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二道販子的逆襲 作者:炮兵 (連載中)

mk2258 2016-9-15 17:59: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 14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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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炮兵,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兩宋元明

【內容簡介】:

  一本古老的族譜,
  一段傳奇的故事,
  文物二販子沈文,
  陰差陽錯之下回到大明嘉靖後期,
  此時大明內憂外患,
  內有奸臣弄權,山河褪色,
  外有南倭北虜,狼煙四起,
  看一個小明士,在這山河沉淪的歲月裏如何指點江山、書寫風流。

【其他作品】:《大明小郎君》、《滿唐春》 《大明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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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6-9-15 18:01
   001 一塊碎銀引起的疑案
  揚州千載繁華景,移在西湖嘴上頭。
  這是明初大學士邱浚路過淮安府山陽縣河下村時,看到河下繁華昌盛,有感而發作的一首詩,然而,詩中的西湖並不是杭州的西湖,而是山陽縣城西聞思寺前面的湖,原名叫管家湖,百姓覺得名字有點俗,就簡稱西湖。

  西湖的由來和河下有些相似,河下原來還有一個名字叫滿蒲,古人認為河下與河北分隔大江兩岸,本稱為河南才對,但地勢北高南低,就有河下的名稱。

  滿蒲和河下,一個俗稱一個官稱並存多年,到後來就剩下河下。

  河下的繁榮昌隆和兩件事分不開,漕運和淮鹽。

  所謂漕運,就是的用水道運輸,在古代,南北交通、物資交流主要靠大運河,明朝年間,別的不說,光是糧食,每年就向北方輸送高達五百萬石,河下處於西湖和大運河之間,是河道必經之處,南北物資均在這裡集散。

  蘇北沿海所產的鹽統稱為淮鹽,產量和質量在大明都是首屈一指,朝廷特派的鹽運使就進駐在河下,大批商人到這裡投足鹽業,就這樣,河下就昌盛了起來。

  邱浚的詩,是寫在明初,經過百餘年的休養生息,到嘉靖年間,河下變得更加繁華,昔日的小山村變成一個大型集鎮,地方繁榮、百姓安居樂業。

  可是,河下的繁華和穩定這份紅利,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得到。

  半躺在河下壺嘴街的沈文,就是感受不到這份紅利的其中一份子。

  原因很簡單,沈文是一個外來戶,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河下人,準確來說,沈文不屬於這個朝代的人,他是來自二十一世紀。

  沈文原本的職業是二道販子,這是行內話,二道販子就是販買文物的人,平時穿街走巷、上山下鄉,收一些老物件轉手賺錢,剛開始時沈文是跟師傅,因為他腦子靈活、能說會道,不到三年就出師,慢慢混出名堂。

  聽說河下古鎮有人要清拆古屋,就跑來淘寶貝,沒想到來得晚了,最後只淘到一本雞肋般的沈氏族譜,回到旅館還沒來得看,累得一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就到了嘉靖32年的河下。

  醒來後,意外發現自己短髮變長發,不知是不是穿越空間的結果,不管怎樣,可以省下不少麻煩,至於衣服和來歷,沈文也應付過去。

  大明是天朝上國,國大民驕,百姓見多識廣,對沈文的奇裝異服只是稍為好奇,並沒有把他當成怪物一樣看待,更沒有把他當成異端審判,至於來歷,這些年沿海鬧倭寇,不少百姓被迫流離失所,大明的路禁制度也沒建國初期那樣嚴,沈文編一個悲慘的故事、送上一點孝敬,再擠出幾滴眼淚,那地保胥差也就一隻眼開一隻眼閉。

  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這是華夏子孫的共同特徵,其它人就是想假冒也假若冒不出來,沈文很快就融入這個社會,並慢慢適應了這個身份。

  哭沒用,還不如笑著面對,幸好父母都是退休公務人員,有醫保有退休金,就是請個保姆照顧也足夠,再說還有弟妹幫忙照顧。

  只是自己失踪,估計要讓二老傷心。

  眼下沈文顧不了那麼多,一來他性子豁達,二來是因為肚子餓了。

  大半天沒一粒米進肚,那肚子餓得咕咕叫。

  本來身上有個金戒指,這些天為了打發地保、胥差,外加吃住、換衣服,花得一干二淨,不誇張地說,現在沈文的兜比臉還乾淨。

  “灌湯肉包,剛剛蒸好的灌湯肉包。”

  “快來看咧,燒雞,外焦里嫩,香噴噴的燒雞。”

  “剛出爐的燒餅,又香又脆,一咬一口香。”

  河下壺嘴大街是河下最繁華的一條街,這裡游人眾多,商業繁華,在並不是很寬闊的石板路上,小販們賣力的吆喝著,聞著誘人的香味,再聽到這些吆喝聲,沈文忍不住摸摸快要餓扁的肚子,感到更餓了。

  要是天下掉錠金子就給自己就爽了,沈文心裡幻想著。

  就在沈文想入非非的時候,突然有馬“嘶”長叫一聲,有人大叫有馬受驚,接著聽到有年輕女子“啊”的一聲驚叫,沈文看得清楚,有一匹馱著貨物的馬不知為什麼受驚狂奔,抬轎的轎夫嚇得劇烈晃了一下,轎裡的女子因轎子不穩驚叫一聲。

  沈文突然眼前一亮:隨著那一聲女子驚叫,一塊碎銀從轎子裡飛出,“啪”的一聲掉到沈文的腳邊。

  這也太靈了吧,剛剛祈禱,雖說天沒掉金子,轎子卻飛出銀子。

  沈文眼疾手快,一手就把銀子拿到手,剛拿到手,那轎子的珠簾一下子讓人掀開,一張動人的俏臉出現沈文面前,就在兩人對視的一剎那,沈文感到自己心跳好像停止了。

  臉如梨花帶雨,眉如柳葉、櫻嘴瓊鼻,特別是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好像藏了一泓春水,穿著粉色交領儒裙,梳著蘇揚最流行牡丹髮髻,容顏絕美,氣質淡雅清新,美得就是從畫卷中走下來的仙女一樣。

  這是沒有整容的年代,絕對是一等一的美人兒。

  然而,沈文忽然發現,這位美女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裡的那塊碎銀上......

  “餵,你們怎麼抬轎的,嚇著小姐,負責得起嗎?”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對不起,對不起,小的也不知那畜生怎麼突然發瘋。”

  驚馬跑後,跟著的丫環一邊訓斥轎夫,一邊問自家小姐有沒有事,而轎夫不敢分辯,只好低聲認錯。

  河下很繁華,但是街道大多是五尺左右寬的石板路,勉強能並走二輛馬車,來往有些擠擁,稍不注意,就會發生碰撞事件。

  “我沒事,青兒”轎子里傳出一個宛如黃鶯的聲音:“停轎。”

  轎夫們應了一聲,忙小心翼翼地把轎子放下,青兒連忙上前把轎裡小姐扶出來。

  沈文一看情形不對,拿著銀子轉身想跑,沒想到那少女早留意沈文的一舉一動,看到馬上說:“這位公子請留步。”

  不走才傻,現在就想靠這塊碎銀填飽肚子,沈文快步走開,可是剛走二步,還是裝作一臉糊塗裝地​​轉過頭說:“小姐,剛才是你叫我?”

  沒辦法,前面擋著一個五大三粗、一臉煞氣的轎夫,要是不轉頭,估計得吃拳頭。

  美女啊,看她的臉蛋就覺得驚為天人,現在看到她高挑的身材,更覺得眼前這位美女簡直是美艷不可方物。

  大明百姓的身高普通不高,沈文目測大約是163左右,而眼前這位美女,至少有168,比普通男子都高,而比沈文也是矮半個頭,站在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

  粉衣少女看得清楚,眼前這登徒子,眼晴盯著自己,嘴裡說著話,可是那捏著銀子的手,卻毫不猶豫把銀子揣進袖筒裡。

  可惡,這銀子是自己給姑母去文樓買灌湯包的錢。

  “公子,剛才轎夫受驚,小女子不小心遺失了一塊碎銀,不知公子有沒有看到。”粉裙少女笑顏如花、聲如黃鶯地說。

  聲美人更美,說話婉轉,笑臉如花,對男子有莫大的殺傷力,粉裙少女認為,只要不是鐵石心腸,都會選擇把銀子還給自己。

  可是他太低估沈文的臉皮,或者說,她沒想到人在飢餓時,食物對人的誘惑力有多大,沈文只是稍稍有些心軟,很快“道心”堅定地說:“沒看到。”

  再不弄到錢吃飯,估計自己要做第一個穿越餓死的人。

  美女和美食,在平時沈文肯定選擇美女,可是現在快要餓暈了,自然是把吃的放在前面,也就是先保往銀子。

  要是人餓死了,就是博得美女好感也沒用,再說現在自己這麼落魄,別人看中自己的機率....極低。

  粉裙的少女的俏臉抽了抽,輕咬著紅唇說:“公子,你袖筒裡的那塊銀子是小女子的,請你還給我吧。”

  不會吧,用得起丫環,坐得起轎子,還在乎這塊小小的碎銀?

  沈文有些無奈,眼睛轉了轉,很快就昂首挺胸,用出自認為最帥的笑容道:“小姐,冒昧問一句,小生帥不帥,嗯,或者說,我是不是風度翩翩、玉樹臨風。”

  一旁的青兒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來,粉裙少女讓沈文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自己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厚臉皮的人,不過在眾目睽睽之下,勉強說道:“公子儀表堂堂。”

  “這就行了”沈文一本正經地說:“你說,我這麼一個儀表堂堂的人,怎麼會貪你的銀子,小姐,你不是...沒睡醒吧。”

  粉裙少女一陣氣結,沒想到自己再一次低估了沈文臉皮的厚度,她還沒開口,那個一臉橫肉的轎子一手執著沈文的衣領,一臉兇猛地說:“大膽,你這潑皮,還敢拿我家小姐的銀子?”

