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同人] 裏番提督從良路 作者：萌蝶醬 (連載中)

第二章 這一次，不會再錯過

　　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

　　非也，蘇雲知道，自己對石川長官說的這句話，完全就是在放屁而已。

　　兩世為人，蘇雲也早已過了意氣用事的年紀，他其實並不急於向24873號鎮守府的人們證明什麼，更不認為自己必須要替盛田清還掉在這裡欠下的債。而如果要繼續做個提督，那麼幹脆換個沒有黑歷史的鎮守府，重新開始，又豈會比在這片廢土上紮根來的差？

　　所以，為什麼要回來？

　　當然是因為吹雪。

　　雖然真正意義上只有一天不到的接觸，但蘇雲永遠不會忘記那種絕境中的感動，更不會忘記在那個中午，自己坐在提督室的椅子上，默默許下的諾言。

　　「既然我已經不再是這具身體裡原本的那個人渣，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等著吧，這個偏遠海域的鎮守府，就讓它在我的手中發展壯大。」

　　因為這句話，蘇雲回到了這片廢墟。

　　這是對吹雪的承諾，也是蘇雲對自己的承諾。

　　其實，在蘇雲的前世，也曾有過那麼個像極了吹雪的人。

　　高中時期，蘇雲養父身亡，他由此徹底成為孤兒，陷入了人生中最為黑暗的低穀，沉醉於悲痛於茫然中，終日惶惶，加上原本就有些內向，自此更是在班級中成為異類，受到排擠。而在這種時候，那個人如同天使般出現，主動接近他、安撫他、鼓勵他從悲痛走出來……

　　然而，兩個人的差距是那樣明顯。一個是孤僻寡言的另類，樣貌普普通通，毫無特點，一個是被班級上大多數人明戀暗戀著的班花，同時也是集各種光環於一身的才女，講道理，這兩種生物根本不應該共存於一個世界，如果這種情況出現了，那麼一定有問題。

　　蘇雲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於是——

　　「你也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在那個烏雲蔽日的放學後的下午，蘇雲在課室裡，對她說出了這句話。

　　然後，還沒來得及得到回答，他就抓起書包，轉身離開。

　　但如果這樣就結束了，蘇雲大概會把她和自己的青春一起忘掉吧。

　　第二天，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般，她一如既往地主動和蘇雲打招呼，一如既往地強行湊到他的座位旁邊吃午飯，一如既往地將課堂上的筆記塞給他，將那些他根本聽不進去的課堂內容進行概括，以及……一如既往地讓蘇雲感受到班上其他男生們火辣辣的目光。

　　那是高中的最後半年。

　　很可笑，在那個年紀，什麼都不懂的蘇雲，內心深處最為敵視的人，不是那些主動排擠和看他笑話的同班同學，而是她，他甚至認為，就連自己在班上受到排擠的原因，也大多都是拜她莫名其妙接近自己所賜。因此，她持續到高考結束的努力並沒有換來好的結果，蘇雲的成績始終都在下滑，最終高考落榜，考進了三流野雞大學，用政府發放給自己的補貼渾渾噩噩地讀完後，找了個毫無前途可言的工作。而她則進入了國家一流學府，成為了真正的天之驕子，一連六七年過去，兩人再無聯係。

　　更為可笑的是，升入大學後，沒有了她來煩擾自己，蘇雲竟然後悔了。

　　他開始懷念那種感覺。

　　那種在最初，自己還沒有產生猜忌時，宛如天使般對陷入黑暗中的自己伸出手來的感覺。

　　如果，自己伸出手，接住了，會如何？

　　而那時的自己，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倘若真的只是個惡作劇的話，為什麼她會半年如一日，堅持到再也無法堅持的地步才終於放手？

　　沒有如果。

　　工作多年，在一場同學會的募集中，蘇雲得知她也會參加，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自那之後就沒有與任何高中同學聯係，更沒有參加過任何聚會的他破天荒地報了名。聚會中，一事無成的蘇雲很尷尬，他拿不出任何用以炫耀和自誇的資本，也沒有任何熟人，而直到等到她出現，才重鼓氣勇氣，找機會問出了當年的事情——他想要知道，她做出那樣的事情，究竟是出於什麼心態。

　　「你在想些什麼呢，當然是逗你玩的。」

　　已經結婚多年，連孩子都有了的她依然美麗動人，對蘇雲這樣笑著說道。

　　隨後，她笑著流下了眼淚。

　　……

　　命運其實很脆弱，很多時候，一旦錯過了，就永遠無法回頭。

　　吹雪和她，兩者似乎沒有什麼共同點，但她們都在蘇雲最黑暗的時候，向他伸出了手。

　　蘇雲錯過了第一隻手，他不想再錯過第二隻。

　　哪怕伸出的這隻手僅僅是因為純粹的善良，沒有任何附加的涵意，蘇雲這次也會將它牢牢抓住，然後展現出自己最為拚命的一面，將自己改造成最好。至於其餘的東西，其實並不重要，蘇雲沒有非分之想，他只是不願辜負掉這份感動，也只是想要證明自己對得起這份善意……

　　僅此而已。

　　吹雪坐在簡陋的辦公台前，桌上有著不少文件，看起來有些疲憊。

　　此時，她抬起頭來，有些意外地看著蘇雲。

　　「盛田提督？！」

　　「嗯，是我，我回來了。」

　　蘇雲放下了背上大包小包的行李，然後掏出手絹擦了擦滿頭的汗，因為體型實在是太重，僅僅是下車走了這幾步路，他就已經汗流浹背。

　　「海軍總部說今天會有新的提督前來就任……」吹雪說著，側了側頭，像是在看蘇雲的身後有沒有其他人，然後又把目光落在了蘇雲身上風塵仆仆的提督服上。

　　「難道說，是提督您嗎？」

　　「當然！」

　　不過，面對蘇雲的爽快回答，吹雪看上去沒有興奮，反而有些擔憂。

　　「可是提督前段時間不是被送到海軍法庭了嗎，現在是……沒問題了嗎？」

　　說到這事，蘇雲只能搖頭苦笑。

　　對於那些聯名指控自己的艦娘和鎮守府工作人員，雖然的確給自己帶來了很大麻煩，但蘇雲也清楚明白盛田清以前在鎮守府是個什麼德行，所以對她們怎麼也恨不起來。相反，坐上軍事法庭接受審判才是原本世界線中盛田清的應得結局，是自己的突然出現打亂了這一切，可盛田清那段時間的種種劣跡畢竟已成事實，自己就算再怎麼打算重新做人，給24873號鎮守府裡的人們留下的傷疤也是不可不能恢復原狀了，因此在得知所有指控都被撤銷，雖然心裡鬆了口氣，可蘇雲同樣也覺得有些不踏實。

　　說到底，對那些被盛田清傷害過的人們，蘇雲還是有幾分愧疚，就連當初那樣對待自己的山田葉子和五十鈴，蘇雲也覺得她們做的是應該的。

　　他更加不會埋怨在戰鬥的時候其他艦娘沒有出海助戰。

　　那種越級的敵人根本不是剛從艦娘學員中走出來的驅逐艦和輕巡洋艦們能夠對抗的，貿然出海和送死沒有什麼區別。而身為一個資歷深厚，只是由於超過了艦裝任期才退伍的老艦娘，山田葉子當即就做出了全員撤退的判斷——不以蘇雲的開掛為前提，這種判斷完全正確！

　　在當今的社會，哪個鎮守府若是陣亡了一名艦娘，恐怕都會被輿論譴責到令該鎮守府提督引咎辭職的地步，而若是為了保護鎮守府，讓一隊剛入職的艦娘去和深海突襲艦隊進行送死般的戰鬥，可想而知會引起多麼嚴重的後果。如今可不是寧死不退的年代了，和艦娘本身比起來，鎮守府那些區區的建築物，該放棄的時候果斷放棄就是，反正有著陸基支援，實在不行再請求其他鎮守府海面援軍，根本沒有必要魚死網破。

　　只不過，這份愧疚還不足以驅使讓蘇雲回到這裡就是了，要不是因為吹雪在這，他現在大概已經腳底抹油，跑得離24873號鎮守府這段黑歷史越遠越好了吧……

　　苦笑之後，蘇雲對吹雪說道：「總而言之，不用為我那邊的事情擔心，我現在大概算是將功補過吧。今後還是需要你多多關照，我也會努力做好本職工作的。」

　　吹雪輕笑起來。

　　「提督您真的是變了呢。」

　　「那當然，我的變化可大了。」

　　蘇雲忽然想起了什麼，抓起了最大的皮包，然後拉開，將裡面的一盒盒食品拿出來。

　　「櫻泉市的特產餅乾，我這次回來買了很多，你到時候負責給大家分發一下吧，應該是足夠的。」待到吹雪驚喜地道謝後，他又問道，「對了，山田葉子還在嗎？」

　　吹雪臉上笑意微微一滯。

　　「提督找她有什麼事嗎？」

　　蘇雲生怕吹雪誤會了什麼，連忙道：「是這樣的，讓她等會兒到提督室來一下。當初鎮守府被襲擊時候事情我差不多了解了，我出海離開之後，當時在鎮守府進行指揮調度的一直都是她，否則大家也不會那麼效率地安全撤退，針對這件事情，海軍總部決定頒發給她三級勳章。」

　　「可是，葉子姐姐在襲擊後的第三天就提交了辭職，現在已經回到內陸了。」

　　「這樣啊……」

　　蘇雲心說果然，山田葉子的性格他也大約了解了，屬於比較剛烈那種，離開鎮守府反而在意料之中。

　　不過，他立刻發現，吹雪接下來的語氣就變得有些疏遠了。

　　「提督，葉子姐姐說當時是您親自下達了最後通牒，要求讓她最晚『後天』離開，真的是這樣的嗎？」

　　蘇雲無奈點了點頭。

　　「雖然很不想承認，我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不過既然事已至此，也沒別的辦法了，鎮守府裡有她的地址嗎，把這枚三級勳章郵寄過去吧。」

　　吹雪沒有說話。

　　好感度明顯下降了啊！

　　現在看來，當初做出的決定，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過做都做了，該承擔的還是要承擔，現在鎮守府更是百廢待興，今後的路還有很長呢。

第三章 二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卻也足以令蘇雲從無到有，對這個世界的形勢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至少此番再回來擔任提督，他不會覺得迷茫。

　　其實，若是放在幾十年前，即「艦娘」的概念尚未普及開來的時候，在某個鎮守府任職提督，掌管最高的權力，怎麼也至少要有將級以上軍銜，同時各方面素養要求極為苛刻，想要一個月速成，根本就是在癡人說夢。畢竟即便是當時的海軍強國，其境內鎮守府的總數也不可能超過兩位數，每個鎮守府管轄方圓數百里的海域，動輒上萬官兵在役，其統帥自然各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然時過境遷，如今全世界範圍內有接近6萬座鎮守府，並且隨著與深海的拉鋸戰陣線不斷擴大，這個數字還在在持續增加。在世界地圖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各國綿延的海岸線、群島、甚至一些人工建造的海洋平台上，隨處都是人類修築的鎮守府，密密麻麻無所不在。

　　正因如此，「提督」一職的含金量便有所下降。

　　雖然其中的佼佼者仍不失優秀，卻因為以「艦娘」為基礎的新時代鎮守府的特性，以及鎮守府數量的大爆炸，以至於出現了良莠不齊的狀況，換言之，它的門檻降低了。而作為提督，隸屬於海軍系統，在鎮守府中擁有實權，於內陸也有著較高地位，加上世界海軍文化的耳濡目染，這樣的「肥差」無論在任何國家都是大多數人都夢寐以求的，自然也免不了有許多魚目混珠的權貴子弟前來鍍金。

　　很顯然，蘇雲身體的原主人盛田清，就是其中之一。

　　沒有海軍知識基礎，不學無術，腦袋裡除了吃飯睡覺外就只有下流事情，這樣的人渣雖然注定在「提督」的位置上坐不長久，但光是從他能夠坐上這個位置來看，就足以見得如今的「提督」有多麼好當了。事實上，那些比較偏遠的小鎮守府，比如遭受襲擊前的24873號鎮守府，人數加起來也就不足百人，通常半年也不見得能遇到幾艘亂竄的深海小驅逐，只要提督不腦抽，什麼事都不會有。

