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神禪 作者:梅菲斯托大人(連載中)

 
arty2008 2016-9-22 20:00:06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4 487950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3 22:00
第50章 持戟而立,一目退敵

  蘇子語是第一次騎馬,但不是第一次用戰戟。

  洪通的內宅之中,兵器眾多,他在洪氏武館來往多次,也請教過一些兵器的用法,其中就有戟法,不過丈八方天畫戟,就算是武館裡面也沒有,也真虧得會所不惜重金,蒐羅打造出來這些兇器,哪怕沒有開鋒,也讓他見獵心喜、一眼看中。

  拳法兵器,在古代都是殺人伎倆,武將多有涉獵,道理相通,只是能用得好的不多。比如洪拳一脈,就有包括棍法、雙刀、青龍刀在內的許多套路,更別提五郎八卦棍本身就是戰場槍法修改得來。

  這方天畫戟的重量和長度,配合他精氣爆發的法門,在馬背上衝刺用來剛剛合適,一個衝殺來回,蘇子語還覺得有些不過癮,只可惜畢竟不是真的在戰場上,沒辦法全部施展得開。

  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戰馬衝刺,不過瞬息之間,勝負已分,田遠橋更是被掃飛下馬。等到蘇子語打馬迴轉,兩個身穿黑色衣服的保鏢才來得及飛奔躍入場中,腳步一閃數米,動如脫兔,速度快得驚人,顯然都是練家子。

  「田總!」

  其中一個攙扶起倒在地上的田遠橋,只見他已經是神色委頓、臉色蒼白,口角邊猶有血跡。

  「小子大膽!」

  另外一個保鏢步伐突入,如狼似虎、面色凶戾,直撲放緩坐騎的蘇子語而來,顯然第一反應就是要為主子報仇。

  然而沒等他靠到近前,卻見騎在棗紅馬背上的蘇子語忽地挽動方天畫戟,單手斜提在身側,隱隱作勢待發,凌厲目光直視而來!

  氣勢這種東西,說起來好像看不見摸不著,但卻是真實存在的。

  蘇子語剛剛結束一輪衝殺,先掃田遠橋,後平假馬陣,正是氣勢節節升騰的時候,這個架勢擺開,哪怕只是停在原地,也有凌厲殺氣排山倒海而來,讓人根本不敢靠近。

  練武之人,向來血氣旺盛,行事作風果決,但拳法到了深處,對無形氣機的感應也極之微妙。

  這衝上前來的保鏢眼看蘇子語持戟策馬矗立前方,腦中不由自主就閃過剛才如晴天霹靂般的衝殺一幕,彷彿感覺下一刻就要被斬殺當場,膽氣不知不覺已經洩了大半,竟然被一個眼神看得身形停滯,呆在原地,不敢上前,臉色紅白不定,尷尬無比。

  「陳虎,回來!」

  後面的田遠橋甩開攙著自己的保鏢,一聲喝斥,總算是給了他一個下台階,狠狠瞪了蘇子語一眼轉身回走,只是心裡到底有幾分兇狠幾分慶幸,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雙方畢竟只是比試,眾目睽睽之下,蘇子語不可能真下殺手,再加上田遠橋功夫不錯、身體強健,底子夠紮實,又有明光鎧的防護,剛才被掃飛落馬只是看起來厲害,其實受傷並不重。

  不過短短剎那交鋒,已經足夠田遠橋知道自己和蘇子語的差距,方天畫戟他也試過,勢大力沉的凶兵,用起來也要笨重許多,能夠被舞得勢如閃電,這其中的力量實在太可怕了!

  此人不可力敵!

  田遠橋知道哪怕加上兩個保鏢,現在也奈何不了蘇子語,所以只是遠遠站著冷笑一聲:「蘇子語,你不錯!」

  話一說完,這位馬術冠軍、豪門貴子隨手解下變形的明光鎧,竟然連愛馬爪黃飛電都不顧,帶著保鏢直接離去。

  這樣的行事手段,堪稱果決。

  蘇子語凝視對方離開的背影,過了片刻也轉身下馬,牽著棗紅馬慢慢走向場邊。

  站在圍欄外的鄭國興和舒寧欣喜無比迎上來,才驚駭察覺這匹精心飼養的駿馬已經全身大汗淋漓,口鼻之間喘著粗氣,呼哧作響焦躁不安,分明已經脫力了!

  片刻之前還好好的,前後不過一個衝鋒,居然把這頭大馬跑成這樣,可見蘇子語重戟衝殺的狂暴之處。

  不用馬場經理支使,幾個馬工已經樂顛顛跑過來從蘇子語手裡牽過棗紅馬,至於那柄方天畫戟,則要兩三個人才能扛得動,而且還齜牙咧嘴,讓見到的人更加驚駭蘇子語的恐怖,人的身體裡怎麼會有如此可怕的力量,能把這種兇器舞動如風!

  馬場裡這些人現在看蘇子語的眼神就像看天神一樣,充滿恭敬畏懼,雖然不太清楚他的身份,但剛才持戟衝鋒已經徹底征服了他們。

  這種氣勢本事,放在古代也是萬中無一的猛將。

  蘇子語伸出手掌輕輕撫摸棗紅馬汗濕的脖頸,安撫著這位「戰友」,心裡略有些遺憾,還是差了些。

  無怪乎古代講究猛將配名駒。

  所謂人中呂布,馬中赤兔!

  呂溫侯作為三國第一猛將,重盔重戟,衝鋒起來何等威勢,普通的馬根本承受不住,也只有赤兔這種名傳千古的一等一名馬,才能配得上呂布這樣的一等一猛將。

  蘇子語剛才一輪衝殺,除了直接掃飛的田遠橋,其他都是輕飄飄不知反抗的假馬假人,衝擊的力量還沒完全發揮出來,就已經把棗紅馬137累成這樣,換成馬廄裡其他的馬,只會更加不堪。

  「這是一匹好馬。」蘇子語拍拍馬背,誇讚了一聲。

  棗紅馬好像聽懂了他的誇獎,也輕嘶回應,跟著馴馬師回去了。

  「也只有蘇先生這樣的大英雄,才能選中好馬,佩服佩服!」

  馬場經理臉上都快笑開了花,如果不是蘇子語選中了棗紅馬,他們恐怕還未必知道這匹不起眼的大馬有這種潛力。

  剛才的馬戰雖然眨眼就結束,但全場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這一幕,棗紅馬的身價顯然即將飛漲,估計會所股東做夢都要笑醒,他那份功勞自然也少不了。

  「你喜歡這匹馬?買下來怎麼樣?」

  舒寧站在旁邊,用亮晶晶地眼神看看他。

  蘇子語這驚天之舉,無疑讓她也跟著大大揚眉吐氣一番,堪稱意外驚喜,這匹馬哪怕身價暴漲,她也捨得出這個錢。

  「不用了,跟著我也無用武之地,還是讓牠到賽場上去展現身手吧。」蘇子語啞然失笑,搖頭拒絶。

  如果不是田遠橋步步相逼,他也不會參與什麼馬戰,畢竟時代不同,這樣的機會恐怕很難再有了。

  「我看這個田遠橋行事果斷,不是容易對付的人,你以後要多加小心了。」

  他又忽然想到先前一幕,於是提醒道。

  「田遠橋為人傲氣、手段狠辣,我來之前就有心理準備了。倒是你,算是被我連累了。」

  舒寧帶著幾分歉意道,這一出意外,等於間接也把蘇子語拉進了是非,著實非她所願。

  「不必擔心。」蘇子語臉色如常,吐出四個字。

  在他看來,明槍暗箭、是非恩怨,都是煉心的材料而已,何懼之有?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3 22:30
第51章 詭異的自殺

  顏面盡失的田遠橋毫無半點停留心思,在保鏢陳虎兩人的拱衛下大步而出,直奔會所之外,門口水池廊門之前已經停好了一輛加長雙R豪車。

  田遠橋躬身而入直接坐下,不等陳虎關上車門,面上肌肉已經扭曲臉色猙獰,如魔似鬼,一張大口牙齒咬到咯吱作響,可見心裡憤恨到了極致。

  對陣之中,被一戟掃落馬下,雖然震傷了內臟,但他畢竟有明光鎧護身,再加上功夫不俗,筋骨皮肉早就練得強橫無比,吐出一口淤血,已經大大減輕傷害,並沒有看起來嚴重。

  與這點小傷比起來,更讓田遠橋不能接受的,卻是生平難得吃了一個如此大虧!

  他家世顯赫,含著金鑰匙出世,本就少有人敢得罪,又有練功的天賦,尋常人根本不是對手,從來只有自己盛氣凌人、橫行霸道,哪有人能忤逆打傷自己的份!

