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同人] 裏番提督從良路 作者：萌蝶醬 (連載中)

第一十二章 任重而道遠

　　掛斷電話，蘇雲覺得事情似乎在著好的方向發展。

　　對盛田達人，蘇雲自然是感受不到什麼親情，這聲爸爸倒是叫得便宜，可終歸是盛田清留給自己的財富，實在找不到不用的理由。

　　畢竟穿越的事情只有蘇雲心知肚明，在任何其他人看來，他仍然是如假包換的盛田清，再有著完整記憶的保護，根本不會有正常人會心生懷疑。而既然盛田達人雲淡風輕地接下來了這件事，蘇雲到是拭目以待，這個在盛田清記憶中極為模糊的父親，究竟能做到怎樣的程度？

　　是幫自己聯繫脫手途徑？

　　是親自吃下這條大魚？

　　還是更進一步，直接把24873號鎮守府的塘子給承包下來，讓自己體會到氪金玩家的快感？

　　反正蘇雲心裡有底，虎毒不食子，盛田達人最次也會讓自己吃到甜頭。若盛田清一直是個扶不上牆的廢物就罷了，但自己近期表現出的「成長」是那樣明顯，他也能聽出這位父親最後幾句話口中的淡淡欣慰，在這種前提下，蘇雲實在找不到盛田達人會坑兒子的理由。

　　所以他很放心，晚上早早睡去，期待著明天的節目。

　　至於明天的節目是什麼？

　　當然是授勳儀式。

　　由於擊退深海的事件被證實，蘇雲軍銜從少佐提升為中佐，記作一次二等功，並且被授予了三級海洋戰鬥勳章。這些東西目前為止尚未落到實處，尤其是勳章與功勳證明，總要有來自軍部的長官為其頒發，而原本的授勳儀式打算安排在蘇雲離開內陸試驗所的當天，但被他耍了個聰明，推遲了兩天。

　　算算時間，也就是明天。

　　既然那支深海艦隊是自己擊退的，那就應該大聲說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從而改善自己在鎮守府的尷尬處境。蘇雲早就有這種打算，而這個授勳儀式正好合了他的意，用來自官方的肯定來讓那群瞧不起盛田清的艦娘們無話可說，想想都有點小激動，順便再讓海軍軍區的長官看看自己這個小破鎮守府現在究竟有多慘，也好斟酌下能不能再額外申請點補貼什麼的。

　　這一石二鳥的算盤打得很好，就是晚上吹雪那裡出現了個讓蘇雲始料未及的意外，令鎮守府裡的艦娘們大概開始相信了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樣一來，突襲打臉的效果算是沒了，不過……

　　蘇雲不但沒覺得不開心，反而喜出望外。

　　因為他從中發現了一件事。

　　這個發現就是，那群以五十鈴為首的艦娘，她們對自己的仇恨，其實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難以化解。有了今晚的事情作為鋪墊，再加上明天的授勳儀式，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以後能在鎮守府立穩腳跟，而原本蘇雲給自己的上限，是用兩個月來達成這個目標。現在想想，他果然還是太過低估了自己做出的事情，畢竟一個廢柴提督忽然做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好事，所起到的震撼效果遠比一個優秀天才做十件相同的事情還要大，因為後者是理所當然的，前者則是個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神轉折。

　　蘇雲覺得真是幸運，自己那天衝動到仿佛無腦地莽了一波。

　　否則，現在恐怕就是另外一個局面。

　　一夜無夢。

　　第二天，蘇雲在悶熱中醒來。

　　臨時搭建的鐵皮房裡並沒有空調，因此在仲夏夜住起來簡直就是煎熬。

　　而且，身為提督，蘇雲睡的地方還算好了，畢竟獨自一個單間，有窗戶有風扇，不像艦娘和鎮守府工作人員那樣，住的還是集體宿舍。

　　說到底，還是錢的問題，現在的鎮守府根本就不像個鎮守府，簡直是個難民營，全靠著海軍的低保吃飯，重建工程又緩慢得要命，各方面的建築連地基都沒開始重打，還停留在圖紙的地步。照這樣下去，可以想象，24873號鎮守府裡的人們至少還要住個一年半載的鐵皮房。

　　「所以說錢啊，我要錢！」

　　滿身是汗的蘇雲悶聲吼道。

　　來到提督府，蘇雲看到了忙碌的吹雪，和昨天相比，她稚嫩未脫的臉上掛著微笑，似乎心情很不錯的樣子，見到他進來，率先便打了個招呼。

　　「提督早安。」

　　「早安，有什麼事情要向我彙報嗎？」

　　「有的，早上六點半接到海軍司令部的電報，說是今天下午左右會有上級領導來視察鎮守府，要我們提前做好準備。」吹雪利落地說完，變得有些猶豫，但終於還是話鋒一轉，「以及，提督，昨晚倉庫裡的那隻深海幼體，是您在那片海島上發現的嗎？」

　　「是，那片群島的其中一座被深海幼體寄生了，我昨天把它們清除了一遍，順便發現了那隻『棲』級，它現在還好好待在倉庫裡面嗎？」

　　「還在的，不過……」

　　蘇雲心中一顫：「不過什麼？」

　　「起初我們不知道它被困了起來，見到它突然要向我們撲過來，離得最近的電被嚇暈了過去。」

　　「……」

　　蘇雲沉默了幾秒。

　　「倉庫管理員沒對你們事先說明嗎，我跟她交代過的。」

　　「智枝姐姐她……告訴我們裡面有鬼，很害怕的樣子，但還是走在前面帶我們進去，然後也被嚇到了，僅僅是勉強沒暈過去的程度而已。」

　　「……」

　　蘇雲張了張嘴，他從沒料到自己的處理方式會導致這種後果，明明只是個剛從卵裡破殼出來的深海幼體，竟然能引發這麼大的騷亂。

　　但仔細想來，在24873號鎮守府裡的艦娘，基本上都還是沒有真正上過戰場的小姑娘，而她們與艦裝的同步率也肯定不會太高，否則也就不會被分配到這種不起眼的偏遠地方來作為儲備戰力了——那些同步率超過80%的優秀者，如今大多數都在前線鎮守府和深海奮戰呢。

　　看來，鎮守府的強盛之路果然也沒那麼簡單。

　　總而言之，先讓這群未經世事的小姑娘們見識下真正的深海吧，作為艦娘，能夠被敵人中嬰兒的角色給嚇到，說出去還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吹雪，從今天開始，所有訓練計劃全部取消，一切按照我昨天晚上留下的計劃表來，今天兩組水雷戰隊要做的事情就是前往我昨天發現棲級的群島，打掃那邊的戰場，並且把所有深海幼體的殘骸帶回來。對了……」蘇雲說著，從口袋裡取出了昨天順手撿來的未成形深海核心，在吹雪的淡淡迷惑中將它放在了她的手中，「作為小小的獎勵，這個給你，這段時間以來你也是辛苦了，一個人負責兩樣職務。」

　　吹雪顯然有些手足無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提督，我、我不需要這個的……」

　　「這是命令。」

　　於是吹雪就乖乖收下了。

　　真是聽話的孩子。

　　「然後嘛……」

　　蘇雲拖動肥大的身軀繞過桌子，坐下來，雙手交叉，抬頭望著正處於某種緊張狀態的吹雪。

　　他很快做出了決定。

　　「吹雪，昨天你在第一水雷艦隊的訓練怎麼樣，有沒有遇到困難？」

　　「啊！沒有的，提督，大家配合得都很好呢。」

　　「那行吧，從現在開始，你被長期編入第一水雷艦隊了，以後記得多和大家溝通，只有互相之間的默契配合，才能夠把每件事都做好。」

　　吹雪先是一驚，隨後慌忙問道：「可是這邊的事務……」

　　「我自然會處理，你作為艦娘，還是做好艦娘的本職工作。」蘇雲輕笑著回答，「不然到時候疏於練習，開火的時候連主炮都拿不穩，那就不太好了。」

　　「……是。」

　　「好了，這裡有我就可以，你把我的命令通知下去，順便也做好出海準備。」

　　「是！」

　　於是吹雪離開了。

　　那之後，蘇雲坐待一個人的提督室裡，靠著椅子仰頭，良久才輕歎一聲。

　　作為一個前世快30歲的人，就算不怎麼聰明，他又怎麼會看不穿一個14歲的小姑娘的想法呢？吹雪的喜怒哀樂幾乎是寫在臉上的，她從來都勤懇工作，任勞任怨，但認真不代表開心，今天早上推門而入的時候，是蘇雲記憶中吹雪心情最好的一次，而他自然也不會自戀到覺得這份好心情是因為自己。

　　是因為其他艦娘啊！

　　自從成為盛田清的祕書艦，吹雪每天的工作就是待在提督室裡，忙那些本來不應該由她來忙的事務，幾乎沒有了出海的機會，而這僅僅是因為盛田清覺得這個艦娘「好用」，不頂嘴。對於吹雪而言，可以想像這是件多麼殘酷的事情，就算是其他設立了祕書艦職位的鎮守府，基本上也是每日有不同的艦娘輪換，哪裡有這種一當就是一個多月祕書艦的情況？吹雪簡直都快成了盛田清的專屬保姆了……

　　所以說，祕書艦這種職位，除了那種廢柴提督外，誰需要啊！

　　不過，話雖這麼說，蘇雲果然還是有點悵然若失。

　　忙起來吧。

　　接下來，蘇雲在八點鐘之前處理完了根本就不多的事物，然後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離開了提督室。

　　先去跑幾圈冷靜下。

　　減肥可不是在嘴上說說的！

第一十三章 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300斤是個什麼概念？

　　在穿越到盛田清的身體前，蘇雲也是不了解的。

　　首先，盛田清身上的脂肪層是那樣厚重，以至於整個身體看起來都好像浮腫了起來。幸運的是，他有著接近190cm的身高，骨頭架子也算大，因此身體還不至於徹底變形。但即便如此，盛田清的腿上、手臂上、肚子上，塊頭巨大的肥肉一層疊著一層，其間則是深不見底的溝壑，令蘇雲覺得自己和前世記憶中某輪胎廣告的吉祥物頗有幾分相似。這樣的體型，一看就很有壓迫力，宛如肉山。

　　其次，即便經過了一個月的適應，蘇雲仍然能在日常生活中感到巨大壓力。試想，一個正常的成年男子，體重大約在120斤到150斤之間，而讓他再背上個比自己還重些的人，差不多就是蘇雲每時每刻的感覺了——只要站起身來，哪怕僅僅只是站著不動，他下半身的骨骼始終都處於高負重狀態。

　　對此蘇雲深惡痛絕。

　　那段時間，在他的要求下，研究所裡的醫生給他定制了個減肥計劃，其中包括了全方位的鍛煉。以盛田清的體格，高負荷運動目前肯定是不行，但每天的主要項目中還是加上了半個小時的快步走，配合上其他低負荷的項目，比如起蹲、踏步，扭腰等動作。這些動作對正常人而言如同吃飯喝水般簡單，可是對於最開始時的蘇雲來說，每一項甚至都成了巨大無比的挑戰，需要拿出吃奶的力氣才能做到。

　　但他每天都超額完成計劃，總是鍛煉到自己實在撐不住才會停下。

　　最初的那兩個星期，蘇雲每次鍛煉完，基本累得爬都爬不起來，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宛如散架，這就算了，時刻伴隨著的饑餓感就像是吞噬著骨髓的螞蟻，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但他不敢吃，除了靠營養液維持最低的能量需求外，他什麼都不敢吃，因為一旦無法克制住自己的食欲，鍛煉起到的效果就會微乎其微。

　　後來嘛……

　　慢慢就習慣了。

　　雖然就體重的數據上，蘇雲這一個月來的努力似乎也不怎麼卓有成效，只是從最初的300斤減到了290斤左右，但和當初走兩步就累的氣喘籲籲的狼狽模樣比起來，現在的他甚至已經能夠小跑起來。盛田清體內潛藏著的沉睡多年的力量仿佛被初步喚醒，蘇雲能夠明顯感受到自己力氣和耐力的提升，哪怕目前的改變不大，但他相信，只要這樣持續下去，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的。

　　十點鍾，蘇雲已經沿著鎮守府的海岸走了一個多小時，渾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濕透。

　　但有種說不出的舒暢。

　　上午的鍛煉到此結束，晚上還有游泳……哦不對，泡水練習，而既然這裡不像研究所那樣有游泳池的條件，下海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兩個小時裡，出去執行任務的艦娘們也已經回來了兩趟，船塢旁邊的空地裡堆積了二三十條深海幼體的屍體，這些幼體可一點也不小，幾乎要以噸為單位來衡量，必須兩三個驅逐艦一起才能抬得動。蘇雲看得出來，今天所有艦娘的幹勁都很高漲，他在鍛煉途中過去視察的時候也沒受到白眼，他是不知道這群艦娘中間究竟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啦，不過能有這樣的變化，總是十分值得欣慰的事情。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蘇雲決定打道回府。