　　這樣的鎮守府看似沒什麼存在意義，但艦裝的「同型號互不相容」特性注定它們不可或缺，因此漸漸地，「提督」慢慢就成了誰上誰都行的職位了。倘若盛田清不那麼操蛋，穩下心來按照家裡的意思好好鍍金，那麼縱使無功也不會有過，待任期一到，退位讓賢，榮歸故里，豈不美哉？

　　可惜這家夥就是不懂得這個道理，怎麼都安分不下來，以至於蘇雲回到24873號鎮守府後，仍然要面對自己在這裡聲望低到無可救藥的難題。

　　這個問題若不解決，就相當於手腳不聽使喚。

　　蘇雲坐在吹雪原本坐著的位置，在簡陋的環境下處理完了本就不多的雜物——也不是什麼麻煩事，無非是廢墟清理施工進度的批示，財政報告與每日訓練簡報、彈藥油料支出之類的東西。隨後，意識到這個問題嚴重性的他輕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到木屋的窗邊，遙遙望著海平面上正在進行列隊打靶訓練的艦娘們，若有所思。

　　鎮守府發展最需要的是什麼？

　　金錢和資源。

　　那麼金錢和資源從哪裡來？

　　之前的大頭是海軍總部發放的鎮守府補貼，但這些補貼只能滿足鎮守府的最低正常運行需求，雖然考慮到24873號鎮守府的重建工作正在進行，蘇雲成功申請到了更高額度的補貼，但有關錢的東西海軍總部都是嚴格把關，想要撈到油水？根本就是沒門。

　　蘇雲不需要什麼油水，他不缺吃穿就行，但他的目標是將鎮守府發展壯大，而想要達成這個目標，光靠海軍官方的額定補貼根本不夠。

　　那麼，作為鎮守府，能夠得到額外收益的方式有哪些呢？

　　第一，雄厚的資金注入，讓鍍金變成24k純金。這個首先否決，先不說盛田清的家裡有多少能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更何況他老爹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家的兒子是個什麼德行？雖然出了前段時間的事情後，家裡人沒跟自己聯繫過，但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石川作為長官卻對自己照料有加，雖然他不會明說，蘇雲心中卻知道，這十有八九是因為自己家裡人在後面疏通關係。

　　這就說明，盛田清在鎮守府幹的屁事很可能早就被家人得知。

　　記憶中，盛田清的父親盛田達人可不是什麼善茬，往日裡他也沒少挨過後者的狠揍，而盛田清面臨的指控雖然全部都被撤銷，但這只是被擦了屁股的結果，那些指控雖然有些過頭，但空穴來風，他以往做過什麼只要不是瞎子都心知肚明。此時主動聯繫家族，不被打斷腿算運氣好，還指望家裡人給自己氪金投資？

　　想想就算了吧。

　　第二，外務。

　　作為提督，若沒有資本注入來讓自己的鎮守府發展壯大，也可以選擇派遣艦娘們完成其他任務來獲得收益，這其中包括且不限於商漁船護航、民間租用、接受軍方任務以及各種勤雜，這些外務同樣也被統稱為遠征，獲得的收益由軍方和民間資本家掏腰包。

　　這種體系下，每個鎮守府看起來就像是個雇傭公司，為海軍軍方和雇主打工，多勞多得，同時互為競爭關係，因為外務資源總量就那麼多，能者任之。

　　第三，深海的戰利品。

　　作為人類的大敵，深海的出現不僅帶來了威脅，同時也帶來了無窮無盡的資源。幾十年的歷史中，人類早已經學會將深海殘骸最大限度的變廢為寶，每天不知道有多少深海戰艦被擊沉，它們的殘骸大多被從前線運往內陸，並通過處理加工後轉化為價值。

　　可以說，如今各國的經濟體系，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建立在深海上的。因此出擊擊敗深海艦隊，自然就能夠為鎮守府獲得收益。

　　對於任何鎮守府而言，能夠獲得額外資源的方式主要就是上面三種。第一種適合資本家與他們的代理人，屬於強行氪金改命的選手，海軍軍方很歡迎他們的到來；第二種適合偏遠鎮守府，因為這種鎮守府不容易和深海正面衝突，而且艦娘們的戰鬥力和經驗普遍不高，只能通過遠征來獲取主要收益；第三種則適合於那些與深海戰鬥在前線的大型鎮守府，是屬於強者的生存方式。

　　蘇雲不能氪金，24873號鎮守府也屬於典型的偏遠鎮守府，若不是前段時間突然鑽出來的深海突擊艦隊，這裡怕是能淡出個鳥來，自然也不大可能靠深海戰利品吃飯，而外務遠征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唯一選擇。那麼問題來了——外務絕大多數都是由艦娘去做的，而鎮守府裡的艦娘們對盛田清的印象差極了，蘇雲想要通過外務來發展鎮守府，終究還是要先過了艦娘們這關，至少要將她們穩住。

　　不過，還有個額外的好消息，那就是如今鎮守府的近海海底裡還躺著深海的大半個艦隊，由於這些深海戰艦都是由蘇雲擊沉的，而蘇雲屬於24873號鎮守府，那麼這些深海戰利品自然也是24873號鎮守府的所有物。海軍軍方對這方面的保護很嚴格，因此一個月的時間裡，沒有任何打撈船出現在鎮守府附近。而將這些深海殘骸轉化為鎮守府初期的啟動資源，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想到這裡，蘇雲大致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吹雪，通知鎮守府裡的所有人，下午兩點，在提督府樓前的廣場上開會，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哦對了，記住先別告訴他們是我回來了。」

　　站在窗前的蘇雲整了整軍帽，對房屋一側待命的吹雪說道。

　　「明白了，提督。」

　　——分割線——

　　豔陽高照，汗流浹背，遠處挖掘機的轟鳴格外聒噪。

　　中午，蘇雲吃了代餐——由於要控制體重，他嚴格規定自己每天攝入的能量。這種生活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他吃到真正主食的機會並不多，往往都是喝掉定量的能量液，然後吃點水果了事，再加上每天按照計劃進行鍛煉，至於效果……也就那樣吧。

　　反正蘇雲沒感受到明顯的體重減輕，不過和最初那段時間相比，他力量和耐力倒是都增加了許多，至少不會沒走多遠就氣喘籲籲了。

　　兩點鐘，提督府前的廣場上，鎮守府裡的人來得整整齊齊。

　　當蘇雲和吹雪從樓梯口出現的時候，現場引起了一片嘩然，有震驚的，有竊竊私語的，有對蘇雲怒目相視的，也有掏出移動電話準備報警的……

　　眼看著局勢將要失控，蘇雲抬起手中的擴音器，重重咳嗽了一聲。

　　「野間理香前輩，工作期間還是把個人電話收起來比較好。」

　　洪亮的聲音總算鎮住了場子，於是所有的躁動都轉化為了對蘇雲的怒目而視。

　　蘇雲保持微笑。

　　「大家一定很驚訝吧？首先告訴你們個壞消息，今後我仍然會是24873號鎮守府的提督，同時也有個好消息，那就是我盛田清，已經和過去告別了。」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

　　「無論你們接不接受，我現在作為海軍中佐，合理並且合法地站在這裡，這其中的過程我不便多說，你們可以盡情猜測。不過，我希望所有人能夠給我兩個月的時間，如果在兩個月之後，仍有過半人對我不滿，屆時你們有權對我提出彈劾，我會從這裡消失。」

　　這話分量不輕，以至於所有人一時間都安靜了下來。

第四章 如今的我已經是天下無敵

　　蘇雲知道，在這種現狀下，任何多餘的話都毫無疑義，必須上來就鎮住場子。

　　兩個月的時間，蘇雲給自己下了個軍令狀，暫時堵住了所有質疑，並成功穩定住了場上幾十人的群情激奮，這種事情並不困難，而真正重要的這是自己接下來的安排與行動。

　　如今的鎮守府，可以說什麼都沒有，一切重新開始。因此，在真正邁步發展之前，更需要解決的是住房以及各種基礎設施匱乏的大問題，根據海軍總部的計劃，24873號鎮守府恐怕要到明年年底才能真正重建完畢，這個進度對蘇雲而言太慢了，根本無法接受。

　　於是，短期的計劃很明確。

　　「從今天起，除了早操訓練之外，所有艦娘還將有新的任務，那就是捕撈鎮守府附近的深海殘骸，出售這些殘骸得到的收入將會完全透明公開，全部用於對鎮守府的重建工作。目前已知鎮守府附近沉沒著一艘RU級戰列艦、六艘運輸艦、三艘RI級重巡洋艦，稍遠的海域還有一組水雷戰隊殘骸，我們不需要打撈船的協助，因為沒有必要，穿著艦裝的你們足夠勝任這個任務了。此外，深海對於這片海域的汙染也需要有人清理，稍後我會列出詳細的計劃表，以及深海各艘船隻沉沒的大體位置，該計劃從明天開始執行，有意見嗎？」

　　「有！」

　　蘇雲視線穿過人群，看到了舉著手的五十鈴。

　　這名艦娘未必是鎮守府裡最恨盛田清的，但是和山田葉子一樣，絕對是反抗盛田清的先鋒軍。考慮到盛田清過去作為的人神共憤，蘇雲並不想和她計較什麼，此時自己回到鎮守府，作為控告發起者之一的她自然是最為不滿的，當先站出來作對也是不足為奇，但還是讓蘇雲覺得有些無奈。

　　那些沉默的艦娘其實不難對付，真正難對付的，果然還是這種刺頭。

　　蘇雲看向五十鈴，後者則毫不退讓地回瞪。

　　「請說。」

　　「被摧毀的深海殘骸應該是海軍總部所有物，由鎮守府打撈出售，請問提督你有上面派發下來的許可證嗎？」

　　「當然有，還有什麼問題？」

　　蘇雲如此果斷的回答把五十鈴噎了一下，她顯然很想進一步做出質問，可蘇雲表現出的前所未有的底氣讓她終於還是保持了沉默。

　　而這樣熱的天氣下，蘇雲知道沒人願意待的太久。

　　「既然沒有人有意見，那就散會。」

　　人群散去，艦娘們與其他工作人員紛紛離開廣場，但作為第一水雷艦隊隊長的五十鈴仍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站在她身邊的雷悄悄拉了拉她的衣服。

　　「先去船塢等我，我很快跟上。」

　　五十鈴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放緩了表情，對雷說道。

　　旋即，她沉默著來到了蘇雲面前。

　　「不要以為你現在裝得大義淩然，我們就會忘記你之前做過的事情。兩個月？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偽裝兩個月很容易呢，你最好期待永遠不要露出馬腳，否則鎮守府裡的所有人都不會對你客氣。」五十鈴說完，又看向了吹雪，目光有些複雜，似乎包含著某種失望的情緒，終究什麼都沒再說，轉身離開。

　　目視著五十鈴離去，蘇雲輕笑起來。

　　他已經可以看得出來，即便自己表現出了不同的姿態，鎮守府裡這個以五十鈴為首的小圈子並不會放鬆對自己的警惕，她們與自己的對抗仍在繼續。而自己身邊的吹雪，卻因為上次放了自己一馬導致她們的計劃功敗垂成，再加上這次在自己的示意下事先保守了自己回來的祕密，以至於她和這個團體之間產生了微小的隔閡，蘇雲從五十鈴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來這個隔閡目前為止還只停留在略微失望的地步，但如果吹雪對自己的態度仍然想最初那樣軟弱，她恐怕到了最後會被當成異類看待吧。

　　這不是蘇雲想要的結果，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夠消除所有的惡意，但經過了那次下藥事件，五十鈴她們顯然已經和盛田清徹底撕破了臉皮，吹雪當時或許出於心善放了自己一馬，可又何嘗不是讓她們失去了退路？蘇雲覺得，對五十鈴而言，如今的「盛田清」已經不只是因為品行惡劣而被她視作敵人，而是因為這種敵對的姿態當初已經被徹底展示了出來，就像潑出去的水般無法收回，因此想要獲得她的善意，可不是表現的好就能成功那麼簡單的事。