  更別說像今天這樣眾目睽睽之下被打成滾地葫蘆,還在無數人的注視下臉面丟盡,估計今天之內就要傳遍市內的上流圈。

  想到這裡,田遠橋簡直內心火燒火燎,目光森厲,直欲噬人。

  「田總……」

  陳虎和另外一個保鏢坐在旁邊,面面相覷,哪怕熟知田遠橋性情的他們也沒見過這副樣子,心中畏懼,卻又不得不想方設法勸慰。

  誰知道剛一開口,就見田遠橋脊背猛然挺直,筋骨爆震好似弓弦乍裂,一隻大手自上而下拍落在車廂內奢華座椅前儲存美酒的小型冰櫃上,青黑筋絡根根凸起若爬蟲滿佈手背,五指狠狠一抓,已經把放在座位前的冰箱外殼捏到深深凹陷進去,甚至露出裡面的電子線路和支架,一陣火花噼啪亂閃。

  「蘇子語!我要你死!」

  這話入耳,兩人立刻噤若寒蟬,再不敢說半句話,原本想好的措辭也硬生生吞進肚子裡,生怕遷怒到自己身上來。

  足足過了幾分鐘,呼吸沉重的田遠橋才平復心情,雖然臉色依舊難看,卻重新恢復了冷靜。

  陳虎看他好像怒氣消散不少,嚥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出聲問:「這個蘇子語不好對付,是不是要……」

  「不必!」田遠橋好像知道他想要說什麼,直接打斷,陰沉著臉轉動眼珠思考片刻,又繼續說道:「那邊更重要,先解決正事。」

  他自己的功夫也頗為精深,甚至保鏢陳虎都不是對手,面對蘇子語卻是直接慘敗,當然知道不是那麼容易對付。

  「就讓他先多蹦躂幾天,等大事完成,再來慢慢炮製。到時候,一定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田遠橋語氣森寒,幽幽一笑。

  ************************************

   這邊田遠橋謀劃心思,那邊舒寧卻忙著周旋應付各路名流。

  蘇子語手持方天畫戟、策馬衝鋒的威風實在太引人注目,不過片刻功夫,已經收到七八張各處遞來的字條,既有想要結識的豪富,又有許多名門貴婦和千金小姐,實在讓他有些不勝其擾,等到晚宴結束,也就提前離開了。

  剩下的合縱連橫、經營關係,足夠舒寧耗費大把時間了,一時恐怕也顧不上自己。

  只是剛回到家裡,卻又接到陳冬的電話,顧明達約他明天中午吃飯表示感謝。

  那天晚上在酒吧出手救了他一把,顧明達就說過要專程感謝,果然履行了諾言。只不過聽陳冬轉述的語氣,事情好像還有些後續。

  掛斷電話之後,蘇子語心裡隱隱有幾分猜測。


  翌日準時赴約。

  喜福會位於隱秘的永福路,一個本地人都不大知曉的位置,這棟建造於上世紀初的小洋樓是典型的歐式建築風格,名紳官邸、外國領事館、私人會所,幾近變遷的時代賦予其濃郁滄桑感,各式知名或不知名的藤蔓寄生植物爬滿高牆,試圖徹底將其與世隔絶。

  會所內部陳設無一不考究,玳瑁殻鑲拼而成的檯燈,深藍色絲絨牆布,深紅色手工縫製的孔雀毛簾幔,就連牆上用作點綴的圓鏡,都是維多利亞時期義大利原產。

  在這種地方吃飯,吃的更多是情懷,菜式本身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顧明達是真的專程設宴,除了邀請陳冬和蘇子語兩人,包房中只有幾位秀美女郎,身穿職業套裝,個個巧笑嫣然、妙語連珠,樣貌儀態俱佳,又分毫不顯輕浮,都是一等一的妙人。哪怕全桌只有主客三人,卻壓根不見半分冷場。

  這糖衣砲彈可謂攻勢不凡,下足了本錢,蘇子語不由暗呼厲害。

  所謂宴無好宴,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顧明達大費周章,恐怕不只是感謝這麼簡單。

  是人都有軟肋,而陳冬的軟肋顯然就是見了美女走不動路,進門就直了眼,只顧同身旁女郎聊得火熱,直到蘇子語再三瞪他才反應過來,望著滿桌佳餚美酒臉色發苦:「顧哥,都是自己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否則這飯小弟我吃不踏實。」

  顧明達聞言做個手勢,幾位女郎立刻輕言致歉、乖巧離席,出去時還不忘將門合攏。

  包房內只剩下三人,這位豪富才嘆了口氣道:「我顧明達生平自負灑脫,從不迷信鬼神之說,最近卻著實遇到了一些蹊蹺,所以想找兩位兄弟參謀參謀。」

  他嘴裡說找兩人參謀,眼睛看得卻是對面蘇子語,也不待兩人插話,自顧自說了下去:「上禮拜吊頂射燈塌下來的時候,全賴蘇老弟出手救我一命,牢記在心。不過雖然我僥倖沒事,但還是砸到了幾個客人,其中有個侍應生現在還躺在ICU(重症監護室)昏迷不醒。」

  蘇子語和陳冬兩人默默聽著,意外發生的時候他們都在場,對於受傷的情況也一清二楚。

  「不是我誇口,店裡無論規模設施都是超一流,絶對是花費了天文數字打造,不像有的酒吧什麼巴洛克風格吊燈那樣浮誇,整個天花板全都是一體式電動控制的射燈,按說不至於這樣輕易脫落。」

  顧明達說到這裡拿起煙盒示意,見兩人擺手才自己掏出一根遞到嘴邊,點煙的手居然有些發抖,兩三次才點燃,深吸了一口氣,望著氤氳升騰的煙霧悵然道:「兩個禮拜前,店裡新裝的一個DJ台莫名其妙側翻,好在旁邊的行政主管躲得快,才撿回一條命,只是左手被撞骨折了。」

  「會不會是有人動了手腳?」陳冬早就覺得事情不簡單,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插話。

  顧明達搖了搖頭:「如果單單是這樣,我也只以為是競爭對手搞鬼。蹊蹺的還在後面,前天早上,一個叫珠珠的女侍應生下班後突然跑到員工宿舍樓頂,跳下去自殺了。」

  他扭頭朝向兩人,臉上露出苦笑:「這個珠珠年紀不大,平時算得上活潑開朗,居然無緣無故自殺,偏偏和她關係親近的人都異口同聲,沒人知道為什麼,事前也毫無徵兆。你們說,奇怪不奇怪?」

  偌大的包房裡只有他們三人,顧明達說話的語調低沉,聽得陳冬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顧哥的意思是?」蘇子語若有所思。

  「珠珠是回到宿舍之後突然發瘋一樣跑上了天台,當時親眼看到的有好幾個員工,可以確定自殺無疑。其實第一次出事之後,我究竟吩咐下邊人提高警惕,不過意外還是接連發生,特別是珠珠自殺……現在店裡真是人心惶惶,我也有點心神不寧。」顧明達一口氣說了下去,臉色激動起來,緊緊盯著蘇子語。「所以我就在想,難道世上真有什麼風水氣運,又或者靈異鬼神的說道?莫非這是撞邪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3 23:00
第52章 一事二主,鬼馬烏龍

   「原來是這樣,不過可能顧哥你找錯人了,對於靈異鬼怪之說,我也並不太懂。」蘇子語面對顧明達的直視表情平靜。

  對方說的這些,實在有些含糊,很有可能不過是競爭對手搞的鬼,酒吧夜店本身就是龍蛇混雜的地方,他並不願意貿然摻和進去。

  顧明達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的陳冬,臉色有些陰晴不定,沉吟片刻似乎才下定決心:「昨天下午,副總蔡豐從家裡出來,車開到高架橋上的時候,突然打開車門滾了下去,當時後座只有他一個人,司機根本來不及反應……屍體到現在都沒拼完整……」

  陳冬嘴巴大張,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旋即又重新合上,緩緩轉頭和蘇子語對望一眼,同時感覺脊背發涼,短短半個月不到,這麼多人死傷,又全都和Boom酒吧有關,實在很難再用巧合去解釋。

  「不怕你們笑話,老子現在走起路來都提心吊膽,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掉個東西下來……」顧明達自嘲一笑,臉上布滿落寞不安,雖然沒把接下來的話說完,但蘇子語兩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陳冬現在早沒了剛開始的輕鬆寫意,咬牙道:「這事情聽起來真他媽有點邪性,不過找我們也沒用啊!顧哥,以你跟警局的關係,派人查案更靠譜點吧。」

  實際上,顧明達也是病急亂投醫,這種詭異莫測的事情,他是半點辦法沒有,反倒是蘇子語那天的表現實在讓人印象深刻,這樣的猛人拉在身邊,多少有點安慰,眼下只能攀著這根救命稻草,強自鎮定道:「警局那邊我當然聯繫了,但是現在人命關天,我知道蘇兄弟你絶對不是一般人,不能見死不救吧?!只要事情解決,我不會讓你白辛苦,五百萬辛苦費,事後還有重謝!」

  好傢伙,一張口就是百萬巨資!

  只可惜他這番豪闊算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陳冬本身就是不缺錢的主,蘇子語對於錢財也遠沒有多看重,特別是他已經進入欲界定的境界,安逸享樂、橫流物慾,都是不過是磨煉心性的材料而已。

  其實換做平時,顧明達也絶不會用這麼俗氣的方法,實在是被逼得急了。

  不過兩人都是一時沉吟沒有拒絶,陳冬與顧明達相交莫逆、平日得他照顧不少,對方求的又是蘇子語,他當然不方便越俎代庖出聲拒絶,蘇子語卻是被那一句人命關天打動了。

  他細細打量顧明達一眼,只見這瀟灑漢子幾天不見,氣色已經大不如前,眼窩微微凹陷,內裡血絲滿布,連黑眼圈都熬出來了,神情頗為憔悴,不由得心中一動:「顧哥這兩天是不是睡得不太好?」

  顧明達一拍桌子,心煩氣躁道:「可能是壓力有點大,不光失眠,還有些心慌氣短,成日疑神疑鬼、心神不安,晚上又老是做些稀奇古怪的噩夢。」

  這句話不是隨口亂問的,前幾天蘇子語就注意到顧明達有些氣息浮亂,不過並沒放在心上,畢竟他生活作息顛倒,精神不好也難免,但今天再看氣色居然又差了不少,完全不像一個注重鍛鍊的壯年人。

  結合他說的那些怪事,就有些不同尋常了。如果不是巧合的話,這些事情之間的聯繫會是什麼?