　　但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的工地上傳來了一陣躁動。不多時，一隊軍用越野車拖著煙塵拐入了鎮守府，壓著剛修好不久的水泥路向提督府開來。

　　不是說下午嗎，來得竟比想像中還早。

　　蘇雲顧不得渾身大汗，連忙迎了上去，畢竟是海軍長官，怠慢不得。而原本他打算趁著中午做點迎接準備的，這一下反倒有些措手不及。

　　不多時，車隊在簡陋的樓前停下，下來了一名警衛員，小跑著來到另一扇車門前，恭敬地打開。緊接著，軍車裡下來了一名海軍軍官，短髮國字臉，身穿筆挺而帥氣的深藍色軍官服，腳踏閃亮的皮靴，潔白的手套中更是拄著光鮮的手杖，蘇雲遠遠看去，就嗅到了逼人的英氣。

　　他下了車來，左右打量了一番廢墟般的鎮守府，看不清臉色，卻輕輕搖了搖頭。

　　當蘇雲氣喘籲籲，毫不雅觀地來到車隊附近時，終於看清了這名軍官的面貌——此時他也在打量著自己，不過臉上並沒有什麼和顏悅色，而是輕輕皺起的眉頭。

　　「你就是盛田清？」

　　他微微昂首道。

　　言語中，在其身邊，幾位副官與隨從也紛紛下車，交頭接耳地指點著鎮守府。

　　蘇雲立刻感覺氣氛似乎有點不太對，但還是擠出了笑臉，連忙點頭：「正是在下，歡迎諸位蒞臨，準備不周，有失遠迎，請問閣下是？」

　　蘇雲用的是相當正式的辭令，自認為言語並無不得體，但這位軍官只是扯著嘴角冷冷一笑，便用更加咄咄逼人的目光打量著他。

　　他並沒有回答蘇雲的問題，而只是自顧自地笑言。

　　「據說你得到了戰鬥勳章，來到這裡之前，我還以為你是個小姑娘呢。沒想到竟是這副模樣，真是有趣，不知道你穿上艦裝會是什麼樣子？」

　　隨著這話，這人身後的一眾副官隨從紛紛附和著笑了起來。

　　蘇雲也看明白了，似乎，來者不是那麼的善意？

　　說好的授勳儀式呢……

　　自己好歹是擊退了深海的英雄，而且是目前已知唯一能穿上艦裝的男人好不！

　　在這群人的笑聲中，蘇雲極不明顯地歎了口氣。

　　石川長官過去對他客客氣氣的，竟讓他選擇性無視了這個世界是多麼現實——眼下的情況很明顯，這是個下馬威，自己就算再怎麼特殊，畢竟不過是個有著艦娘特質的辣雞提督，對眼前這群人沒半毛錢好處，相反，想要撈點油水這種事情，顯然不僅僅是自己才會考慮到。

　　總而言之，到這個地步，蘇雲是知道自己昨天一石二鳥的算盤是打空了，申請更多補貼什麼的果然還是省省吧，現在只希望這群大爺趕緊把儀式完成收拾東西走人。

　　畢竟對方至少比自己軍銜要高，撕破臉皮不太好，忍忍也就過去了。

　　但好像事與願違。

　　國字臉軍官見蘇雲只是陪笑不作答，倒也沒有在意，只是對身邊人招了招手，便自有副官取來一份信封。他接過信封，看也不看，便將其甩到蘇雲懷裡，然後用腳踩了踩地上的剛凝固沒多久的水泥，並將手中的烏木權杖頓了頓，神色中充滿了玩味。

　　「這是你的東西，按照軍部的規定呢，我們跑了780公里把它送了過來，請盛田清閣下過目，應該是沒有損壞或者遺失的，如果有的話，責任在我。」

　　蘇雲接過信封，沒有打開，裡面沉甸甸的。

　　「萬分感謝，相信不會的。」

　　所謂的授勳儀式就這麼完成了。

　　然而，這群人顯然沒有立刻就要走的意思。

　　國字臉軍官長「嘶」了一聲，接著道：「好不容易來到這裡，可有一口水喝？」

　　「當然，請跟我來提督府。」

　　軍官立即擺了擺手，只是搖頭在笑，並從身邊副官懷裡掏出了軍用水壺，擰開喝了一大口。

　　「開玩笑的，不過這趟前來，我在軍統部門那裡還有另一個任務，那就是對24873號鎮守府的狀況進行視察，據說這裡被深海襲擊，百廢待興，如今看來果然不假，總部正考慮要不要對這裡加大資金援助，因此我和我的副官們要對這裡進行一個綜合的評定。」

　　他笑得格外燦爛。

　　「倒不如說，這才是我們這趟的主要目的。」

　　這段話，蘇雲聽得臉上開心，但心裡卻不知暗罵了這國字臉軍官多少遍。

　　如果沒有前面的下馬威做鋪墊，或許他還會信以為真，但如今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能聽得出言下之意：「授勳儀式就這麼回事，也只有你會當真，我們來這裡可不會白來，海軍總部讓我們來這裡評定損失以考慮要不要加大援助力度，而這個評估權力在我們手上。」

　　說白了，就差沒有明著伸手要好處了。

　　而且，目前說的還是好話，若自己不識抬舉，遲遲不肯讀懂潛在的意思，或者讀懂了不願意照做，接下來恐怕就要打壓威脅了。但自己這破爛地方，哪裡來的什麼好處，況且海軍總部有沒有下達這個命令都是未知，難不成自己還能跑到總部去狀告他們在口胡？

　　蘇雲一陣頭疼，這回可真是自作聰明害了自己，本來將授勳的事情弄得鎮守府人盡皆知，以改善自己在眾人心中的的地位，沒想到卻是在引狼入室。

　　誒，等等……

　　別說沒油水了，自己這裡有個「棲」級啊，那玩意要是被看上了豈不是蛋疼？

　　看來得想個辦法把它藏起來！

　　反正蘇雲是絕不可能吐出什麼油水來的，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也很不願意和這群家夥扯下臉皮對立。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家老爹是個什麼段位的選手，更不知道眼前這群人是什麼來歷，為何能夠如此張狂，還是盡量拖住，靜觀其變，爭取能知道點更多信息再說。

　　「那麼，不先帶我們參觀參觀鎮守府嗎？」

　　國字臉的軍官似乎已經等不及了。

第一十四章 來得真是及時那麼來接下這口鍋吧

　　接下來，蘇雲能輕易感覺到這群人態度中的冰冷。

　　這不是很應該。

　　唔，倒不是蘇雲不願意承認這個世界的現實，而是他覺得這群人應該不至於不懂得權衡利弊才對。對於一個隻身擊退深海正規軍隊，並且面對軍事法庭的多項指控安然脫身的角色，就算這群人再怎麼貪婪，只要他們的智商正常，也應該知道稍微收斂下自己的爪牙，哪怕將授勳儀式應付了事，也不要撕破了臉皮。但在蘇雲的觀察中，他們似乎並沒有打算留給自己什麼退路和餘地，仿佛已經穩穩吃定了他。

　　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麼溝通沒有做到位。

　　雖然他不大想承認，但是這個世界上，並非所有人都有著足夠的遠見，相對於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道義與長遠的關係就成了浮雲。

　　這群人來自憲兵係統，這是理所當然的，否則他們不會手握著評定鎮守府的權力。蘇雲能夠看得出來，他們都被阿諛奉承慣了，每到一個鎮守府大概都被用最好的禮遇供著，因此自然不會看得上自己這片廢墟，甚至連上樓就坐都這種面子工作都懶得做——反正在這種鎮守府裡當提督的，怎麼想都不會是個真正的人物。再加上蘇雲目前外貌確實是挺難以恭維的，便更把他看低了幾分。

　　這種看低根本不需要說出來，只是一個動作，一個反應，一句毫不相干的話，就能體現得淋漓盡致。

　　而且，他們是實幹派。

　　接下來，國字臉軍官和兩個副官陪著蘇雲，寸步不離，至於同一車隊的其他人？他們分散開來，融入到人民群眾當中，一部分去了鎮守府旁的建築工地，一部分進入提督府敲門走訪，還有一部分則向遠處的船塢走去——在那裡，第二水雷艦隊剛剛帶著幾隻深海幼體回來，正在登陸。

　　沒等蘇雲發問，身邊的國字臉軍官就笑著替他解答。

　　「一個鎮守府的好壞，可不是由提督本人說了就能算數的。我們身負任務而來，自然要對鎮守府的現狀有個全方位的評定，這種評定不僅僅是這個鎮守府的繁榮與否，更重要的則是在這裡工作與生活的人們的態度，如今的鎮守府以人為本，盛田清中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呀？」

　　蘇雲微笑著點頭。

　　這段話的言下之意就更清楚了：『鎮守府哪裡好哪裡壞不是你說了算的，我們目前正在找你的茬，鎮守府裡面有這麼多人，這麼多東西，想要找到點瑕疵根本不是問題。尤其是你要考慮有沒有對你心懷不滿的，如果有的話，現在的鎮守府講究的可是以人為本，你可得小心點。』

　　果然嘛，這群人畢竟隸屬憲兵係統，經過前段時間的事情，知道鎮守府裡的人們與盛田清素來不睦也不奇怪，所以才這麼放心大膽上門幹活？

　　既然連這個也知道，那麼蘇雲前面判斷的「溝通出了問題」就不太成立，這群人想必是有這麼做的底氣。目前他們還處於旁敲側擊的階段，沒有真正撕破臉皮，就看自己接下來識不識相了——蘇雲當然是識相的，道理他都懂，但這不代表他會這麼容易認慫，就算要認也不是現在。

　　眼下確實是個麻煩，對方吃準了自己的軟肋，以盛田清以往在鎮守府的作為，想要問出點東西來實在簡單，蘇雲甚至覺得這可能是上次自己被狀告不成的後續，或許就算沒有這個授勳儀式，這群虎狼之師也未必就會放過這個機會。因此在這之前，他得確定上次那件事情究竟是走的正規司法流程，還是盛田清老爹盛田達人替他擺平的，如果是前者，自己的麻煩可能會大點，而如果是後者，那就好解決了。

　　既然能駁回一次，就能駁回第二次。

　　所以，賠笑過後，蘇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能夠帶諸位參觀鎮守府，我榮幸之極，但我現在畢竟……」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超大號運動裝，以及目前為止毫無幹意的汗水，「……不太方便，也不成體統，要不這樣吧，我先回樓上稍微擦擦身，換件正式的衣服，頂多十來分鐘，隨後就回來，您看怎樣？」

　　總之脫身要緊，趁機會電聯下盛田達人，把這事情問清楚。

　　但對方顯然不會輕易給他這個機會。

　　「這不太好吧。」

　　國字臉軍官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肉山般的蘇雲，似乎也不太樂意看到他現在這幅模樣，但終究表現出了一副擔心的表情。

　　「我就直說了，現在鎮守府處於查證期間，按照規定你是不能離開我們的視線的，不是不放心你，但是有過提督趁此機會銷毀不利證據的先例，希望你能理解。」

　　蘇雲的笑容有些凝固：「要不，派個人跟著我？」

　　國字臉軍官搖了搖頭。

　　「沒必要換什麼衣服，要換也等查完再說，我們查完就走，不會耗費你太多時間，同時我也希望你不會讓我們為你耗費太多時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

　　熱線求助不成，蘇雲反倒冷靜下來。這群人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他們是來撈油水的，因此無論查不查得到東西，結果都是能查到。不出所料的話，等到查完之後，這群人並不會立刻向自己索要什麼，那樣太難看而且會被抓到把柄，相反他們會把對自己不利的資料展示出來，然後直接離開的同時又給自己留點提示，讓自己找上門去花錢消災，這樣才是一套成熟的做法。

　　因此，這是不以自己的意志為轉移的，就算提前得到了劇透，也只是得到個確切的結果，倒不如先看看他們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這一下，蘇雲倒是放開了心，真的帶著他們對廢墟進行了遊覽。