　　不過，蘇雲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了。

　　回到24873號鎮守府，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回到吹雪身邊，用實際行動告訴她自己能做的多好，告訴她當初的善意並沒有白白浪費，至於其它的一切東西，並不重要。

　　蘇雲沒有後悔開除掉山田葉子，即便這樣會讓吹雪失望。

　　同樣，他也不介意其他艦娘從這個鎮守府消失，正如她們希望自己消失那樣，比如五十鈴。可以預見，接下來的日子裡，自己會被從各個方面挑刺，但自己何嘗又不會反過來？一旦艦娘們做得太過分，有把柄落在了蘇雲手中，作為她們的直屬長官，他可不需要借助誘騙犯罪的行為來把她們送上軍事法庭。

　　一紙令狀調走就夠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是最壞的打算，但如果必要，蘇雲不會心軟。

　　畢竟他才是鎮守府裡的老大。

　　至於吹雪……

　　信任，是有代價的。

　　蘇雲不會辜負這份代價。

　　「吹雪。」

　　「在！」

　　蘇雲低下頭，目光落在她稚嫩的肩膀上，雖然有海軍服遮擋著，但他還是看到了下面纏著的厚厚繃帶——傷筋斷骨一百天，當初被自己壓傷，她顯然到現在都沒好透。

　　「那次的事情真的很抱歉，肩膀還會痛嗎，我聽說你骨折了。」

　　「謝謝關心，已經不會痛了。」

　　「各方面的活動也都沒問題嗎？」

　　「是的……」

　　「那麼半個小時後跟我出海，我需要確定深海殘骸的地點，以及汙染物的影響範圍。過去了這麼久，我不清楚當初有沒有記錯。」

　　吹雪看起來有些心事，但她還是打起了精神。

　　「明白了！」

　　……

　　半小時後，露天船塢。

　　之前的船塢已經在深海襲擊中徹底損毀，為了保障鎮守府的最低限度運行，這裡被安置上了新的小型機械臂，規模與當初不可同日而語，但好歹能將就著用。

　　船塢邊上，正穩當地擺放著一座小型集裝箱，其體積比當初裝載著那珂艦裝的集裝箱要大些，是早上和蘇雲一起被運載貨車送到鎮守府來的。

　　由於蘇雲提出的計劃尚未開始，其他艦娘們正在進行下午的航海訓練，此時剛出發沒多久，船塢自然沒什麼人，除了蘇雲和吹雪之外，就只有一名被新調認來的倉庫管理員。雖然是蘇雲沒見過的生面孔，但這位大姐姐倉管顯然受到了鎮守府原住民的耳濡目染，知道盛田清是個什麼貨色，因此此時正襟危坐，不太敢靠近這名300斤的重型提督，又仿佛在猶豫是否應該起身行禮，總之十分局促。

　　蘇雲只是對他點頭笑笑，然後啟動了全自動的機械臂。

　　在機械的運作下，集裝箱被抓到了臨時開造出來的船渠裡，並且開始進行拆分組裝，很快，裡面的東西就出現在了三人的眼中。

　　這是一套重巡洋艦的艦裝，相比於輕巡洋艦的零件狀態，這套艦裝的龍骨更加龐大，兩側各有艦身環繞，四門霸氣的三連裝主炮格外引人注目。艦身上，穿插著數以十計的微型防空炮組、和那珂艦裝比起來大了接近兩倍的艦載機模塊，以及更為先進的對海面雷達；在艦裝的腰間，則有著四座駭人的五連裝魚雷，而即便是同為動力模塊，安裝在雙腿附近的引擎與尾舵也看起來更帥氣了幾分。

　　總之，這套艦裝，和戰列艦比起來或許還顯得有些單薄，但是和輕巡洋艦或者驅逐艦比起來，則顯得更加厚重結實，更接近於一套單兵作戰裝甲。

　　這套艦裝，正是石川代表海軍軍方送給蘇雲的最大禮物。

　　試製型重巡洋艦，雲仙級，藏王號。

　　有關蘇雲的艦裝天賦，在進入了那處隱祕設施後，自然是得到了全方位的測試與檢查，其中不僅僅包括了各方面的能力數據，自然也有對艦裝適應性的測定。結果很嚇人，但完全沒有出乎蘇雲對自己金手指的預料——不單單指是那珂號輕巡洋艦的艦裝，蘇雲以300斤的體重，以及毫無可能被艦裝承認的特點，卻偏偏能夠與任何型號的深海核心取得鏈接，也就是說，只要他想，成為任何艦娘都不是問題。

　　至少在試驗所提供的八十多種不同艦裝中，蘇雲還沒有試過無法啟動的。

　　甚至於，目前正處於研製完成初期，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合適使用對象的試製型重巡洋艦藏王號，蘇雲都能做到走過去就引起艦裝核心的共鳴！

　　這下就有趣了。

　　組裝完成後的藏王號被機械臂吊到了船塢平台上，在吹雪與倉庫管理員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蘇雲將手伸到了艦裝的保護力場之內，位於龍骨中的深海核心頓時散發出了幽幽光芒……

第五章 果然還是瞞不住你啊

　　她們沒理由不驚訝。

　　這段時間，鎮守府裡原本那個人渣提督曾穿上那珂艦裝出海的事情早就不是什麼祕密，可而按照常理來說，能夠被那珂的艦裝核心承認的人，至少要滿足以下三個條件。

　　第一，必須是女性。

　　盛田清不滿足。

　　第二，年齡從15歲到20歲左右，過大或過小都會導致與艦裝核心的同步率降低。

　　盛田清資料上顯示的是24歲，可以說幾乎不滿足，因為就算是這個年齡的「那珂」本身，十有八九也都已經從艦娘行列退役了。

　　第三，性格樂觀，積極向上，善於展示自己，並且擁有成為偶像的欲望——這是「那珂」艦裝選中的女孩獨有的特點，因此但凡能夠成為那珂，那麼性格都較為接近，不會相差太遠。

　　至於盛田清……

　　算了吧那種廢物，怎麼都和樂觀積極向上扯不到一塊去。

　　而且，就算滿足了以上三種要求，也還有個與艦裝的同步率的說法，艦娘越是接近艦裝核心的期望，那麼同步率也就會越高，而同步率越高，艦娘與艦裝之間的配合性與響應性也就越好。通常來說，同步率達到了60%以上的人就能夠引起艦裝核心的共鳴，從而才能啟動艦裝成為艦娘；而想要將艦裝駕馭到如同手足，形隨心動的程度，那麼至少也要有90%以上的同步率才能做到。

　　而蘇雲，也就是眾人眼中的盛田清，不管怎樣，他至少成功啟動了艦裝，這就說明他與艦裝核心的同步率至少也達到了60%的程度，可是他身上卻無論哪裡都找不到與「那珂」相似的影子，無論是體型、性別、年齡、性格，兩種生物仿佛根本就不來自同一個次元……

　　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所謂常理，就是確實存在，而且沒有反面例子的事情。

　　可蘇雲的出現，恰恰打破了這個常理！

　　而無論是吹雪，還是那名初次見面的倉庫管理員，她們所都不知道的是，在研究所進行的數十種艦裝測試裡，不僅僅是輕巡洋艦「那珂」，蘇雲對幾乎所有類型的艦裝的同步率都在97%以上。這個數字雖然看起來沒有達到完美，但參考90%的同步率就已經是平常難得一見的優秀成績，那麼平均97%就只能用恐怖來形容，或許每幾千名同艦裝的艦娘中，才能出現一個達到這種水準的。

　　科學上根本無法解釋這種現象。

　　因為直到幾十年後的今天，人類也沒能夠徹底吃透深海核心。

　　因此，此時，見到蘇雲輕而易舉地引起了眼前這套艦裝的共鳴，吹雪兩人怎麼可能會不驚訝？雖然這套樣貌奇特艦裝基本沒多少人見過，上面也沒有任何能夠代表型號的特徵，但顯然不會是「那珂」——無論是艦體架構，還是龍骨形狀，兩者都差得太多！

　　蘇雲到是沒有太在意兩人變得有些詭異的目光，這種目光他在研究所的那段時間見得太多了。

　　不就是驚世駭俗嗎？

　　身為主角自然要有著與眾不同的特點，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倒是這套「藏王」號艦裝也不算白給自己——需要和艦裝核心取得同步的不僅僅是艦娘，當然也包括了艦裝的構造，比如龍骨的結構，艦體與裝備的布局，這些全部都需要設計師從無到有慢慢摸索，最終敲定盡善盡美的出廠形態。而既然是試製型艦裝，就說明了並非最終完成品，作為使用它的代價，蘇雲需要在使用過程中測試「藏王」各方面的性能與穩定，並定期向海軍總部提供相關報告。

　　畢竟，蘇雲這個同步率達到了97%的怪胎，大概是最適合「藏王」的艦裝測試員了。

　　徹底將身體與艦裝融合後，蘇雲活動了一下充斥著充沛精力的身體，那上百斤的肥肉仿佛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隨時都能來個萬米長跑不帶喘氣。

　　但很快，他注意到身邊的吹雪很久沒動。

　　「吹雪？」

　　吹雪的思緒不知飛到了哪裡，被蘇雲這麼一輕喊，這才猛然回過神來。

　　「提督，我在！」

　　「穿上你的艦裝，我們出海。」

　　「哦！」

　　幾分鐘後，吹雪整備完畢。

　　和蘇雲全副武裝的艦裝比起來，她的驅逐艦艦裝顯得格外單薄。

　　下水。

　　這是蘇雲第二次進入鎮守府的大海，但他卻早已是輕車熟路，同時也感到了由衷的酣暢淋漓——之前在研究所，雖然蘇雲幾乎天天泡在海水裡，但那裡是完全對外封閉的，從來見不到天日，就像是被關在了籠子裡，根本沒有在海上航行時應有的自由感。

　　護盾力場不會阻擋空氣，因此蘇雲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海風，而由於空氣中的雜質大部分都被力場過濾，這股海風沒有了直接面對時的腥鹹，更為清爽許多。

　　即便是一個月過去，這片海域上仍能夠看到當初大戰時的影子。

　　海面上自然已經沒有了明顯的汙染——隨著海洋潮汐，油汙基本都被推上了海岸上，但即便鎮守府的海岸線明顯被艦娘們精心清理過，蘇雲還是能從不少死角縫隙看到汙濁痕跡。再者，許多難以被清理的輕質碎片仍然隨波逐流地漂浮，偶爾會被蘇雲碰到；而附近的海洋生物數量也急劇減少，當初能夠看到的海底游魚，如今再難尋覓。深海艦隊對於這片海域造成的破壞，果然不是短短幾十天就能夠恢復如初的。

　　十分鐘後，距離鎮守府海岸線兩海浬左右，蘇雲來到了記憶中RU級戰列艦沉沒的地方。

　　「吹雪，你在這裡稍等一會兒，我下去看看。」

　　蘇雲對身後的吹雪說道。

　　在剛才的整個航程中，吹雪都保持著沉默，只是默默在蘇雲身後當小尾巴跟著，此時回過頭來，蘇雲更是覺得她好像有什麼心事般。

　　此時被蘇雲喊到，吹雪則是愣了愣，似乎有些不解。

　　「提督，下……去？」

　　水面艦裝臨時入海這種技能並非蘇雲獨創，而確實是艦娘可以掌握的高級技能。說起來容易，但光要保持入水姿勢的準確以及引擎的定向出力，就是個相當高難度的技術活，需要與艦裝的全身心配合才能夠做到，通常怕是要苦練幾年才能練出個穩定效果來，畢竟並非人人都像是蘇雲這樣開掛，閉上眼睛只管一頭莽下去就好。對於才入伍不久的吹雪而言，這確實是個很陌生的詞彙。

　　「看好了！」

　　蘇雲笑著，獻寶似的往水下一鑽，在一陣高聳的浪花中衝入了海面之下。

　　吹雪則是呆呆地看著水花，若有所思。

　　借助著比「那珂」強大了數倍的引擎係統，蘇雲高速向海底潛入。

　　這裡水深接近百米，因此即便是接近十層樓高的巨人「RU」級，和如此深的海水對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蘇雲一直向水下潛入了半分鐘，才逐漸看到了一團巨大的黑影。他緩緩接近，借助著艦裝上的照明，終於認出了這的確就是當初被自己魚雷轟沉的RU級深海戰列艦。