  本想嚇一下沈文,讓他乖乖還回銀子,沒想到沈文突然殺豬似的叫了起來:“來人啊,來人啊,有人在光天化日下搶銀子。”

  本來圍著的人就多,沈文這一吼,一下子吸引了更多人,一名捕頭帶著的兩名捕走了過來,為首的捕頭一臉嚴肅地問道:“發生什麼事?”
mk2258 發表於 2016-9-15 18:02
   002 奴婢護主
  “錢捕頭”沈文認出來人是山陽縣的錢捕頭,一個箭步衝上去,搶先說:“你來得正好,我好端端的在街上走,這些人好生無禮,硬是說我拿了她們的銀子。”
  惡人先告狀,青兒氣得圓乎乎的小臉蛋都紅了,忍不住氣憤地說:“錢捕頭,你別聽他一面之詞,這人是個無賴,明明是他拿了我家小姐的銀子,還惡人先告狀。”

  沈文笑呵呵地說:“你家小姐的銀子?你們叫,它會應嗎?”

  “你...”青兒被沈文氣得有些抓狂,指著沈文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錢捕頭沒有理會二人,而是向那粉裙少女行了一個禮說:“林小姐,請問發生什麼事?”

  一個是丫環,一個是小百姓,沒什麼好聽的,現場能讓錢捕頭在乎的,只有眼前這位林若蘭,她是河下沈家沈二夫人的外甥女,說起河下沈家,整個淮安都知道是高中狀元沈坤家。

  沈坤在嘉靖二十年高中狀元,這是河下的第一個狀元,也是淮安的第一個狀元,是整個淮安的驕傲,整個地區的人對河下沈家極為推崇。

  這位沈二夫人並不是狀元沈坤的妻室,她是沈坤弟弟沈坊的正室沈崔氏,林若蘭是她妹妹的女兒,由於林若蘭的母親染病早逝,林家也家道中落,姐妹情深的沈崔氏就是把林若蘭接到沈家撫養。

  沈氏家大業大,而沈崔氏有二個兒子,沒有女兒,對這位外甥女格外寵愛。

  河下歸山陽縣管轄,人員變動要到官府報備,別人不知道,而作為捕頭的錢虎,對這些一清二楚。

  不管誰對誰錯,先表明態度很重要。

  林若蘭輕輕行了一個禮,柔聲地說:“回錢捕頭的話,剛才有馬受了驚,轎夫為了避馬晃動轎子,小女子不小心把一塊碎銀掉了出去,掀起窗簾時,正好看到這位公子手裡拿著銀子。”

  精明啊,沈文心裡暗自感嘆:這個林小姐沒有一口把話說死,但又把嫌疑指向自己,進可攻,退可守,一下子立於不敗之地。

  錢捕頭點點頭,對沈文拱拱手說:“這位公子,不知怎麼稱呼。”

  “回捕頭大人的話,我姓沈,單名一個文字。”

  “沈公子,林小姐的話,你也聽到,不知你有什麼要說的。”

  沈文點點頭說:“沒錯,剛才的確是驚了馬,但是,我並沒看到什麼銀子,更沒有撿到什麼銀子。”

  “說謊”青兒馬上跳出來說:“我親眼看到你把銀子放進袖筒裡的。”

  “你是林小姐的人,自然是替她說話。”沈文不慌不忙地說。

  錢捕頭有些為難地看著兩人,想了想,便派兩名手下去詢問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證人,可問了一圈,沒有找到有用的人證或物證。

  當時在場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驚馬上,誰會注意路邊的沈文幹什麼。

  這下錢捕頭有些鬱悶,換作普通人,早就捆人,回到縣衙再慢慢審問,不用時刻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又有好處拿,問題是林若蘭是沈府的人,沈府在整個淮安都非常有臉面,是不折不扣的地方大族,一個女子人家,要進衙門,說出去可不好聽。

  要是沈府的人以為自己行為不當,或不給沈府的人臉面,遞上一張名刺,捕頭這碗飯自己也就吃到了盡頭。

  這麼多百姓圍著,現在不僅僅要破案,還要讓圍觀的人心服口服,要不然自己也臉面無光。

  錢捕頭感到自己這是騎虎難下。

  只是猶豫了一下,錢捕頭對沈文拱拱手說:“沈公子,那塊銀子,能不能讓我看看?”

  事情就是因那塊銀子而起,還是先從它入手。

  “沒問題!”沈文很爽快地把還沒捂熱的銀子交了出去。

  “林小姐,你看,是這塊銀子嗎?”拿到銀子後,為了穩妥起見,錢捕頭還特意問過林若蘭。

  “應該沒錯。”

  錢捕頭點點頭,收好銀子,看了一下二人,然後開口說道:“請兩位說一下這塊碎銀,有什麼特徵。”

  既然是銀子的主人,自然對自己的銀子很了解。

  沈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女士優先。”

  林若蘭機警地說:“要是我說了,你跟著說,那怎麼辦?”

  “這樣吧”錢捕頭在一旁說道:“兩位把自己知道的都寫下來,到時一對照就知道了。”

  說完,吩咐手下到旁邊的字畫店借來筆紙,供二人寫。

  林若蘭拿到筆紙,很快就開始寫了,而沈文拿到筆紙後,並沒有寫,而是站在一旁發呆。

  不會寫啊。

  後世學的是簡體字,而大明寫的,是繁體字,一寫出來就得露出馬腳,到時還不知怎麼解釋。

  “沈公子,你怎麼不寫?”錢捕頭有些奇怪地問道。

  “這個,沒念過書,所以.....”沈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一會林小姐寫完,我再當眾說出來。”

  一旁的青兒聽​​到,有些不屑地說:“嘴上說得那麼花巧,連字都不會寫,原來是個草包。”

  林若蘭聞言,有些不悅地說:“青兒。”

  當眾嘲笑別人,這是很不禮貌的,再說這年頭不認字的人多了去,一不小心就會犯眾怒。

  “是,小姐。”青兒扁扁嘴,不過還是住了口。

  一小塊碎銀,不外乎是色澤、重量和形狀幾個方面,林若蘭很快就寫完,寫完後讓青兒交到錢捕頭手裡。

  錢捕頭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幾個絹秀的字:雪花銀,重約二兩,三角狀。

  “沈公子,現在你可以說了。”看完林若蘭的描述,錢捕頭轉頭對沈文說。

  沈文應了一聲好,然後一臉從容地說:“這塊銀子是雪花銀,表面淡黑色的斑點,被剪成三角形,重一兩九錢七分,嗯,這塊銀子是悅豐錢莊所鑄的銀兩剪開,所以有一角隱隱有悅字的左半角。”

  什麼?說得這麼詳細?

  錢捕頭有些吃驚,而林若蘭、青兒主僕則是大眼望小眼,眼裡全是迷惑,而一股不祥的預感也從兩人的心頭升起。

  林若蘭甚至有一種錯覺:那塊碎銀還真是沈文的。

  不對,不對,自己明明看到銀子飛出去,落在這姓沈的腳邊,也親眼看到他撿起揣進袖袋,奇怪,這個不要臉的傢伙,怎麼知道得比自己還要仔細?

  就在林若蘭疑惑的時候,一旁的錢捕頭已經拿出銀子檢查了。

  雪花銀,沒錯;

  銀子表面有不是明顯的淡黑點,確認;

  三角形,在一角有隱隱看“悅”的一角,也沒有異議;

  “水勇,去銀店借個秤來,嗯,順便叫一個會用秤的伙計來。”銀捕頭稍稍思索了一下,開口說道。

  “是,捕頭大人。”

  一名衙差應了一聲,便跑去借人借秤。

  壺嘴大街就有二間銀店,一會兒的功夫,就有一個伙計打扮的人,恭恭敬敬地向錢捕頭行禮。

  “不用多禮,稱一下這塊銀子有多重,越精細越好。”錢捕頭也懶得和這種小伙計寒暄,徑直提出自己的要求。

  “好咧,捕頭大人,我馬上就稱。”

  伙計用的,是一種類似天秤的稱,作得非常精巧,只見他小心翼翼地稱完,最後一臉肯定地說:“捕頭大人,這塊碎銀重一兩九錢七分。”

  話音一落,在場的人一起嘩然,不少人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林若蘭。

  這結果和沈文說的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位林小姐的證供就有待商榷,因為她寫好後,錢捕頭並沒有公開宣讀。

  銀子只有一塊,而搶它的人有二個,也就是說,這二個人中,有一個是騙子。

  林若蘭看到錢捕頭的神色,就感到有些不秒,聽到銀店伙計大聲公佈銀子的重量,整個人都糊塗了。

  碎銀就是碎銀,誰會留意有沒有斑點,有什麼暗記,又或精確到幾錢幾分,這是吃飽撐著嗎,問題是,眼前那個姓沈的傢伙,竟然說得分毫不差。

  這,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可是林若蘭顧不得想這些,因為錢捕頭的目光已經看過來,那目光,有些疑惑、有些不解,還有一些不知所措。

  一瞬間,林若蘭有一種想逃避卻又沒法逃避的無力感,那張動人的俏臉,一下子紅了。

  沈文看到林若蘭種尷尬的場境,嘴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笑容。

  前世是文物販子,早就練就一雙“火眼金晴”,那銀子一到手,就已經把它的色澤、形狀、重量還有標記弄清楚了,而沈文還有一項絕技,就是手秤,所謂手秤,就是不用重量器具,光是用人手就能稱出物體的重量。

  這緣於後世的一些遊戲,就猜重量,例如賣一頭牛,有些人為了好玩,就來猜有多重,只要買賣雙方都同意,不用秤就交易,帶有搏彩的成分,是賺是賠,全作憑一​​個人的眼力。

  沈文不是牛販子,當時收了不少金器銀器,對金銀研究了不少,無聊時還試著猜重量,沒想到在這方面還真有點天賦,只是練了三個月,可以說一掂一個準,那塊碎銀一到手,馬上就知有多重。

  沒想到以前無意練的小技能,在關健時刻發揮作用。

  這叫錢財是身外物,只能知識和技能才是最寶貴的財富。

  錢捕頭把目光投向林若蘭,沈文把目光投向林若蘭,圍觀的群眾也把目光投向林若蘭,一時間林若蘭感到一股莫名的屈辱感和無力感。

  明明自己是苦主,一下子劇情反轉,反而成了小人。

  就當林若蘭尷尬時,一旁的青兒突然跪下哭道:“小姐,我,我錯了。”
mk2258 發表於 2016-9-16 21:13
   003 我改還不行嗎
  林若蘭楞了一下,很快說道:“你哪裡錯了?”
  青兒在懷裡摸索一下,拿出一塊碎銀說:“小姐,你丟的銀子在這裡,都是小婢不好,一時起了貪念,所以...請小姐責罰。”

  精明啊。

  林若蘭還沒有開口,錢舖頭還沒有表態,沈文暗自感嘆:這個青兒機靈啊,眼看自家小姐陷入尷尬,主動出來背黑鍋。

  她是一個小婢女,別人怎麼處置也沒關係,反正有沈家撐腰,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而林若蘭是小姐,有身份有地位,要是把不好的名聲傳出去,不僅自己失禮,就是河下沈家,也會受到嘲笑。

  “青兒,你太讓我失望了。”林若蘭也是一個聰明的女生,很快就想清因果關係,聞言當場訓斥道:“差點就誤會了這位公子,現在臉面都讓你丟光,錢捕頭就是把你抓走,我也絕不替你求情。”

  錢捕頭面帶笑容地說:“青兒能主動承認錯誤,知錯能改,善莫大蔫,依我看來,她的本性並不壞,再說當中只是一個小誤會,沈公子也並無損失,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說完,扭頭盯著沈文說:“沈公子,你覺得呢?”