　　「這裡是戰前的提督府，看看地上的廢墟吧，深海的炮彈打過來之前，這一大片都是草坪和花壇，還種有幾棵櫻樹，很漂亮……」

　　「這裡原本是鎮守府最寬的路，可是現在根本就看不出來了，被炮彈翻了個遍……」

　　「原先的船塢就在這，雖然有著好些年的歷史了，但也算得上高大帥氣，現在沒了，都沒了……」

　　「這裡的山，唉……」

　　一連半個小時，蘇雲把一肚子苦水都給吐了出來，這些都是他昨天晚上想好的說辭，此時雖然情況有變，但他還是裝作這群人真的是來視察鎮守府的樣子，語氣哀轉淒涼，就差沒有哭出聲來。相對地，國字臉軍官與兩名副官越來越不耐煩，時不時看看手腕上的表，似乎在等著什麼。

　　他們果然等到了。

　　就在蘇雲要拉著他們走進深山，看看被高爆炸彈破壞的果園時，一名隨從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有什麼發現嗎？」

　　國字臉軍官對這人問道，然後對其招了招手，後者便小跑著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很快，軍官的臉色就變了變。

　　他盯向熱情的蘇雲，神色逐漸冰冷。

　　「你的鎮守府裡有一隻『棲』級，而且是活著的？」

　　蘇雲暗歎，果然來了。

　　他倒是想把那隻「棲」級藏起來，以免節外生枝，但這三個家夥根本寸步不離，連個撒尿的機會都沒給他，便只好寄希望於他們不要發現，雖然不太可能就是了……

　　如今事實證明，這群人果然不瞎。

　　「是這樣的，昨天……」

　　「閉嘴！」

　　蘇雲剛想解釋，卻被國字臉軍官打斷。

　　「我不管是以什麼理由，發現棲級深海，沒有第一時間報告海軍軍部，而是未經允許私自關押飼養，你知道這是什麼罪名嗎？」

　　這個帽子扣得好，其實不單單只是「棲」級，隱瞞並私自飼任何養深海生物都是重罪，雖然蘇雲是要脫手，但兩者之間沒有明顯的界定，而且也沒有人能直接證明全過程，若是這幫人要執意汙蔑，還真是一屁股的泥洗不乾淨。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是泥做的也該有三分土性，蘇雲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已經超乎常人極限的好，本來他們若不提這事，他或許還好聲好氣直到把他們送走，現在既然步步緊逼，也實在是差不多夠了。

　　「什麼罪名？」

　　他冷笑著反問道。

　　「根據《櫻島海洋安全法》第四章第17條，未經公開的書面許可，私自收容並飼養深海幼體，屬於憲法中一等重罪，最高可面臨終身監禁。」

　　不愧是翻臉如翻書，方才還和顏悅色打著哈哈的軍官，此時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過也是，這半個小時，他的耐心早就被蘇雲磨光，自然要想辦法整出個事情提神醒腦。而在鎮守府裡發現「棲」級的消息，對他來說自然是個天籟之音，不好好利用怎麼能行。

　　但蘇雲這次沒有退讓。

　　「我是收容並出售，沒有飼養。」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中佐。」

　　「清者自清，我用力場把那隻幼體困了起來，這就足以說明一切。」

　　軍官被蘇雲的回答氣的笑了起來。

　　「哈，很好，看來你什麼都不明白，我們走著瞧。」

　　只是，這句話的話音剛落，天空中就傳來一陣若隱若現的噪音，一個黑點從身後的群山中繞了出來，在高空中向鎮守府方向緩緩移動。

　　雖然隔得很遠，蘇雲還是隱約看出了那是什麼。

　　武裝直升機？

　　很快，他便意識到這東西為何會突然出現。

　　昨天盛田達人不是說會派人來嗎，想必就是現在了，要說這來的時候還真是湊巧，剛好掐在了這個節骨眼上，那就讓他們來證明下自己的清白吧。

　　「很抱歉，那隻『棲』級的真正主人來了，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們可以和他們談談。」

　　蘇雲得體地說道。

　　若是這隻「棲」級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倒不如先手把它送給盛田達人，看看他有沒有能量來解決這些莫須有的麻煩，反正是「自己」的爹，不坑白不坑。

第一十五章 真‧打臉

　　鎮守府裡沒有停機坪，但廢墟被清理和填補後，可供直升機降落的空地到處都是。

　　這架武裝直升機有著藍綠相間的塗裝，隨著其在微微前傾中不斷接近，逐漸顯露出了修長的軀幹，蘇雲甚至能夠看見機艙中架設的機載火神炮。

　　國字臉憲兵軍官沒有理會蘇雲，他對身邊的副官擺了擺手。

　　「看看來的是哪個海軍系統的。」

　　後者受命，從隨身攜帶的性能中取出軍用望遠鏡，觀察了片刻後放下，對軍官敬了個軍禮：「報告長官，這架武直上沒有任何標記！」

　　「哦？」

　　國字臉軍官這才看向蘇雲。

　　「你跟我說，這是你聯繫的賣家？」

　　「正是。」

　　「你對他們的來路知根知底嗎？」

　　蘇雲笑道：「你可以自己問他們。」

　　對方顯然被這回答嗆得不輕。

　　「中佐，我現在是以憲兵督察隊的身分與你說話，你所做出的每個回答，都可能成為將來在法庭上的證詞。將深海幼體與來路不明的買家進行交易，你知道這是什麼罪名嗎？」

　　「所以說，他們已經到了，你大可以自己去問他們啊。」

　　蘇雲早已不打算奉陪，這話說完，便徑自走向那邊寬闊的空地。

　　這個時候，多說根本無益，反而可能會切斷自己的退路。

　　雖然他有種迷之自信，那就是盛田達人派來的人未必就會虛了這群來找麻煩的憲兵，但不管怎樣，給自己留個後路是沒有錯的——看接下來的事態發展，若來的人有足夠能量，那頭「棲」級便送出去了也無妨，反正終究是自家人，而若是盛田達人那邊只是普通的勢力，不敢與這群憲兵硬剛，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取消原本就不存在的交易，劃清界限，然後一口咬定這頭「棲」級並非自己飼養，並收集相關證據，保全自身。

　　可他的這等舉動，無疑就惹惱了國字臉軍官身旁的副官。

　　此刻，後者的手掌已經用力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並對蘇雲大喝了一聲櫻島語中的「混蛋」，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趨勢。

　　國字臉軍官按住了他，雖然他同樣也面色陰鬱地盯著蘇雲，但畢竟還有算有理智在。

　　幾分鐘過去後，天空中的武裝直升機已經來到了鎮守府的上空，並在不足百米的低空緩慢下降，螺旋槳帶起的勁風越來越大，在沙石地面上颳起了不小的灰塵。

　　蘇雲站在遠處，不敢靠太近，抬頭仰望著，想要看清來者，可惜陽光太過耀眼，武裝直升機又正對著陽光，竟看不分明。

　　很快，直升機落地，停穩，螺旋槳急劇減速，趨於平靜。

　　緊接著，兩名全副武裝的雇傭兵從機艙中跳了下來，他們身穿外骨骼單兵裝甲，手中的步槍也不是簡單的步槍，而是充滿了電子與科技感的某種不知名先進武器，這樣的光景讓蘇雲再次意識到，這個世界的科技程度，根本不亞於自己穿越前的世界。

　　而和這架武裝直升機本身一樣，這兩名雇傭兵身上也沒有任何編號與軍隊標誌，這正是蘇雲會一眼認出他們身分的原因。

　　在櫻島，制服上沒有標識的戰鬥人員，要麼是雇傭軍，要麼是私兵，而兩者並沒有太大差別。

　　兩名雇傭軍下機，面對面在門口立正站定，持槍而立，仿佛在迎接著什麼。

　　答案很快揭曉，機艙中出現了一名穿著白禮服的苗條男子，他從艙內優雅地躍下，扶了扶頭上的禮帽，隨後前膝半跪，將左右兩臂一高一低伸出，在艙門甲板前形成了一道穩穩的台階。另一個身材矮小的身影從艙內出現，便踏著這道人體構成的台階，走下了機艙。

　　這個身材矮小的身影約有一米四的高度，若不看那粗獷的樣貌，或許會有人認為是個半大的小孩，但蘇雲在盛田清記憶中，對其簡直記憶猶新……

　　正是盛田清的親生父親，盛田達人是也。

　　沒想到，盛田達人說的是派人來，結果卻是親自到場！

　　這可真是個意外驚喜！

　　蘇雲看了看自家「老爹」，再用餘光看了看自己連低頭都不需要就能看見的肚皮，不禁感慨，難道盛田清其實是隔壁老王生的？

　　否則，一米四的侏儒男人，究竟是怎麼生出來一米九三百斤重的肉山的啊……

　　總之不要在意細節，盛田清的記憶告訴蘇雲這就是盛田達人沒錯。

　　將盛田達人迎下直升機後，身邊那名禮服男子並沒有停歇，他摘下了被踩的有些髒的白手套，將它們珍而重之地疊好並收進口袋裡，並從懷中取出另一副嶄新的換上，然後俯下身來，為正在打量著四周的盛田達人整理衣冠，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過幾十秒時間，便做得井井有條。

　　這期間，盛田達人對蘇雲招了招手。

　　蘇雲連忙跑到了他的面前。

　　「父親，許久不見！」

　　盛田達人卻是仰著頭，打量著體型比他大了許多倍的蘇雲，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有些不滿。

　　「這副狼狽樣，你是去做什麼了？」

　　「跑步，減肥。」

　　蘇雲老老實實回答。

　　「嘶——」

　　對方長吸了一口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

　　「你不是盛田清，你絕對不是盛田清。」

　　盛田達人說著，搖了搖頭，然後抬手拍了拍蘇雲的肚子，似乎在感受著那層單薄襯衫上的汗水。

　　他忽然笑了起來，那張嚴肅的臉上竟有幾絲欣慰。

　　蘇雲能夠理解這種欣慰。

　　任何一個父親，不管他什麼出身，什麼職業，身居何等地位，在看到自己原本不成器的兒子有了鬥志，有了未來之後，都會露出這種笑容的。而類似的笑容，大概在十幾年前，當蘇雲還是個毛頭小子的時候，曾在自己的養父臉上見過，但後來養父也去世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瞧瞧這些廢墟，都是那天那幫深海怪物幹的？」

　　盛田達人笑談著向前走了幾步，同時四面環顧著開闊的鎮守府，目視著荒涼破敗的一切。鎮守府雖然經過了基本的修整，但還是能夠隨處可以看到炮彈爆炸的痕跡，而原本那些建築的地基，也如同一個個巨大的傷疤般，述說著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他回過頭來，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蘇雲。

　　「真的是你一個人把他們都打跑了？難以置信，一個人幹翻一支深海艦隊，那可是要最頂級的艦娘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吧！」

　　「是這樣的，但本來……」

　　蘇雲猶豫了下，決定還是自賣自誇一番。

　　「……本來，現在程度的破壞是可以避免的，可是中途我出了點失誤，在暴雨中錯誤判斷了深海艦隊的動向，才導致了現在的後果，整個鎮守府都沒了。」

　　「人沒事就行，鎮守府毀掉了正好，破而後立，重建一個不就得了。」

　　盛田達人的想法與蘇雲出乎意料的一致。

　　但是錢啊……

　　總之，蘇雲看得出來，此時的盛田達人心情澎湃，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說，但他最終還是沒說，在說完剛才那句話後，只是回過頭來，用一種深邃的目光盯著蘇雲。這個時候的他，絲毫沒有了昨天通話時的些許嚴厲，也沒有了盛田清記憶中的打罵態度。

　　他似乎有些疑惑。

　　「兒子，起初我不太相信，但現在你真的變了，完完全全變了個人。那麼，你告訴我，短短的一個月，是什麼讓你變成這樣的？」

　　這樣的問題並沒有出乎蘇雲意料。

　　蘇雲知道，這絕對不是眼前這位矮個子中年人懷疑了他的真實身分，而是「盛田清」的變化實在太大，以至於他有些不大相信罷了。

　　一種幻滅的感覺吧……

　　自然早有預料，就不難回答。

　　「一個人……」

　　蘇雲輕笑起來。

　　「但是現在，父親，我還不想說這個。」

　　盛田達人再次大笑起來：「好嘛，有機會讓我見見那個人，她在鎮守府裡？」

　　「呃，嗯。」

　　蘇雲有些害羞，雖然這種害羞大多是裝出來的，但是對於吹雪的那份誠摯感情確實存在，他倒也不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會看起來很做作。相反，此時，他將自己融入了盛田清的身分，而不是游離在外，以蘇雲自居，這樣，對於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竟然也油然生出了點點親情。