　　RU級斜插著沉在海底，蘇雲首先看到的是它人形態的頭部，但說實話，在海底這種幽閉的空間裡，面對著著這張巨大的女人的臉，還真是個有點驚悚的場面。

　　但一股好奇心忽然驅使著蘇雲動了起來。

　　蘇雲繼續接近。

　　十米……

　　五米……

　　RU級深海戰艦的臉近在眼前，在它還活著的時候，蘇雲可沒這種機會近距離仔細觀察。

　　即便沉在海底一個月，上面沾染了各種汙濁，但蘇雲仍不得不承認，這是張精致到了極點的臉。粗略看去，表面的材質就像是純淨的玉石，就是顏色有些太過慘白，而化作人形的五官也相當端正，即便比真正的人類臉龐放大了無數倍，仍然不會讓蘇雲覺得有哪裡不協調。

　　唯一與當時不同的，是眼睛。

　　當初的RU級深海戰列艦，雙眼中閃耀著幽幽光芒，如同跳動的火焰，此時戰沉隕落，火焰自然熄滅，只留下了黑乎乎的眼眶——裡面沒有眼珠，更沒有瞳孔，只有漆黑的空洞。這兩顆幾乎能讓蘇雲半個人都鑽進去的孔洞讓RU級戰列艦的臉龐看起來恐怖而詭異，蘇雲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放棄了繼續觀察，晃了晃腦袋把san值不斷降低的狀態趕出去，打算離開幽暗的海底。

　　但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了什麼。

　　剛移開視線的蘇雲猛地回過頭來，只見RU級戰列艦雙眼的漆黑孔洞下，似乎隱藏著兩道比周圍「皮膚」顏色更深些的痕跡，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兩道淚痕。

　　但是，當他定睛仔細觀察時，兩道淚痕卻又仿佛消失的無影無蹤。

　　錯覺吧……

　　蘇雲覺得，果然還是要怪RU級的外形太像人了。

　　但是，實際上，無論是從哪裡得到的資料，任何深海戰艦都是混亂邪惡的，它們根本無法溝通，甚至不存在能夠被稱為智慧生物的特徵。

　　這次蘇雲沒有再做停留，他用艦裝的功能對這裡進行了標注，然後快速升上水面。

　　破水而出，吹雪果然還待在原地。

　　「RU級戰列艦的沉沒地點已經可以確定了，接下來是三艘RI級重巡洋艦，它們應該是沉在一起的，互相之間的平面距離不超過半海浬。」

　　蘇雲正要出發，卻發現吹雪並沒有動。

　　「是哪裡不舒服嗎？」

　　見到這名小女孩的臉色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比不久前變得更加奇怪，蘇雲只好減速轉舵，進行360度盤旋，劃破海水來到了她的面前，有些關切地問道。

　　「沒有、沒有的！」

　　吹雪握緊了拳頭，牙關緊咬，終於下定決心般，猛地抬起頭來，在陽光下與蘇雲對視。

　　「提督……」

　　「怎麼了？」

　　「我很早就想問了，這些深海戰艦，全都是您擊沉的？」

第六章 出門走走卻發現門口被拉了一泡屎

　　周圍的海水仿佛一瞬間變得很安靜。

　　「最開始，我是怎樣也不相信這種事情的。」

　　吹雪的聲音格外認真。

　　「這個想法的出現，是我在廢墟裡見到您的時候，那時路基的航空大隊才飛過去不久，可比那之前更早的半個小時，深海艦隊就已經停止了炮擊和空襲，並開始了全面撤退。它們沒有理由會無緣無故離開，所以我就在想，一定是有什麼把它們擊敗了，但海面上沒有其他人，鎮守府裡也沒有其他人，到處都是廢墟，只有您站在被摧毀的提督府前。而且，在我看到您的時候，您看起來就像是剛剛經過了激烈的戰鬥一樣精疲力盡，艦裝上還有輕微的受損痕跡，甚至就連魚雷發射管都是空空如也……」

　　「後來發生的事——我記不清了，只知道您被送到了海軍總部，並且被提出了各項指控，那套『那珂』的艦裝也被海軍官方收走。」

　　「那之後，我把我的想法跟其他人說了，她們都覺得我肯定是產生了錯覺，於是慢慢地，我也開始變得不相信自己的想法，因為提督能穿上艦裝就已經是驚世駭俗了，隻身擊退深海艦隊這種事情，又怎麼可能存在的嘛！而且，如果提督本身就有這樣的能力，那麼在之前的那段時間，又為什麼會表現的那麼……那麼糟糕呢！」

　　吹雪說到這裡，頓了頓，盯著蘇雲的雙眼，似乎想要從中看出點什麼。

　　蘇雲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對不起。」

　　「不需要道歉的，能夠看到提督變成現在這樣，吹雪就已經很開心了。所以，提督，您已經承認了當初的鎮守是因為您才得救的嗎？」

　　「嗯，確實是我。」

　　蘇雲果斷地承認了。

　　只可惜，若不是自己經驗不足，犯下了戰略性失誤，鎮守府原本也許不會被毀滅得那麼徹底。

　　「那真是太好了，可是擊敗深海既然是提督您做的，那麼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呢？要是鎮守府裡的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她們就不會用那樣的態度對待提督了吧。」吹雪的語調似乎有些急切，「相反，她們肯定都會對提督是怎麼做到的感到好奇吧，如果提督能夠好好把和深海作戰的經曆告訴大家，化解掉大家對您的誤會，這樣一來，大家不就可以和諧相處了嗎！」

　　「我啊，確實從沒有打算隱瞞。」

　　蘇雲回答著，並看向了遠方的鎮守府。

　　「只是這種事情，由現在的我來自賣自誇般說出來，起到的效果遠沒有讓事實本身說話有效罷了。放心吧，如果有合適的機會，我肯定也想要改變自己在鎮守府的形象啊。」

　　見到蘇雲這麼說，吹雪終於平靜了下來。

　　「提督，現在的您，和當初看起來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呢。」

　　她輕笑著說道。

　　「是嗎……」

　　蘇雲覺得，這是他聽過的最好聽的褒讚。

　　他回過頭去，佯作準備出發，其實臉上的肥肉已經笑成了一團。

　　這一刻，若是能永遠持續下去該多好。

　　肯定能的。

　　「走了，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蘇雲拉大了引擎。

　　三艘RI級重巡洋艦的殘骸位於更遠的海域，和RU級相比起來理應難找許多，但蘇雲那裡有著海軍總部提供的航拍資料，再加上自己的模糊記憶，還是準確地找到了沉船的大致坐標。不過，由於這裡的海水更加深不見底，因此即便蘇雲敲定的位置八九不離十，由於力場內氧氣有限的緣故，他還是足足花了三四次上浮換氣的功夫，才終於在近兩百米深的幽邃海底裡找到了三艘幾乎沉到淤泥裡去的RI級殘骸。

　　如法炮製，下午五點半，六艘深海運輸艦的殘骸也被找到，一直待在水上負責草圖測繪的吹雪，也基本上描繪出了各個沉船的具體地點。

　　於是，真正的難題來了。

　　深海護衛艦隊的殘骸，比較難找。

　　當初蘇雲與深海護衛艦隊交戰的位置，和鎮守府海岸之間恐怕有著六七海浬距離，只多不少，而且當時處於狂風暴雨中，周圍根本沒有任何能夠用來參照的海島或海岸線。而海軍總部方面，在航空大隊飛越海洋時的航拍中，天空的風暴尚未徹底消散，自然也無法在這片海域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這樣一來，再度站在晴空萬里的海洋中，蘇雲就根本無法判斷出當時戰鬥的方位了。

　　不過，和RU級與RI級這種人型戰艦比起來，深海驅逐與輕巡洋艦的價值就小了許多，而且時間已經不早了，蘇雲覺得自己擇日再來尋找也不遲。

　　但就在這個時候，憑借著艦裝帶來的驚人視力，蘇雲似乎注意到了什麼。

　　「那裡是一片海島吧，怎麼看起來有點奇怪。」

　　循著蘇雲的指向，吹雪一邊眺望一邊回答道：「鎮守府的近海確實有分散的小群島，提督，我的艦裝看不太清楚，那裡有什麼異常嗎？」

　　「太遠了……」

　　蘇雲利用測距儀看了看。

　　「7.9海浬，接近十五公里的距離，實在是看不清，但我覺得那裡有點奇怪。」

　　在他的視線中，那片群島像是駝峰般延綿，像是有數十個小島聚集在一團。這種距離之下，即便有著「藏王」號堪稱強悍的輔助系統，他也只能夠勉強看得出海島上面有著茂密的植被，而其邊緣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顏色，而至於更加細致的東西，實在是看不清楚。

　　難道和深海有關？

　　蘇雲心中升起了淡淡的警惕，決定趁天還沒黑去那裡看看。

　　至於可能遇到的危險？

　　身上有著比當初「那珂」性能還強了數倍的艦裝，等閑兩三組深海艦隊還真沒被他放在眼裡，只是身邊的吹雪畢竟比不得自己，還是不要把她也帶上了。

　　「吹雪，你先回去吃飯，我去那片群島巡查一番。」

　　「咦，我不用去嗎？可是您一個人會不會不安全……」

　　「唯獨這點不用擔心我，快回去吧，這是命令。」

　　「是！」

　　接下來，吹雪向鎮守府方向返航。

　　而蘇雲則加到了最高航速，朝著那片群島駛去。

　　當初，蘇雲在這附近的時候，這片海島群正好被鋪天蓋地的海洋風暴遮蔽住，是以他根本不曾注意到它們的存在，但他至少還是有些大致的方向感。根據他粗略的推斷，這片海島，大致上位於深海艦隊來時的方向，也就是說，它們當初或許在風暴中經過了那片群島。

　　深海艦隊不會放過海洋中的每片島嶼，因為那同樣也是它們棲息繁殖的好地方，對蘇雲而言，這片群島存在危險的可能性便又大了幾分，他已經做好了隨時戰鬥的準備。

　　和「那珂」號的最高三十節航速比起來，「藏王」號有著更加龐大的武裝，但其最大航速不但沒有降低，反而升高到了幾乎是巡洋艦極限的36.2節，8海浬的距離看起來很遠，但實際上只用了十來分鐘就能夠到達。而越是接近這片群島，蘇雲就越是感受到一股詭異而熟悉的氣息。

　　這種氣息，在他當初與深海戰鬥的時候遇到過。

　　肯定有問題！

　　蘇雲逐漸意識到了哪裡不對，也就是他之前從遠處發現的「不同尋常的顏色」。

　　通常而言，群島周圍，海水變淺，從深海處的數百米降低到了幾十米甚至十幾米，因此遠遠望去，海水本應該更加蔚藍透徹才對，然而此時蘇雲卻發現，即便是群島的海岸，海水看起來也和深水處無二，仿佛其下便是萬丈深淵。這就算了，海島上，接近海水的沙灘，其上砂石明顯變黑，這是典型的被深海侵入的徵兆；而更遠處那片茂密的亞熱帶樹林，雖然仍然數目繁多，遮天蔽日，但是卻沒有想像中欣欣向榮的景象——它們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仿佛飽受折磨，其中有許多甚至都已經開始了枯萎和腐敗。

　　至此，蘇雲幾乎可以肯定，當初的深海艦隊，肯定對這片群島做了些什麼。

　　按各國的海洋條約，每個鎮守府周圍15海浬內屬於其管轄範圍，這裡距離24873號鎮守府的海岸線已經很遠了，大約有13到14海浬左右，但畢竟仍屬於轄區之內，而這一個月來，海島的狀況竟然無人知曉！雖然考慮到鎮守府被毀，萬事皆廢，情有可原，但蘇雲還是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深海是種怎樣的大恐怖，他之前已經是親身體會過了，而在自己的家門口出現這種被深海汙染的事件，實在是讓他感到頭皮發麻。

　　繞著海島，蘇雲放慢速度航行，開始尋找起其他深海艦隊的蹤跡。在他的艦裝上，四座中口徑三聯裝主炮死死鎖定著不同方向，無論有什麼異動從任何地方出現，他都能夠在兩秒之內作出調整並率先開火。大約五分鐘後，他繞過了一處陡峭險峻的山丘，眼前出現了一片地勢平緩而開闊的海灣。