  林若蘭要真心處罰婢女,早就撇清關係,現在只是說青兒就是被抓走,她也不會求情,明顯是要偏袒自己人,錢捕頭見多識廣,早就變成人精了,哪能聽不出來?

  於是,他就做一個順水人情,暗暗威脅沈文識趣一點。

  沈家是什麼人,那是河下的名門望族,也是河下百姓的驕傲,錢捕頭自然要維護沈家,說不定沈家大老爺一高興,稍加提撥,那好處數之不盡。

  過龍江不敵地頭蛇,現在沈文算是“穿越蟲”,錢舖頭目光有些不善,再說好處也到手,也就不糾纏下去。

  “捕頭大人所言極是,只是一場誤會。”沈文點頭認同。

  錢捕頭暗暗鬆了一口氣,然後對圍觀的人說:“好了,一場誤會,散了,散了吧。”

  等人群散去後,錢舖頭對林若蘭拱拱說:“林小姐,錢某還有公務在身,那就先行告退。”

  “有勞捕頭大人,小女子回去,一定教訓這賤婢。”林若蘭連忙回禮。

  順便表表決心。

  錢捕頭沒有再說什麼,笑了笑,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小,小姐,我...”等錢舖頭走遠,青兒有些委屈地說。

  “好了,知你立了功,一會請你吃紅豆糕。”

  青兒左右張望一下,突然吃驚地說:“咦,那個小賊呢?”

  就在說話的功夫,哪裡還有沈文的身影。

  林若蘭氣得直跺腳:“不好,讓他給跑了。”

  “小姐,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找!”林若蘭斬釘截鐵地說:“我林若蘭從沒吃過這麼大的虧,說什麼也不能就這樣算了,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一想起沈文那狡黠的眼睛,特別是那種佯裝無辜的表情,林若蘭一想起就氣得直咬牙。

  表面柔順、氣質迷人的林若蘭,其實是一個外柔內剛、個性倔強的人,明明是沈文的錯,損失一塊碎銀不止,還被迫道歉。

  不可以原諒。

  青兒有些弱弱地說:“可是小姐,這事我們沒證據,就是打架,我們兩個弱女子,也不是他對手啊。”

  “像他這種混蛋,肯定還會做壞事騙人的,我們就暗中跟著他,一找到他犯事的證據,馬上就拉他去見官。”

  “我聽小姐的。”青兒抓緊小拳頭,一臉堅定地說。

  讓一個快要討飯的傢伙給欺負了,怎麼也要找回場子。

  河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光是街巷就有108條之多,為了找沈文,林若蘭連東西也不買了,坐著轎子,到處找沈文。

  邊走邊讓下人打聽,不到二刻鐘,林若蘭就在茶巷找到正在吃麵的沈文,不由冷哼一聲,就在沈文的對面坐下,不時冷眼相對。

  沈文餓了快一天,肚子都快餓扁了,正在大口吃麵,沒想到吃得正爽,被自己佔了便宜的主僕竟然找了上來,還死死地盯著自己。

  “那個,兩位姑娘,我們真是有緣分,又見面了。”沈文笑嘻嘻地說。

  “啐”青兒一臉不屑地啐了一口,冷笑地說:“鬼才跟你有緣分,我和小姐是來找小人的。”

  “小人?有嗎?”沈文佯裝不知左右看了看,看完,用筷子挑起一筷長長的麵條,呼溜地吸進嘴裡,故意大聲地說:“不知為什麼,今天的面特別好吃,兩位姑娘,要不要也來一碗?”

  一個人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早就無聊了,有兩個養眼的小妞送上門,正好挑逗一下,解解悶也不錯。

  那錢是自己的啊,不花自己錢吃的面,不好吃才怪。

  這是故意氣自己,林若蘭俏臉一紅,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一來,對沈文微微一笑,居然點點頭說:“是嗎,那好,小二,來兩碗嚐嚐。”

  自己越發怒,眼前這個小無賴就越高興,林若蘭很快就控制了情緒。

  末了還驕傲地仰起可愛的下巴。

  “好的,兩位姑娘,請。”林若蘭主僕剛坐下,店小二就在一旁候著,聞言馬上應道。

  少傾,二碗熱氣騰騰的麵條送上,林若蘭拿過青兒用茶水洗涮過的筷子,輕輕挑起幾根送進嘴裡,點點頭說:“是不錯。”

  說話的時候,還不忘給沈文拋一個白眼。

  沈文那臉抽了抽,想說什麼,不過最後還是什麼也不說,只是有些憤憤不平地低頭吃麵。

  尼妹,都是吃麵,林若蘭碗裡的面,至少比自己多三分之一,那肉片堆得像小山高,分量至少比沈文的多了一半。

  也不知是她長得漂亮,還是這些商人看在沈家的份上。

  沈文乾脆眼觀鼻,鼻觀心,三下五除二把麵吃掉,然後付錢走人。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看到沈文一離開,林若蘭也不吃了,馬上結帳,不近不遠地跟在沈文後面。

  沈文去到沽衣巷,林若蘭主僕跟到沽衣巷;

  沈文轉到花巷,林若蘭主僕跟到花巷;

  沈文跑回茶巷,林若蘭主僕又跟到茶巷;

  無論沈文去到哪裡,這美女主僕就跟到哪裡​​,有時突然跑掉,可是沒一會,林若蘭又會出現,就像一帖狗皮膏藥一樣,怎麼也甩不掉。

  人家可是這裡的地頭蛇。

  轉了一大圈,沈文累得不輕,坐在石板街一角,一邊喘氣一邊說:“這位小姐,你追著我幹嘛?”

  青兒冷笑地說:“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路是你的嗎?你叫它,它會應嗎?”

  這話是剛才沈文說的,沒想到被一個小婢女拿來反駁自己,有些無奈地說:“兩位小姐,你們看中我哪點,我改還不行嗎?”

  林若蘭聞言俏臉一寒,恨不得給這個登徒浪子一巴,然後轉身就走,可是林若蘭只是冷冷盯了沈文一眼,一臉倔強地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少臭美,我就是盯著你,免得你這種無恥之人再禍害河下的鄉親父老。”

  沈文讓林若蘭當從出了醜,差點毀了名節,林若蘭下決心要揭露沈文的真面目,說什麼也要報回一箭之仇​​。

  這個小賊騙了自己二兩銀子,盯著他,等他花完了,有自己盯著,看他還怎麼行騙。

  表面柔順的林若蘭,個性很要強,甚至到倔強的地步,當她認定一件事,不達目的不罷手。

  這小妞還真是倔,看來是和自己槓上了,沈文心中一樂,沒想到在河下碰到一個有趣的人,重要的是,還是個一等一的美女,正好,自己還真有點寂寞呢。

  沈文突然一臉正色地說:“林小姐,這是一個很不好的主意。”

  “怎麼,怕了?”林若蘭冷哼道。

  “怕啊,你跟得我越久,就會發現本公子越多的優點,到時你愛上我怎麼辦?”沈文有些為難地說:“我對你沒什麼感覺呢。”

  “你...你...”林若蘭氣得俏臉都紅了,一時間都不知說什麼。

  壞人見多了,就沒看過這麼沒臉沒皮的,什麼人啊,就一癩蛤蟆,還說什麼自己會看上他,簡直就是不知廉恥。

  林若蘭看著沈文人那洋洋自得的臉,還有那輕挑的目光,剛想發怒,突然升起一個念頭:這個無恥之人,肯定是故意氣走我,然後好去騙人,不行,不能讓他陰謀得逞,本小姐是什麼人,豈會讓上他的惡當,一定要找個機會拿回場子。

  得罪本姑娘,一定讓你知道“後悔”兩字怎麼寫,林若蘭心裡暗暗發誓。

  “笑,你使勁笑”林若蘭突然一臉平靜地說:“你這個小賊,在這裡沒親沒戚,也沒有工作,等你的銀子花完,連飯都吃不起的時候,看你還怎麼得意。”

  這妞情商夠高啊,沈文心裡一咯噔,本想氣走這條尾巴,沒想到這妞快要發怒了,又硬生生忍住,不是說女人的顏值和智商成反比嗎?不科學啊。

  “沒事,沒飯吃,就上你家吃,給你一個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機會,可以多點接近我這樣優秀的人。”沈文繼續貧道。

  “啐,想得美,像這這種登徒浪子敢上門,打斷你的狗腿。”青兒在一旁氣鼓鼓地說。

  沈文懶洋洋地說:“世事難料,說不定到時你們還笑著歡迎我呢。”

  “不可能”林若蘭斬釘截鐵地說:“這種事你想都不用想,永遠沒可能。”

  “要是真發生呢?”