  蘇子語深吸一口氣,表情嚴肅無比:「我沒辦法保證什麼,但是如果顧哥不介意的話,我就陪你去酒吧看看。」

  顧明達大喜:「事不宜遲,現在就走!」

  這位平素瀟灑硬朗的富豪,這一刻竟然如此急不可耐,可見人對於說不清道不明的事物,總是底氣不太足的。

  現在反倒是陳冬有些不安了,當即怪叫一聲:「顧哥,飯總得吃完吧,皇帝還不差餓兵呢!」

  顧明達尷尬一笑,連忙又點著一根香煙,眼巴巴看著兩人吃完,頓時催促出發,甚至連接送車輛都安排好了。

  陳冬和蘇子語倒是沒坐他的車,而是自己開車跟在後面。

  Boom酒吧所在的位置本身就是最繁華的城區,原本是一處體育場,隨著城市的不断發展,新的更大、設施更齊全的體育場建立起來,這裡也就被棄用,逐漸成為餐廳和娛樂場所的聚集地。

  到酒吧門口下車的時候,顧明達像是想起什麼,突然走到兩人面前壓低聲音:「公司最近連續出事,員工難免人心惶惶,所以蔡副總的事情只有幾個大股東知道,對外沒有傳揚,希望兩位兄弟能夠保密。」

  蘇子語和陳冬點頭應過,跟著他一起穿過前台進入酒吧大廳,由於還未到營業時間,所有的散台座椅都倒置在桌面上,地板濕滑顯然清理過不久,室內瀰漫著一股濃郁的空氣清新劑味道,那是用來掩蓋和驅散通宵達旦煙酒的鬱積氣味。

  「我靠,我還是第一次白天跑酒吧裡,沒想到味道這麼古怪。」陳冬捂著鼻子壓低嗓門道。

  蘇子語的嗅覺遠比常人敏感,對於酒吧里長期積蓄沉澱不得發散的異味感受更加明顯,不過現在不是講究的時候,隨口應付幾句,開始認真打量四周,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甚至連幾次事故的痕跡都看不到。

  走在前面的顧明達沒有注意到兩人對話,因為有個酒吧經理迎了上來。

  「顧總好,舒總也來了,還帶了一位大師幫我們看風水!」經理滿臉喜色,顯然同樣被最近發生的事情搞得頭疼,現在看到解決的希望,輕鬆了不少。

  「風水大師?」顧明達臉上表情頓時僵住,停在原地思忖片刻,轉頭帶著幾分歉意。「蘇老弟,真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另外一方股東還找了風水大師來,如果一會問起來,你就說是我朋友如何?」

  他這話說得有些吞吞吐吐,不明不白,但陳冬和蘇子語卻立即明白意思。

  俗話說同行是冤家,又有說一事不煩二主。

  一件事情,最忌諱託付給兩方來辦,因為很容易扯不清楚,顯得不太相信請來幫忙人的能力。

  蘇子語雖然不研究風水,但也是顧明達為這件事專程邀請,要是雙方誤會起來,難免產生齟齬,好事變成壞事。他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想讓蘇子語不把話說破,暗地裡幫忙,免得對方誤會。

  「嘿!老顧你這就不地道了,我們可是來幫忙的!」陳冬第一個就叫了出來。

  「沒關係,就按顧大哥說的辦。」

  蘇子語卻不太在意這些虛名,他只是覺得有些蹊蹺,如果對方能順利解決,倒也省得麻煩。

  「是哥哥不對,考慮差了,實在是沒想到剛好他們也在。你放心,酬勞不會少半分。」顧明達只能連連道歉,

  酒吧這個行當,放在古代就是青樓酒肆、畫舫遊船,三教九流無所不包,絶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轉的,向來都是多方參股。顧明達沒想到另外一方股東也找了人來辦事,卻又不願意放棄蘇子語這個大高手,只能苦笑賠罪。

  「兄弟咱們大氣了,別人可未必好說話,搞不好一會把我們晾在一邊,那就搞笑了。」

  眾人繼續往裡走,陳冬落在後面,拉著蘇子語抱怨,顧明達這個烏龍鬧得他也滿心不情願。

  蘇子語卻表情怪異無比「啊!」了一聲,驀地轉頭朝他一笑:「你放心,這種事情不會發生。」

  陳冬有些摸不著頭腦,往前一看,只見一堆人站在不遠處,聽到幾人走來的動靜齊齊轉頭,最中間如眾星拱月般的是一個身著純白西服套裝女人,長髮高高盤起,露出略施淡粉的面孔,膚若凝脂、美目流轉,看的他不禁神為之奪、魂飛天外。

  「想不到跟老顧合作的大股東,居然是這麼個大美女……」陳冬口中喃喃出聲。

  「想不到,實在是想不到。」蘇子語也有點啼笑皆非,不過他和陳冬說的絶不是一回事。

  因為那被圍在人群中的女人,居然是舒寧!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3 23:30
第53章 乘風而散,界水則止,沖龍煞北!

  也就是說,酒吧最大的合資方,居然是威士迪公司。

  舒寧聞聲轉頭,眼中閃過一絲訝然,朝顧明達打了個招呼,然後帶著笑意逕自走到蘇子語面前,柔聲道:「你怎麼來了?」

  眾人一片愕然。

  特別是陳冬和顧明達,簡直嘴巴張大到可以吞下一顆鴨蛋了,聽這說話的語氣,兩人明顯關係不一般?!

  「我和顧大哥相交莫逆,順便陪他來看看。」

  蘇子語同樣搖頭失笑,舒寧同自己說過威士迪的主業包括酒莊和泛娛樂,只是他實在沒有想到,酒吧居然是一個重要方面。可見世事奇妙,實在難以捉摸,就算沒有顧明達的緣故,他恐怕終究也要與這件事扯上關係。

  舒寧何等冰雪聰明,雖然蘇子語說的有些含糊不清、模棱兩可,但她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是顧明達把蘇子語找來幫忙的。

  這風水之說玄之又玄,她還真沒想到蘇子語能不能幫上,不過眼下只是含笑看了一眼,就不漏痕跡跳過,並沒有戳破。

  「顧總,你們來得正好,我準備陪賀翁四處看看。」

  另外那位同舒寧站在一起的,就是業內首屈一指的風水大師賀儀奇,擁有易經文化協會會長等多個頭銜,見到的人都尊稱一聲「賀翁」,絶非隨便能請到,這次明顯看在威士迪公司的面上。

  雙方顯然都是臨時起意,這才兩邊撞到一塊。

  同行相輕,自古便是如此。蘇子語和這位賀翁賀儀奇雖然算不得同行,但眼下確實是為了同一個目的而來。也難怪顧明達露出這般表情,顯然擔心他們任何一方心中不滿。

  「蘇先生、陳先生辛苦了。賀翁,您看?」舒寧美目一掠而過,對陳冬瞪大的眼球熟視無睹,露出恰到好處微笑。

  「這位蘇先生,也是我風水學界的同行?」

  賀儀奇身穿一件綢緞短褂,鶴髮銀鬚、面色紅潤,說話不緊不慢,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賀翁客氣了,我對風水堪輿所知不多,只是以朋友身份來看看。」蘇子語坦然道。

  「既然來了,那就一起看看。」賀儀奇拈鬚輕笑,倒是沒有任何不滿。

  顧明達聞言大鬆一口氣。

  賀儀奇背負雙手走在前頭,眾人緊隨,蘇子語和陳冬有意無意落在最後。

  「兄弟,佩服,我就是看看而已。」陳冬朝他再三豎起大拇指,又望著舒寧倩影喃喃道。

  這位威士迪的高管面對其他人的時候雖然也微笑有禮,但對蘇子語的態度明顯更加親昵,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兩人關係不同尋常。

  別人聽到這句話或許有些摸不著頭腦,蘇子語卻心中瞭然,這傢伙是藉機在表明態度——自己雖然好色,但不會奪人所好。

  「我也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巧合。」蘇子明拍拍他肩膀,低聲回應。

  「這位賀翁看起來倒像模像樣,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麼厲害,風水這種事情,我一向不太信的。」陳冬有些戀戀不捨移開目光,有琢磨起賀儀奇來。

  蘇子語對風水玄學也不太瞭解,只是隱隱感覺有一定的門道,他明白這是空師心傳留下的些許印象,所以並沒有急著懷疑,反而認真觀摩賀儀奇舉止。

  賀儀奇不知道後方兩人竊竊私語議論,他看得很仔細,不時停步手捧羅盤仔細端詳,又細細分說為眾人解釋。

  「風水的本質是『氣』,這裡所說的『氣』,是生命之源,亦是生命之根本。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環境的移轉,房屋的構造,傢俱器物位置的變化,都會引起『氣』的改變,從而就會改變風水環境,所以風水學是環境學,更是生命學,是地道的科學,而絶非迷信。」

  眾人聽他說的淺顯易懂,都覺大有道理,聽得入迷。

  蘇子語更是感受深刻,這位風水大師所說的「氣」,某種程度上已經接近於精氣的概念,只是將「氣」與現實環境聯繫到一起,闡述起來很有道理,別出樞機卻又貼切無比,看得出確實很有研究,水平不凡。

  賀儀奇話鋒一轉:「我看酒吧所選的位置和格局都沒有太大問題,本該圓潤如一、聚風蓄水、坐地生財,不過西北角卻有些遲滯凝重,不太順暢,那裡是不是改造過?」

  「賀翁真是神人,因為空間不夠,所以我們在最裡面下挖了半層,用來辦公和儲物。」顧明達聽到這話面露驚訝。

  陳冬聽完連連咋舌,Boom酒吧入口在街面,但主體卻佔據了原本體育場下方的整層地下,已經可以說是全城最大規模,聽他意思還嫌地方小,也難怪要額外加造半層。

  眾人一路順著樓梯下行,最後走到一扇緊鎖的門前。

  「這裡是什麼地方?」賀儀奇打量幾眼問道。

  「這裡是酒窖,白天都是鎖住的,等我找人開門。」祁安予黛眉一簇,向屬下發問:「鄧主管呢?」

  「在這裡!來了來了!」

  一個滿頭大汗的胖子從後面急急忙忙跑來,那渾圓的體積實在有些龐大,跑動過程中堆積的肥肉震顫不停,而且左手還包紮得嚴嚴實實用繃帶吊在脖子上,讓他掏鑰匙開門顯得很是費力。