　　這種感覺，真的挺好的……

　　「來，先帶我逛逛你的地盤吧，好久沒出來透風了，嗨呀，天氣真是熱。」

　　盛田達人掏出墨鏡戴上，配合身上的粗野便裝，看上去儼然是個黑幫老大的打扮，他對蘇雲招了招手，蘇雲便乖乖地俯身湊到了他的面前。

　　他對遠處努了努嘴。

　　「……但在這之前，那邊那幾個憲兵打扮的家夥是誰？你的客人？」

　　蘇雲心中「咯噔」一聲。

　　他輕輕搖了搖頭。

　　「哦，來找麻煩的？」

　　蘇雲沒有說話。

　　「那你等會兒。」

　　盛田達人回過身來，大搖大擺地向幾十米外觀察著這邊情況的憲兵軍官走去，在他的身後，適才始終靜候著的白禮服男子寸步不離地跟著。

　　蘇雲也連忙跟了上去。

　　「哎，你們幾個，在這裡是幹什麼的？」

　　遠遠地，盛田達人就指著國字臉軍官，喊了起來。

　　被喊到的軍官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冰冷的笑容。

　　他似乎肯定了什麼。

　　待到盛田達人來到他面前，他便從懷中取出了一份證件，朗聲開口道：「憲兵督察隊在此地調查，平民，告訴我你的姓名與職業，以及來到這個鎮守府的目的。我必須提醒你，你現在所說的每句話，都可能成為未來軍事法庭上的證詞，所以請認真對待。」

　　盛田達人似乎沒聽清，他側過了耳朵，對著他們。

　　「你在說什麼呢？大聲點。」

　　再次被頂撞，國字臉軍官皺起眉頭。

　　他嗬斥道：「你是哪個部門的！」

　　「喔，聽清楚了，東里久，告訴他我是哪個部門的。」

　　話音落下，盛田達人身邊那名白禮服男子就如同鬼魅般動了起來，戴著白手套的手掌瞬間來到了國字臉軍官的臉上。還沒等後者有所反應，空氣中便響起了清脆的掌聲。

　　「啪！」

第一十六章 我只是在做一些微小的工作

　　國字臉軍官被這一掌直接打懵了，倒是他身邊的副官勃然大怒，直接拔出了手中的太刀。

　　「混賬！」

　　副官大喝著，就要向東里久斬來。

　　即便刀未完全出鞘，蘇雲仍能夠看到其上的寒芒，這把刀絕對不是純粹觀賞用的佩刀，而是開過封的真家夥，這一下若是斬實了，只怕是要鬧出人命。

　　但東里久更快。

　　他前衝，同時提膝撞去，準確擊中這名副官的右腕，在其吃痛無法握緊手掌時，順勢探出手奪過了刀柄，隨即「唰」地將整把刀拔了出來，在空中挽了個絢麗的刀花，並令刀鋒回轉，隨著舉止優雅毫不慌張的動作，輕而穩健地架在了這名副官的脖子上。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不光蘇雲沒有看清，就連作為當事者的副官本人，此刻也只是瞪大了眼珠子，低頭瞥著脖子上的刀刃，難以置信。

　　直到這時，國字臉軍官才回過神來。

　　「好大的膽子，我們是憲……」

　　話沒說完，便被打斷，只見他身側的東里久右手持刀，並以常人無法看清的速度彈出左手，用手背再給了他右臉一巴掌。伴隨著又一聲清脆的巨響，這名國字臉軍官的兩邊臉都變得紅彤彤十分喜人，宛如成熟的蘋果，而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鼓囊起來。

　　眼看沒過多久，儼然就就從國字臉變成了大餅臉。

　　這一下，也許是被徹底打怕，這名軍官徹底不敢開口了。

　　「憲兵督察隊是嗎？」

　　盛田達人搓了搓下巴上茂密的胡須，來到這名軍官面前，彎腰撿起了剛才從他手中掉落的證件。

　　「噢……噢，橫須賀89期二級憲兵隊長，日下部梁太郎，大小還是個海軍軍官，難怪穿得這麼人模狗樣。可你知道嗎，就算是橫須賀憲兵總督站在這裡，也要先跟我問好再來談笑風生。」盛田達人抬頭望著這名憲兵軍官，咧著嘴說道，臉上掛起了微笑，將證件仔細疊好，塞進了這名軍官的軍裝口袋裡，和顏悅色，「現在不算是什麼戰爭時期了，你們這幫米蟲呢怎麼吸血我懶得管，但做你們這行最重要的是眼色，知道什麼樣的人可以惹什麼樣的人不能惹，這樣才能過得舒服，明白嗎？你今天的表現顯然還未夠班，我算是給你上了一課。」

　　隨後，蘇雲再次見識到了什麼叫變臉王者。

　　這個名為日下部梁太郎憲兵軍官不顧被打腫的臉，當先便立正行了個再標準不過的軍禮，刮出血絲的雙眼裡充滿了嚴肅沉穩的風采，好一副錚錚硬漢的模樣。

　　「在下不知長官到來，失敬。」

　　「行禮就不用了，東里久，把刀放下。」

　　「遵命。」

　　白禮服侍從平靜地答道，立刻放下了手中隨時可能斬人首級的太刀，隨後右手持刀柄，左手虛拖，微微躬身，向驚魂未定的副官遞去。

　　後者的腿還在發軟。

　　被刀架在脖子上，甚至印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後，這名副官便絲毫沒有了最初的暴躁脾氣，他畏畏縮縮地接過刀，顫抖著插了好幾次才把刀收進刀鞘。

　　待劍拔弩張平靜下來，盛田達人便又發問。

　　「再問一遍，你們來這裡是幹什麼的？」

　　「為……為盛田清提督頒發勳章，順便來此視察鎮守府情況，以向上級反饋。」

　　「哦？視察得怎麼樣了？」

　　「並無、並無……」

　　日下部梁太郎顯然格外緊張，他的光不時向一邊體型巨大的蘇雲瞥去，似乎在觀察著後者的反應，但最終看到身前的盛田達人似乎有些不耐煩，還是說了出來。

　　「並無異常！」

　　「真的是這樣嗎？」

　　盛田達人問道，只是這話卻不是對日下部梁太郎說的，而是回過頭來，問他身後的蘇雲。

　　蘇雲愣了愣，然後看到了憲兵隊長那發直的雙眼，以及明顯因為驚懼而略微緊縮的瞳孔，終於還是笑著點了點頭，對盛田達人答道：「是這樣。」

　　「誒，我說，你可別因為怕這個慫貨而跟老子撒謊，他要是欺負了你就直說出來。」

　　盛田達人不滿。

　　蘇雲卻沒有改口：「事實確實是這樣，這位憲兵隊長始終對我很客氣，不過……」

　　盛田達人開始還皺著眉頭，聽到話尾的那個轉折時候，似乎又有些樂了。

　　「不過什麼？」

　　蘇雲答道：「沒有異常是肯定的，不過在剛才的視察中，日下部長官看到這片廢墟，心生同情，說是要盡力為我去總部申請下人力與物力補貼，爭取早日重建鎮守府。」

　　「這樣啊，那挺不錯的嘛，」盛田達人回過頭來，「日下部什麼郎的，看來我還是誤解了你，但你要記住，答應了別人的事就一定要好好做喔。這話可不能說說就算了，給你半個月的時間，把你答應過的東西落實下來，我要看到實際的效果，可別讓我失望。」

　　日下部梁太郎張了張嘴，但沒有猶豫，當即又是一個並腿立正，「啪」地敬了個禮。

　　「是！」

　　盛田達人則湊上前去，失笑道：「你也就別敬軍禮了，我不是你們軍方的人，就是你剛才口中說的一介平民，給我敬禮也是白敬。」

　　「這……」

　　「想知道我的身分嗎，你一定很好奇吧？」

　　「在下不敢！」

　　「哈哈哈，就算你敢我也不會告訴你。想知道我是誰的話，回去問問你的長官，或者長官的長官就好，像我這麼有特點的家夥，他們想記不清楚都難。」

　　「是！」

　　蘇雲眼看著這位憲兵隊長前後巨變的態度，一時間也是啞然失笑。

　　而就在這時，又有一個憲兵隨從從遠處一溜煙跑來，正是不久前深入鎮守府人民群眾中「調查民情」的一員，這人顯然無比興奮，渾然不顧眼下局面，遠遠地就喊了起來。

　　「長官，長官，我們取證到了充足的不利證據，隨時都可……」

　　這話沒能說完，因為日下部梁太郎三五步迎了上去，當時就是一腳飛踹到了這名憲兵的肚子上，將其踢翻在地，隨後便蹲下來劈頭蓋臉地對其搧起了巴掌，仿佛要將自己剛才受到的委屈發泄出去。一邊打著更是一邊怒罵：「你在說什麼？你在說什麼！」

　　盛田達人卻是似乎沒心情欣賞這一幕，他輕輕搖頭，來到了這名憲兵長身邊。

　　「要是沒其他事的話，你幾個弄妥當了就回去吧，鎮守府裡中午沒做你們的飯。」

　　「是，長官，我們這就走。」

　　日下部梁太郎這才終於停手，站起來扶了扶頭頂的軍帽，整理好略顯凌亂的衣領，神色中終於還是有著一絲宛如毒蛇般的陰鬱。他對不遠處兩名副官和一名隨從招了招手，然後揮向鎮守府大門口停放的車輛，三人立刻會意散去，四處召集起那些散落在鎮守府各處的憲兵去了。

　　至於盛田達人，便沒有再去在意這些人，而是拉著蘇雲向提督府走去，說是外面熱的快要化了，要到他的辦公室先吹一會兒風。

　　「盛田清啊，你真的是變了。」

　　半路上，盛田達人不知道第幾次說出這話來。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被欺負那次，幾年了啊，記不清了，我只知道那次你哭著喊著，說什麼都要讓我把那些人打回來替你報仇，還記得那次我是怎麼做的嗎？」

　　蘇雲低下頭去。

　　「您把我打了一頓，然後帶我找上門去，讓他們賠了六百萬櫻島元……」

　　「當時你說你要恨我一輩子，現在你能理解我為啥那麼幹了？」

　　「是的，父親。」

　　「哎，浪子回頭啊，你真的變得不像我那廢物兒子了。」

　　「……」

　　蘇雲沒有說話，但是看到盛田達人欣慰的感慨，他的心情也莫名變得好了起來。

　　「小子，讓我看看你的獎章。」

　　盛田達人忽然伸出手來，奪去了蘇雲手裡始終拿著的信封，毫不憐惜地將封口撕得粉碎，從裡面都出來了兩枚勳章和一份升職委任書。

　　看了一會兒，盛田達人爽朗地笑了起來。

　　「好，好啊。」

　　他把玩著兩枚銀質的勳章，如同手中捏著的是稀世寶物。

　　……

　　十分鐘後。

　　……

　　「你這裡不是人待的地方。」

　　提督室裡，盛田達人吹著最大檔的風扇，滿頭是汗，一臉嫌棄地打量著簡陋的木質房屋，他用腳踩了踩地板，下方便隱約傳來了「嘎吱嘎吱」的聲響。

　　「沒有空調，悶熱，鄉下豬圈的條件都比這裡好。」

　　他搖了搖頭。

　　「也不用等軍方那邊撥款了，不就是棟樓房，回去我安排個建築公司的人過來，按你的意願先把鎮守府的門面蓋了……等等，你小子先別笑，你以為我會幫你包辦了整個鎮守府？想得美吧你，建一個新的提督大樓算是給你的獎勵，其他的想要自己去爭取去！」

　　蘇雲收起了化身氪金玩家喜意，轉而認真起來。

　　他對盛田達人問道：「父親，說實在的，我並不要求什麼，但我們家究竟是幹哪行的？我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您還一次都沒跟我提起過。」

　　「你要是100歲的時候還是以前那副德行，那你這輩子都別想知道。」

　　盛田達人的回答毫不客氣。

　　「別被今天的排場嚇到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行當，無非是為海軍提供一些材料和物資，真要扯上關係的話勉強能歸屬於後勤系統吧。具體的我現在不跟你說，這裡面的關係不是幾句話能說得通，而且現在你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用，以後有需要的時候自然就懂了。」

　　「重工行業？」

　　蘇雲脫口而出。

　　盛田達人瞥了他一眼：「猜得差不多，做點重工業的生意吃飯。你可給我記住了，你爹我沒太大本事，你要是出去嚇唬人別把我捎帶上，但像今天來的這群小鬼，下次再遇見的時候腰杆挺直點就是，他們遇軟則硬遇硬則軟，上去打兩巴掌保證嚇得話都不敢說。」