  “你叫我做什麼都行。”林若蘭一臉堅決地說。
mk2258 發表於 2016-9-18 16:41

   004 風化案
  沈文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跟這種食飽就無所事事的有錢女真耗不起。

  當天林若蘭就跟到天黑,第二天、第三天還是像一個甩不掉的小尾巴,去到哪裡就跟到哪裡​​,就是她有事,也派那個青兒吊著,沈文什麼都乾不成,就是想打工,林若蘭也故意使壞。

  每天要吃、要住,錢越來越少,可是這主僕兩人還是不依不饒,弄得沈文很是頭痛。

  沈文頭痛,而林若蘭也不好過,主要是沈文太無恥了,跟在他後面,這傢伙一會大聲說被人相中,自己看不中,說什麼跟著纏著也不會改變主意,一會又大聲說什麼要自由不要女人,好像自己喜歡他,硬是纏著他不放,是女花痴一樣,幸好河下民風開放,沈家又是當地豪門大族,這才沒惹來太大麻煩。

  “娘子,不要跟了,我不回去。”

  “你這個潑婦,道歉也沒用,為夫休定你了。”

  為了甩開這兩小尾巴,沈文決定豁出去,一邊走,一邊大聲叫著,不時還回頭看看跟在後面的林若蘭和青兒,那是一臉戲謔。

  “不會吧,那對是小夫妻?”

  “那不是沈府的林小姐嗎,成親了?”

  “什麼,要休妻?”

  “這,這怎麼回事,沈府的林小姐,啥時成的親?”

  河下也就那麼一畝三分地,正所謂低頭不見抬頭見,沈文恬不知恥,跟在後面的林若蘭氣得俏臉發青,差點咬碎了銀牙,倒是青兒不斷跟人解釋,自家小姐還是待字閨中,和前面的“瘋子”沒關係云云。

  換作其它的女子,早就放棄了,偏偏林若蘭是一個倔脾氣,咬著牙,不依不饒跟在後面,沈文越是無賴,她就越是“咬”住不放。

  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林若蘭正跟著,沒想到沈文突然停下來,轉過身攔住自己,不由怒問道:“你幹什麼,為什麼攔著我,這路是你的?”

  “這路當然不是我的。”沈文側側身,一臉玩味地指著前面說:“前面是男茅房,林小姐,小生知道自己很優秀,你就再愛慕,也不能進男茅房偷窺我吧?”

  男茅房?

  林若蘭嚇了一跳,忙定眼一看,不由俏臉一紅,連忙退後幾步,因為前面真是男茅房,自己一邊跟一邊胡思亂想,一不留神就跟到這裡。

  都怪青兒那小妮子,說什麼肚子餓,跑到買吃的,害得自己出醜,差點釀成大錯。

  左右看一下,幸好沒人發現。

  看著林若蘭那俏臉紅粉緋緋,沈文哈哈一笑道:“不怪你不小心,只怪我太優秀,讓你情不自禁,哈哈,哈哈哈...”

  在林若蘭快要殺人目光的注視下,沈文笑著進了男茅房。

  “沈文,你這無恥小賊,我,我踩死你。”林若蘭氣得直跺腳。

  “小姐,怎麼啦?”這時青兒捧著一包點心,急匆匆地趕來,正好看到林若蘭氣急敗壞的一幕。

  林若蘭氣呼呼說了幾句,然後擰著青兒的耳朵說:“都怪你,也不快點回來,害本小姐出醜。”

  “小姐,小姐,疼,疼,饒命啊。”林若蘭剛捏著青兒的耳朵,還沒用力,青兒就裝模作樣地叫起痛來。

  “不行,我心情不好,你讓我出出氣。”

  這時一個中年婦人正好急匆匆進一旁女茅房,青兒眼珠子轉了轉,很快有了主意:“小姐,小姐,我有辦法將功贖罪了。”

  說完,不待林若蘭說話,青兒把嘴湊近林若蘭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這,這樣好嗎?會​​不會太狠了?”林若蘭有些猶豫地說。

  青兒咬著牙說:“那小賊太可狠了,不僅貪了我們的銀子,還讓我們都受辱,這種人,教訓他就是為民除害,小姐,你忘了剛才他是怎麼說的嗎,一口一個娘子的,實在太無恥了。”

  一想剛剛被沈文捉弄,林若蘭咬咬牙,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個狡猾的小賊,就是少受教訓,大不了,等教訓完,讓他知道厲害,再救他出來好了。

  古代的茅房實在太臭了,要不是被人跟著,沈文絕不介意在找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在天地之間解決,問題是後面一直吊著兩尾巴,只能捏著鼻子到這裡解決。

  出了茅房,這才長長吸一口氣。

  咦,不見那林家主僕,哈哈,太好了,跟了幾天,終於放棄,沈文不由心情大好。

  這是,雙喜臨門?

  剛想走,沈文突然眼前一亮,只見地面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是一塊小碎銀躺在一根布條上,也不知是哪個留下來。

  又有銀子撿。

  上次黑來的那塊碎銀越花越少,現在又是生財無門,平日點個肉菜都心疼,沈文看看左右沒人,一下子連腰帶和銀子都撿起來。

  古代人喜歡把錢藏在袖筒、腰帶這些地方,那銀子也不知是不是從腰帶掉出來,這個自然要檢查清楚。

  收好銀子後,沈文開始小心檢查起這腰帶,那腰帶有點像男子用的,不過又帶著花,沈文不管那麼多,反正地上撿到的,不拿白不拿。

  “啊,誰偷我腰帶?”就在沈文檢查的時候,突然聽到女茅房突然傳來一聲婦人的怒吼。

  這聲音,簡直像河東獅吼,把沈文也嚇得一哆嗦,什麼,腰帶?

  剛想把手裡的腰帶扔開,沒想到一個中年胖婦人衝出茅房,一看到沈文拿著那花腰帶,馬上雙眼圓瞪,大聲吼道:“好個斯文敗類,竟敢偷我衣服,來人,快來人啊。”

  什麼,這腰帶是這胖婦人的?

  沈文一驚,剛想扔掉跑開,來個死無對症,這時一旁突然閃出林若蘭主僕,青兒大聲叫道:“好啊,竟然進女茅房偷東西,來人啊,抓淫賊。”

  不好,有陷阱。

  一看到這林氏主僕這麼“及時”跳出來,沈文就感到大事不好,還沒來得及跑,就被中年婦人拉住,然後又有幾個男子聞訊衝過來捉住沈文。

  “誤會,誤會,這,這是我從門口撿到的。”沈文大聲分辯道。

  古代偷東西可是大罪,再說這不僅是偷,還涉及進女茅房偷,這可是有傷風化罪,真是坐實這罪,打板子都是輕的,說不定要坐牢流放。

  一旦有了案底,以後就更難混了。

  “哼,好笑”那婦人冷哼一聲:“老娘的腰帶自己會跑不成?看你這個小郎,長得可是好眉好貌,沒想到竟這般下流,送官,不能便宜你這小賊。”

  “好小子,竟敢在河下調戲婦女,送官。”

  沈文急得快出汗了,忙分辯道:“我,我沒有,這位大嬸,誤會,誤會....”

  “啪”的一聲,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巴打在沈文的腦袋上,大聲吼道:“少廢話,有什麼事,你和縣官大老爺說去,大夥走。”

  於是,沈文被幾個大漢強行扭送見官,回過頭,本想求林若蘭主僕作證,沒想到正看到青兒正在幸災樂禍地笑,平日一臉溫柔的林若蘭,竟然偷偷對自己做了個鬼臉。

  沈文一臉沮喪,終於明白先賢說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至理名言啊。

  山陽縣文風鼎盛、經濟繁榮,百姓安居樂業,很少有作姦犯科的事,偶爾有爭執,也有甲長、族長這些人物內部消化,正所謂家醜不外揚,官吏也樂得清閒。

  教化之功,這是山陽縣令朱遠山最引以為豪的事,就在朱縣令沾沾自喜時,突然爆出一件偷竊案和風化案。

  聽完原告趙吳氏的申訴後,這讓有心追求完美的朱縣令悖然大怒。

  “啪”的一聲,朱縣令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堂下所跪何人?”

  被迫跪倒在地的沈文無奈地說:“回大老爺的話,小人姓沈,單名一個文字。”

  沈文行禮時彬彬有禮,朱縣令話語也就稍稍柔和了一點:“籍貫何處?家中還有何人?”

  如果這事在五天前問沈文,肯定不能作答,好在沈文知道身份的重要性,早就想了一個不錯的身份,聞言恭恭敬敬地應道:“草民原籍淞江府華亭縣白沙鄉松山村,因倭寇犯境,全村被屠,無奈之下,流落至此,還望大老爺明察。”

  倭寇是大明一害,最近幾年越鬧越兇,他們趁著黑夜乘船而來,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沈文聽說松山村全村被屠,就是縣衙也被膽大包天的倭寇放火,庫房都被燒了,而手裡那本前世收來的舊族譜,記的正有是沈氏松山的一個支脈,靈機一動,籍貫就有了。

  大明朝可沒後世那麼強的信息系統,一燒掉就查無對證。

  就是留底也沒用,要知道,大明朝的黑戶一直不少。

  聽到趙文“悲慘的遭遇”,朱縣令態度也和藹了二分:“沈文,趙吳氏狀告你,在她上茅房時偷了她的腰帶,可有此事?”

  趙吳氏是河下一個寡婦,又矮又肥,一臉橫肉,而沈文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不經意間,朱縣令內心稍稍偏向沈文。

  這不怪朱縣令,實則上,明朝是一個看臉的朝代,官員生得俊俏、一身正氣,升官也會快一些,而生得不好的人,就是科舉考得優秀,也難做官,這是洪武時期的遺風。

  “縣官大老爺,冤枉啊”沈文馬上求饒道:“草民就是在茅房門前撿到一腰帶,好奇拿起來一看,沒想到這位大嬸就衝出來,告我偷她腰帶,大老爺,冤枉啊。”

  “只是在地上撿到腰帶?”朱縣令追問道。

  沈文一口咬定:“草民句句屬實,並無虛言。”

  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拒絕從嚴,回家過年,這可後世的至理名言,再說沈文還真沒進女茅房偷看和拿腰帶。

  不是品格高,而是這個趙吳氏,一身粗布,一看就是沒錢的人,全身肥肉橫生,倒貼也沒興趣。

  這時師爺在朱縣令耳邊說了幾句,朱縣令點點頭,然後一拍驚堂木:“傳證人青兒。”

  青兒?

  沈文一聽,臉色一變:不好,這對主僕要對自己下黑手了。
mk2258 發表於 2016-9-18 16:41
   005 善變的縣令
  青兒行完禮,面對朱縣令的詢問,當眾指證道:“大人,婢女並沒看到這位公子進女茅房偷東西。”
  咦,這個青兒,要放過自己?