  陳冬忍住笑朝蘇子語擠眉弄眼,這位肉球先生顯然就是倒楣的鄧主管,模樣看起來實在有些悽慘滑稽。

  酒窖大門打開,所有人走進去都立即感覺渾身作冷,似乎溫度比外間低了不少。

  賀儀奇繞著整齊擺放的酒架轉了兩圈,面沉如水、眉頭緊鎖,口中喃喃有詞,足足過了幾分鐘,才驀地撫掌驚呼。

  「沖龍煞北,七星鎖陸!這是千古風水奇陣!」

  他這句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其他人都是半點也沒聽懂。

  「賀翁你的意思是?」顧明達主動打破僵局發問。

  「沖就是地支相衝,十二地支配以十二屬相,戌日,與辰相衝,即為「沖龍」,無論動土還是建築,都要選擇吉日吉時動手,不能選用那些與主持者屬相相衝的日子。煞就是歲煞,常居四季,又被稱為「四季之陰氣」,兇猛無比、鎖住氣息,能壓制生靈的生命力,遊行天上,所處之地不可穿鑿、修營和移徙。」

  賀儀奇知道大部分人不懂得風水玄學,解釋起來非常耐心,說得詳細無比,眾人這才聽懂意思,紛紛恍然大悟。

  按照他的分析,這個酒窖所處的位置在風水學上叫做七星鎖陸,說明最早挖地建築的主持者生肖屬龍,不慎之下犯了「沖龍煞北」的大忌,在七星的關鍵部位鎖住了這片地域的生機,所以不論傳承到誰手裡,都會事事不順。

  「那怎麼辦?」顧明達最是心急,第一個出聲詢問。

  「別急,等我算算。」賀儀奇皺眉沉思許久,看著羅盤計算了半天,終於大步向前,最後停在了酒窖的最深處,伸手一指地下。「這裡應該就是七星鎖陸的關鍵,有什麼特殊的東西鎮住了生機。」

  舒寧既然邀請他來,早有準備,揮手招來預約的工程隊,搬來工具,發動電鑽開始掘破地面,又找出幾個人高馬大的保安,拿著鐵鏟工具拚命下挖。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4 00:00
第54章 千年石柱,象形文字

  這一挖,就足足挖了大半個小時,站在洞裡的保安已經只有腦袋露出地面,拋出來的沙土也高高堆積起來,。

  陳冬等人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圍在旁邊觀望,時間久了就慢慢有些焦躁不安起來了,這酒窖深處地下,比外面溫度要低了許多,本來就待著不太舒服,現在光看見下挖不見動靜,實在有些無趣。

  不會是搞錯了吧?

  已經有人在心裡暗自嘀咕,顧明達更是焦躁不安,抽菸一根接著一根。

  反而風水大師賀儀奇自己卻神情自若,與舒寧、蘇子語站在一塊攀談,顯然對自己的判斷很有自信。

  大胖子行政主管鄧世忠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大拍馬屁,又是安排人給兩位老總送水送椅子,又站在一旁賠笑,還要到前面督促做事,忙得團團轉。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保安滿頭大汗揮舞鐵鏟往下一插,也不知道挖到了什麼東西,只聽「噹啷」一聲脆響,聲音在酒窖裡迴蕩,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有東西了!」那保安鐵鏟撞到的東西堅固無比,又沒有防備,大力揮舞之下震得手掌生疼,卻顧不得縮手,呲著牙喊了一嗓子。

  在場眾人精神不由為之一震,全都驚奇為圍了上來,這地底下挖得那麼深,本該都是泥土,現在鐵鏟發出這樣響亮清脆的聲音,顯然是出現了不一般的東西。

  有了目標,做事的人越發賣力,三下五除二已經再次下挖不少,把那東西周圍的泥土全都挖空,不一會就大半截暴露在眾人面前,看清了大概。

  看那樣子,居然是一根巨大的青黑色石柱,足有一人環抱粗細,光是露出在外面的部分就一米多長,下半部依舊深埋在土裡。

  這石柱明明非金非鐵,卻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打造的,哪怕保安用力揮動鐵鏟砸在上面,也破壞不了半分,反倒震得虎口生疼,鐵鏟都捲曲起來。

  鄧主管反應極快,又找人打來一盆熱水,遞給下面的人,讓他們拿著抹布清理石柱表面的沙土。只是也不知道石柱在地底埋了多少年,那些歷經滄桑的泥土就像已經和石柱長在一塊,擦起來費力無比,半天都弄不乾淨。

  「快看,上面好像畫了什麼東西!」

  陳冬眼尖,望著已經被擦掉一些的部分,第一時間大喊起來。

  其他人也蹲下來細細觀察,只見那些泥土被擦掉部分的位置,依稀已經可以看出道道凹痕,似乎銘刻了許多扭曲的線條。

  「不是畫,好像是某種文字。」

  蘇子語其實早就發現了,只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再度出現,卻模糊無比,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文字。

  隨著被擦掉的部分越來越多,賀儀奇也捻著鬍鬚蹲了下來,眯眼打量半天,然後慢吞吞說道:「蘇先生說的沒錯,這不是畫,應該是骨刻文,」

  「骨刻文是什麼文字?我只聽說過甲骨文。」陳冬臉皮厚的很,根本沒有半點被糾正的覺悟,反倒很好奇地問了一句。

  「所謂骨刻文就是指在獸骨上刻畫的符號,可以說算是甲骨文的傳承源頭,也就是一般人所說的象形文字,是我們國內最早以記事為主的可識別文字。我有位老友對於這方面研究比較深,所以平時多少也接觸過一些。」

  賀儀奇目不轉睛盯著坑洞裡的石柱,緩緩為他們解釋起來。

  他這麼一說,蘇子語頓時也反應過來,果然是某種古老的文字。

  自古以來,就有「書畫同源」一說。這是因為人類最早的文字來源就是圖畫,原始人在生活中用圖畫來進行簡單的記事,所以書與畫就像一雙孿生兄弟,同根所生,有很多內在聯繫。漢字的起源同樣也是原始圖畫,只不過隨著年代的推移,才慢慢從原始圖畫變成各種「表意符號」,一直發展成為如今的現代文字。

  「賀翁,那能否為我們解讀一下這石柱上面寫的是什麼?」

  顧明達現在對這位風水大師是十分的信服,客客氣氣在旁邊問道。

  聽他這麼一說,眾人目光都轉了過來,不過賀儀奇卻搖了搖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上面刻的象形文字至少有數千年的歷史了,我水平有限,也辨認不出。」

  就在眾人有些失望的時候,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那位好友是專門研究古文字的權威,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可以送到他那裡去鑒定一下。」

  「這石柱就是破壞我們風水的罪魁禍首?」石柱的出現實在出乎意料,也勾起了所有人興趣,但顧明達聽完這句話才反應過來,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出一切詭異事件的源頭,鑒定什麼的都可以先放一放。

  「八九不離十。不過從這根石柱的樣貌來看,應該是早就埋在這裡的,可能你們只是誤打誤撞而已。」賀儀奇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那就太好了!還等什麼,把這東西挖走!」顧明達大喜一拍掌,說完又向舒寧投來詢問目光,「舒總你看?」

  其實對於賀儀奇的判斷,舒寧也並沒有全信,不過現在石柱的出現無疑是支持他的最有利證據,當下也覺得鬆了一口氣,點頭贊成。

  又是一番折騰,總算把整根石柱挖了出來,又足足用了十幾個大漢,以鐵索固定,才把這根長度超過三米的巨石硬生生從地底拔起。

  石柱剛剛離開地面,在場所有人立即都感受到一股奇異的氣流從坑洞中升騰而起,呼嘯而出,甚至因為流動得太劇烈,發出尖銳嘯聲。

  眨眼狂風大作!

  離得最近的幾個高大保安甚至被吹得站立不穩,可見這股詭異勁風的劇烈程度,稍遠一些的陳冬他們也是被吹得衣袂翻飛、睜不開眼,連連驚呼。

  「不用緊張!這是正常現象!」賀儀奇大聲道。

  「嘭」!

  搖晃拔起的石柱在鐵索牽引下緩緩落在地上,酒窖裡的氣流也逐漸平緩下來,眾人這才安下心來,又驚訝發現身處的環境似乎比之前溫暖了不少,再也不像剛進來的時候那樣陰冷。

  如此神奇的變化,頓時讓他們對於賀儀奇再無半點懷疑,紛紛投來敬佩目光。

  「風水局破,鎮壓的地氣得到釋放,有些異象是很正常的。只不過這根石柱不知道在這裡鎖了幾千年,積蓄的地氣太過濃厚,才會動靜大了一些,現在慢慢會和周圍環境交融到一起,達成平衡,讓人感覺也舒服多了。」

  「所謂地氣,就是一地土石山川蘊含的靈氣。《禮記·月令》有記載,孟春之月,天氣下降,地氣上騰,天地和同,草木萌動。春代表生機,所以石柱移除,地氣上騰交融,是重新煥發生機的徵兆,是大好事。」

  賀儀奇笑著撫鬚解釋。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4 00:30
第55章 都岷山麓滄浪莊,奪魁大戰!