　　「這個請放心，如果有下次，我知道該怎麼做。」

　　「嗯。」

　　盛田達人點了點頭，接著道。

　　「現在你勉強算個男人了，要是再變回以前那樣，我第一個打斷你的腿。另外，昨天電話裡，你告訴我你弄到了一頭『棲』級幼體，你打算怎麼處理它？說來讓我聽聽。」

第一十七章 所謂父親就是會為兒子鋪平道路

　　「這頭『棲』級幼體，是我在鎮守府海域巡查的時候發現並捕捉的，而我嚴格意義上也屬於鎮守府的戰鬥人員，因此它的歸屬權於情於理都是鎮守府所有，而非我的個人財產。」蘇雲清了清嗓子，條理清晰道，「我的打算是以鎮守府的名義將其出售，所得收入歸於鎮守府的財務儲備，畢竟現在的鎮守府正是急需要用到錢的時候，而海軍總部的規劃是明年年底才能初步重建完畢，我等不了那麼久。」

　　盛田達人靜靜聽完，歪著脖子反問：「我是你第一個聯繫的對象嗎？你有沒有將這條幼體的消息告訴其他人，比如橫須賀海軍軍部。」

　　「沒有，目前為止只有您知道，父親。」

　　「噢，小子，你的意思是想要跟我做生意？」

　　「是這樣。」

　　盛田達人用鼻子笑了笑，從口袋裡取出一盒雪茄，抽出一根叼在嘴裡，由身邊靜候著的東里久使火柴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吐出一串煙圈。

　　「我是不會要這東西的。」

　　這個回答讓蘇雲稍微有些意外，但他還是很快回過神來，做出迷惑的表情。

　　「為什麼？」

　　「你先告訴我，這隻幼體有多大吧。」

　　「時間上來看應該是一個月左右，它是在那次襲擊的時候深海艦隊遺留下來的，體型的話，大約三米多長，和小型鯊魚差不多大。」

　　「那就對了，太小了，沒有任何價值可言。」

　　盛田達人又抽了一口雪茄，彈了彈煙灰，接著說道：「對我來說，深海怪物最值錢的就是它們的身體，任何部位都是相當上好的素材，『棲』級作為深海中的王者，理論上是可以提供更好的材料，但是——一頭小型鯊魚大的『棲』，夠我用來做點什麼？你要是想把那頭『棲』在我這賣個好價錢，就應該別那麼快動手，先放在那裡養著，至少也要等到它進化到深海驅逐艦的程度，再進行收獲。」

　　蘇雲分辯道：「可是，我要是那樣做了，整座海島就被徹底毀了。而且發現深海卻不立刻根除，這種做法，如果傳出去也是無法被原諒的吧。」

　　「我也沒說你做錯了。」

　　盛田達人「嘿」地笑了起來。

　　「沒有價值只是對我而言，所以我不會要，可對那些閑著蛋疼的上流人士來說，這頭『棲』級幼體可就不得了了。那些人不會在意它的實用價值，只知道這麼小的『棲』級幼體絕對是上好的收藏品。要我來開價，你這頭幼體連成年『棲』級的千分之一我都不會給，但要是放到那群人的眼前，他們大概會開出比成年『棲』級更高兩三倍的好價錢，所以你是想把它賣給我呢，還是想賣給他們？」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思考。

　　「我該怎麼聯繫到您說的『那些人』？」

　　「用不著你來聯繫，這事情交給我來操辦，對於這種附加價值遠高於實際價值的東西，想要賣出個高價首先就不能先急躁，你急了，想買的人就高興了。這頭『棲』級，下午先帶我看看成色，然後我來給你造一波勢，最後放在他們內部的拍賣會上當個壓軸好戲，你要的錢自然而然就來了。」

　　盛田達人說得眉飛色舞，蘇雲能感受到這個矮個子中年人體內散發出的獨特氣魄，他仿佛流露出了自己的本色，一個成熟而自信的商人。

　　而且，對盛田達人說話的內容，蘇雲也是心悅誠服。

　　很多東西，都是之前的他根本考慮不到的。

　　就在這個時候，隨著有些拘謹的「咚咚咚」三聲，提督室的大門被敲響了。

　　「請進。」

　　蘇雲大概能猜到來者是誰。

　　但他猜錯了。

　　木門打開，門外站著的竟然是對蘇雲來說整個鎮守府裡最大的刺頭，五十鈴——其實原本山田葉子是最大的，五十鈴排第二，但前者走了，後者自然就跟上來了。

　　此時的五十鈴早已脫下艦裝，經過了一上午的忙碌，她早已全身是汗，海軍制服的襯衫也濕了不少，能夠看得出來略顯誇張的身段。

　　對於五十鈴的到來，蘇雲不免驚訝。

　　畢竟就在不到一天前，這位艦娘還險些指著自己的鼻子罵，而自己也曾考慮過最壞的打算，也就是利用她在鎮守府以下犯上的過激行為反將一軍，將這個不安定因素給清除掉來著。因此，按照常理，即便經過了昨天晚上那事，兩人目前為止仍然是對立狀態才對。

　　對此，蘇雲倒是希望最好能化解干戈，和平解決，關鍵還是看這位姑奶奶是怎麼想的。

　　推門而入的五十鈴似乎也因為提督室裡有三個人而愣了愣，但很快還是面無表情地走了進來，遠遠地對蘇雲行了個海軍軍禮，隨後微微低頭彙報道：「提督，搬運深海幼體的任務已完成，海島上已經無法再找到深海幼體的屍體，請指示下午的任務。」

　　「這麼快？！」

　　驅逐艦和巡洋艦艦裝的力量畢竟有限，原本在蘇雲的打算中，海島上那至少六七十具深海幼體，加起來少說也有接近兩百噸的重量，想要將它們的屍骸收集起來並搬回鎮守府海岸，怎麼想都不是半天能完成的事，沒想到這群艦娘竟然超額完成了任務？

　　看來自己低估了她們啊。

　　不過，聽今天五十鈴說話的語氣，怎麼總覺得有種慷慨赴死的意味？

　　大概是想多了吧……

　　很快，蘇雲的驚訝得到了五十鈴肯定的答覆。

　　在確定所有深海幼體都被轉移完畢，甚至連它們體內的黑色汙物都被盡可能地收集了起來後，他這才對五十鈴點了點頭，看向了旁邊的盛田達人。而此時，盛田達人正叼著半根雪茄，躺坐在蘇雲的提督椅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默然不語的五十鈴。

　　「父親，我這裡有大約七十隻深海幼體，近海海底還躺著一艘戰列艦和三艘重巡洋艦，以及一整支深海護衛艦隊，不知道對於這些材料，您是否會感興趣？」

　　「這個我們倒是可以談談，不過在這之前嘛……」

　　盛田達人滿臉笑意，對遠遠站著的五十鈴招了招手。

　　「小姑娘，你過來。」

　　被點到名字的五十鈴悚然一驚，雙眼中有些驚惶，但最終還是捏緊了雙拳，挺起胸膛走到了蘇雲的辦公台前，鼓起勇氣直視起盛田達人。

　　「你在害怕？」

　　盛田達人笑著問道。

　　五十鈴咬了咬嘴唇，滿臉倔強。

　　「沒有。」

　　於是，盛田達人直接換成了陳述語氣：「你在害怕。」

　　「……」

　　五十鈴沒說話，只是拳頭握得更緊了。

　　盛田達人仍是微笑。

　　「剛才那群憲兵在的時候，你們說了不太合適的話。後來他們被我轟跑的時候，作為艦娘的你們也遠遠看到了吧，所以你現在才會害怕。」

　　聽到盛田達人這麼說，旁邊的蘇雲這才明白過來是五十鈴的奇怪反應怎麼回事，不禁暗罵了一句自己的遲鈍，同時有些焦急地喊了起來。

　　「父親……」

　　「你先閉嘴。」

　　盛田達人頭也不回地打斷了蘇雲，然後接著專心打量起五十鈴。

　　五十鈴被這樣的目光盯得渾身難受，明顯充滿了不安。

　　「是的，全部都是我說的。」

　　她話說了一半，因為緊張而咽了咽。

　　「所有、咕……所有責任都在我的身上，和其他人無關。」

　　聞言，盛田達人終於爽朗地大笑起來。

　　「哈哈，別緊張，別緊張。」

　　他從桌上的紙盒裡抽出幾張紙巾，遞給五十鈴：「來，小姑娘，把臉上的汗擦幹；東里久，把風扇對著她吹吹，瞧這孩子都熱成什麼樣了。」

　　這次，五十鈴倒仿佛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沒有猶豫就接過了遞來的紙巾。

　　待東里久搬來了風扇，盛田達人便繼續道：「盛田清以前在鎮守府裡做過的事，我這個當爹的心裡全部有數，所以今天你們不管說了什麼，我都不會覺得意外，那是他自找的。相反，作為艦娘，你很有勇氣，敢站出來，就這一點來說，我還是很欣賞你。」

　　說著，他將雪茄放在桌上，從口袋裡取出一張金屬鑲邊的豪華名片，用雙手遞給了五十鈴。

　　後者惶然收下。

　　「現在呢，我希望人能有第二次機會，你們也再給這個不成器的家夥多一次機會。如果他以後繼續不做人事，你們就打這個名片上的電話，交給我來處理。」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極有分量，以至於五十鈴竟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言語，臉上沒有流露出什麼驚喜，倒是雙眼有些微微發紅。

　　她沉默著接過這張卡片，宛如手中拿著一個珍寶。

　　蘇雲也是張著嘴，深深長出了一口氣。

　　就算他再怎麼遲鈍，也知道了盛田達人這麼做的用意。若不出所料，在這個中午之後，盛田清在鎮守府裡遺留下來的斑斑劣跡，那些足以讓所有人都恨他的前科，都會漸漸煙消雲散，自己則相當於迎來一個全新的開始，只要不像以前的他那樣亂來，就不會再遇到實質的阻礙。

　　他從未想過，盛田達人會做到這個地步。

　　『謝謝你，父親。』

　　蘇雲微微閉上眼，默念道。

第一十八章 所謂父親就是會為兒子糾正錯誤

　　盛田達人似乎不打算在提督室裡待下去。

　　五十鈴前腳離開，他便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餓了，帶我去吃飯。」

　　蘇雲心說鎮守府裡最「豪華」的提督室都被嫌棄，那個半露天臨時飯堂恐怕自家老爺子更看不上眼，無奈盛田達人已經做出了決定，當即便推門走出了提督室。而一直靜靜候著的東里久對蘇雲做了個請的手勢，他便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頂著中午的酷暑離開了提督府。

　　此時，出港的二十三名艦娘已經全數歸來，工作人員們走出了崗位，工地的那批海軍派來的工人也集合吃飯，廢墟般的鎮守府又到了一天最為熱鬧的時候。

　　鎮守府的臨時飯堂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作為後廚的磚瓦房，另一部分則是扯著大棚，勉強能遮擋住烈日的食堂區域，十幾條作為援助物資的桌椅整齊地擺著，雖然簡陋，但被打理的既乾淨又井井有條。至少蘇雲一眼看去，會打心眼裡覺得舒服，而不會覺得這是個破敗的地方。

　　「幹得還不錯嘛，這裡是誰負責的？」

　　走在前面的盛田達人也讚歎道。

　　見到這位老爺子誇讚，蘇雲總算舒了口氣，他原本還有些擔心後者會像在提督室那樣眉頭一皺，然後說一句這裡不是人待的地方呢……

　　不過那樣也未必是壞事，說不定自己又賺了個新食堂。

　　「食堂的負責人是鎮守府裡的補給艦艦娘，型號是間宮。」

　　「喔，間宮啊，好久沒吃過間宮羊羹了，那可是遠近聞名的招牌菜式，你這裡有嗎？」

　　「這個……沒有吧。」

　　「真是可惜。」

　　「要不，我去問下間宮本人？」

　　「算了算了，我就說說你慌什麼，想拍馬屁嗎，中午就吃工作餐。」

　　「是……」

　　蘇雲和盛田達人，這任誰看都不像有血緣關係的一老一少，再加上一旁風度翩翩帥氣無比的東里久，三人組合一出現自然就引起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但和那群不知情的工人們比起來，知情的鎮守府工作人員與艦娘們的眼神就稍微有些複雜，似乎在驚異中還包含著淡淡的擔憂。

　　歸根結底，盛田清給這裡留下的壞印象，不是那麼快就能被根除的，此時眾人見到這個廢物提督似乎得到了個不得了的靠山，任誰都會多想。

　　一切傷口都需要時間來抹平。

　　櫃台前排起了不算長的隊，間宮和一名食堂大媽正在後面忙得熱火朝天，盛田達人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招呼著身後兩人跟在隊伍後面排起來，同時微笑著打量起周圍的眾多面孔。這個看起平常無奇的舉動，竟然令蘇雲覺得周圍的目光柔和了許多。