  沈文心裡一驚,有點不敢相信看著青兒,這妞轉性子了?

  對沈府的人,朱縣令顯得特別有耐性,聞言和顏悅色地問道:“哦,青兒姑娘,那你看到什麼?”

  青兒扭頭看看正用懇求目光看著自己的沈文,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然後指著沈文說:“回大老爺的話,婢女看到這位公子從腰帶上拿走一塊碎銀。”

  趙吳氏一聽,眼前一亮,馬上大聲說:“對,對,大老爺,我那腰帶藏有銀子,肯定是這小賊偷的。”

  朱縣令一聽,馬上質問沈文道:“沈文,青兒所言是否屬實。”

  剛才沈文只說撿到腰帶,並沒有說有銀子,朱縣令最恨就是那些不老實的人,聲音也變得嚴厲起來。

  “回大人的話,青兒姑娘說得對,但又說得不對。”

  “此話何解?”

  沈文不慌不忙地說:“草民出恭,出茅房後整理一下腰帶,不小心弄丟了懷裡的碎銀,也就是彎腰撿自己的碎銀時,無意中發現那條腰帶,一時好奇,於是就一併撿起來,青兒姑娘應是看到草民撿銀子,但並沒有看到草民掉銀子。”

  好狡滑的小賊!

  不僅青兒大吃一驚,就是人群中的林若蘭也目瞪口呆,剛才聽到他承認撿銀子,還以為他服軟,沒想到他以退為進,光明正大把那銀子據為己有。

  總不能說那銀子是青兒放的吧,想到又一塊銀子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再一次讓那小賊佔了便宜,林若蘭心裡一萬個不高興。

  這叫什麼,千方百計去算計別人,沒想到讓別人輕易化解,偷雞不到蝕把米,虧大了。

  “來人,把他身上的東西都搜上來。”朱縣令一拍驚堂木,作出了一個決定。

  只要是慣犯,總有一些蛛絲馬跡,現在審問已經陷入一個死胡同,只能再在其它地方下找突破口,像有的小偷,身上就會有一些作案工具,或者有來不及轉移的贓物。

  根本論不到沈文反對,縣令大人一聲令下,馬上有衙役上前搜身,於是沈文身上的碎銀、銀豆子、銅錢、一隻吃剩一半的肉包子還有那本跟著​​穿越的族譜,全放在一個托盤,呈到朱縣令的案前。

  這個沈文,真是窮,這是朱縣令的第一印象,碎銀加銅錢還不夠一兩,更別說有扳指、玉佩這類東西,可以說是身無長物,撥弄了一下銀子和銅錢,朱縣令的目光落在那本族譜上。

  沈氏族譜?

  朱縣令隨意打開一看,先是有些慢不經心,慢慢地,縣令大人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當他翻完,臉上隱隱有興奮之色,隨手拿起驚堂木,正想拍下去,突然想到什麼,出人意料輕輕放下,乾咳一聲,開口問道:“沈文,這本書是何物?”

  天啊,那話音再次變柔和,隱隱還有幾分平易近人。

  沈文也嚇了一跳,這個肥乎乎的縣令,不會是會變臉的吧,一會一變?

  “回...回大老爺的話”沈文硬著頭皮說:“是小人的族譜,因為這是家族的根,所以不敢丟,也不敢忘,時刻放在身上。”

  沒有合法的身份,有可能被打入奴籍,剛巧這族譜就是淞江府白沙鄉松山村的,多年混江湖的經驗,沈文自然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啪”的一聲,朱縣令一拍案板,不過這不是用驚堂木,而是用自己肥厚的肉手,就是拍紅了也渾然不覺:“好一個不敢丟,好一個不敢忘,這才是為人子孫應盡的責任。”

  堂下的沈文都有點迷糊了,這,這算怎麼回事,這縣官太情緒化了吧,一會嚴一會鬆,突然又在擊案感嘆,這是在表演還是在審案?

  令沈文吃驚的更在後頭,朱縣令突然一拍驚堂木,大聲說道:“本案錯綜複雜,還要需要多點時間整理,暫且休堂,容後再審,退堂。”

  縣官大老爺就是縣衙的天,一聲退堂,趙風就被衙役押了下去,好在,不是退到牢房,而是一間簡陋的房間,由於不是犯人,門沒鎖著,只是沒經得同意,不能隨意進出。

  “小,小姐,這怎麼辦?”青兒找到林若蘭,有些不知所措。

  林若蘭也弄不明白怎麼回事,只好小聲說:“我也不清楚,估計這朱縣令有什麼事,也許犯困吧,不管他,反正這小賊跑不掉,我們等著就是。”

  “犯困?我好像看到他滿臉紅光呀。”青兒有些疑惑地說。

  不僅林若蘭不解,就是山陽縣衙的師爺溫仁,也感到有些想不明白,一回到後堂馬上小心問道:“東家,為何審到一半就放棄,其實這案不難審,小人看了那腰帶並無開孔,藏不了銀子,所以.....”

  縣令領的是俸祿,而師爺領的,是縣令發的工錢,所以說師爺稱縣令為東家,全心替縣令出謀劃策,溫師爺不明白,其實就是一件簡單的小案,朱縣令為什麼要押後。

  “哈哈哈,本官昨晚發夢,踏上青雲,沒想到今日就應驗,師爺,本官時來運轉也。”朱縣令高興地手舞足蹈地說。

  “學生不明,還請東翁請教。”

  朱縣令在溫師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溫師爺越聽眼睛越亮,最後一臉興奮地說:“恭喜東翁,賀喜東翁,想必這次沈府,不會再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沈府最大的倚仗就是沈坤,嘉靖二十年的狀元,雖說多年沒得升遷,可是天下人都知道,那是他高風亮節,不向權貴屈服,甚至拒絕權臣嚴嵩的拉攏,在民間聲望極高,再說沈坤那是翰林院修撰,身邊的都高官達人,有他引荐一下,飛黃騰達、升官發財指日可待。

  朝野還有一種說法,沈坤多年不升遷,得罪了嚴嵩也不被下放,特別是在嘉靖二十三年的大考中,捲入作弊案,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罷官流放,沒想到最後無罪釋放,還官恢原職,很多人猜想那是朝廷在磨練他,在合適的時候再委以重任。

  朱縣令想抱沈家這棵大樹,別的不說,和沈家這些地方大族搞好關係,也方便他開展政務。

  一直苦於沒有門路的朱縣令,做夢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案件竟然提供了一塊不錯的敲門磚,簡直就是的意外之喜。

  “這事本官親自去?不,有點媚俗了,派普通的衙役去,又顯得不夠誠意”朱縣令興奮地背著手,在大堂內轉了幾圈,然後開口道:“茲事體大,師爺,看來得勞煩你去一趟了。”

  “學生原為東家效力!”

mk2258 發表於 2016-9-22 22:47
  006 河下沈氏
  沈文坐在房間,有些無聊地看著屋頂。
  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二個小女子給坑了,一坑就坑到縣衙,真是陰溝裡翻了船,那個林小姐是沈府的人,就是捕頭看到也畢恭畢敬,真要對付自己,也就是一句話事。

  不明智啊,孔大聖人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現在不是養,還是得罪,現在想想,衝動就是魔鬼,自己得了銀子不跑,拼命損人家,真是腦子進了水。

  一直留在河下的原因很簡單,這里安定繁華,風景優美,想好好遊玩一下,還有一個原因是,這里人好相處,也打點了關係,沒人再查戶籍的問題,再換另一處,也沒錢打點,說不定被人抓走去做苦役,所以就一動不如一靜。

  沈文咬牙切齒地想道:有機會出去,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小娘皮。

  “沈公子,大老爺要見你,走吧。”正在思索間,一個衙役走進來,開口說道。

  縣令大人要見自己?

  沈文楞了一下,不過還是很快起身,乖乖跟在衙役後面。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過聽這衙役的語氣,還客著二分客氣,也沒對自己動手動腳,要是風向不對,估計這些油滑凶狠的胥吏,早就對自己動手了,突然間,沈文腦中一個激靈:難道是那本族譜的原因?

  山陽縣衙不大,還沒等沈文想明白怎麼回事,衙役已帶他進到一間偏廳,那衙役回復命令道:“禀大老爺,沈文帶到。”

  朱縣令點點頭:“好,你先退下。”

  “小的見過大人。”沈文沒法,只好再次向朱縣令行禮。

  “沈公子,這裡不是公堂,不必多禮,起來吧。”朱縣令和顏悅地說。

  “謝大人。”

  等沈文起來後,這才發現,除了朱縣令,廂房內還不少人,地位最高的,應是一位白色蒼蒼、雍容華貴的老婦人,老婦人的身邊有四個丫環伺候,在老婦人的身邊,還有一個富態的中年男子,身穿一套白色的襴衫,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朱縣令看了沈文一眼,小聲吩咐道:“上面這位,是於老安人,一會老安人問你話,要老實作答,明白沒有?”

  老安人?這是有品階的朝廷命婦啊,沈文想不明白就是一件小小的案件,竟然驚動一位命婦,想歸想,嘴裡還是連忙答應。

  “老安人,伯禮兄,朱某還有事,就先失陪了。”交待完,朱縣令很有禮貌地和堂上坐著的老婦人告別。

  老婦人輕輕點點頭,算是回應,而那富態的中年男子,則是拱手謝道:“大人慢行。”

  朱縣令走出偏廳,還順便給掩上了門,這讓沈文看到有些驚訝:這老安人很牛啊,都說縣官不如現管,堂堂縣令大人,他們明顯不放在眼內。

  等朱縣令走後,老太太向富態胖子點點頭,那個叫伯禮兄的人走到沈文面,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姓沈,單名一個文字。”

  “令尊是?”

  沈文知道,令尊就是自家老子,為了自己小命,早就把族譜上的資料記熟,聞言馬上說:“亡父沈念河。”

  “聽說你是淞江府人,為何流落至此?”

  “倭寇犯境,全村被殺,亡父死前說河下多族人,讓我到這裡看看,所以就在這裡落腳。”

  富態胖子點點頭,從衣袖裡拿出一本書籍,輕輕遞在沈文面前,臉色又和謁了幾分,柔聲地說:“小兄弟,你看看這本族譜是不是你的?”

  自己收的那本族譜封面有一團墨,沈文一看就認出來,吃驚地說:“這,這不是被衙差搜去的族譜嗎,怎麼到你這裡?”