  酒窖是全封閉的地下密室,就算是有風,也應該從門外向內吹,絶不可能從裡面朝外鼓蕩勁風,更別提剛才磅礴氣流是從剛剛挖開的地下升騰而起了。

  剛才石柱拔起瞬間的動靜,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神奇無比。

  按照常理,對於不能理解的事情,正常人都會半信半疑,就好像顧明達他們對待賀儀奇的風水堪輿奇術,然而有了親身經歷的一幕,這點疑慮立即全部打消。

  「賀翁學究天人,簡直是神仙一樣的手段,能夠親眼見到,榮幸之至。」顧明達心悅誠服恭維,其他人也跟著紛紛交口稱讚。

  只有蘇子語站在原地不動,若有所思。

  進入欲界定之後,各種景象雜念紛至沓來,心眼也越發敏感。就在剛才氣流升騰的剎那,他忽然產生一種若有若無的緊張感,難以言喻的不自在,就好像腳下整片大地陡然活過來、有了生命,盯著地上的人們看了一眼。

  不過這種微妙感覺出現的時間太短,轉瞬即逝,再加上賀儀奇說過地氣升騰會有異象,所以哪怕他知道自己心眼感應靈覺,也不敢確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舒寧含笑同賀儀奇說了幾句,瞥見蘇子語在旁邊神色有些奇怪,走到他身邊問道:「你怎麼了?發什麼呆?」

  「沒什麼,可能是我太敏感了。」蘇子語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你們準備怎麼處理這根石柱?」

  他剛才心眼開啟,感應了許久,卻再也沒感覺到什麼不對,只能放棄。沒影的事情,說出來也徒亂人心,不如不說。

  「賀翁剛才說他的好友是這方面的專家,準備運過去請他鑒定一下上面的象形文字。」舒寧答道,兩人一同扭頭看看正在指揮搬運石柱的鄧世忠等人。

  「田遠橋背後的遠大公司也有酒吧業務?」蘇子語突然發問。

  「他們是國內最大的娛樂集團之一。」舒寧緩緩答道。

  「從這根石柱的樣子來看,確實已經埋在地下很多年了,不可能是田遠橋針對你們動的手腳。也就是說——」蘇子語特意加重語氣,示意她要引起重視。「也就是說,他或許還沒有著手對付你們。還有一種可能,他已經做了手腳,只是你們沒有發現。」

  「不管怎麼樣,還是要盯緊遠大那方面,我明白的。」舒寧旋即會意,生意場如戰場,從來都是你死我活的拚殺,更何況田遠橋絶對不是一個願意悶聲吃虧的人。

  BOOM是國外進駐的品牌,舊體育場這一家店就像是一粒埋下的種子,做得好的話,很快就要生根發芽,向國內全面舖開,從原本屬於遠大這些老牌集團的那塊蛋糕狠狠割下一塊,這樣的事情肯定是田遠橋所不能接受的。

  「你知道小心就好。」

  蘇子語點點頭,既然這裡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也沒有興趣再留下,只是告訴舒寧如果關於柱子上的文字研究出結果,知會自己一聲。

  不得不說顧明達是個做事大氣的人,蘇子語並沒有做什麼,他也主動提出要履行約定支付報酬。

  蘇子語當然不會收,直接以舒寧為藉口推脫了。

  離開酒吧之後,蘇子語沒和陳冬同行,而是直奔洪氏武館而去。最近除了禪定煉心,引動地水火風煉化真罡,沒事的時候他都會去看望洪通,同時也交流探討拳法兵器,瞭解一些武術界的內情。

  一進武館,就遠遠看見洪通背負雙手站在大廳之中,聚精會神觀看學員們練拳。

  「洪師傅?」

  筆直走過去的蘇子語有些意外,這些館裡的學員水平高的並不多,平時只需要幾個武師帶著練拳就可以,很少看見洪通親自出現。

  「今天有時間,就看看大家練拳。」洪通看見他出現,眼睛微微一亮,不過很快又收斂過去,面上帶著笑意若無其事招了招手,當先往內堂走,邊走邊說話。「本來想明天過去找你,既然你先來了,那再好不過了。」

  「找我有事?」

  蘇子語眼力何等厲害,洪通表情變化雖然快,但他卻準確捕捉到,察覺對方今天情緒似乎不太對。

  「你是我見過悟性最高的年輕人,心性也遠勝我當年。後天我要去一趟南方,可能回來,也可能不回來。如果回不來的話,希望今後你能多關照武館裡的人。那本《拳勢論》……找個好苗子傳下去吧,不要斷了這一脈的傳承。」洪通似乎有些感慨,盯著他看了又看。

  「等一下!」

  蘇子語聽完立即出聲擺手,細細打量洪通,只見他眉目高聳,氣勢比起往日要凌厲了許多,不復平和老農的感覺,好像做出了什麼決定一般,透著股決絶意味。

  他終於明白什麼地方覺得不對勁了,一進來就看見洪通反常地看學員練拳,又是含糊其辭拜託自己,分明就是臨終託孤的意思!

  「洪師傅,你這一趟去南方,有凶險?」蘇子語眯了眯眼睛,如果不是有可能回不到,怎麼會有這種交待後事的語氣。

  聽到這句話,洪通似乎被勾起了回憶,有些神情恍惚的樣子,久久不語。

  過了一會,他才悠悠道:「我自幼在南方長大,家中世傳洪拳,人人尚武,從小就耳濡目染,覺得拳法就是天下最重要的事情,所以立志要做家鄉的第一高手。那個時候太年輕,性子火爆、好勇鬥狠,又不懂得收斂鋒芒,四處找人切磋、磨練拳法,出手太過剛猛,傷殘甚至被打死的都有不少……」

  這還是蘇子語第一次聽洪通提起自己的身世,實在沒想到看起來溫和謙恭的他還有這樣的一面,不過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在一旁聽著。

  「老話說過剛易折,真是至理名言。只可惜當年的我不懂得這個道理,時間久了,得罪的人就越來越多。有一次被人帶了幫手找機會堵住,個個手持兵器,一看就是恨得極了,準備往死裡下手、生死不論。當時和我在一起的還有大哥,長兄如父,他拚命護著我衝出了圍攻,我是活了下來,結果大哥卻沒撐過去。」

  說到這裡的時候,洪通停頓了一下,顯然哪怕時隔多年依舊感傷無比。

  「那件事過後,我沒辦法過自己心裡這一關,看到家人就會想起大哥,也不想因為自己再起紛爭,所以就離開了家鄉,這些年性子慢慢也收斂了下來。」

  他說的時候語氣還算平淡,但蘇子語依舊聽出了其中的悔意,也能想像到當年的驚心動魄。看來兄長因自己而死對洪通的打擊實在太大,難怪他性情大變,如此穩重內斂。

  「那你這次回去是?」蘇子語問道。

  「自古以來,練武之人就講究抱團成群,叫幫派也好、商會也罷,總之就是組成一個聯盟,帶動下面各個家族的發展,最典型的就是海外的洪門。在我的家鄉也是一樣,一共五十三家,選出七路魁首,這七路魁首掌握了整個商會的資源和財富,分成也最高,不過每六年其餘四十六家都可以選擇一路魁首挑戰……」洪通繼續說下去。

  原來洪家就是其中一路魁首,這魁首的位置關係到家族上下近千口人,不容有失。習武之人,挑戰的方式當然就是拳法上論高低、爭魁首。早些年洪通雖然離開了,但是家裡還有他父親和二哥撐住不倒,只可惜現在洪父年紀大了,二哥又意外受傷,一時之間居然沒了主心骨,只能想起這個在外的浪蕩子了。

  「所以你要回去代表家族比拳?在什麼地方?」蘇子語皺眉問道。

  財帛動人心,幾十個大家族匯聚起來的財富,不用想也知道是天文數字,魁首獲得的好處更大,各家爭奪起來絶不會留情。再加上洪通當年結仇無數,這次回去的凶險可想而知。

  洪通吸了口氣,一字一句說道:

  「都岷山,滄浪莊,奪魁大戰!」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4 01:00
第56章 遊子歸家,舉座無聲

  這十個字從洪通口中說出來字字鏗鏘有力,彷彿堅逾鋼鐵,又拿著大鎚敲擊似得花火四濺,眼睛裡更透著一股從沒出現過的神采,似乎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蘇子語還是第一次見對方露出這樣的表情,明明看得出有些擔憂畏懼,更多地卻是激動、興奮,可見哪怕經過了時間的沉澱,性情安穩下來,他骨子裡尚武的血液卻是掩蓋不住的,能夠勾得如此情緒波動,可以想像這奪魁大戰的精采之處。

  如果把南方這片地區看做一個小型的社會,五十三路拳法家族濟濟一堂,比試爭奪魁首,很有點小說、演義之中武林高手華山論劍、爭奪武林盟主的味道。

  「以洪師傅你的拳法,參加這奪魁大戰都沒有把握?」

  見到這一幕,蘇子語對這奪魁大戰也心中生出幾分好奇與嚮往,洪通的拳法已經到了聽橋拜相的境界,就連自己如果不是煉心初成、欲界得定,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卻要抱著赴死的心意前去,可見這五十三家必定藏龍臥虎、高手如雲。

  洪通沉吟許久,還是搖了搖頭:「我現在的功夫,比起父親當初還要差上一截,在五十三家高手面前想要鎮住場子,難之又難。」

  他又深吸口氣,故作豪情滿懷望向蘇子語道:「身為五十三家會盟中人,沒參加過奪魁大戰,終究是一場遺憾,我早已嚮往多年,現在終於有這個機會了,只是希望你能替我把拳勢論補完,再傳下去。」

  前因後果說完,這次是真正的交待後事了。蘇子語卻沒有答應,只是看他一眼:「洪師傅,武館的弟子,還有你拳法道理的傳承,這些我都不擅長,所以還是留給你自己回來處理吧。這趟奪魁大戰,我陪你走一趟怎麼樣?」

  「你說什麼?要和我一起去?!」洪通有些難以置信,這些時日下來,他對蘇子語的本領是很欽佩的,但自己說明白其中的凶險之後,居然還主動提出要參與到裡面,實在很不容易。

  「你們會盟爭魁,應該不禁止找幫手吧?」

  蘇子語並沒有多猶豫,就作出了這個決定。洪通今天各種心思、情緒,都是作好了回不來的準備,本來這裡面還有層託孤的意思,但是他最心愛的弟子,已經因為自己意外辭世了,說起來,自己還欠著一段人情在裡面。

  「其實你不必的。」

  洪通搖頭嘆氣,他雖然說過要仰仗蘇子語的後援,不過這等生死大事,已經超出了情理之中,任誰也沒辦法強求,所以他只是託孤,並沒有想過找蘇子語幫手。

  「什麼時候出發?拳法界的高手,我也很想見識見識。」蘇子語看出他的猶豫,哂然一笑把事情敲定。

  在紅塵裡打滾,煉的就是心意,欠了人情,還掉也就是了。何況他說的也是實話,自己的眼界還是太窄,正愁缺了歷練,現在五十三路拳法家族齊聚滄浪莊,這樣的盛事,怎能不親身感受一番?