　　幾分鐘後，三人找到了一張還有空位的桌子，坐下來用餐。

　　從吃飯的狀態來看，盛田達人不緊不慢，和食物相比似乎更樂意感受周圍的環境多些，而蘇雲身邊的東里久則是舉止優雅，即便是在進食也是如此帥氣，舉手投足間流露出貴族般的氣質，以至於蘇雲相形見絀，都有些不好意思下口。不過他本身也在節食，若非盛田達人要求，中午大概也就用營養液代替午飯了，因而此時更像是個陪客，只要了一丁點食物，根本不像是在吃飯的樣子。

　　此外，這張桌子很大，而且不止有蘇雲三人——稍遠的另一邊面對面坐著驅逐艦潮和朧。沒錯，就是當初蘇雲第一次來到食堂見到的那兩位驅逐艦，當時她們很嫌棄地跑掉了，但此時似乎被東里久的氣質所吸引，處於想看不敢看卻又在偷偷看的狀態，格外拘謹。

　　果然人和人的待遇是不同的。

　　雖然三人作為焦點，而且大概因為五十鈴沒有出現在食堂的緣故，不少艦娘似乎躍躍欲試，但畢竟沒人膽敢真的跑來搭話，因此中午的鎮守府食堂很平和。不過，到了三人差不多該離開，原本熱鬧的食堂裡已經稀稀落落的時候，一群未成年的艦娘小姑娘來到了桌前。

　　為首的是吹雪。

　　她們終於還是沉不住氣了。

　　「提督，兩位前輩，請你們……不要再為難五十鈴了。」

　　吹雪小心翼翼道。

　　蘇雲有些詫異。

　　「為難？沒有啊！」

　　「可是，五十鈴姐姐直接回了宿舍，連飯都沒吃，剛才我們去看了看她，發現她好像隱約哭過。雖然她極力否認了，但肯定是這樣的。」

　　「？！」

　　蘇雲驚了，五十鈴不久前在提督室裡的時候不還是好好的嗎，而且走的時候怎麼看都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事實上無論是他還是盛田達人也都沒有為難過她，盛田達人甚至還親自奉上名片，實在是找不出解釋這個情況的理由來啊！倒是歸類於喜極而泣感覺還稍微靠譜些。

　　而就在蘇雲考慮著要不要把剛才發生的事解釋一遍的時候，始終保持沉默的盛田達人終於開口了。

　　「嗨呀，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誰還敢為難你們艦娘哎。」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這個小個子中年人。

　　盛田達人臉上逐漸浮現出了耐人尋味的笑容，蘇雲有種不太妙的預感，來自盛田清的直覺和記憶告訴他，這是老爺子即將發飆的前兆。

　　怎麼突然間就爆炸了？！

　　「苦誰也不能苦了艦娘啊，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你們可是國之棟梁，人類的希望，鶯鶯燕燕的在這多好，誰捨得去為難呢？」

　　是個人都聽得出話裡有話，因此許多艦娘都紛紛皺起了眉頭。

　　作為這群艦娘中最年長的一位，由良當即回問道：「前輩，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啊，自己去想。」

　　盛田達人張開雙臂，嘿嘿一笑，左右環攬，仿佛要將周圍化作廢墟的鎮守府展示給她們看，隨後將手中的飯後雪茄摁進菜湯裡，站起身來，招呼東里久離開。

　　蘇雲不明就裡，但還是連忙跟上。

　　走了一半，盛田達人回過頭來，望著那群仍在原地的艦娘。

　　「回去仔細思考下，你們還算是海軍嗎？你們有勇氣去打必敗的仗嗎？你們……有把腳下的土地，當成用生命來守護的東西嗎？」

　　接著，他便不再回頭，徑直離開了鎮守府食堂。

　　一路上有些格外的沉默……

　　蘇雲終於歎了口氣。

　　「父親，您這樣說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盛田達人剛才的話，蘇雲不是不能理解，事實上，當初山田葉子代下令全軍撤退的時候，蘇雲沒有任何理由覺得這是個錯誤的命令，反而舉雙手贊成。但是，話雖這麼說，艦娘身為鎮守府的武裝力量，也是唯一可能與深海艦隊正面交鋒的存在，若連她們都撤退了，鎮守府被毀的結果也就成了必然，這種事情，雖然無奈，雖然有一百個理由可以理解，但終究不是一件讓人身心舒服的事。

　　只是，盛田達人這樣直接的話，也確實有些說得過重。就算是在真正的戰爭時期，也有戰術迂回和戰術撤退，更別說是這個艦娘比鎮守府還要金貴的時代了。

　　更何況，那些驅逐艦們，畢竟都還是些未成年的女孩啊。

　　若是那個時候，鎮守府裡的艦娘們貿然迎戰，有所閃失，後果真的是不敢想像。

　　盛田達人聽到了蘇雲的話，停下腳步，歪頭盯著他看。

　　好半天，他才問道：「小子，正面跟深海作戰過的你，覺得它們可怕嗎？」

　　「當然可怕。」

　　那種遊走於刀尖的感覺，他這輩子都忘不掉。

　　「覺得怕就對了，當年啊，那群深海怪物遠沒有現在強，但它們血洗了半個地球，殺了幾千萬人，可現在這些小姑娘們呢，對這些血海深仇的記憶大概也就停留在教科書和歷史資料裡了。從艦裝技術成熟開始，有了護盾的保護，她們只要不作死就不會死，理論上戰損比可以達到無窮小，就拿櫻島來看，真正因為和深海交戰而死亡的艦娘，最近的也是在兩年前，因為現在的艦娘早已不被要求執行那些必死的命令了。比如你的鎮守府被深海主力奇襲那次，撤退是肯定的，你要是敢讓她們上，然後她們死了，那你也就死定了，別說我保不了你，就是櫻島天皇都沒用。而一旦軍人不再終日面臨死亡，他們往往就會少了一種精神。」

　　盛田達人搖了搖頭。

　　「錯的不是她們，是世界，以及選中了她們的艦裝核心。」

　　「……」

　　蘇雲一時啞口無言。

　　盛田達人接著道：「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說這些在你看來很過分的話嗎？」

　　蘇雲搖頭。

　　「一個鎮守府，可以是你現在這樣，幾十個人的小窩棚，小廢墟，不值一提，也可以是一座上萬人規模的小型城市，你想讓這片荒涼的半島成為你未來的城市嗎？」

　　「我……」

　　蘇雲深吸一口氣。

　　「我的野心還沒那麼大，不過竭盡我所能，讓這座鎮守府發展壯大，這正是我的目標。」

　　「那很好啊，可至少現在，你這裡連三流鎮守府都算不上，那被分配到你這裡的艦娘呢？這話我說的很直白，她們無論是戰鬥意志還是和艦裝的同步率，都遠遠不夠優秀，而想要讓鎮守府壯大，你本人再怎麼強都沒有任何意義，江山不是由一個人打下來的，你首先要有一批足夠強的艦娘。那麼，你是想讓鎮守府換一批新鮮血液呢——這我可以幫你辦到，還是打算把她們培養成合格的戰士？」

　　蘇運沉默了數秒。

　　「我會把所有人都帶起來的。」

　　盛田達人的嘴角勾起了微小的弧度。

　　「你的選擇還算令我滿意，但這不是一句話就能做到的事情，艦娘學院教會了那些小姑娘們穿上艦裝去戰鬥，但那只是最基本的東西。想要將她們培養成合格乃至優秀的戰士，而不是掛著艦娘名號只懂得賣萌的吉祥物，辦法很簡單，而且只有一個，那就是戰鬥。」

　　他拉著蘇雲的衣領，把臉湊到蘇雲面前，點著蘇雲的鼻子，小聲而沉穩地說道。

　　「你現在首先要做的事情，不是急著重建鎮守府，也不是絞盡腦汁去為鎮守府賺到更多的錢，而是告訴這群小姑娘，她們是櫻島海軍的軍人！」

第一十九章 不知不覺間竟然成了公眾人物

　　蘇雲未曾想過，盛田達人今天的到來，竟讓自己如此受益匪淺。

　　提供資源、鋪平道路、指點迷津，短短兩三個小時的時間裡，這個不起眼的小個子中年人做到了身為父輩能做的一切，遠遠超過了蘇雲對他的預估。

　　昨天晚上掛斷電話後那陣莫名的安心，果然沒有錯。

　　盛田達人是個商人，而商人的時間是寶貴的，因此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極有目的性。午飯後，他沒有休息，而是馬不停蹄地與蘇雲來到了臨時倉庫，細致觀察了一番那隻仍被困在護盾力場裡的「棲」級，並讓東里久用相機拍下了大量照片，隨後便不再停留，就此離去。

　　「為這頭『棲』級進行宣傳造勢需要時間，所以它要放在你這裡的時間最短也要有兩三個月，而且中途說不好還會陸續有人參觀，用力場臨時收容畢竟不是辦法，我會在你這建立一個小型收容站，好歹算個門面。你呢也別傻，自己好好想想怎樣利用這個機會，從這頭幼體身上挖掘出對你有利的最大價值——產品本身的價值是一個方面，但它還可以附帶許多東西，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做不到。」

　　臨上直升機時，盛田達人回過頭來說道。

　　「小子，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就用你的實際行動告訴我你學得怎樣吧，下次我來這裡的時候，我希望能看到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鎮守府，別讓我失望。」

　　說完，他便進入機艙，消失在蘇雲的視野中。

　　而直到螺旋槳的轟鳴聲逐漸遠去，天空中只剩下了米粒般小的黑點時，蘇雲仍然站在原地，仰望天空，目送著盛田達人的離去。

　　對盛田清而言，這個人絕對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因為蘇雲知道，今天發生的這一切，都以自己的改變為前提。如果盛田達人眼裡的盛田清依舊是過往那團爛泥，他絕對不會對自己說這麼多，反正全都是對牛彈琴，當然，話也不能說絕對，盛田清畢竟是他的兒子，就算再怎麼不成器，當初臨行來到這裡之前，也還是被他拉著苦口婆心地教導了一番的，只不過那時起到的效果約等於零就是了。

　　無論如何，蘇雲能夠感覺到，今天的盛田達人心情很好。

　　而在盛田清的記憶中，父親似乎從沒表現得這麼舒暢過。

　　這樣就夠了。

　　原本只是將這個便宜父親當成資源用的蘇雲，此時似乎受到了某種感染，對盛田達人這個熟悉的陌生人，他開始覺得並不僅僅是盛田清留給自己的遺產這麼簡單。

　　那個人渣無法做到的東西，就讓我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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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言壯語容易，但接下來要面對的，則是歸於現實的實際行動。

　　蘇雲捂著饑餓的肚子回到提督室，喝下了半瓶營養液。在食堂裡吃的那點東西還不夠喂貓，而290斤的體重擺在那裡，再加上每天的大量活動，若是不補充狗足夠的能量，就有些過猶不及了，那不叫減肥鍛煉，而叫摧殘自己的身體，只會起到反效果。

　　提督室裡靜悄悄的，只有風扇轉動的聲音。

　　但蘇雲覺得，這個時候，在鎮守府的不遠處，那些被盛田達人毫不留情地抨擊了一頓的艦娘們，恐怕每個人都會相當不好受吧。

　　那三個問題還真是簡單粗暴，直指內心，令人根本無法辯駁，只要有所良知就不會無動於衷。當時，蘇雲快步跟上盛田達人的時候，單單是用餘光粗略掃視，就已經發現幾個年齡稍小的艦娘像要哭出來的樣子，剩餘的也是臉色蒼白，根本說不出話來。

　　蘇雲並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麼打臉的爽快感，反倒是無比心疼，正如他說的那樣，這些小女孩的肩膀都還太稚嫩，她們承受不起這樣沉重的指責。

　　不過啊，她們終究是海軍。

　　作為艦娘，成為了兵器的那刻，就應當有所覺悟。

　　不堅強起來，不去試圖變強，就只能永遠待在這種三流都算不上的鎮守府，做些後勤雜物工作，以及日復一日並無卵用的訓練。

　　試問，若真正的深海再次襲來，她們會有還擊之力嗎？

　　驅逐艦和輕巡洋艦注定是弱勢，無法正面對敵？那可未必，就拿那在櫻島家喻戶曉的所羅門鬼神來說，那名「夕立」便是以驅逐艦之身，單槍匹馬在深海的主力艦隊中殺了個七進七出——這裡的深海主力可不是蘇雲上次幹掉的偽主力，而是擁有複數「棲」級戰艦的絕對主力戰鬥群，和那樣的功績比起來，蘇雲前段時間做到的事情，根本就算不上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新聞。