  這本舊族譜可以說提沈文的“身份證”,以後弄個正規身份就靠它了,沈文看到,當場大吃一驚,被朱縣令搜去去證物的族譜,怎麼落到這胖子手上?

  富態胖子還沒有說話,那老太太一臉激動地說:“果然是我沈氏的子侄,真是可憐的孩子。”

  沈氏的子侄?自家人?

  這是什麼意思?

  看到沈文一臉迷糊的樣子,富態胖子輕輕拍了拍沈文的肩膀說:“小兄弟,介紹一下,本人姓沈,單名一個坊字,家父沈煒,祖父叫沈蕙,曾祖父叫沈澄,這下明白了吧?”

  等一等,沈坊?這是河下狀元沈坤的弟弟嗎?

  華夏有百家姓,很多人都有一個相同的興趣,就是以同姓名人為傲,沈文也不例外,喜歡看看沈姓名人的故事,其中最佩服就是揮筆能治國安邦、上馬能殺敵的狀元沈坤,知道他有個弟弟叫沈坊。

  對了,沈坊就是字伯禮,剛才朱縣令就是叫他伯禮兄。

  眼前這個富態胖子,就是歷史人物沈坤的弟弟沈坊?對了,現在沈坤的母親於氏還在,要是沒猜錯,眼前這位老太太就是狀元之母,於老安人。

  沈文突然一個激令,對了,自己那本族譜的第一代就是沈澄,第二代就是沈松、沈惠,然後對沈惠那一支沒有記錄,只是記沈松那一脈,記名爺爺是沈雄,記名老子叫沈念河,然後就到自己。

  要真是這樣,那自己和狀元沈坤就是本家,論起輩份,沈坊算是自己堂叔。

  明白了,難怪朱縣令看到這本族譜後,行為這麼奇怪,而於老安人和沈坊出現在這裡,原來他們都認為自己是沈家的子弟。

  沈文心中一動,一瞬間不知多少念頭在腦中打轉,最後佯裝吃驚地說:“你,你們是祖伯夫沈蕙的後人?這位是於老安人?”

  於老太太吃驚地說:“你認身老身?”

  “沒,就是聽亡父說過,說祖伯父一脈發跡,中了狀元光耀門楣,而於老安人樂善好施,是沈氏一族的驕傲,只是聽說,一直沒有拜會。”想明白其中原由後,沈文決定抱緊這棵大樹。

  正愁著沒地方安身,沒想到一本破族譜,竟然讓自己混個沈氏子弟的身份,簡直喜從天降,在一個等級林立的大明朝,自然是大樹底下的好乘涼。

  沈坊已經確認沈文是沈氏一族的子侄,有些吃驚地說:“阿文,聽朱大人說,你來河下有些日子,好像過得也不是很好,你明知我們的身份,為什麼沒有前來投靠?”

  “這,這個....”

  沈文在心裡編著理由,於老太太以為他有難言之隱,關切地說:“是啊,我沈府在河下還算薄有名氣,要打聽並不難,你這孩子為什麼要在外面挨苦,不找我們呢?”

  “亡父教導說,人不可有傲氣,但不能沒有傲骨,做事不求聞達天下,但求問心無愧,不要隨便麻煩他人,再說隔得有些遠,又多年沒有來往,貿然上門,只怕有些不便,我就是想到完成亡父遺願,到曾祖的靈牌前磕個頭,不敢有別的想法。”

  做古董二販子,為了賺點錢,那是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只是轉眼間,沈文就給自己想了一個萬金油般的理由。

  不僅要說得動情,還要彰顯自己的風骨。

  “糊塗”於老太太突然大聲喝道:“有什麼不便,一筆寫不出二個沈字,還沒出三代呢,哪裡疏了?要是自家子侄不認不聞,不相互扶持,死後有什麼面目見列祖列宗。”

  古人最看重就是家族、宗親,他們認為,只有親人抱成一團,一起努力,才能使家族興旺,只有團結,才能使家族繁衍生息、代代相傳,一個人無論多大成就、做多大的官,如果不認宗親,那會被認為人品低下,被社會唾棄。

  於老太太是一個守舊的人,一聽到朱縣令說有一個人有可能是沈氏遠房子侄時立即上心,當她看到那本族譜時,二話不說,帶著兒子沈坊,馬上到縣衙查看。

  只要老太太還有一口氣,就不允許看到宗親不相認的事發生。

  看到沈文低著頭,以為自己嚇到他了,於是繼續勸說道:“老身剛入沈家不久,就听長輩說過這事的,當年祖叔父喜歡一個下九流的戲子,曾祖不同意他娶進門,祖叔父一氣之下帶著戲子私奔,直到曾祖死也沒見過,曾祖去世前說,是自己的固執令兒子離家出走,還說他內心並不記恨他,叮囑有機會找回兄弟,壯大沈家,老爺去世時,也留有這樣的遺訓,天見我憐,今日終於找到了。”

  於老太太說完,那昏濁的雙眼還流出了眼淚,幾個侍女連忙去勸,沈坊也在一旁耐心的勸道。

  原來當中還有這樣的故事,難怪這麼激動。

  本以為這是一本破書,差點想扔掉呢,沒想到還引出一段這樣的故事。

  這下可真是撿到寶了。

  沈文心里大喜,可嘴裡沒忘安慰於老太太說:“老太太說得極是,是晚輩做得不對。”

  於老太太點點頭說:“剛才你那話說得很好,人不可有傲氣,但不能沒有傲骨,這才像我沈氏的子弟。”

  “謝老太太誇獎。”

  “小文”於老太太突然一臉正色地說:“你有傲骨,不代表可以胡作非為,現在有人告你有傷風化,還有偷竊罪,你老實跟我這老太婆說,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沈氏可是河下的名門大族,自出了狀元沈坤,老太太就很重視沈家的名聲,看到沈文惹了官司,馬上要問清楚。

  這種事打死都不能認,沈文心裡暗暗對自己說。

mk2258 發表於 2016-9-22 22:50
     007 和稀泥的藝術
  沈文斬釘截鐵地說:“絕對沒有,男子漢大丈夫,尚不食嗟來之食,哪能做這種下作之事,這一點我可以死去雙親的名譽起誓。”
  這次是被那個姓林的小妮子設計,趙風還真沒偷。

  再說自己是來自前世,這所謂的父母是哪個都不知道,怕什麼。

  “好”於老安人一拍案面,高興地說:“有骨氣,老身相信你,小文,你放心,只要你是清白,我河下沈氏就會替你撐腰,絕不許別人誣陷我沈氏子弟。”

  身為沈氏子弟,明明可以到沈府投靠,可是眼前這個流落在外的沈文,寧可自己吃苦,睡大街也沒貿然上門求救,於老太太對沈文也另眼相看。

  朝中有人好辦事,有沈坤這個狀元在,老太太那是底氣十足。

  沈文知道,自己抱上了這棵大樹,心中大喜,連忙感謝。

  又說了幾句,這時沈府的下人進來禀報,大意是朱縣令問老太太和沈坊問完話沒有,暗示準備開審,於老太太又叮囑了幾句,然後把沈文和那本作為證物的族譜交回給衙差。

  再次回到公堂,一番必要的禮儀後,沈文明顯感到待遇提高了,那朱縣令不僅讓自己站著說話,就是目光也柔和了很多。

  “啪”一聲,朱縣令用力拍了一下驚堂木,大聲喝道:“趙吳氏,本官再問你一次,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如實招來,本官提醒你,根據大明律例,要是你誣告他人,就要誣告反坐,明白嗎?”

  “威武!”站在兩旁的衙役,一邊叫一邊用手中殺威棍敲地,公堂上頓時充斥著一種肅殺之氣。

  這是衙門的一種恫嚇手段,那驚堂木一拍,衙差一吼,普通百姓早就嚇得雙腿發軟,沒有反抗之心,到時一審問就一五一十地招了。

  趙吳氏被朱縣令一嚇,當場就嚇得臉色發白,跪著的雙腿都在打著顫抖,再讓衙役一吼,差點沒嚇癱,連忙磕頭道:“大老爺開恩啊,都是民婦吃了豬油蒙了心,看到銀子就想要,其實...其實我也不知腰帶什麼時候不見的,也沒見過這位公子進女茅房偷看。”

  看到銀子想要,再說看到沈文是外地人,就想欺生,沒想到縣官大老爺說誣陷要反坐,這可把趙吳氏嚇壞了,那一塊小碎銀根本沒多少,要是為這塊小碎銀進牢房或流放,那就太不值了。

  “所言屬實?”

  “賤婦人不敢欺騙大老爺。”趙吳氏連忙磕頭道。

  朱縣令看看那些圍觀聽審的百姓議論紛紛,知道要人口服心服,還得有證據,聞言又是一拍驚堂木,一臉嚴肅地說:“算你還知悔改,不然本官絕不輕饒。”

  說完,示意衙役拿下著那根腰帶,向圍觀的百姓展示一圈,這才一臉嚴肅地說:“趙吳氏剛才說,她把碎銀放在腰帶裡,本官檢查過,這根腰帶並沒有暗袋,也沒開孔,要是綁在身上,還有可能放銀子,可是一旦解下,絕不可能放銀子,從這裡就可以還沈文一個清白。”

  圍觀的百姓齊聲感嘆一聲,這時跪在地上的趙吳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趴在地上不敢起來,林若蘭看看青兒,意思是問青兒為什麼做事這般不仔細,青兒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便低頭不語。

  這不是她笨,主要是要陷害一個人,做這種事讓她有一種心慌意亂的感覺,第一次做這種事,當時非常緊張,緊張到根本沒想那麼多,連腰帶能不能藏銀子都沒想。

  沈文可不理那麼多,聞言馬上行禮道:“大老爺真是明察秋毫、青天再世,這是小人之福,山陽縣鄉親父老之福,更是朝廷之福。”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到沈文這樣一說,朱縣令心中大喜,聞言笑著說:“做官一任自然要造福一方,身為山陽縣的父母官,本官的原則是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

  “好,大老爺說得好。”

  “大老爺真是明察秋毫。”

  “朱青天,青天大老爺啊。”

  圍觀的人齊聲叫好,這讓朱縣令更是臉上有光。

  “肅靜”朱縣令再一次拍響驚堂木,等眾人靜下來後,有些疑惑地說:“現在可以判定沈公子清白的,問題是,趙吳氏的腰帶,為何出現在門口?”