　　蘇雲眼前豁然開朗。

　　同時，他也看到了此行的目標。

　　一艘看起來已經死去，所有肢體都已經消失，只剩下了裝甲外殼的深海運輸艦，正靜靜地躺在海灣的岸邊。而順著它向海岸深處看去，海灘上散布著大量已經乾枯的黑色汙染物，並在其之間散落著大量破碎的卵殼，由此延伸到的叢林中，植物破敗腐爛，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碾壓與毀滅……

　　卵？

　　蘇雲想起了當初被他魚雷擊沉的深海運輸艦，它們的體內就有著大量這樣的怪卵，據資料上說，每個卵裡面都有著一艘未來的深海戰艦。

　　眼下的證據很充足，這座幾乎算是群島中最大的海島，其深處雖然安安靜靜，但已經被深海腐蝕。

　　蘇雲的神色變得冰冷，緩緩向海岸駛去，準備登陸。

第七章 眉頭一皺發現此事並不簡單

　　其實，對於深海艦隊這種東西，蘇雲曾經還是存在過幻想的。

　　別的姑且不說，在蘇雲穿越前的地球，當記憶中的「艦娘」那年還是個正在運營遊戲的時候，他就曾經迷戀過其中的許多深海艦隊角色，並著手收集了大量以它們為主角的同人本子，更是時常參加各種秋名山競速活動，飆起來一度會引起成年人的強烈不適……

　　而雖然這些都已經是過往雲煙，但是當蘇雲發現，這個世界上的艦娘，竟與自己記憶中的「艦娘」有著諸多相似之處時，在某個瞬間，他同樣也開始期待起了這個世界的深海究竟會是怎樣。會不會有一言不合就玩大破的RU爺？會不會有萌萌的WO醬？會不會有當初被玩家分別起外號為「院長」、「主任」、「理事長」之類的超強戰艦？以及……會不會有自己當初最喜歡的港灣棲姬和北方棲姬？

　　只可惜，這些問題伴隨著期待持續了沒多久，蘇雲就被來自深海空襲的重磅炸彈徹底炸醒。

　　這是戰爭！

　　這是戰爭！

　　因為很重要所以再重複一遍，這是戰爭！

　　當所謂一發大破不是簡單的爆衣遊戲，而是伴隨著觸手可及的毀滅與死亡時；當WO級派出的艦載機向自己毫不留情地傾瀉火力，天空中隨處密布著凶險時，直面著一切的蘇雲意識到，他的所有幻想都已經破滅。哪怕深海戰艦果然與他記憶中有著七八分相似，但他的眼裡卻已只剩下了衝天的火焰、廢墟與彈坑，以及絲毫不留情面，無法溝通，只想將自己沉入海底，將整個鎮守府徹底毀掉的敵人。

　　這才是深海艦隊。

　　尤其是在那之後，住在研究所那段日子，蘇雲又接觸到了許多海軍內部未完全公開的一手資料。這些資料大多是艦娘體系尚未成熟前的，它們描繪了出人類與深海之間那段長達幾十年的血淋淋歷史，那些用人命與鮮血堆砌起來的長城，讓他對深海有了更加堅定的態度。

　　遇之，則斬。

　　雖然穿越到了盛田清身上，蘇雲本質上仍認為自己是個中國人，因此無論是對於櫻島海軍軍方，抑或是對於這片島國本身，他都殊無什麼歸屬感。但是，在面對深海的時候，作為一名人類，他卻無法不對它們向人類世界造成的破壞而感到震驚和憤怒，那是一段如鉛般沉重的歷史，容不得半點調笑。

　　在這個世界上，即便是如今被中國那邊帶起來的萌二風潮，「深海」這片也是絕不可觸及的雷區，你舔哪個艦娘都有人會站出來支持，但唯獨深海，觸之即死。

　　在這種耳濡目染下，蘇雲當然不會有什麼猶豫。

　　他離開海水，踩在了海灣的沙灘上。

　　被深海汙染的痕跡隨處可見。

　　雖然名為「艦裝」，但實際上，穿著它上岸並不會對戰鬥力打什麼折扣，頂多是引擎和舵效系統成了擺設而已，倒是此時的艦裝更像是一套重型裝甲。蘇雲穿著它，跨過了十幾米寬的海灘，又踩著黏稠的黑色汙染物緩慢行進，終於來到了那些成群的蛋殼碎片前。

　　從蛋殼的色澤與乾燥程度，蘇雲大概推測得出，身後那艘深海運輸艦在此處登陸時間大約為一個月前，基本與深海艦隊襲擊鎮守府的日期吻合。而從現場的狀況，也不難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運輸艦著陸，自動向岸上排出深海汙染物與卵，待卵孵化後，誕生的深海戰艦幼體便將運輸艦的身軀當做食物，並把後者吃得只剩下外殼；這樣，深海運輸艦的使命就算完成，而得到了充足給養後的深海戰艦幼體，便開始向海島深處潛伏。

　　這些事情不是蘇雲腦補出來的，而是深海增殖的慣用手法了，只要稍微有過了解就能知道。

　　於是，蘇雲意識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清除掉這座海島上可能存在的所有幼體。這並不簡單，因為深海幼艦不會躺在樹林裡曬太陽，它們會潛入地底下，吸收周圍一切能夠吸收的能源，並且進行生長和分化，直到成長為能夠進行作戰的深海戰艦。

　　這個過程不會很長，頂多只需要幾個月，它們就會從最初的三五十厘米生長到數米甚至十幾米長，而一旦它們成長完畢，這片海島上再不會有任何活物。

　　這就是深海的可怕之處，無限度的掠奪，增殖，以及繼續掠奪。

　　一個月過去了，誰知道它們已經長成怎樣？

　　已經浮現出衰敗景象的叢林裡靜悄悄的，不但看不到有深海幼體的影子，同樣也見到不有什麼活物，那些本應存在於海島上的鳥類禽類、走獸與昆蟲，這裡通通都沒有。而蘇雲越是向林中走去，就越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就是這片海島正在逐步走向死亡。

　　很快，他看到了屍體。

　　或者說，一張裹著骨頭的皮毛。

　　皮毛的主人看起來像是個狐狸，或者是別的什麼動物，總之蘇雲已經無法辨認出原貌了，它死亡之後，原本應該身體腐爛，但此時卻像是被抽乾了血肉。蘇雲繼續在周圍尋找，很快便發現了更多昆蟲與動物的屍體，毫無例外，它們不是變得乾癟縮水，就是仿佛整個被掏空。

　　如此直觀地看到被深海摧殘的慘狀，即便有著艦裝的加持，蘇雲仍然感到觸目驚心。

　　是時候動手清除了。

　　深海幼艦出生時就有著正常人的腰杆子那麼粗，鑽入地下後潛伏起來，體型飛快成長變大，這也就意味著，如今在蘇雲的腳下，正有數之不清的怪物潛藏十米到20米之間的深處。通常而言，對於這種狀況，清除的辦法是向地面留下的狹窄投入足量炸藥，但這種做法一來效率不高，二來就算滅光了所有深海艦船幼體，這片區域也基本算是被犁了個遍，跟完全被摧毀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但是，對於這種附骨之蛆，極難做到手術刀式的根除。

　　不是做不到，而是難度和成本不成正比。

　　蘇文明白這一點，所以在他的眼中，這座直徑接近一千米的海島，已經成了一片被犁過的廢墟。

　　不過，他不想弄得那麼暴力。

　　和「那珂」不同，在藏王號兩側的艦體上，能夠被稱之為炮的部件，並不僅僅只有那四座三聯裝的中口徑主炮，還有額外六座標注為10毫米口徑的高平兩用聯裝副炮——沒錯，就是炮，雖然對於深海那種龐然大物而言，這個口徑連牙籤都算不上，但是拜艦裝核心的功效，它們足以發揮出深海小口徑主炮的威力。而這種口徑的副炮，若是使用穿甲彈射擊，對於深海艦船幼體的裝甲而言，已經是綽綽有餘。

　　而腰杆粗的坑洞很好找，就像夏天捕蟬找蟬洞一樣。

　　蘇雲在短短幾秒內對所有副炮進行了裝填，並將明亮的探照燈投射到洞口之下，只見這道幽深的孔洞果然直通向下，直達一片漆黑。

　　『就是你了。』

　　蘇雲知道，那片漆黑不是別的，就是深海戰艦幼體的一部分。

　　然而，就當他即將開火時，海島的地面猛地顫了顫。

　　這道震顫就像是發出了一個訊號，接下來，一道又一道的震顫從地底下傳出來，蘇雲雖然不至於摔倒，但也還是暫時停住了開火的命令。

　　地震嗎？

　　說起來，按照地理位置，櫻島屬於海洋板塊的交接，發生地震確實不是什麼稀奇事情。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不是簡單的地震！

　　正常的地震，通常有著單一方向的震源，但蘇雲現在感覺到的，就像是整個海島的地下都變得沸騰了起來般，大地震顫的規律根本就是雜亂無章！

　　難道說，是地下的深海幼體……

　　劇烈而不規則的震顫中，蘇雲再次向腳下的洞口投入燈光，卻發現下面的黑漆漆阻隔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片不知道有多大的地下空洞。

　　糟糕！

　　蘇雲腦袋裡升起一絲不安，他想都沒想便按照本能的指示側身一翻，離開了五米之外。

　　下一秒，在他原先所在的位置，泥土轟然炸開，一條如同鯊魚般的黑色怪物破土而出，然後張開血盆大口猛然咬下，可惜完全咬了個空。

　　「轟！」

　　六門連裝主炮同時開火，擊中了這隻「鯊魚」的不同部位，它的去勢未盡，還沒開始從半空中中降落，就已經被穿甲彈射成了篩子。

　　意外的很弱……

　　總感覺，一門主炮都應該能射死的。

　　同時，蘇雲也察覺到，這頭鯊魚般的怪物確實是深海幼體，它已經有著類似於深海驅逐艦的形狀，但很顯然距離成熟期還差太遠——不僅僅是體型上的差異。和全副武裝的深海驅逐艦比起來，這隻幼體的外裝甲格外單薄，甚至有些地方還略帶透明，而全身上下，除了牙齒之外，再也找不到諸如主炮和魚雷之類的能夠被稱作武器的東西，可以說，這就是發育了一個月的深海幼體的特徵。

　　和真正的鯊魚比起來或許強了不少，但想要打敗人類的戰艦，那是來多少死多少的節奏。

　　不過，這種時期的深海幼體，按理說來可謂相當膽小，就算是被人類暴力清除時基本都選擇裝死，又怎麼可能會如此激進地主動出擊？蘇雲還注意到了它尚未發育完成的牙齒，其間全是泥土、碎石與血液般的烏黑液體混合物，看起來就像是拚了這條性命不要，也要把地面上的他給幹掉的節奏。

　　難道說，這裡還有什麼其他東西？

　　事出反常必有妖，蘇雲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好好查探下。

　　大地的震顫還在繼續，看來選擇了主動出擊的，遠遠不只是剛才這頭深海幼體……

第八章 掘削機のどの家が強いですか？

　　沉寂了不知多久的小島上，驟然響起了持續不休的槍炮轟鳴。

　　數十隻鯊魚般的深海幼體從地下鑽出，邁動著尚未發育完成的偽足，向蘇雲發起了衝鋒。在它們不要命的撞擊與啃咬下下，大量原本就已經開始從內部衰朽的樹木紛紛折斷倒塌，並伴隨著高射機槍與副炮的轟鳴，外殼的破碎與其烏黑體液的四向飛濺，形成了一幅異常慘烈的畫面。

　　這是一場單邊倒的屠殺。

　　兩分鐘後，島上再沒有能夠移動的物體，蘇雲也終於停止了機槍組與副炮的射擊。此刻，在他的四周，到處都是殘破的屍體，處處可以看到機槍與炮彈留下的孔洞，尤其是那些副炮射出的穿甲彈，明明炮口直徑只有一厘米，卻能夠在深海幼體的身上撕開足以塞進樹幹的貫穿傷。