　　倒是他艦漢的身分更加引人奪目些……

　　總之，蘇雲要表達的是，變強是完全可能的，同步率確實是個桎梏，但真正起到決定性因素的，果然還是戰鬥的信念與經驗。

　　盛田達人抬手就唱了個黑臉，把艦娘們毫不留情批判了一番，拉足了仇恨之然後飄然離去，那麼留下來的蘇雲自然要擔當起紅臉的角色，負責讓這些艦娘振作起來。總而言之，先去她們的宿舍看看情況吧，如果可能的話，試圖勸慰一番，鼓勵她們一番。

　　蘇雲揉了揉肚子，總算沒那麼餓了，便離開提督府，走向艦娘宿舍。

　　此時，本該是午睡的時候，但蘇雲遠遠就感覺到了沉重的氣氛，隱約還能聽見哭泣的聲音，看來自己的猜測果然沒有錯，盛田達人的話讓這群艦娘受到了不小打擊。

　　不過也好辦了。

　　蘇雲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口哨，放進嘴裡大聲吹響，然後大喊出聲。

　　「緊急集合！」

　　畢竟接受過軍事化訓練，即便事先毫無準備，但艦娘們的反應竟超乎蘇雲想象的迅速，大約十秒鐘後，穿著海軍制服的五十鈴就衝了出來……不過這麼快的速度，大概是她根本沒脫掉這身衣服吧。接下來，安靜的宿舍區猛然熱鬧起來，二十多名艦娘紛紛湧出，列成了兩隊。

　　蘇雲看到，她們中的絕大多數臉上都有著淚痕，雙眼紅通通的。

　　這種情況下，長篇大論無疑是愚蠢的做法。

　　「諸君——」

　　蘇雲肅穆地望著這群姑娘，圓潤洪亮的聲音從擴音器裡響起。

　　「弱小是原罪，我只問大家一句，你們想要變強嗎？」

　　「想！」

　　整齊劃一的聲音，仿佛發自靈魂深處的呐喊，震徹了鎮守府的雲霄。

　　蘇雲輕笑起來，他很滿意。

　　「既然想，那今天開始，你們的日常航行與射擊訓練取消，原本制定的深海打撈計劃也取消，轉為實戰演練，鎮守府附近找不到深海艦隊，那麼第一和第二水雷艦隊就互相對戰，轉換攻防。目前鎮守府的資源和條件都有限，因此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你們先熟悉下真正的戰鬥，這也是你們今天下午乃至未來幾天的安排，如有變化我會另行通知，就是這樣，所有人，解散！」

　　「是！」

　　目送這群飽含悲憤的姑娘們散去，蘇雲知道，自己的講話雖然簡短，可也已經起到了預先的效果了，至於她們接下來的表現，就拭目以待吧。

　　蘇雲到是不覺得擔心。

　　畢竟這群艦娘，尤其是那些普遍十四五歲的驅逐艦們，都是一張張待譜寫的白紙啊。

　　……

　　盛田達人的效率高的嚇人。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兩輛滿載的軍用貨車停在了空曠的鎮守府廣場上。

　　此時的提督室裡，一名明顯比蘇雲高了不知道多少個等級的海軍軍官正坐在客椅上，客客氣氣地向他介紹著身後站著的三人。

　　「這位是內野煌生，著名的建築設計師，曾為多個一線鎮守府設計過提督大樓。煌生桑這段時間會留在鎮守府裡，他的團隊最遲後天就到，屆時會結合這裡的地勢，給出你一個滿意的設計方案，當然，如果你有什麼需求，作為客戶，盡管向他提出就可以了。」

　　言語中，名為內野煌生的六十多歲的老人上前半步，向蘇雲鞠了一躬，然後退了回去。

　　「這位是西川言，橫須賀淺海打撈隊第七大隊隊長，由他指揮的打撈船隊現在正從海路開來，估計下午五點之前就能趕到，不在岸邊停泊，直接現打撈現運走。你大可放心，他會為你處理好一切，有大型艦載雷達在，你甚至連沉船坐標都無需提供。」

　　蘇雲順著望去，那名戴著貝雷帽的壯漢對蘇雲敬了個軍禮。

　　「這位是深海研究系統的平川先生，他負責對鎮守府中『棲』級幼體的收容工作，收容所的建立也全部由他帶來的團隊完成。」

　　蘇雲對最後那名不拘言笑的長者致以微笑。

　　「此外，盛田清先生，我們這趟還為你帶來了終端機系統的核心，由於各方面的設施都還不完備，它無法全權控制鎮守府的運作，但具備除此之外的所有功能。」

　　這倒真是個意外驚喜，蘇雲連忙道了個謝。

　　「哈哈，無需感謝，這是令尊的意願，我自然會全力達成。」

　　軍官擺手道，站起身來。

　　「那麼，恕在下先告辭了。」

　　將這位海軍軍官送走，又簡單和他帶來的三人談了談後，蘇雲再次感慨起盛田達人的能量之大，雖然至今仍不知道他的具體工作是什麼，但只需要看今天這些人的表現，就知道絕不是泛泛之輩。不過也沒什麼必要去深究就是，盛田達人早也就說了，該知道的時候自己自然會知道。

　　很快，在他的要求下，提督室裡被安裝了一台嶄新的終端機。

　　之前的24873號鎮守府的確也有終端機，但這裡本就是在二十多年前便被廢棄的鎮守府，因為附近的海域基本都被人類取得了制海權，沒有繼續運營的必要，直到近期，才作為儲備鎮守府——也就是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放在那好看就行了的鎮守府，才被重新啟用的。

　　所以說，這裡原本的終端機係統，用的是二十年前的科技。

　　在這裡不得不讚歎櫻島工業質量過硬，舊式終端機放了那麼久居然還能運行的同時，蘇雲也體驗到了這些年來科技進步的迅速。

　　之前他見到的終端機，屏幕顆粒大，操作複雜，甚至有的還是黑白色，而如今自己拿到的的顯然是當下的新款，雖然由於是軍用設備，功能肯定不會太多，但是這台微型終端機無論是外觀還是體驗，都已經不亞於蘇雲前世所知道的最高端的個人計算機。

　　而這台終端機雖小，卻是蘇雲最能夠直接了解到外界信息的東西，堪比良師益友，他又怎能不激動？

　　由於各方面設施不完善，終端機的許多功能果然都無法使用，但蘇雲最關心的個人系統完全正常，當即他便驗證了指紋與虹膜，順利登陸。

　　只是這一登陸不要緊，當即他的屏幕就連續閃爍起來，不但彈出了好些個私聊留言提示，就連聯絡人系統中的好友申請，都瘋狂地從1跳到了99，而且明顯是突破了上限，顯示不過來的節奏。蘇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原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自己成為「艦娘」的事情，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嗎！

第二十章 一不留神就成為了裏番本子的主角了呢

　　因為提示信息實在是太多了，蘇雲只好先從留言私聊信息開始看。

　　這些信息最早差不多來自20天前，也就是蘇雲正在橫須賀某非公開研究所安定下來，剛剛開始測試各類型艦裝適應性的時候發出的。而且，目前蘇雲的好友就只有表哥盛田岡和五十嵐真介，這些有權限越過好友申請，給他直接私聊發送信息的人，無疑全部都來自那個名為「愛艦娘真是太好了」的討論群，若非如此，這個時候，蘇雲通訊系統中的私聊提醒，可就絕不是僅僅二三十條了。

　　「9038號鎮守府／中國／李天經／21天前：臥槽，大兄弟，你真的在群裡！求船上艦裝的圖啊啊啊啊啊啊！」

　　「49056號鎮守府／中國／唐馬盧／21天前：300斤？？？？艦漢？？？？」

　　「6606號鎮守府／法國／範特西·貝爾／21天前：我的老天，耶穌在上，你是怎麼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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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21天前的信息最多了，蘇雲數了數，在一共27條私聊中，有14條都來自那天，看來自己出名的日期差不多就是那前後了，而這些信息裡，大多數都表達了發送者內心中的驚訝之情。

　　蘇雲接著看下去，日期逐漸推移。

　　「20739號鎮守府／櫻島／石本亜矢子／20天前：盛田清桑，我也是橫須賀軍區的誒，如果看到了請回覆下，說不定能夠成為好朋友呢。」

　　「33842號鎮守府／墨西哥／Antonio／19天前：嘿朋友，下次例假我會去日本旅行，到時候有時間見個面嗎？」

　　「9987號鎮守府／中國／李霸／17天前：【附件】艦漢.jpg【滑稽表情】內部流傳出來的圖片總算被我找到了，這個真的是你嗎？不是cos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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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雲可以看出，隨著時間的推移，自己的相關資訊貌似被一點點挖了出來，留言的內容也從最初純粹的驚訝變得言之有物。甚至於那個叫李霸的家夥傳來的離線照片，蘇雲下載來看了看，發現雖然畫面相當模糊不清，但居然真的是自己在研究所裡某次測試時候的圖像，也不知道是誰冒死偷拍了個側影。

　　於是，他開始有些相信了自己的想法。

　　能夠在海軍內部系統中都火了一把，由此不難推測，蘇雲在同樣是資訊化高度發達的這個世界上，很可能也已經在內陸各大網絡媒體上拋頭露面。

　　蘇雲從沒有成為過網紅的經曆，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前世他當過一段時間的宅男，類似的東西也是見得多了去了。人們永遠無法想象在資訊化社會一個人出名起來有多麼簡單，根本不需要做太多事情，哪怕只是說一句嘩眾取寵的話，做一個有趣的表情，都有可能以病毒般可怕的速度擴散出去……更不用說是自己這種幾乎前無古人的，以男人的身分被艦裝核心認可，成為「艦娘」的爆炸性新聞了！

　　蘇雲忽然想要出去再跑幾圈冷靜下。

　　雖然早就料到自己會引起轟動，但打開通訊器就被刷屏這種程度，明顯還是超出了蘇雲的預料，雖然不知道這背後有沒有人在暗中推動，但如果有的話，那個人無疑是幫了自己大忙：參考蘇雲最初幾天擔心被抓去切片研究的事情，如果有足夠的利益和必要性驅動，絕非不可能發生，但那是必須是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才能做的事，畢竟見不得光，而自己若是知名度越高，發生的可能性自然也就越小。

　　蘇雲不知道這兩者之間究竟有沒有關聯，也不知道自己最初被送到研究所的時候，櫻島海軍官方的目的究竟是不是僅僅為自己的天賦進行全方位檢測。但這是個細思恐極的事情，因此他決定還是不要去想為好，反正就現在的結果而言，他無疑是已經安全了。

　　而讓蘇雲真正肯定自己猜想的，是接下來的消息。

　　9天前，帶蘇雲入群的好友五十嵐真介終於發來了信息，傳送給了蘇雲一份被收集整理好的圖文資料，裡面敘述了深海襲擊事件當天的始末，描繪得栩栩如生，與蘇雲在研究所向他人敘述的過程幾乎完全吻合，更附帶有當時鎮守府的航拍照片、盛田清過往的資料圖、以及各種各樣的相關圖片。

　　消息的末尾，五十嵐真介更是發來了祝賀，告訴蘇雲他目前已經在櫻島各大論壇上火了起來。

　　蘇雲花了很久才把這份資料看完，然後果然發現了問題。

　　這裡面，對盛田清的負面信息，完全沒有提及！只是說到過去的盛田清是個默默無名的宅男，通過學習和機緣巧合進入了海軍系統，成為最底層的儲備鎮守府提督。此外，對於盛田清的詳細身分，尤其是與盛田達人的關係，也沒有提及，只說到他住在橫須賀省的艾町市居住。

　　這兩個看似完全沒問題、被一筆帶過的點，對於作為當事人的蘇雲而言，就格外顯眼。

　　因為它說明了一件事情。

　　自己的出名，恐怕真的是有人在背後大力推動。

　　蘇雲經歷過資訊時代的全部，自然知道在這種時代想到控制輿論其實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若真的是自然發酵出名，恐怕自己還未火起來，各種各樣的黑歷史就已經被挖掘出來。而事實上，但凡能夠成名的普通人，其背後總或多或少有著力量推波助瀾，掃平道路，而蘇雲現在看到的這份資料，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對盛田清的狀況心知肚明的他，便能看出明顯的清掃痕跡。

　　於是，這是誰幹的，盛田達人嗎？

　　蘇雲不知道，也沒打算去問清楚，有些事情自己心裡稍微有個譜就可以，真的說出來反而沒了趣味。

　　只是現在看來，他的那個便宜父親，為他做的事情或許比他想像中還要多。

　　除了感激，蘇雲真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不過感激歸感激，隨著自己的出名，後面的消息就越來越離譜了是怎麼回事……

