

     連見多識廣的院士老爺都感覺到原來這年輕男女三人中,最為高深莫測的是這平時一聲不吭的姑娘!

     跟阿媽的交流那就是親切又熱忱,如春風拂面,如煎餅果子暖心……

     阿媽簡直又驚又疑,這都誰啊!

     還是回頭打電話給石澗仁詢問吧。

     但回到房間的齊雪嬌不跟倪星瀾分享這些,少女明星只感覺軍醫容光煥發的坐在床頭寫了小半夜的東西!

     就好像突然變成了先進分子似的。

     第二天一早,司機助理送倆姑娘回江州的時候,齊雪嬌還主動要求去縣城裡面暫定的公司辦公地看看。

     這也是石澗仁跟老王他們一系列投資及建設肯定會走的程序,只要喬老覺得這裡的山區土壤、水分、溫度適合種植他研究的茶葉,那麼首先就要在這邊註冊公司,有個辦公場地才能有接下來的各項工程指揮部之類的順延擴展開。

     縣城的門面房便宜,特別選的還不是那種熱鬧繁華地段,要考慮未來可能就在附近要搞茶廠,在人口比較稀疏的新開發區,那租金就接近於無了,所以面積比較大,接近一千平米了,石澗仁也有在小本子上隨手寫過可能要搞廠區規劃、山區茶場的大型沙盤之類,也就是跟城裡面的售樓中心差不多。

     所以跟個倉庫似的,現在只是臨時隔了一小間辦公室出來,一個助理一個司機暫時待命,很明顯各投資方都會接連不斷要來這裡了,肯定不會閒著。

    大倉庫後面就是空曠的徵用地,無論是建廠房還是搞物流運輸停車場都是極為方便的,負責這項工作的助理還是得力,只是給齊雪嬌匯報介紹的時候有點納悶這位姑娘到底是什麼職務呢,可她言談之間毋庸置疑的指揮口吻又讓人不由得不用匯報的態度。

    齊雪嬌是認真的,還拿相機拍照,準備帶回去給石澗仁看,畢竟來這邊幾天石澗仁都在月亮湖周圍,縣城搞定這個他還沒來看過呢。

    女軍醫滿意的轉了一圈空蕩蕩的大倉庫剛走到捲簾門的門口準備告別一聲就上路了,卻看見兩個穿著軍裝的人,一位坐在辦公室裡一臉的痞氣,另一個靠在商務車的副駕駛門邊,吊兒郎當,另一輛軍綠色越野車停在商務車前擋著。

    不用看相的功夫,光是那裝容不整的亂糟糟軍裝,齊雪嬌的臉色就黑下來,走上去沉聲:「你們是干什麼的!」
todozoom 發表於 2018-4-26 07:10
八百零八、你的理想在別人眼裡1文不值

    倪星瀾一直坐在車上,透過深色車窗膜看著外面那打了雞血似的的同伴,對這種突然爆出來的主人翁責任感感到很不爽。?

    石澗仁不在,這主人翁不就是自居老闆娘的態度麼?

    雖然打一開始,倪星瀾就認了這命,但最近不是說好的不可能麼?

    難道這就是宿命?

    齊雪嬌才不相信什麼宿命呢,這會兒滿腦子勞動人民能戰天鬥地,誰要是敢擋在面前阻撓,那就革了他的命!

    雖然這姑娘一本正經黑著臉說話,但還是一長相嫵媚的秀麗容顏啊,坐在辦公室裡的眼睛一亮站起來:「你是這裡的負責人麼?」

    齊雪嬌凜冽起來石澗仁都只能兜著走:「我問你們是干什麼的?」

    吊兒郎當那個原本在試圖從副駕駛玻璃看後面坐了誰,現在也走過來,有種包抄的味道,齊雪嬌只是冷眼看看,雙手抱在胸前,理論上來說,這是個很好的掩飾動作,掩飾她隨時可能動手的起勢。

    只是她往往忘記了這個動作也把她本來就有點醒目的胸口抬得更惹眼,一臉痞氣的那個都忍不住有個嚥口水的動作!

    齊雪嬌更厭惡了,眼神不善的盯著對方。

    如有實質的眼光還是逼得這個男人只有抖抖肩膀應對:「我是治安消防科的,你們消防設施不過關,要罰款!」

    齊雪嬌有點詫異的轉頭看了看倉庫,偌大個空蕩蕩倉庫除了四壁就是屋頂,除了用輕質隔板在這個門口角落隔了個臨時辦公室出來,其他現在都是空著的,一點物品和設施都沒有,這需要消防?又或者說誰會在這個地方裝消防設施。

    身為軍醫,她還真不瞭解消防,也不清楚治安消防科是個什麼設置,是不是應該有軍人存在,但眼前兩人的做派她就覺得不對:「把你們的證件拿來我看看。」

    吊兒郎當的那個在側後方,沒看見她的臉跟胸,漫不經心又充滿挑釁:「你說看就要看?你是哪根蔥,懂規矩的可以私了,等有關部門把罰單開下來,那就是沒有幾萬塊下不來的事情了。」