　　蘇雲沒有立刻放鬆，他站在原地，繼續保持警惕，直到又過去了兩分鐘，周圍再沒有出現任何異動時，才終於脫離了戰鬥姿態。

　　這群深海幼體發動的自殺般的攻擊，不但沒有起到任何成效，反而讓他省去了將它們分別尋找出來的功夫。

　　但這就更加顯得有問題了。

　　深海艦隊的生命形態目前人類還無法解釋，尤其是它們自動進化出來的槍炮魚雷等武器，因此人們只能暫時將其歸類為某種變異生物。其社會結構與自然界中螞蟻有點相似，深海幼體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視作工蟻，它們通常集群行動和作戰，由更為高級的深海戰艦指揮。如果你在某片海域看到了落單的深海驅逐，也就是深海幼體初步成熟後的產物，那麼它們一定是被下達了偵查或者巡邏的命令——單個的深海驅逐毫無意義，它們不具備基本智慧或帶有主觀目的性的行為，只憑借本能行動，即吞噬一切強化自身。

　　因此，這裡作為一處深海幼體巢穴，這種帶有目的性的衝鋒，不應該存在，除非……

　　有東西對它們下達了衝鋒的命令。

　　蘇雲來到一頭死透了的深海幼體身邊，它的身體大約三米半長，看起來像是一條蝦狀的大魚，身上的生物鎧甲早已被機槍組的子彈撕得破碎不堪，大片傷口處都在汨汨湧出石油般的黏稠液體。即便有著護盾立場的過濾，蘇雲仍然能夠嗅到淡淡的腐爛惡臭氣息。

　　蘇雲抬起拳頭，朝著它的腦袋砸了下去，覆蓋在拳頭外圍的力場就像帶著磅礴大力的拳套，宛如打樁機般穿透其頭部的護甲，貫穿到了它的腦袋裡。

　　透過裡面的漿液，蘇雲看到了一顆散發著淡淡光亮的珠子。

　　深海核心。

　　只可惜，由於這隻深海幼體半路夭折，這顆深海核心是無法成長為驅逐艦核心了。

　　人類的現代文明建立在深海之上，這話一點都不錯。即便是深海的幼體，其外殼也是相當牢靠的材料，體內的黑色黏液，雖然很不美觀，卻蘊含著大量能源，而最為重要的深海核心，不但是製造艦裝的關鍵原材料，更有著許多人類至今為止都沒能發掘完全的用途……

　　不過，想想腳下海島的命運，這樣的核心，蘇雲寧願它們不要成熟才好。

　　蘇雲將手探入深海幼體腦袋裡，裡面的漿液被力場排斥，但夜明珠般的深海核心卻穩穩落在了他的手中，甚至不需要任何擦拭，上面也已經光滑如初。

　　既然事已至此，留下來做個紀念吧。

　　周圍很安靜。

　　顯然，那個很可能潛藏在某處，對深海幼體發出命令的東西，似乎並不打算讓自己暴露出來。

　　不過沒有關係。

　　作為最新出產的試製型艦裝，和幾十年前的舊型號「那珂」比起來，「藏王」號雖然還是初代型，但其強度或許已經能夠超過前者的第三代，即「那珂改二」型艦裝。即便未經過任何武備改裝，這套艦裝上仍有著極為先進的深海捕獲能力，強大的艦載雷達係統宛如一雙看透一切的眼睛，令範圍內任何與深海核心有關的東西都無法遁形，這樣，想要搜索到隱藏在暗處的東西，就變得易如反掌起來。

　　就在幾分鐘前，也就是蘇雲感覺不對勁的時候，他就開始了艦載雷達的啟動，但需要一定的時間，直到這個時候，雷達系統才終於啟動完成。

　　此時，在他的視角，周圍的光線微微變暗，就像是帶上了一層墨鏡，而周圍的深海幼體屍體上，則紛紛亮著米粒般的微弱光芒。

　　蘇雲站在原地，略微將視線下移，並開始順勢時針旋轉搜索。

　　幾秒鐘後，他的目光停了下來。

　　五顆亮點位於七點鐘方向，在蘇雲的斜下方大約40米，正以緩慢的速度遠離。

　　這五顆亮點自然代表了五個不同的深海核心，而由於正處於激活狀態的原因，和蘇雲周圍屍體裡的相比，它們在雷達效果中更為耀眼，尤其是位於最中間的那顆，蘇雲感覺它就像是在自己的視線中安裝了個恆亮的燈泡。這就很有趣了，懂得讓深海幼體發起進攻，又懂得在掩護中逃跑，而且深海核心中蘊含的能量還頗高，看來自己遇到的東西，還真是個挺不簡單的角色。

　　無論是出於怎樣的目的，蘇雲絕不會讓它跑掉。

　　他隨便找了個坑洞，一躍而下。

　　艦裝可不止能在海上作戰，也不止能登陸，近些年來，它們變得愈發全能，原本只被當成護盾的力場，也逐漸產生了各種靈活的作用。蘇雲只是動了動念頭，在身後艦裝核心的引導下，覆蓋在艦裝表面的力場就發生了變化，雖然這種變化無法用肉眼直接觀察到，不過效果十分顯著……

　　蘇雲沿著蟻穴般的洞窟朝著目標方向摸去，每當遇到泥土與岩石的阻隔時，便一拳打下去，再挖出來，這樣面前便多了一道深坑。

　　力場在他的手掌上方形成了鏟狀！

　　此時的蘇雲，仿佛化身為一個暴力拆遷的挖掘機，借助著艦裝帶來的沛然巨力，一手一個窟窿地朝著目標挖去。當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這麼做的時候，力場也在承受著相應的負擔，原本上限為60點的力場能量，僅僅在蘇雲挖出去不到20米之後，就降低到了59點。不過，這種微弱的損失已經不在考慮範圍內，在他的加速挖掘之下，五個速度慢了好幾拍的目標點離他越來越近。

　　終於，離目標15米時，蘇雲一拳下去，挖開了一半的空氣。

　　到了！

　　蘇雲緊接著一腳下去，踢開了阻攔在前面的濕潤泥土，在坍塌中衝入了目標先前挖出來的地下通道。

　　通道很狹窄，裡面的一切都一覽無餘。

　　蘇雲看到，就在十幾米外，四隻深海幼體正用牙齒輪流進行著瘋狂的挖掘，而在它們的身後，一頭體型稍小些的幼體正回過身來，與蘇雲四目相對。

　　從外形上來看，這頭幼體似乎沒什麼特別之處。

　　但最大的區別，在於眼睛。

　　正常的深海幼體，在它們活著的時候，其凶惡的雙眼中會散發出幽幽綠光，這種光芒與深海核心啟動時散發出的光芒相似。而光芒的顏色會隨著進化而改變，比如蘇雲當初遇到的RU級戰列艦和WO級航母，它們雙眼中的顏色就是血紅色，代表著在深海中的較高等級。

　　而這頭深海幼體，雙眼中散發出的光芒，是燦爛的金黃色！

　　果然嗎……

　　蘇雲知道，自己沒有猜錯，對那些深海幼體發起指揮的，就是這隻東西——深海「棲」級的幼年體，大約十萬分之一的誕生機率，竟然真的被自己遇到了。

　　所謂的「棲」級，是櫻島獨有的稱呼，而在世界通用的中國語中，它則被稱為王級。這個名字更加簡單易懂些，直接點明了這隻生物在深海中的地位。

　　真是瞌睡了就有枕頭來，自己的主角光環名副其實，這下要發財了！

第九章 意外的驚喜

　　在世界範圍內，幾乎每片不同海域的深海艦隊都有所差異，它們的深海核心也有著各式各樣的區別，比如RU級與WO級系列的主力戰艦就是櫻島海域的特產之一。但在數之不盡的各式各樣深海戰艦中，總有那麼一部分超然的存在，它們生來就與其他深海幼體不同，若能夠健康成長，便會注定命運不凡——它們可以成為任何戰艦中的最強者，也有少數盤踞於大型的深海巢穴，作為蟻后般的存在。

　　最主要的是，它們有著足夠的智慧。

　　單個低級深海艦船並不可怕，它們混亂而邪惡，只需要暴力消滅即可；單獨的深海主力艦隊也還好，它們講究戰術與片面的戰略，出動與之相應的軍事力量斡旋對抗便沒問題；可真正難纏的是那些「棲」級進化成的戰艦，以及如同主腦般在背後運籌帷幄的棲姬們。

　　「棲」級深海幼體主要進化為超級戰艦，比如戰艦棲姬、空母棲姬、重巡棲姬等，它們擁有遠遠超過普通深海戰艦的實力，同時更有著遠遠超過它們的作戰指揮能力。可以說，含有「棲」級的深海艦隊，才是深海真正意義上的深海主力軍，而蘇雲前段時間消滅的那隊「深海主力」，雖然看起來的確是個浩浩蕩蕩的航母戰鬥群，對偏遠小型鎮守府而言如同天神下凡般不可戰勝，但若是放到人類與深海的最前方戰線上去，充其量也就是陣容比較好看的炮灰而已。每天被消滅的類似艦隊，手腳並用都數不過來。

　　至於成為「蟻后」的棲級，而在蘇雲的記憶裡，當初那些熟悉的名字：離島棲姬、飛行場姬、港灣棲姬、北方棲姬……說不上是巧合吧，它們確實存在於櫻島的海軍術語中，分別代表著深海陣營的各個樞紐。在那些樞紐附近的海域，深不見底的萬米海底下，則是一個又一個深海的主要巢穴。這些「棲」級是整個樞紐的化身，它們操控著櫻島海域深海艦隊的一切行動。

　　與遊戲中那些一次又一次被玩家們幹掉的boss們不同，目前還沒人能夠擊敗第二種「棲」級，因為能被擊敗的早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總而言之，無論在哪個國家的海域，「棲」級，或者說「王」級，都是深海中不折不扣的霸主。

　　不過，幸運的是，剛誕生不久的「棲」級，除了擁有更高更強的智慧外，與其他深海幼體比起來並沒有顯著優勢，而蘇雲眼前這隻雙眼中充斥著金光的幼體，此時無疑便成了甕中之鱉。蘇雲當然不會把它抓回去養著，他養不起也不需要這東西，但這並不證明它沒有價值，反之無論是軍方或者民間市場，一隻幼體形態的「棲」級，而且還不是冷冰冰的屍體，總會有大把人趨之若鶩開出天價來競買。

　　當然，動作要快。

　　遲則有變，比如萬一這頭「棲」級足夠剛烈，撞牆自殺了那就不太好。

　　蘇雲下手很麻利，他沒有沉浸於發現寶物的喜悅中，而是立即對四隻普通的深海幼體進行了機槍點射，槍聲在幽閉的隧道中格外響亮，原本就因為挖掘隧道而遍體鱗傷的它們乾脆利落倒下。與此同時，他更如離弦之箭般向前衝鋒，與同樣朝他衝來的「棲」級撞到了一起，雙手抓住它那朝著自己腦袋咬合來的巨大牙齒，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地朝著兩邊掰開，直到這隻幼體再也不敢動彈為止。

　　這就乖了。

　　在如此近的距離下，蘇雲就像看著等重量的金子般觀察著這頭差不多兩噸重的深海幼體，尤其是它那散發著幽幽金光的雙眼，實在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至極的顏色。

　　那麼問題來了，就這麼把這小東西帶回鎮守府，真的沒問題嗎？

　　你們的提督出去一趟，抓回來一條大魚？

　　想想似乎很帶感。

　　就這麼做吧。

　　艦裝就像是套全能的鎧甲，有了它在，蘇雲覺得自己仿佛化身為超級戰士。在塞了個巨大的石頭到「棲」級幼體的嘴裡，防止它玩突然襲擊後，原本體態臃腫、走幾步就會喘氣的他，就這麼扛著這隻有著成年鯊魚重量的幼體，利用艦裝的力場變形功能，如同攀岩般靈活地照著原路返回。