  不過決定了之後,也不能說走就走。

  洪通定的是後天離開,蘇子語正好利用這兩天時間,把健身中心的事情交待一下,同時也告訴陳冬、舒寧等人自己要離開幾天,只是隱瞞了奪魁大戰的消息,囑咐他們酒吧的事情有什麼變化通知自己,這才專心在家中禪定修行,鞏固真罡,把狀態調整到最佳。

  **************************

   南海,都岷山麓,滄浪莊。

  說是莊子,實際上那是自古以來的稱呼,到近代隨著族群的遷移、人口的擴大,已經慢慢形成了一座小型市鎮。再到了近幾十年的現代,由於經濟發展,很多家族的年輕人都慢慢向大城市擴張,這座古老的市鎮才重新空了下來。

  不過由於年代久遠、古色古香,滄浪莊也是國內外有名的景點,每年接待大量遊客,能為當地創收不少,也增添幾分人氣。

  只是這一天,滄浪莊卻不再對外開放,連續七日,封莊大修!

  這通知早早地就發出去了,不過總有些零散的遊客不清楚,到了地頭才後悔不迭,卻又被攔在莊子外面不得進入,垂頭喪氣。

  蘇子語和洪通在機場落地,就有專門的大巴直通滄浪莊,四個多小時後,已經臨近傍晚,終於到了莊外。

  下車之後,蘇子語仰頭一看,有些意外。

  名字叫滄浪莊,可是看著高逾十幾米、一眼望不到邊的古城牆,還是有些超乎想像,這哪裡是莊園,分明就是一座小型城池啊!

  「自古戰亂多,我們這裡武風濃厚,先輩們就自己築城抵禦外敵,多少年累積下來,就有了今天這樣的規模,不過現在肯定用不上了,只能拿來觀賞罷了。」

  也許是近鄉情怯,洪通顯得有些心事重重,航班落地之後就幾乎沒見過笑容,這個時候見蘇子語疑惑,才出聲解釋了一番。

  入莊就要過城門,而往日設立在城門口的售票和檢票點已經關門了,也不見穿著制服的保安,只有幾個身穿短褂、孔武有力的精幹漢子表情嚴肅矗立在入口處,面對個別心存僥倖的逗留遊客,既不驅趕、也不解釋,酷勁十足。

  洪通和蘇子語走到城門前的時候,領頭有個黑臉壯漢有些疑惑上下掃視兩眼,似乎覺得洪通有點眼熟,卻又不敢確認,含著嗓子拱了拱手試探著問道:

  「哪路的貴客?」

  「滄浪,洪家。」洪通面無表情回答。

  這是會盟的規矩,先報根底、再報家族,滄浪說的就是最早定根在滄浪莊的老牌家族,不像其他很多從外面遷移過來的家族。

  黑臉壯漢蹙著眉朝後面點點頭,立即有人移開路障放行。

  注視著兩人慢慢消失在城門後面,黑臉壯漢忽然雙手擊掌,露出恍然驚詫神色:

  「我想起來了,這是當年被趕走的洪家老三!我小時候見過他!」

  「嘶!」

  吸氣聲響起,守在城門口的那些人全都跳了起來,顯然聽說過洪家三公子當年的事蹟。

  「你沒看錯?他怎麼會回來?」

  「擺明著的,奪魁大戰,洪家沒人了,他不回來也得回來!」

  「多少人對他咬牙切齒的恨,這次要熱鬧了!」

  這些人在後面七嘴八舌議論,卻不知道蘇子語耳力超群,哪怕走出幾十米外還隱約聽了進耳朵,不動聲色看了看洪通,卻見他臉色有些紅潤、口中不住在喃喃自語,好像在回憶,甚至連嘴唇都哆嗦起來,可見情緒已經不受控制。

  入莊之後,才能發覺這裡面的龐大,哪怕是青石大路,也寬敞無比,足以容納許多車輛並行,身邊來來往往的都是掛著各地牌照的豪車,可見都是從四面八方趕來。

  不過以兩人腳力,無非多走些路而已,洪通雖然不說,但是蘇子語也能猜到,以他當年的性格,恐怕已經是多少年沒有跟家中聯繫過了,也不願意開口說自己回來了,否則至少會有人來接才對。

  最後兩人停在了一處大宅門前,門口寬敞的平地上停滿了各種豪車,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但是已經可以看到宅子裡燈火通明,鼎沸人聲不斷傳了出來。

  短短一段路,洪通卻走得異常艱難,最後停在坐滿了人的大院外發愣,有些邁不開步子。

  蘇子語知道他心裡肯定激烈交戰,也不催促。

  從他的位置望進去,大院裡面起碼露天擺了幾十張圓桌,剛好正在吃飯,每一桌上都坐滿了人。也只有這樣的大家族、老宅子,才會有這麼大的院落,能容納幾百號人一起吃飯。

  蘇子語正在感慨,就聽見裡面靠門的位置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三叔!」

  這兩個字好像有奇異的魔力,本來只有坐在靠近大門的幾桌能隱約聽到,紛紛轉頭朝這邊看過來,一個兩個全都瞪大了眼睛,手裡的動作、嘴邊的話語全都停住,接著彷彿波浪滾動,成片成片的喧鬧消失,轉眼間整個大院都變得死一樣沉寂,就連端著托盤滿頭大汗的夥計都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本帖最後由 arty2008 於 2016-9-24 01:05 編輯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4 02:00
第57章 秘手!鐵臂蝶袖!

  門口就這麼大地方,站著兩個人,實在打眼,顯然一下就被洪家的後輩認了出來。

  全場目光都匯聚到門外,洪通收拾情緒,腳步穩穩當當跨過門檻,筆直穿過院落裡擺滿的筵席,朝著最上首那桌走過去。

  蘇子語也靜靜跟在他的身後,引得一部分不停拿眼打量他。洪通雖然離家出走多年,好歹這裡面還有很多人認得他,蘇子語就是徹徹底底的陌生人了。

  上首是一張坐了近二十人的大圓桌,最中央主位坐著個鬚髮皆白的老人,留的卻是短寸,面上肌膚雖然溝壑縱橫,卻依舊精神健旺,方臉濃眉,一雙虎目凜然生威,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

  其他人都停下碗筷注視著走過來的洪通,唯獨這老人依舊大口吃菜,三兩下就是一塊大肉下肚,胃口好得驚人,過了半晌才丟出一句話:

  「你回來幹什麼?」

  「回來打擂,爭魁首。」洪通眼睛盯著老人一眨不眨。

  眾皆不語。

  蘇子語立即明白過來,這就是一家之長,洪通的父親,正當他以為老人要斥責一番、怒火暴起,卻見對方又說了一句:「先坐下吃飯。」

  席上一個中年人連忙站起來,做了個手勢,立即有人讓出一個位置,走過來準備把蘇子語領到旁邊的席位,顯然把他當成了洪通的徒弟後輩。

  洪通一把攔住:「他是我請來的打擂的,也坐這桌。」

  站起來那個人直接愣住,全場嘩然!

  五十三家裡面,上至百歲老人、下至懵懂孩童,沒有人不知道會盟奪魁的意義和重要性,全都是頂尖高手的對決。洪通還好,畢竟是嫡子、家學淵源,蘇子語看起來最多二十出頭,現在居然是請來打擂的,實在太讓人難以置信!

  一時之間,所有目光都匯聚到他的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他卻坦然自若,目不斜視,沒有半點怯意,朝老人行了個後輩禮:「蘇子語,見過洪老太爺!」

  洪通已經年近半百,他的父親至少也七八十歲了,對於這樣的老人,應該保持尊敬。

  聽到這句話,洪老太爺才首次抬頭,虎目盯住蘇子語看來:「就憑他?」

  「他可以。」洪通堅持。

  洪老太爺點點頭,接著說了一句:「元禮,陪小兄弟搭把手。」

  話音剛落,就從主桌上站起一個中年人,大步踏來虎虎生風,嘴裡拋出一句「得罪」,還沒走到蘇子語面前,已經身子向前一拱,雙手前後虛握成爪,身上的短衫立即繃緊,高高鼓起,可以清楚看見強橫肌肉的輪廓,簡直如山崩石裂,整個人化身一頭猛虎,震得空氣湧動爆響,鼓蕩四溢!

  虎爪還沒近身,蘇子語已經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就好像一塊巨石鎮在胸前,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好剛猛的拳法!

  他的身後幾步外就是另外一桌,以中年人這樣暴烈的聲勢拳法,兩人真要動起手來,立即就是桌翻地裂的場面,勢必搞得一盤狼藉。

  蘇子語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已經兩腿隱隱外擴,雙臂前探搭在中年人的手掌之上,渾身罡風爆響如連珠炮,硬生生做出一個下壓的勢頭。

  轟!

  平地一聲雷!