  案件要完結,還要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才讓人心服口服。

  朱縣令做官多年,可以說經驗豐富,一件案子不僅要破,還要破得漂亮,讓人心服口服,這樣才能漲聲望,也不授人口實,把沈文摘了出來,前因後果也得跟圍觀的百姓交待清楚。

  趙吳氏哪裡知道怎麼回事,戰戰兢兢跪在哪裡,根本不知說些什麼。

  作為縣爺聘來的師爺,自然要為東家排憂解難,看到趙吳氏沒接話,場面有些冷場,溫師爺乾咳一聲,提點道:“趙吳氏,案發時,有沒有覺得什麼異樣?例如有沒人進去?自己放錯了地方?又或刮風什麼的。”

  古代沒現在那麼多高科技的偵察手段,不過古代人也沒那麼高的犯案智商,衙役幹活也很得力,朱縣令在給沈府傳消息時,也派得得力衙役去調查,綜合所有的證據,讓朱縣令措手不及的是,這很有可能是沈府那位林小姐的惡作劇。

  二人幾天前交惡,不甘心的林小姐跟著為難了沈文幾天,中間也有鬥氣和磨擦,偏偏目擊者又是林小姐的婢女青兒,時間和動機都有,一審就知。

  這事偏偏審不下去,主要是事不大,一旦處理不好,就要和沈府交惡,外來的縣令鐵打的士紳,得罪了士紳階層,以後做什麼都縮手縮腳,別說撈油水,就是撈個好評都難。

  現在看來,這事算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都是沈府的家事,朱縣令和溫師爺商量過,決定就把這事和稀泥一樣和掉,算是賺個人情。

  為了達到目的,師爺就有意識“引導”趙吳氏。

  經師爺一提醒,趙吳氏馬上醒悟過來,連忙說:“回大老爺的話,我,我上茅房時,吹了好大的一陣風,而我的腰帶掛門上,應該是...不,肯定是那風吹出去,吹到門前的。”

  朱縣令語氣柔了不少,驚堂木也不拍了,開口問道:“趙吳氏,事情真是這樣嗎?”

  “是,是,是,賤婦不敢欺騙大老爺。”

  朱縣令轉過頭,問一旁的沈文道:“沈公子,你當時可有察覺有風?”

  沈文哪裡不知朱縣令是在替自己開脫,聞言馬上說:“有風,吹得那門都晃動。”

  “好了”朱縣令一拍驚堂木,大聲說道:“事情已經很明白,風吹褲帶,沈公子無意中掉落銀兩,一併拾起,趙吳氏見財起異心,從而導致惹出一場官非。”

  “現本官審決如下,沈文拿婦人腰帶,於禮不合,念在不知情,那塊碎銀罰沒,用作慈幼院開銷,沈文無罪釋放;趙吳氏誣告他人,念在她知錯就改,責令他向沈文賠禮道歉,再打十板以警效尤。”

  朱縣令審完,開口問道:“沈文、趙吳氏,你等可服?”

  “大老爺明察秋毫,小人口服心服。”沈文馬上應道。

  慈幼院就是後世的孤兒院,收養一些無父無母的孤兒,到手的錢被拿去充公,沈文沒有半點意見,一來這是善事,二來能順利脫身,已經很滿足了。

  趙吳氏也連忙表示認罪。

  對她來說,不用罰銀、不用進牢房,這已經很不錯了。

  沒收碎銀,當眾打了板子,朱縣令又訓示了幾句,然後宣布退堂。

  沈文走出縣衙時,沒想到林若蘭和青兒這對主僕還在,而那林若蘭有些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也不知是不甘、還是打什麼主意。

  “哼,天沒眼,讓你這種小人逍遙法外。”青兒有些不忿地說。

  沈文佯裝沒聽見,笑著走過去,笑嘻嘻地說:“林小姐,你在這裡等我,是不是看到我沉冤得雪,特地留下,請我吃飯慶祝吧?這多不好意思。”

  林若蘭看到沈文惹上官司,偷竊算小,要是惹上風化案,後果很嚴的,心裡本來還一些內疚,沒想到沈文還是那樣輕浮,聞言俏臉一寒,冷冷地說: “做夢,本小姐絕不和你這種恬不知恥的人吃飯,更不想和你這種無賴有來往。”

  這小妞沒看到於老太太和沈府二老爺沈坊?

  林若蘭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本以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想找自己和解,不過看她這反應,好像一無所知的樣子,對了,朱縣令做順水人情的事,肯定是暗中進行,來的時候走後門,這主僕二人一心在前衙等結果,所以沒看到。

  “世事無絕對”沈文笑著說:“說不定,到時你笑著請我吃飯呢。”

  “不用想,絕無可能。”

  沈文追問道:“要是有呢?”

  林若蘭驕傲得像個小孔雀,斬釘截鐵地說:“還是那句話,任憑你處置。”

  剛剛說完,林若蘭就看到沈府的大管家沈福向這邊走過來,以為是來找自己,忙行禮道:“福伯,你怎麼來了,是姑母找我嗎?”

  奇怪,要是姑母找自己,派個丫環來就行,怎麼把大管家都派來?

  “原來是表小姐”沈福這才注意到林若蘭,連忙行禮道:“回表小姐的話,小人不是找表小姐,而是奉老太太之命,特邀沈公子到府上一聚。”

  林若蘭一下子楞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地說:“什麼?請他?福伯,你沒有搞錯吧?”

  福伯一臉肯定地說:“沒錯,小人奉老太太之命,請沈文沈公子到府上一聚。”

  說完,扭頭對沈文說:“沈公子,馬車就在前面,請。”

  沈文對林若蘭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對沈福說了一聲請,然後在林若蘭主僕一臉難以置信後目光中,揚長而去。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6-9-22 22:58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9-22 22:51
      008 初入沈府
  河下其實並不大,沈文坐上馬車沒一刻鐘,馬車就停了下來,管家沈福對沈文說,沈府到了。
  沈府位於竹巷西梅家巷口,這一點不用問沈福,沈文前世參觀過幾次狀元故居,華夏最喜歡這種情懷,不過,沈文下馬車後,還是感覺到和前世參觀的有些不同。

  前世修復的,多了一份奢華和浮躁,而現在看到的,則多了一份恬靜和沈淀。

  一下馬車,首先看到的,是一面氣派的影壁。

  影壁,也稱照壁,古稱蕭牆,是漢族傳統建築中用於遮擋視線的牆壁。

  古代人們認為自己的住宅中,不斷有鬼來訪。如果是自己祖宗的魂魄回家是被允許的,但是如果是孤魂野鬼溜進宅子,就要給自己帶來災禍。當然,影壁也有其功能上的作用,那就是遮擋住外人的視線,即使大門敞開,外人也看不到宅內。

  影壁還可以烘托氣氛,增加住宅氣勢。

  沈府前的影壁,大約寬二丈高一丈,上面呈椽形狀,壁牆上用石頭雕了一個大大的福字,然後是一些吉祥的花紋,看起來氣派又大方。

  看那手工,估計做這影壁都要不少銀子。

  “沈公子,這邊請。”沈福笑著說。

  沈文退後一步說:“不敢,沈管家,你先請。”

  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個窮小子,沈家這棵大樹,還不知能不能抱上,就是能混進沈府,自己只是遠房的弟子,地位肯定沒這位大管家高,沈文這個時候可不敢翹尾巴。

  沈福看到沈文堅持不肯走在前面,心裡暗暗讚賞,也不再推搪,帶著沈文從側門走進去。

  正門是有重要客人或有光宗耀祖的時候才開,沈文也不敢奢望沈府給自己開正門。

  沈府是典型的江淮民居結構,坐北朝南,南向北依次分為大門﹑前廳﹑中廳,後院樓閣,前後共有四進,宅居院落基本為扁狹長形,中廳與後院之間有院牆隔開,沈文知道,沈家雖說出了狀元沈坤,但沈家原是軍籍,由經商起家,大明官員的俸祿是出了名的低,但沈府明顯不指望沈坤那點俸祿。

  進了沈府,就像走進一座江南式園林,門窗都是用上乘的木料,上面還雕著很多精美的木雕,家具什物,樣樣不缺,就是管家丫環,穿著也很考究,看得出沈府的底蘊很深。

  其實從影壁就可以看出沈府的不凡。

  按沈府的規劃,從側進去,就是大門、前廳,中廳,然後到後院附屬樓,不出意外來說,沈福應帶自己去中廳見主人,可是進了門後,這位大管家在東耳房的小門一帶,直接帶到泛著湖光的後院,穿過挽波亭,徑直往島亭走去。

  典型的園林風格,院裡有湖,湖上有島,裡面設有各式的亭樓軒閣,用橋樑和走廊聯在一起,以假山、奇花異草、珍稀古樹點綴裝飾,給人一種曲徑通幽、恬靜淡遠的感覺。

  這才是大明上流人物的生活,不僅奢華,還很有品味。

  經過西廂時,沈文通過西廂的圓拱門,看到沈府女眷所住的小姐樓,那是二層高的樓亭,前後樓房有迴廊相通,形成環狀內院,人們俗稱“走馬樓”,樓上樓下的樑枋﹑格扇﹑室內門罩等都有精美的木雕,只有很親近的人才能進去,沒有意外,父親和兄弟都不輕易踏足,外人更是絕對不能靠近。

  有錢人就是會享受,住的地方,有湖有亭有樓有閣,有管家丫環家丁護院,可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沿著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向前走,看著景色如畫的美景,聽著微風指過樹梢沙沙聲,聞著空中瀰漫的花香,一時間有種陶醉的感覺。

  在大管家沈福的帶領下,沈文穿過橋亭,最後走到亭島。

  於老安人和沈家二老爺沈坊,就坐在亭島上的涼亭內,亭內的石桌擺了不少零食,老安人坐在上首,而沈坊坐在下首的位置陪著母親說話,旁邊還坐著幾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小男生,看他們的穿著打扮,應是沈氏一族的男丁。

  這明顯是為了接見沈文而設的一個小聚會。

  當沈文走近時,有的人目光中現出好奇之色,有人冷漠,有人滿不在乎,也有人露出不屑的目光,這些人的態度可以忽略,沈文的注意力放在於老安人和沈坊這二位正主上。

  自己的命運,就取決於老安人和沈坊的態度。

  於老安人的目光很慈祥,而沈坊的態度有點隨意,突然間,沈文的目光一滯:一個丫環抱著一個布包站在於老安人的後面,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己。

  那個布包,不會是打發自己的吧?