    齊雪嬌終於回頭氣得笑了:「是麼?私了多少錢,罰單又是多少錢?」

    一臉痞氣的沒了目光直視,終於肆無忌憚的在面前女人身上週游一圈:「不著急嘛,先一起吃個飯?你們也是到縣裡來投資的成功企業家,需要我們這些職能部門保駕護航的……」

    不諳世事如齊雪嬌也能聽出來對方是想人財兼得,有點難以置信:「你也知道我們是來這裡投資的企業家,這是縣裡面認可的重大招商引資項目,你們還敢吃拿卡要?!」

    一臉痞氣變得一臉正氣:「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們也是為了保護外來投資的合法權益,給你們營造出寬鬆舒適的投資環境,你看看,這麼大的經營場地,怎麼能沒有消防設施呢,這多麼不安全,我們這是為你們著想啊,我們再怎麼為了經濟建設也不能忽略了安全警鐘……」

    無比熟悉的詞語聽在齊雪嬌耳中簡直就是個諷刺:「證件,請出示你們執行公務的合法證件。」

    別人根本就不接招:「證件?如果我們出示證件那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現在我們完全是本著治病救人的好意來,適當贊助點辦公費用,我們再多交流交流,給貴公司出點主意,這就沒必要花那麼多冤枉錢,以後的工作中也沒有那麼多芝麻大的事情都要煩擾你們的,你們都是賺大錢的,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嘛。」一邊說,還一邊貪婪的把眼光在齊雪嬌的身上游動。

    不得不說好像打定主意的姑娘,整個精氣神都變得煥然一新,同樣還是灰綠色戶外防寒服,但整個人就好像寶劍出鞘似的明豔起來,不再是那個低眉順眼推著輪椅的醫護人員,她習慣性的外面厚裡面薄,打底衫還特別有韻味。

    這下齊雪嬌已經能完全確認這就是傳說中的敲詐勒索,而且還是打著政府職能部門的旗號,換做其他人可能乾脆轉身而去,她卻上前一步伸手:「證件!你們既然敢穿著現役軍服出現在這裡,我要求你們出示相關的證件證明你們的身份,不然隨便什麼地痞流氓都能假冒相關部門人員來招搖撞騙!」

    結果有點出乎她的意料,這個一臉痞氣的男人居然立刻就跟她握手,而且還是雙手上來,一手握住另一隻手就蓋在手面上往手腕滑的那種,動作極為嫻熟,雖然在醫療過程中跟異性接觸也沒什麼心理障礙,但這一刻齊雪嬌還是有種難言的厭惡,就像她毫不猶豫的就能對石澗仁動手一樣,口中嬌喝一聲:「流氓!」

    話音落地的時候,這位應該三四十歲,一百五六十斤上下的中年男人就已經被齊雪嬌擒住一隻手猛拉折腕,殺豬般的嚎叫一聲摔在地上,這可是沒做什麼表面處理的基建房,揚起一片灰塵,真的跟一頭豬撲在地上的感覺差不多,不光坐在車裡的倪星瀾看呆了,站在旁邊的三四名助理司機也覺得有些猝不及防,那個吊兒郎當的軍裝更絕對想不到,還有人敢隨隨便便對穿軍裝的動手,所以第一反應還是跟著衝上來想做點啥。

    面對女人這樣沖上去就有點冒失,而面對暴龍一樣的女人這樣靠近那就是自尋死路。

    齊雪嬌不是隨手把人摔倒在地的,而是一氣呵成的把對方反手擒拿壓在地上然後伸手去摸證件,聽到急促腳步聲過來,餘光一瞥就突然伸腿一掃,接著用膝蓋在地面那人背上一壓,用這個接觸反彈力把地上的傢伙又疼得慘叫,女軍醫卻已經跳起來抓了失去平衡的傢伙就摔到地上,把兩個男人砸一塊兒了!

    藉著被鬆開的空隙,慘叫的男人還是要撐起場面來的:「反了天了!你敢襲擊軍人……你,你……」話還沒說完,同伴就砸他臉上。

    齊雪嬌從自己的防寒服兜裡摸出一本帶著軍徽的證件傲然:「先給你看一眼,我也是軍人,所以別跟我擺那套自以為了不得的架勢,你們這種招搖撞騙的傢伙怎麼可能是軍人……」在她心目中,軍人那都是用鮮血和生命捍衛的榮光啊。

    結果剛剛打了別人的臉,分分鐘自己也被打臉,在周圍助理司機們滿臉抽抽不敢協助的目光下,齊雪嬌真的從對方身上找到兩本證件!

    而且就像這兩人身上穿的軍服分屬兩大體系一樣,這兩人的證件也的確分屬兩邊,只不過其中一人是預備役,但的的確確一個是治安消防科的幹事,一個是人武部的。

    一直生活在神聖軍隊體系中的女軍醫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選擇再打個電話:「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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