　　來到地面後，天色已經變暗，夕陽西下。

　　為了保險起見，蘇雲再次利用雷達功能對整座海島進行了掃描，直到確定沒有任何異常，這才丟下了滿海島的屍體，拖著「棲」級幼體打道回府。

　　沒想到，剛一入水，這頭幼體就猛地掙扎起來。

　　它仿佛知道自己被人類捕獲後的命運，因此掙扎的力度極其巨大，屬於不要命的那種，即便蘇雲身穿艦裝，牢牢抓住它的下顎，也險些沒有拿捏穩當。不過，對於和自己有直接仇怨的深海陣營，蘇雲並不打算講什麼道理，他直接讓手臂周圍的護盾立場形成壁障，將這隻幼體密不透風地包裹起來，高高舉在空中，這樣，任憑它再怎麼活蹦亂跳，在護盾能量徹底消失之前，也不可能真正闖出來了。

　　十四海浬說遠不遠，四分之三速前進下，大概二十來分鐘後，蘇雲便看到了夜幕籠罩下的鎮守府。

　　由於鎮守府基本上還是廢墟，因此到了夜晚時，這裡也只有星星點點的燈光。海面上十分昏暗，若不是海岸線上臨時搭建起來的簡易燈塔，蘇雲不開啟探照燈還未必能夠找到合適的登陸位置。而這個時候，由於沒有夜戰訓練科目，下午進行航行訓練的艦娘們都已經回航，港口附近的海面靜悄悄的。

　　月黑風高，沒有觀眾，並不是什麼裝逼的好時機。

　　不過，經過了大半天的折騰，蘇雲恰也覺得有些疲倦了，就和在力場裡翻騰了一路、到現在已經看起來奄奄一息的「棲」級幼體一樣，他也需要充足的休息。

　　反正明天……

　　他可是準備了相當棒的節目。

　　蘇雲比誰都想改變盛田清在鎮守府的形象，他也有著令他保持絕對自信的底牌，那就是單挑深海艦隊拯救了鎮守府這個事實。只是這種事情絕對不能急，急則會事倍功半，自己只需要擺出客觀友善的態度來就足夠，而至於更為重要的戲肉，則需要第三者來做。

　　比如，海軍軍方。

　　來自官方的聲音，可比一個在鎮守府聲名狼藉的家夥要響亮得多。

　　只不過，當蘇雲踏上了海灘時……

　　他發現自己的計劃有所偏差。

　　臨時船塢的昏暗燈光下，整整齊齊地站著兩排人，似乎早就在等待自己的回歸。她們是鎮守府僅有的二十三名艦娘，包括了隸屬第一水雷艦隊的輕巡洋艦五十鈴，驅逐艦曉、雷、電、叢雲、初春、若葉、初霜、村雨、五月雨、涼風；隸屬於第二水雷艦隊的輕巡洋艦名取，驅逐艦白雪、深雪、初雪、朧、潮、滿朝、朝潮、文月、長月、菊月，以及不屬於任何艦隊的祕書艦吹雪。

　　所有艦娘，一個都不少。

　　蘇雲感受到一陣莫名的驚喜。

　　因為，他隱約感覺到，這群艦娘似乎並不是打算前來問罪的——單是看到站在隊伍前面的吹雪，他就知道在自己深入群島的時候，鎮守府裡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不出意料，吹雪大概把什麼都說了，而這群艦娘，大概是在這裡等著自己，想要證實些什麼吧？

　　真是的，有必要那麼急躁嗎，明明還想留著明天打臉呢……

　　雖然這麼想，蘇雲還是難以抑制地微笑起來。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他明知故問道。

　　沒有人出聲回答，她們做出了實際行動。

　　吹雪率先立正，對蘇雲做出了標準的海軍軍禮，在她的帶頭之下，包括五十鈴在內，兩組水雷艦隊的艦娘們齊刷刷立正，然後將手舉過頭頂，敬禮。

　　蘇雲更加意外了。

　　這是連證實都不用了的節奏，吹雪也不怕自己下午說的都是在騙人嗎。

　　這麼想著，他的目光在五十鈴身上停留了片刻，這個在白天他還曾經考慮過最壞打算的「刺頭」，此時正用肅穆的目光平視前方，第一次，他在她的身上看出了軍人應有的影子。在這之前，雖然大家都隸屬於海軍系統，可盛田清這種廢柴就不說了，曾為艦娘的山田葉子和現役艦娘五十鈴，膽敢公然違抗命令與挑釁長官，若盛田清聰明些有心反咬，放在海軍條例中同樣是很有可能被治罪的行為……

　　那麼，她究竟是抱著怎樣的覺悟，才變成那樣的？

　　或許這個刺頭，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解決？

　　蘇雲微笑著搖了搖頭。

　　「既然你們來的這麼齊，看起來又有幹勁，那就乾脆給我進行夜戰模擬訓練去。吹雪，你臨時編入第一水雷艦隊，跟隨練習，所有人不用節省子彈和燃料，訓練到十點鐘為止。」

　　「是！」

　　夜空中響起了整齊劃一的回答。

　　效果比想像中的還要好嘛！

　　蘇雲可以看得出來，之前有許多證據都表示，擊敗深海的很可能就是自己這個廢柴提督，但因為選擇性忽略的原因，除了吹雪外沒有任何人願意相信這種事情居然會真的發生。而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也不知道吹雪是怎麼做到的，官方的話語還沒傳出來，她就讓所有人相信這回事。

　　雖然受到過去盛田清劣行影響，這些艦娘此刻未必就會心悅誠服，但蘇雲知道，在短短的兩個小時裡，自己就已經在鎮守府初步建立了言出必踐的威信。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自己也算是個英雄呢。

　　這就夠了。

　　『吹雪呀，這個驚喜，我該怎樣感謝你呢？』

　　要不今晚把手裡的魚煮了吃了吧。

第一十章 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蘇雲沒有回到臨時提督府，那裡可經不起一頭深海幼體的折騰，而且別看現在威風凜凜的，可若是艦裝一脫，這隻幼體怕是至少能生撕十個自己。

　　他來到了倉庫。

　　所謂的倉庫，一個月前還是幾座空蕩蕩的巨大樓房，但如今卻成了搭著臨時大棚的料堆，相當寒酸。下午那名倉管大姐姐此時正坐在門前打起瞌睡，直到全副武裝的蘇雲來到她面前，正打算出聲將其喚醒的時候，這才終於猛然驚醒過來，然後愣了愣，一臉驚恐地盯著他手裡的黑色怪物。

　　「咳，冷靜點，放我進去。」

　　「是、是的！」

　　這位大姐姐年紀和盛田清差不多，留著黑色長髮，不算漂亮但五官端正，蘇雲還沒看過她的檔案，因此不確定她是不是退役下來的艦娘，不過看這反應，倒挺有可能是來自內陸的平民，所以才會被區區深海幼體嚇到。而她雖然嘴上答應了，但目光始終都停留在蘇雲手中半死不活的幼體身上，那糾結的表情仿佛是想要提出什麼意見，卻又迫於盛田清巨大噸位的壓力，並不敢輕舉妄動。

　　最終，她還是打開了對蘇雲而言形同虛設的倉庫門鎖。

　　「喔，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臨進入倉庫大棚之前，蘇雲回頭對這名倉管問道。

　　「羽……不是，玉川智枝。」

　　性格嬌弱到連說自己的名字都能咬到舌頭嗎，還真是奇特的萌點。

　　蘇雲沒有太在意，當下點了點頭，便進入了倉庫。

　　雖然「倉庫」由真正的倉庫變成了簡陋的料堆，容積肯定減少了許多，而且幾乎所有的東西都集中到了同一個倉庫裡，但即便如此，這裡居然仍有這一半以上的閑置空間。放眼望去，蘇雲看到了成桶的艦裝燃料、各口徑彈藥和魚雷、俗稱為「鋼材」的護盾充能材料，以及製造微型艦載機的特殊航空鋁，但這些東西實在是少的可憐，而且最最關鍵的是，這裡沒有了終端機！

　　終端機，這東西是現代鎮守府必備的設備，通過它可以對倉庫進行最為直接的自動化調配，根本不需要親力親為，而沒有了它，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的原始海洋時代！

　　打個比方，在現代化船塢中，艦娘出擊之後，只需要脫下艦裝，人就可以隨便去哪了。有終端機系統的控制，艦裝修復和補給都可以交給機械臂自動完成，而如今的24873號鎮守府雖然仍有簡單的機械臂，但海軍總部臨時提供的控制系統功能卻簡陋得要命，和真正的終端機系統比起來就像是單片機和超級計算機的區別，而後者則需要一系列配套設施的支持，不是說安裝就能安裝這麼簡單的事……

　　簡而言之，在鎮守府徹底宣布重建完成，完整的終端機系統搭建完畢之前，包括蘇雲在內的所有艦娘，得手動給自己的艦裝做補給和修復了。

　　不過，無論是補給還是修復，都需要在離開艦裝，關閉深海核心的情況下才能完成，蘇雲首先要做的事情，還是先解決掉手裡這隻深海幼體可能帶來的的麻煩。

　　經過了半小時的掙扎，這隻三米多長的深海幼體由最初的活蹦亂跳變得奄奄一息，但畢竟是「棲」級深海幼體，除了無法與人類溝通外，其本身還擁有著堪稱狡猾的智慧，蘇雲不知道這個樣子是不是裝出來的，因此當然不會就這麼把它放出護盾力場外。

　　他看了看艦裝的護盾能量剩餘，已經由當初的59點降低到了55點。

　　真能折騰。

　　那就折騰個夠吧。

　　當下，蘇雲將艦裝的護盾力場進行了形態固定，使其裡三層外三層地將這頭幼體牢牢包裹起來，徹底杜絕了它逃脫出去的可能性，然後擺好姿勢，將層層囚牢般的透明力場連接到了用做補給的軍用護盾發生器上，並且斬斷了「藏王」與這層護盾之間的鏈接。

　　這樣一來，即便沒有「藏王」的艦裝核心為護盾充能，軍用護盾發生器也會及時填補護盾力場的能量損失，而在這座發生器的燃料艙裡，蘇雲看到的是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外觀上和鋼鐵沒什麼區別的固體充能材料。姑且不提周圍那些不算多的庫存，就算是燃料艙裡的這些，大概也已經能提供近千單位的護盾值了，按照這隻「棲」級幼體剛才的掙扎程度，就算日夜不休地進行衝撞掙脫，也要好幾天才能把它們給消耗殆盡。而且就算它真的做到了，屆時再往燃料艙裡補充點「鋼材」，恭喜再來一次。

　　那麼，安置深海幼體的事情，就讓蘇雲以一種取巧的形式完成了。

　　不過用護盾力場囚禁深海單位也算是常識了，尤其是深海幼體，它們能夠無差別地吞噬外界能量來強化自身，若是選用其它的囚禁容器，哪怕是最為堅韌的合金或高分子塑性材料，也總免不了被它們吸收並腐化，雖然這麼說有些誇張，但終究不是個萬無一失的辦法。

　　相對地，護盾力場並非實體，而是純粹的強作用力，任由它們怎麼折騰也吸收不到，只要不斷補充因其掙扎而損失的能量就足夠了。

　　做到這個地步，蘇雲才總算鬆了口氣。

　　在確定自己的所有步驟都沒有差錯後，他關閉並退出了艦裝。

　　一陣頭暈目眩與虛弱感隨之而來……

　　沒有了艦裝的支撐，蘇雲立刻就從無敵的戰神退化為了只有重量沒有力量的弱雞，僅僅是按部就班地為「藏王」號艦裝進行了能量、燃料和彈藥的補給後，他就已經累得眼冒金星，連站都站不起來。

　　自己這身虛弱肥肉，果然是最大的敵人。

　　蘇雲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解決這種尷尬處境，果斷打消了自己晚上想吃點食物慶祝下發財了的念頭。晃了晃因疲憊而昏昏沉沉的腦袋，他毫不雅觀地坐在倉庫的地上，與護盾力場中的深海幼體靜靜對視。這隻幼體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是多麼牢不可破，此時倒也不再掙扎，而是選擇與蘇雲四目相對，一雙碗口大的金黃色瞳孔睜得滾圓，裡面沒有眼珠，只有仿佛火焰般跳動不休的光芒。