  如果說中年人這一下前撲是猛虎出籠,那蘇子語雙手就搬來一座泰山,以無可匹敵的巨力鎮壓下來,任憑猛虎巨象都要被鎮住不得翻身,比丟下一顆砲彈爆炸還要恐怖,將整個地面都震得劇烈晃動,狂風大作、地動山搖,附近幾桌酒席上的碗筷杯盞全都彈起老高,又跌落下來乒乓亂響,許多人都東倒西歪,根本坐不穩。

  被鎮壓住的中年人虎目圓睜,筋骨噼啪作響,肌肉高高隆起,脖頸之上的青黑大筋盤結凸出,拚命想要掙脫,卻只覺得好像被一座大山壓在手上,根本容不得半點反抗,雙腿一顫,連拳樁都被壓散,要看就要跪倒在地。

  驀地壓力全消,蘇子語身形已經飛快後退兩步,而用力過猛的中年人卻一時把控不住身形,

  手臂上揚、仰面朝天差點跌倒,好在畢竟功底深厚,一個虎尾盤,手臂下壓身軀轉動,翻了個跟頭才勉強站穩。

  「承讓了。」蘇子語站在幾步外,拱手示意。

  附近洪家的人清楚看見兩人剛才站立的位置,堅硬無比青磚上出現了兩雙清晰腳印,一對深過腳踝,一對淺約數寸,呈現出粉碎石末,全都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

  滄浪莊出身的人,無論男女老手都會幾手拳腳,哪裡會不明白其中的可怕,蘇子語分明只是做了個四平大馬的墜勢,就硬吃那個叫元禮的中年人一記虎形,壓得對方根本翻不了身,力道更震得院子裡天翻地覆,好像發生了地震一樣。

  落地生根,穩如泰山!

  樁功是拳法的根基,樁功好的人,才能腰馬強勁,從地面借來更強的力量。這與每顆種子破土發芽之前,都要先憋著勁頭往地底紮根是一個道理,只有接足了地氣,才能經得住風吹雨打。

  馬步練上路的人,站在原地,尋常幾個大漢上來生拉硬拽,都動搖不了半分,蘇子語這一站,恐怕來輛汽車都未必拉得動。

  管中窺豹,可以知全貌,他的拳法該是有多麼恐怖?

  這一下,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全然不同了,滿含敬畏驚異。

  「好!好樁功!」洪老太爺看見蘇子語這一墜的威勢,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好像看見了什麼寶玉一般高興。

  元禮是他的子侄,拳法剛猛再瞭解不過,蘇子語能一下鎮壓得他不得翻身,這個層次就太高了,實在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年輕人,坐!」老太爺說話份量極重,立即又有一個人站起來把位置讓開。

  蘇子語和洪通雙雙坐下,酒席繼續,但這下就不比先前熱鬧喧嘩了,更多地卻是竊竊私語,還有不少男女拿眼睛不斷掃過來,顯然都對憑空冒出的蘇子語充滿了好奇。

  這一頓吃得氣氛古怪無比,草草結束,洪老太爺一拍筷子,向洪通、蘇子語兩人招手,示意他們跟上來,穿堂過戶進了裡面的院子。

  「你要幫我洪家打擂台、爭魁首,可知道這是一場大凶險?」洪老太爺聲如洪鐘,根本不像個耄耋老人,神情嚴肅至極。

  「我明白。」蘇子語早就想清楚了,哪裡會有猶豫。

  「好!不過我不能平白讓你冒險,所以還得試上一試,小心了!」

  說完這幾句話,洪老太爺已經氣勢大變,再不復半點老邁模樣,腳步似長弓射箭,身形一閃前衝,速度快到了極致,居然帶起一道尖銳嘯聲,像全速行駛的跑車瞬間已經到了面前,大臂以奇異姿態甩動如利劍,唰地當頭劈了下來。

  蘇子語沒想到這位老人的動作居然快得超乎想像,連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已經逼近,也來不及思索,精氣融入肌肉骨骼,脖頸和腰身往下一縮,整個人抱成一團,好像憑空沒了半截,雙腿點地,詭異無比向後平移數米,直接閃到了一棵大槐樹的後方。

  這速度實在太快太快,跟過來的洪通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洪老太爺就出現在蘇子語跟前,逼得他退出老遠。

  直到這個時候,洪老太爺前進的路徑上,才帶出一道長長的氣浪。

  躍步似利箭飛射,劇烈震動空氣,卻不見波動,也沒有風聲爆響,只有尖銳破空嘯聲,這是周身勁力渾然一體、不浪費分毫,移動的速度極快,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才有這樣的效果。

  換作元禮這樣的高手,行動之間空氣爆響、風聲大作,看起來聲勢浩大,實際上是勁力沒有完全糅合的表現。無形對有形,無聲對有聲,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

  這邊蘇子語反應也是快到了極致,第一時間就躲開了攻擊,洪老太爺卻沒有半點停頓,幾乎緊跟著也躥了上前,兩條手臂在空中如閃電劃過,居然發出好像利劍揮舞切割空氣一般的聲音,尖銳地讓人頭皮發麻。

  咻!

  那棵擋在蘇子語身前粗逾半米的老槐樹好像憑空消失了,被手臂直接穿過,毫不停留繼續斬至他的身前。

  這樣凌厲的攻勢,頓時讓他生出下一刻就要被劈斬成兩半的感覺,再也沒有半分留手的心思,豁然提氣,整條手臂血液奔騰,條條肌肉大筋震盪鼓起,一掌正正拍中破空而來的洪老太爺手臂,明明是血肉之軀的碰撞,卻發出鋼鐵交擊的脆響!

  這一掌,終於遏住洪老太爺兇猛勢頭,拍得他身形一頓,僵在原地。

  蘇子語身形再退,縮回的手臂關節處嗤地一聲輕響,好像被利刃劃過,衣袖直接破開,皮膚表面緩緩滲出一條血線。

  轟隆!

  兩人身前的老槐樹就像被手雷轟炸,驀地從中爆開,粗壯的樹幹上半截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倒地,震起漫天浮土,好像鋪天蓋地的沙塵暴,瀰漫週遭。

  無數木屑枝葉漫天分散,如雨點般墜落,居然憑空燒著,燃起無數火焰,在揚起的浮塵之中異常顯眼。

  過了片刻,瀰漫的塵土慢慢散去,蘇子語和洪老太爺相距七八米,面對矗立。

  後面的洪通等人目光卻全都被倒地的半截槐樹吸引,驚駭發現這樹幹斷開的位置整齊平滑無比,根本就是被直接切斷,可以清晰看見圓形的木質紋理,而再上一些的部位則爆開籃球大小的空洞,焦黑一片。

  洪老太爺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呼吸如風箱嘩嘩作響,面部呈現一股異樣潮紅,半天才平復下來。

  「年輕人,好樣的!能正面硬吃我一記秘手鐵臂蝶袖,你果然練成了罡氣!」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4 09:00
第58章 武藝練氣,道藝煉神!

  洪拳以虎鶴雙形、鐵線、工字伏虎聞名,但真正的殺招還有一套不為人知的秘手——鐵臂蝶袖。

  秘手之所以稱之為秘手,就是因為一般人根本難以得見,無論練法、打法都隱秘無比,全都隱藏在虎鶴雙形拳的形態之中,等到真正用出來的時候,不是身臨其境,體會不到其中的厲害。

  老太爺剛才兩下追擊,兔起鵲落,不過眨眼之間的功夫,落在洪通等幾個後輩眼裡,哪裡是在動拳腳功夫,根本就是端著兩柄鋒利無匹的絶世神兵,削金斷鐵、斬平一切,手臂就是利劍,寬大的袖袍就是劍鞘藏鋒,直到出鞘的剎那,才鋒芒盡顯,哪怕是一座高山矗立在面前,也就是一下劈開!

  洪通他們看到的是形態動作,蘇子語心眼感受到的卻是刺骨冷意、凜冽殺機,渾身籠罩在對方的氣勢之下,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對方真的動了殺心。

  別看已經現在年近遲暮,但這位老爺子手頭上一定沾過不少鮮血!

  「我輸了。」蘇子語心悅誠服,自己衣袖被斬飛、留下一道血痕,明顯差了一著。

  試手不是生死相拚,差一點就差一點,沒必要死撐著。真正的高手對決,誰都不敢留手,留手就打不出拳法心意,所以如果揪住不放,再比下去就是你死我亡了。

  「年輕人,你練了多少年了?」

  洪老太爺平復氣息,輕咳幾聲點點頭。

  「將近半年吧。」

  從六月遇見空師,到現在十月時節,其實也不過四五個月,蘇子語故意說得含糊了一點。

  「半年!?」洪老太爺臉上驚容頓顯,情不自禁搖頭感慨。「果然是天才人物!」

  蘇子語有些疑惑道:「老太爺,以您的拳法,難道都應付不了這奪魁大戰?」

  一招秘手鐵臂蝶袖,已經讓蘇子語大開眼界,自忖也未必能比對方強多少。

  「哈哈哈哈!我已經老了,九十多歲了。拳法再高,終究敵不過歲月,草木枯榮、日月更替,這是自然規律。像剛才那樣的罡氣袖劍,現在我最多堅持不過半刻鐘,上了擂台也是力竭的下場。如果再年輕十年,這些小輩們有幾個敢跳出來張狂!」

  洪老太爺仰天大笑,震得四下「撲簌簌」驚鳥飛起,說是自己老了,實際上氣勢依舊驚人。

  九十多歲!

  居然還有這樣的威勢,蘇子語心裡也有些不敢相信,不說老太爺外表看起來精神抖擻,就憑剛才那一手罡氣袖劍,煞氣凜然,年輕人又有誰比得上?