　　「29069號鎮守府／德國／維斯特／5天前：老兄，我給你帶來了好東西！【附件】巨胖艦漢鬼畜合集.avi」

　　接下來，蘇雲看起了自己的鬼畜視頻。有真做精神汙染型鬼畜的；有製作3Dmmd視頻，讓蘇雲的模型在那跳舞的，還有試圖用學習三年的動畫技術還原那場一人面對整個深海艦隊的戰役的，那個粗糙的多邊形與建模技術，以及五毛錢的特效讓他感動得簡直想要掩面而泣……

　　更離譜的還在後面。

　　「17846號鎮守府／櫻島／宮野理紗／1天前：歐尼醬，倫家畫了你的R18同人本哦，這可是飽含了倫家的熱情與仰慕的作品，請千萬要給出指點意見哦。」

　　蘇雲剛開始還有些興奮，沒想到自己的接受度竟如此之高，這會兒連櫻島盛產的同人本都出來了，便懷揣著對於女主角的期待下載觀摩，連褲子都已經脫了一半。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女主角是自己自己自己自己自己！！！

　　這踏馬是個BL本子！

　　yoooooooooooo！

　　300斤的艦漢穿著艦裝，就這麼成為了R18本子的女主角，被一群精壯大漢yoooooooooooo！

　　蘇雲很感動，立刻把這個女提督拉到了聯繫人黑名單，然後點擊了舉報，最後把對方發給自己的壓縮文件刪乾淨，這個過程中，他的心臟和雙眼仿佛都在滴血。

　　然後，他站起身來，來到了提督府的窗邊，雙眼無神地遙望著遠方的大海。

　　天是那麼藍，海是那麼多水……

　　從沒有抽煙習慣的他，默默取出了不久前那位海軍軍官送給他的高檔煙，點燃，狠狠抽了一口，然後不出意料地被嗆了個正著，劇烈咳嗽起來。

　　正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來的是吹雪。

　　「提督，今天下午的演習訓練已經準備好，請指示！」

　　「啊，哦。」

　　蘇雲回過頭來，目光呆滯。

　　但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嘴角扯出了一個恐怖的微笑。

　　「吹雪啊，你們昨天的練習，雖然是第一天，但是不是有些太放不開了，怎麼我看到你們的報告中，受傷最嚴重的都只是護盾小破？」

　　「啊，這是因為……」

　　「別找理由，作為敵人的深海，可不會把你們當做自己人手下留情，今天我來親自帶領你們訓練，走吧。」

　　「是！提督，真是太感謝您了！」

　　吹雪驚喜道。

　　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正面對著一個內心接近崩潰，根本無處發泄的家夥。

第二十一章 今天我的來意是幹掉各位或者被各位幹掉

　　有關鋪天蓋地的好友申請，蘇雲倒是不急著去處理，他現在只想離那台終端機遠點，出門散散心，洗滌下自己那雙被汙染的眼睛。

　　此時是下午兩點，陰天，空氣中少了幾絲燥熱，看天色說不定會有降雨。

　　離開提督大樓，蘇雲可以看到，相比兩天前的荒涼，今天的鎮守府即使沒在飯點也仍然熱鬧無比——以往，24873號鎮守府裡的人員分為三批，一批是戰鬥人員艦娘，一批是鎮守府工作人員，還有一批是負責龜速重建的工人，三批人加起來總共才百來人，因此一旦到了幹活時間就顯得空蕩蕩的。

　　但今天，從上午開始，空蕩蕩的鎮守府就多了許多活力。

　　輸送物資的運輸車輛一台接著一台停留在闊地，另一邊，集裝箱式的臨時房屋正在被搭建，軍方帶來的警衛隊也開始執勤，許多勞工正不停地在車輛與料堆間穿梭，一派繁榮景象。而除此之外，設計師內野煌生正帶著兩個學徒對鎮守府地形進行測繪；來自橫須賀冬雲研究所的平川老先生則指揮著小型收容站的搭建；甚至當蘇雲遙遙望向海平線時，近海處也多了幾艘今天才開如港口的測繪船。

　　一切都井井有條。

　　蘇雲努力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樣的景象讓他鬱悶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但他的計劃沒有改變，因為提出要親自操練這群艦娘，也並非完全是因為他受到了刺激。

　　正如他說的，在真正戰鬥的時候，深海戰艦們可不會手下留情。

　　在蘇雲看來，目前鎮守府裡這群身輕體柔的小姑娘，就好比一個個等級1的粉嫩新人，但凡遇到點像話的深海艦隊，絕對是被一摸一個大破沒跑。

　　待兩人來到海港時，兩組水雷艦隊早已經整裝待發了。

　　蘇雲首先對艦娘們提出了批評。

　　「你們昨天的訓練結果令我不大滿意，我原本以為會出現艦裝中破甚至大破的狀況的，沒想到有一半人的艦裝都完好無損，剩下的也基本全是擦傷，彈藥更是下去了三分之二都不到，跟平時的打靶射擊都沒什麼區別。啊，你們這麼溫柔，是想為鎮守府省錢嗎？」

　　沒人說話，但是從這群艦娘們的表情來看，蘇雲知道自己已經取得了基本的威信。

　　至少這個時候，他下達的命令只要不是太離譜，就不會遭到反抗或者拒絕。

　　「準備出海進行演習，今天我會陪著你們。」

　　蘇雲大手一揮，無人反駁，所有艦娘們當即乖乖地進入船塢開啟艦裝，並陸續下水，而輪到最後的蘇雲的時候，作為當事人的他竟感受到了周圍略帶驚奇的目光——不僅僅是來自艦娘們，就連船塢附近的工作人員，以及今天被派遣來的特勤人員，都有意無意把目光聚集到了這邊。

　　兩百多斤的胖子船上艦裝什麼的，想想果然還是有點羞恥啊……

　　但蘇雲並沒有慫，他昂首挺胸，順著船塢航道，跟隨著兩組已經出航的水雷艦滑入了海水中，並且以傲人的姿態加大引擎功率，追到了隊列的前排。

　　二十分鐘後，距離鎮守府7海浬外，確保絕對安全的近海。

　　第一水雷艦隊，12人，第二水雷艦隊，11人，各由雙方的旗艦，即輕巡洋艦五十鈴與由良為首，呈複縱陣型，相隔3海浬遙遙對視。

　　天空中，兩架水上戰鬥機正有序盤旋著。

　　蘇雲穿著「藏王」，站在遠處的一座小海島上，用無線電加入了雙方的公共頻道。雖然隔得很遠，但是借助水上戰鬥機的視野，他可以全方位無死角地觀察到全部。

　　「首先，按照你們昨天的方法演練一遍，我看看你們究竟是怎樣進行演習的。」

　　「是！」

　　隨後，對戰演練正式打響。

　　這些艦娘們屬於剛服役不久的新兵，但對戰演習這種必修課程，她們肯定在艦娘學院中學過，此時真要進行演習，倒也不算毫無章法。

　　在蘇雲的俯瞰觀察中，兩支隊伍保持複縱陣型前進，前後之間有著200米的間距，左右之間則有一公里。對於真正的艦船而言，這個距離如同咫尺，已經是很近的距離，再近就可能有碰撞的危險，但對於人類大小的艦娘們來說，它就顯得格外鬆散了。不過，畢竟是從學院中順利畢業的艦娘，保持陣型這種基本功終歸還是達標，雖然不能說完美無瑕，但蘇雲至少看不什麼的毛病。

　　對艦娘而言，陣型也是必不可少的東西，在與深海作戰的時候，她們更是一個互補的團隊。

　　海軍的常用基本陣型共有五種：單縱陣有利於突進，屬於突擊陣型，並可快速變更為其他陣型；複縱陣在保持突進的同時進行左右分割，提升兩翼偵測和援護能力；梯形陣屬於高難度陣型，擁有各方面都不錯的能力和不弱於單縱陣的變形能力，但保持起來相對困難，通常被富有經驗的艦隊所歡迎，作為初始戰陣使用；如同一把刷子掃過去的單橫陣，是特別的反潛陣型，除此之外基本不被運用；以及最後的輪形陣，顧名思義，僚艦形成一個圓環將旗艦圍起來，則屬於側重保護和防空的陣型。

　　這五種戰陣，是自從古航海時代就流傳下來的經驗，即便放到艦娘身上也能夠適用。不過，艦娘們畢竟不是全速拐彎半徑數百米的笨重戰艦，在靈活性方面，她們有著強大無數倍的優勢，因此對那些真正的一線的艦隊而言，這五種陣型不過是寫在教科書上的基礎理論，真正的實戰中，她們能夠創造出更多合適的陣型——當然，眼下這群菜鳥的話，還是老老實實照葫蘆畫瓢吧。

　　保持著複縱突擊陣型，兩支艦隊開始了衝鋒。

　　3海浬很近，也就幾分鐘的事，轉眼前雙方便已經進入了對方的射程，但都沒有急於開火，直到雙方的旗艦幾乎迎頭相撞，隨即擦身而過的時候，最前面的五十鈴與由良互相進行了一輪齊射，並在小範圍內進行迂迴規避。依次類推，兩支擦身而過的複縱陣艦隊，當它們左右重合到一起的時候，陣中的艦娘就會對側方正對的「敵艦」開火，一時間小口徑炮彈的浪花四起，但竟然所有人都毫髮無傷。

　　蘇雲搖了搖頭。

　　這不叫對戰演練，這叫對射訓練……

　　這段時間裡，前世只是個偽軍迷的他，也算是惡補了和海軍相關的知識。這種排隊對轟的笨拙姿態，在幾百年前的大帆船時代倒是很流行，但放到與深海作戰的現代，就早已經失去了實戰價值，如今其作用只是給新手艦娘們訓練膽識和戰鬥意志使用。

　　簡而言之，這種東西也就艦娘之間玩玩，跟深海打的時候，眼下這兩隊人可就不會對轟的那麼輕鬆寫意了。

　　而且這準頭……

　　算了不提了，畢竟艦裝也不是特別先進，就拿那幾艘月級的驅逐艦來說，在沒有進行現代化改造之前，她們的初始艦裝都有著五十多年歷史了。

　　更何況，如果是對上體積大了很多倍的深海怪物，命中率應該會高很多吧。

　　蘇雲這樣安慰著自己。

　　……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蘇雲沒有提出任何意見，只是借助著水上戰鬥機的視角，靜靜地觀察著每個人的表現，並且對她們的大體情況做出評估。

　　其中，在蘇雲看來，表現最好的艦娘毫無疑問是五十鈴，她的炮術和規避能力都是最強的，雖然是矮子裡拔高個吧，但蘇雲甚至感覺她在故意打歪。而表現最差的……第二水雷艦隊的初雪問題很大啊，蘇雲總感覺這個黑長直有氣無力的，打著打著就想睡著的樣子。

　　蘇雲默默記下了艦娘們大體的情況，這是他今天跟出來的主要目的之一。

　　雖然感覺自己已經是天下無敵了，但蘇雲並不因此覺得自己能成為一個合格的老師，就像一擊男那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強，仿佛穿上了艦裝就理應如此般，因此如果讓蘇雲來教導這群姑娘的話，恐怕絞盡腦汁也不可能起到什麼成效——專業的事情還是需要專業人員來做。

　　而至於所謂的專業人員在哪，盛田達人之前輕描淡寫地提到過，一週之內，他將會給蘇雲一個答覆，如今蘇雲只有期待並提前準備著。

　　那麼，既然看的差不多了，就準備開始第二階段的訓練吧。

　　「所有人歸位，向我這邊靠攏。」

　　蘇雲終於下達了命令。

　　十分鍾後，蘇雲的眼前，二十三名艦娘排列有序，呈扇形將他包圍。

　　「下面開始第二項訓練，檢查你們的彈藥是否還有剩餘並且裝填好。」

　　艦娘們紛紛做出了肯定回應。

　　接著，蘇雲說出了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話。

　　「接下來，我數三聲，三聲之後，所有人向我隨意開火，同時我也會進行反擊。你們最好拿出點像樣的態度來，因為如果無法將我擊敗，後果會很嚴重。」

　　蘇雲沒給他們反應的機會，說完之後，立刻便開始了數數。

　　「一……」

　　眾人愕然中。

　　「二……」

　　眾人終於意識到這個提督究竟說了什麼，通訊頻道裡有些騷亂，五十鈴喊了聲「等等！」，但蘇雲聞所未聞，因為他已經切斷了通訊。

　　「三。」

　　蘇雲的六座聯裝副炮分別鎖定了最近的六個目標，開始了無差別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