　　蘇雲知道自己是發財了，這隻「棲」級幼體絕對是個值錢極了的好寶貝，但是怎樣穩妥地利用它取得最大利益，卻需要經過更為深思熟慮的思考。

　　若是處理得好，這一下就能賺得盆滿缽滿，若是處理得不好，惹火上身也不是不可能。

　　俗話說得好，悶聲發大財，這是墜吼的。不過，自己獲得了「棲」級的事情根本就沒法隱瞞，蘇雲也沒必要向任何人隱瞞，相反知道這事的人越多越好，這樣才會形成競爭，有競爭就會有制衡，那麼夾在中間的自己就不會太過被動，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需要慎重選擇脫手對象。

　　是櫻島海軍軍方，還是民間勢力？

　　若放在以前的世界，這個問題或許根本不值得思考，因為沒有其他的選擇，但是在深入了解這個世界的構成後，蘇雲卻早已發現了兩者最為顯著的區別。自己那邊，無論哪個國家，軍就是軍，民就是民，軍從民中誕生，而兩者卻有著如同鴻溝的界限，但這邊卻不同，在深海出現後，世界發展至今，各國核心生產力反而來自海軍，換句話說，沒有海軍的存在，社會根本就不可能發展。

　　這就形成了一個很奇妙的現狀，那就是海軍與民間力量互相摻雜，並沒有一個極為鮮明的界限，這種狀態在以前的蘇雲看來是畸形而不可思議的，但它卻又理所當然地存在著。事實上，這個世界上的國家，基本可以分為兩種形態，一種是海軍力量中央集權，高於一切，另一種則是海軍融入到了社會的每個角落，難分彼此，而包括中國、櫻島、米利堅、英格蘭在內的海軍強國，它們都屬於後者。

　　因此，蘇雲有了選擇的空間。

　　但這關係到一個陣營和站隊的問題，雖然算不上複雜，但既很現實也很麻煩，所以根本急不得，現在他只需要開放消息待價而沽，以及……

　　找準自己的定位。

　　至於什麼是「定位」？

　　就是自己的家底。

　　雖然盛田清是個豬腦袋，連自己父親等家人是做什麼的都不知道，但蘇雲已經能夠從許多方面分析出問題來。比如他有個同為海軍提督的表兄；比如連盛田清這種扶不上牆的爛泥都能打入海軍系統內部；比如那個明明素未謀面，卻對自己格外客氣的石川長官；再比如當自己面對著來自鎮守府聯名提出的多達數十項控訴的時候，甚至連被告席都沒有上過就被告知一切都被擺平……

　　說來盛田清也是可悲，大概也是因為他的父親心裡清楚自己的兒子到底有多廢柴，甚至連自己的基業都沒有向這個兒子展露出來。

　　看來，在待價而沽之前，自己還是免不了向盛田清的父親，盛田達人證明些什麼。

　　至少現在他沒有屬於自己的勢力與資本，與其尋找別的靠山，何苦將自己的「親生父母」晾著不管？說不定盛田達人的能量超乎自己想象呢？

　　蘇雲抹了把頭上細密的汗珠，做出了決定。

第一十一章 終於走上了拚爹的道路

　　半小時後。

　　蘇雲拿起了提督室裡的有線電話，撥通了家裡的號碼。

　　所謂的家裡的號碼，並非盛田清其父盛田達人的的電話，而是這頭廢柴以前住的地方的電話——盛田清的身世其實也不是那麼美滿，他記不清自己母親的樣子，大概是很早就已經去世了，而父親盛田達人也不常與他見面，通常都在忙於自己的事業，有時甚至一連幾個月都毫無聯繫，就算見了面也多是訓斥與打罵。因此，對於那個中年男人的印象，盛田清始終在畏懼中帶有些怨恨。

　　不過，雖然沒有母親，可在盛田清從小到大的記憶中，倒是有一個能令他如母親般依賴的對象。

　　長谷川伢子。

　　嚴格來說，盛田清應該喊這個人為阿姨的，而雖然後者從未親口提起過，但她應該是盛田清生母的親姐姐。長谷川伢子從盛田清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撫養他，至今為止都未婚嫁，兩人相依為命，仿佛母子，與他們的關係相比起來，作為盛田清生父的盛田達人，倒仿佛顯得像是個外人。

　　蘇雲能夠清楚感受到盛田清對於他這個阿姨的依賴，以及後者對他的寵溺，簡直要到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程度。而大概也正是因為長谷川伢子的溺愛，盛田清的性格才會變成了今天這個田地，足以見得環境對一個成長中的人而言影響有多麼巨大。

　　聽筒裡的鈴聲響了好幾下，才終於被接通。

　　「您好？」

　　蘇雲聽到了盛田清記憶裡熟悉的聲音，而大概是因為接到了陌生電話的原因，對方的語調顯得格外恭敬和拘謹。

　　雖然早已想好開場白，但蘇雲還是沉吟了兩秒。

　　然後，他終於緩緩開口。

　　「伢子阿姨，是我。」

　　下一秒，聽筒那邊忽然傳出了踉蹌聲和抽泣的聲音，蘇雲閉上雙眼，似乎能夠感受到對方那邊的畫面，也能想像到「伢子阿姨」此時的表情。

　　過了好久，這突如其來的抽泣才平息。

　　「小清，你……終於來電話了。」

　　這話像是邊抹眼淚邊說的。

　　「真的很抱歉，伢子阿姨，您的身體還好嗎？」

　　「好，很好！」伢子阿姨立即回答道，聲音中帶著驚喜，但旋即仿佛察覺到了不對，語調一轉，「小清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是不是缺錢用了？還是有別的什麼問題？一定要和阿姨說清楚啊，你那個混蛋爸爸把你送到海軍，現在卻又對你不聞不問的，我在家裡都快急死了！」

　　「沒有的，我這裡沒遇到任何麻煩，伢子阿姨盡管放心。」

　　「小清，真的沒有問題嗎？」

　　「絕對沒有。」

　　「那太好了，看來小清真的是長大了。」伢子阿姨的聲音中全是幸福與感動，「這段時間沒有見到小清，阿姨都快要想死你了，來、快來跟阿姨好好說說，你去了鎮守府之後都發生了什麼？阿姨能聽得出來，小清你以前不是這麼說話的，這段時間一定受了不少磨煉吧……」

　　按照記憶中長谷川伢子的性格，蘇雲早就知道這場通話不會簡短結束，但他顯然還是低估了這位阿姨對盛田清的思念之情，在接下來足足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她一路從鎮守府是什麼模樣問到了蘇雲有沒有心儀的女孩。而蘇雲當然耐心地一一回答，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的情緒。直到最後，伢子阿姨問得累了，也再問無可問的時候，他才終於說出了打通這場電話的真正目的。

　　「阿姨，你有我父親的電話嗎？」

　　聽到這話，伢子沉默了數秒，再開口的時候，便沒有了之前的溺愛語氣。

　　「小清，告訴阿姨，為什麼要找你爸爸？」

　　蘇雲連忙說道：「有一些事情要向他溝通，阿姨您放心，絕對不是什麼麻煩事。」

　　長谷川伢子會有這種反應完全在蘇雲預料之內，他與盛田達人不和又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每次盛田達人訓斥打罵盛田清時，倘若她在場，兩人是肯定會吵得不可開交。大概和盛田清一樣，長谷川伢子作為他母親的姐姐，對那個不負責任的中年男人有著恨意。

　　接下來，長谷川伢子這麼說道。

　　「不是阿姨不願意告訴你，小清，我也沒有你爸爸的私人電話，只能聯繫到他的助理。你稍等幾分鐘，我這就幫你找到他，過會兒我讓他親自給你打過來！」

　　「好，麻煩了。」

　　掛斷電話後，蘇雲看著被自己捏得發燙的聽筒，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自己究竟是有多少年沒體驗過了？

　　只有失去後才會懂得珍惜，雖然長谷川伢子的關心會令許多人覺得甜到發膩，可對於蘇雲來說，即便這份關心並非是給他自己，而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卻也仍然讓他感到珍貴無比。可相反，在盛田清的記憶裡，這個廢柴對於伢子的感情似乎也就只有蛀蟲般的依賴了，而並不存在什麼感恩，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般，否則他也不會再來到鎮守府後，有了吹雪的照顧，就連個電話都懶得往家裡打。

　　總而言之，對於自己占據了盛田清身體的事，蘇雲是越來越沒有歉疚感了。性格或許會受到外界的影響，但若是一個人連基本的感恩都不懂得，那他也就沒有什麼活著的價值。

　　大約五分鐘後，電話鈴聲響起。

　　守在電話旁邊的蘇雲立刻接通，但對方顯然不是盛田達人。

　　「清公子您好，老爺目前正在忙於事務，我是他的私人助理東里久，如果您有什麼事情請現在向我反映，我會在稍後代為轉達。」

　　這是個乾淨利落、雖然使用敬語但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

　　蘇雲並沒有示弱。

　　「我需要直接與我父親通話。」

　　「恐怕不行，老爺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我可以等。」

　　「這不是幾分鐘就能等到的，建議您直接告訴我事情的內容，我必然會一字不差地代為轉達。」

　　「我可以等很久，多久都行。」

　　「清公子，這不符合……」

　　蘇雲打斷了他，幾乎一字一頓道：「我是你老爺的兒子，我認為我有資格和他直接對話。」

　　對方沉默了兩秒。

　　「清公子，我無意冒犯您，如果您堅持的話，容我花費幾分鐘時間再次向老爺請示，稍後我會給您答覆。」

　　「謝謝。」

　　再次掛斷電話時，蘇雲神色已經徹底恢複平靜。

　　有私人助理，並且聽起來排場不小，這個盛田達人怎麼也算是一號人物，只是不知道究竟能耐到什麼地步，能不能吃得下自己手裡的大家夥了。

　　大約三分鐘後，鈴聲響起。

　　「盛田清，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給我個接電話的理由。」

　　聽筒裡傳來的終於是盛田達人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蒼老而氣場均勻，與盛田清記憶中那個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形象很符合。

　　「我是向您道謝和致歉的。」

　　「哦？道什麼謝，致什麼歉？」

　　「為我給你帶來的麻煩而致歉，為您替我解決了麻煩而道謝。」

　　「你不是盛田清，這可不是你會說出來的話。」

　　蘇雲微微一笑：「沒錯，我已經不是那個盛田清了，人總是會成長的，爸爸。」

　　「呵呵。」

　　盛田達人在電話那邊同樣輕輕笑了笑，只是這輕笑中不知包含著怎樣的意味，欣慰？嘲弄？有趣？喜悅？或者仿佛聽到了個笑話？

　　這些意味蘇雲仿佛都能聽得出來，卻又好像都不是。

　　只是笑一笑就耐人尋味，果然有氣場的人就是不一樣。

　　笑完後，盛田達人很快恢復了平靜，道：「如果你只是為了這兩件事要求和我通話，我恐怕會對你很失望，你最好再告訴我點好消息。」

　　「當然，您猜我現在怎麼樣了？」

　　「能穿上艦裝？這是很有趣，我本以為你會早幾天就會給我打電話來炫耀。」

　　雖然盛田達人的聲音依舊平淡無比，但蘇雲能夠隱約聽得出來，最開始時候那幾分肅殺與凝重感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消失，而現在他所說出來的話，更像是個嚴厲的父親對兒子說話時候的語氣。這種語氣，在盛田清的記憶裡很少存在，僅有的一次也是在他任職提督的前夕，盛田達人專程趕到了他和長谷川伢子的家裡——那次，這位嚴厲的父親罕見地沒有對盛田清打罵，而是對他苦口婆心地交代了一番接下來要注意的事。

　　當然，完全沒被盛田清聽進去就是了。

　　在蘇雲看來，盛田達人絕對不是什麼合格的父親，但他也並非對自己的這個兒子沒有感情，只是這當中恐怕另有身不由己的隱情。

　　正因如此，他才敢打這個電話。

　　「我之前所在的環境不允許我和外界聯繫，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但事情不只是您想的那樣，爸爸，我還有其他的好消息要告訴你。」

　　蘇雲做出了決定，果斷說道。

　　而盛田達人則保持沉默，似乎在靜靜等待著他接下來的陳述。

　　「今天下午，我弄到了一隻『棲』級幼體，並打算將它出手，用做鎮守府的初期發展資金。」

　　「是嗎。」

　　盛田達人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驚訝。

　　「那就先把它留著，明天我會派人來找你。」

　　這回答是如此有底氣，竟讓蘇雲感到一陣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