  古代人三妻四妾,兒女一大群,庶出的都得不到重視,更何況自己這​​個隔了幾代的,感情也就更淡,河下沈氏是大族,不知多少沈氏子侄,這次接見自己,要是運氣好,給自己在外面分一間屋,再安排一個差事,要是運氣不好,說不定拿幾兩銀子、二套衣服就把自己打發。

  好不容易碰上抱大腿的機會,可不能這樣放過。

  眼看越走走近,沈文開始焦急起來,無意中看到亭島對面的平遠山堂時,突然腦中一個激靈,一個絕妙的主意湧上心頭。

  看到沈文到了,於老太太瞇著眼,心裡暗暗讚嘆:好俊俏的哥兒。

  沈文相貌還過得去,劍眉星目,雙眼烔炯有神,身高比普通大明百姓不止高出一個頭,顯得鶴立雞群,整個人散著著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是那種走在人群裡也能一眼看出來的那種,一眼看去就給人好感,再加上失散多年沈氏子侄的光環,老太太對沈文很滿意。

  就當老太太準備和這位失散多年的沈氏子侄說話時,沒想到沈文突然站住,雙眼定定看著老太太,眼神有些呆滯,神色有些激動,慢慢地,沈文的眼眶都有些紅了。

  “這孩子,看到親人,也不至激動成這樣”老太太高興地說:“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乖,不要哭。”

  老太太以為沈文是太久沒有看到親人,現在找到親人,激動之下真情流露,心想這孩子倒是重情。

  沈坊也笑著說:“小侄,不要想那麼多,以後你就是河下沈氏一脈的其中一份子。”

  就當所有人以為沈文會感謝老太太和沈二爺時,沒想到沈文卻搖搖頭說:“老太太,沈二叔,我不是見到你們想哭,不知為什麼,我好像感到前面那個方向,好像有人對我說話,說什麼孩子你終於回來,不知為什麼,心裡有一種很難受的感覺。”

  不會吧,雖說太陽快下山了,可現在還是白天,光天化日之下說這話,這是嚇人還是白日說夢話?

  這個沈文看起來精明啊,不是腦子有問題吧?

  在場的人議論紛紛,紛紛用不解或不屑地目光看著沈文,沈坊聽了,有些吃驚地看了沈文一眼,於老太太更是一下子站了起來,焦急地問道:“文哥兒,你說有人對你說話,是哪個方向?”

  沈文沒有說話,佯裝有些害怕地指了指亭島對面的平遠山堂。

  “先祖顯靈啦”於老太太聞言,眼圈突然泛紅,有些激動地叫了起來。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6-9-22 22:58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6-9-22 22:53
     009 先祖顯靈
  河下沈氏是地方大族,但沈氏並不是土生長的河下人,祖籍是蘇州崑山,由於職務的變動,最後定居河下,很多人不知道,河下沈氏其實出身軍戶。
  大明朝重文輕武,文人地位高,武者地位低,很多軍人子弟棄武從文,考取功名。

  很多後人認為軍籍相當於賤籍,不能考功名,其實那是錯誤的想法,有明一代,軍戶出身的子弟很多獲得功名,像李東陽、萬安、高拱、張居正、劉珝、翟鑾等人,他們都是軍戶子弟,憑自己的努力考取功名,​​進朝入閣,成為軍戶子弟的傑出代表。

  沈氏的老祖宗沈澄,有顆考取科舉的心,最大願望是沈家能出一位光耀門楣的讀書人,他本人不僅努力讀書,還鼓勵後代追求功名,從沈澄開始,沈家一代代努力,由於條件有限,一直沒有成功,直至到了沈煒這一代,祖墳冒起了青煙。

  一直落魄的沈家,交上了好運,沈煒得到了一個販運青鹽的肥差,收入大增,可以為兒子提供好的讀書條件,而沈家也出了一個聰明好學的沈坤,一舉在嘉靖二十年考了狀元。

  這些都是往事,先祖沈澄太想後代能出一個讀書人,死前留下遺言,把他的骨灰埋在後輩讀書的地方,所以,沈氏祖先的靈位都是供奉在後院的殿春樓,唯獨這位吩咐找回出走兒子和要聽後輩讀書的老祖,就偷偷供奉在沈氏子弟讀書的平遠山堂,這件事知道的人不超過五個。

  沈文突然入神,然後指著亭島對面的平遠山堂,說聽到先祖的呼喚,於老太太能不激動嗎?

  先祖顯靈啊。

  很多外人都知沈家先祖供奉的位置,要是沈文說殿春軒有感應,信不信還得二說,可是他一來就指著外人不可能知道的平遠山堂,說得到感應,那十有八九是真的。

  找回失散在外的沈氏子侄,完成先祖的遺願,就是哪一天死了,在九泉之下看到先祖,也可以交待了。

  此刻在於老太太和沈坊心中,認定沈文是沈家失散在外的子侄,再沒有任何懷疑。

  不僅沒有懷疑,心裡已經想著怎麼妥善安排沈文,畢竟是在祖宗都“點了名”的,沈氏子侄那麼多,就沒聽說哪個能讓祖宗顯靈。

  沈文經老太太一提醒,馬上恭恭敬敬地跪下,面色一暗,眼圈一紅,有些失聲地喊道:“沈氏的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兒孫...回來看你了。”

  恭敬的動作、肅穆的神態、還有略帶哽咽的聲音,入戲有點深啊,就是沈文自己都快被感動。

  沒辦法,實力不夠,演技來湊,為了抱緊沈家這棵大樹,沈文也豁出去了。

  可惜實在擠不出兩滴眼淚,要不然更加完美。

  以後還得多練習才行。

  沈文知道這個秘辛,是前世參觀河下狀元故居時聽導遊說的,大致是政府修聳狀元府時,無意中在平遠山堂挖出一壇遺骸還有一塊用作記事的石碑,說的就是這件事,當時那導遊還用風水的角度說起這件事,說是祖先庇佑,聽得津津有味的沈文就記下了這件事。

  感到有可能被隨意打發,靈機一動,又在族譜的基礎上,多加了一個籌碼。

  “先祖啊,沈氏失散在外的子侄回來了,您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老太太一邊說,一邊向平遠山堂的位置跪下。

  先祖都顯靈了,敢不行禮嗎?

  老太太一跪下,沈坊不敢怠慢,馬上挨著老娘跪下。

  兩位正主都跪下了,沈家的子侄、管家、下人也紛紛跟著跪下,學著老太太和沈坊的樣子,向平遠山堂的方向磕頭,一下子島亭就跪下了一大片。

  雖說他們大部分都不清楚怎麼回事。

  “娘,起來吧。”行完禮,沈坊忙把老娘扶起來。

  老太太站起來,看看跪了一地的人,點點頭說:“好了,都起來吧,文哥兒,你也起來。”

  沈文連忙謝過,和眾人一起站起來。

  還不錯,就剛才的表演,這位重情的於老安人不僅語氣更柔和了,還笑著要沈文坐在她的身邊。

  “文哥兒,這是文樓的湯包,你在衙門折騰了一天也餓了吧,來,先墊著肚子,晚飯還有小半個時辰呢。”老太太親自用象牙筷子挾了一個,放在沈文前面的碟子上,滿眼都是慈愛。

  不錯,照這樣說,晚飯有著落。

  沈文連忙謝道:“謝老安人。”

  “還叫老安人?”老太太一臉不高興地說:“你現在不是外人,論輩份,你得叫我大母。”

  大母相當於祖母,古代男人能娶三妻四妾,不同的身份,稱呼也有分別,如說正室就叫大祖母,二房叫二祖母,要是身份是妾,那叫妾祖母,大母是一個比較通俗的說法,叫輩份大、地位高的女子大多不會錯。

  “大母”沈文從善如流,馬上恭恭敬敬地叫道。

  華夏有幾千年的燦爛文化,是禮儀之邦,就像家裡的老婆,不同的場合有多種稱呼:夫人、內子、愛人、孩子他娘、賤內、拙荊等等,沈文對這些沒什麼研究,讓叫什麼就叫什麼,反正就是一個稱呼,像哥兒就的稱呼在宋朝用得比較多,可到了明朝,有些老人還是喜歡叫家裡的晚輩做哥兒。

  你老人家高興就好。

  “哎”老太太高興地應了一聲,然後開口說:“這一聲大母,不會讓你白叫,大母得送你一份見面禮。”

  站在老太太身後抱包的侍女早就等著了,聽到老太太說話,馬上把手裡的包輕輕放在沈文面前:“文少爺,這是老夫人給你的見面禮。”

  原來這包裝的是見面禮,剛才還以為是打發自己走的包裹呢。

  “這,這....”沈文有些為難地說:“大母,晚輩一時沒有準備,所以...”

  “不用了,你回來認祖歸根,這就是最好的禮物,收下吧。”老太太高興地說。

  “長者賜,不敢辭,謝謝大母。”

  還不錯,識書識禮,​​老太太扭頭對沈坊說:“老二,你這個做叔叔的,對侄子可不能小氣。”

  老娘都開口了,沈坊哪裡敢推辭,在身上摸索一下,最後解下腰間的玉佩放到沈文的手裡:“還沒來得及準備,這個小玩意拿下去玩吧。”

  說是小玩意,一到手就感到很溫潤,觸肉生曖,這可是極品的羊脂玉,上面雕著一個栩栩如生的觀音,設計巧妙、刀工精湛,看得出是出自名家之手。

  這玉佩放在外面,少說也要過百兩,可是沈坊眼都不眨就送了,沈府的二老爺就是不一樣,撥根毛都比自己的腰還粗。

  “謝二叔。”沈文雙手接過,連忙謝道。

  一進門,就先收二份大禮,老太太送的是什麼還不知道,光是沈坊的見面禮就價值過百兩,沈文心中暗喜,這大腿是抱對了。

  送完見面禮,然後就開始介紹家族成員給沈文認識。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6-9-22 22:5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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