  「可惜家裡的小子們不爭氣。」洪老太爺說著瞥了洪通幾人兩眼,看得他們臉色都尷尬無比,又接下去說道:「其實你年輕體健、真罡強盛,無論怎麼比都應該強過我,卻吃了個大虧,可知道為什麼?」

  蘇子語默默搖頭。

  洪老太爺卻不急著說話,看了看身後的洪通等人,大袖一擺:「你們都各自回去休息,著人把院子裡收拾乾淨,蘇小兄弟安頓好。」

  又朝蘇子語道:「明天一早,到這裡等我。」

  言罷揮手入屋。

  院中諸人剛才見了兩人動手的聲勢,心裡燃起希望,對蘇子語的態度已經大不相同,向老爺子恭敬問安退了出去。

  蘇子語雖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卻也明白是要指點自己,第二天天不亮,已經站在院中等候。

  屋門打開,洪老太爺打量他一眼,也不說話,大步向外走,示意跟上。

  兩人一路疾行,腳力都是極強,呼吸間便躥出老遠,不到半個小時已經趕出幾十里地,到了莊外一座山頂,最後在一處河流墜落成瀑的邊緣停了下來。

  「當年小三離家出走,其實是我默許的。我三個兒子當中,最有天賦的應該是老大,可能是當初表現的太明顯,才激得他過於心急,惹出禍事。這次他回來,也是下面的小輩沒有底氣,暗地裡通知的,其實我知道他拳法還沒到家,並不準備讓他上擂台。」

  洪老太爺沒有急著指出蘇子語的問題,反而緬懷起往事來。

  蘇子語知道他不會憑空說這些,所以在一旁靜靜聽著,沒有急著插話。

  「鐵打的江山,流水的王朝。這魁首的位置,也是一樣,興衰更替,各家輪流坐莊,再正常不過了。原本我是想按住下面的人,讓出這次奪魁。不過你的出現,卻是意外驚喜,說不得,還真要爭上一爭了。」洪老太爺說完看他一眼。

  物老為怪、人老成精!

  聽到洪老太爺的想法,蘇子語腦子裡閃過這句老話。這個精不是精怪,而是隨著時間增長,一個人的閲歷會增加,越來越能洞察世間的一切事物,為人處世心如明鏡。

  《禮記·曲禮》有云:十歲不愁、二十不悔、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古來稀、八十耄耋、九十老童、百歲人仙!

  這個仙字,是一種看破人間事的思想境界,洪老太爺離這人仙,恐怕也不遠了。

  魁首事關億萬財富、家族興衰,拿得起卻又放得下,這種決斷不是誰都能做出來的,洪通和家中小輩的心思,恐怕也都逃不過老太爺的法眼。

  望著這位年近百歲的老人,蘇子語心裡由衷欽佩。

  「你替洪家爭魁首,我也不能白讓你冒風險,現在就讓你知道,缺的是一份神韻!」

  洪老太爺目光炯炯,似乎能看透人心。

  「武藝練氣,道藝煉神,這是前人總結出來的至理。很多人以為說的是內外家的區別,其實大謬。武是以氣御力,道是以神御氣,這才是最上乘的拳法,才是由武入道!無論內外家拳法,練到深處,都是性命雙修,罡氣透體,轉入先天。」

  這是真正的拳法大道,蘇子語聽得全神貫注,腦中急速轉動,品味其中真義。

  易學經卷《高子遺書·會語六一》有云:「命之所有,先天也;人之肎為,後天也。無先天不起後天,無後天不成先天。」

  先天者,宇宙本體、萬物根源,是為元始。所以罡氣至純真如,因為採的是天地萬物之元氣,才剛柔相濟、無堅不摧。

  洪老太爺根本沒有停歇,接著說下去:「你是天才人物,修的又是道藝,這是正道。但有好也有不好,好在直指根本、基礎打得牢,不好在欠缺了自己的神韻,須知彈琴書畫、拳法修行,道理都是相通的,逆水行舟,沒有破釜沉舟、勇猛精進的信念,何談成大道?」
arty2008 發表於 2016-9-24 09:30
第59章 聖人不滯於物,百年一見的天才

  聽到這裡,蘇子語彷彿腦中閃過驚雷,破開層層迷霧,終於明白自己欠缺的是哪一點。

  缺了一股子武人勇猛精進的氣勢!

  缺的是一往無前的執念!

  所謂不瘋魔不成活,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話雖然極端,道理卻至關緊要。

  古往今來,無論武術大家、藝術巨匠還是科學偉人,能成就一番大作為的,都有瘋魔痴迷的一面,也只有這樣的痴迷投入,才能成大器,完成大業。

  痴迷執念、勇猛精進,既是信念,也是一種境界。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這是軍兵將士、征戰沙場的信念。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這是大愛至性、極致於情的信念。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這是為國為民、慷慨赴死的信念。


  「我的道路又在哪裡?」

  蘇子語反覆盤問自己的內心,雖然專注禪定,但有這樣的痴迷,有這樣的信念,有一往無前、披荊斬棘的氣勢嗎?

  「天地萬物,都可以融入拳法之中,觸類旁通,這是至理。高明的拳法,講究登高望遠、形神自開,剛開始練拳,要找天地遼遠的開闊地來練,這是借景借物發散廣大的念頭,等到心胸開了,就不需要仰仗外部世界,在哪裡都可以練拳。」

  「你腳下的就是滄浪山,滄浪莊因此得名,高山墜瀑、浪遏飛舟,天地自然的驚人壯舉,蘊含無窮偉力,且慢慢領悟吧!」

  洪老太爺見他呆立原地,知道剩下的就只能靠個人自己,再幫不上半點,也不再逗留,飄然下山而去。

  片刻之後,幾句詩歌迴蕩在奇峰秀水之間:

  「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此時天已經大亮,蘇子語耳邊聽著古樸詩文,站在湍急河岸邊上,向下俯視,只見浩蕩河水奔流越過崖邊,從百米高空噴薄吞吐而下,如雲似霧,高懸長空,又宛若白鳥群飛、雪浪翻捲,巨流直下碧綠深潭,衝擊在潭邊黝黑磐石之上,珠迸玉碎。

  這樣的高山巨瀑,聲勢浩大無比,勁風雷鳴,霆震四處轟擊,連綿不絶,比古代戰陣萬人擊鼓還要恐怖,真是天下少有的雄偉奇觀!

  從他所站的位置再向四方望去,晴天白雲,群山環繞,小城居中,再加上氤氳水氣縈繞,讓人生出無盡凌虛而飄飄然的感覺。

  蘇子語站在這雄奇山水之間,自記事起的人生如走馬燈在腦中閃動,孩提時被領養的短暫歷程,學校裡頑劣打鬧,獨自在社會上艱辛闖蕩,精氣枯竭怪病纏身的苦楚,遇到空師之後的奇遇,禪定修行、夜半歷險,倉庫以一敵百,方天畫戟、騎馬衝殺,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流水般淌過心間。

  凡塵俗世,亂花漸欲迷人眼,自己自以為八魔煉心、日益精進,實際上還是不知不覺沉湎在了安逸當中,甚至從源頭上就走了岔路,如果不是洪老太爺及時棒喝,只怕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醒悟過來。

  另外一邊,回到滄浪莊的老太爺把洪通招呼過來:「蘇子語在滄浪山頂瀑布,不要打擾他,等他自己下山回來。」

  話還沒說完,他又皺眉沉思片刻,攔住洪通:「這麼短的時間,不知道他能不能想明白,找到自己的道路。如果明天一早他還沒回來,就派人去山頂候著,等他自己動身了,再直接帶到鏡湖。」

  滄浪莊三面環山,水土肥沃、河流密布,鏡湖就是由其中一條支流匯聚而成,是個山明水秀的好地方,不過也正因為景致極佳、碧波千頃,就被拿來當成會盟的地點,也是五十三路爭魁首的擂台。

  「他是我平生僅見的天才,應該不會有問題。」洪通有些吃驚遲疑,顯然沒想到老太爺這麼認真,簡直重視到了極點。

  「越是聰明人,有時候越容易鑽牛角尖,繞在裡面出不來。悟通自己的道路,除了講究悟性,更要心思至純,首先打動自己,信念才能堅實。」

  洪老太爺表情嚴肅無比,沉聲吩咐。

  明心見性,不是算術做題,越是單純的人,才越容易從天地中找到感動自己的力量。

  「你對他的期望很高?」

  洪通說的不光是爭魁首,而是老太爺費盡心思幫助蘇子語明白自己的心意。那種比看待弟子兒女還要用心的指點,絶不是單純的利益關係,知父莫若子,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外面的花花世界太安逸了,有的是能夠吸引人的新奇玩意,不知道多少人沉進去就拔不出來,怎麼可能踏踏實實專心練拳。蘇子語是個玲瓏心,放在古代,那也是百年才出一個的絶世天才。不扶他一把,可惜了!」

  洪老太爺端坐在太師椅上面,端著一杯清茶,眯著眼睛輕輕吹動,碧綠的茶葉打著轉兒浮沉上下,煞是好看,他的言談之中卻充滿無限感慨。

  從洪家這一代不如一代,就能看得出來拳法的沒落與興衰,洪拳世傳千年,現在家族上千號人,自他以下,一個煉氣成罡的都沒有,實在是讓他這樣的老人有些意興闌珊。

  時代不同了,真正願意用心練拳的後輩越來越少。在很多人看來,現代社會,拳法再高,又不能稱王拜相,還不如抓緊時間多享樂幾年。

  古話說得好,十年寒窗出一個讀書人,富貴三代出一個貴族,練武的天才卻一百年都未必見得一個。這樣的人有絶頂聰明、天縱之才,心思通透澄亮,看到、想到和學到的,很快就能上身,這就是拳法道藝的資質了。

  五十三路會盟,雖然是以家族為紐帶,性質卻越來越不純粹,拳法成為了財物勢力的附庸,成為了比拚的籌碼。

  但其實拳法的真正傳承是不講情面的,天賦、資質、悟性、人品、心性、機緣缺一不可。

  自古以來,得道的大拳師擇徒都謹慎無比,不是關係越好教得越多,許多拳師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傳,包括老太爺對幾個兒子也是一樣,特別是發生了當年的事情以後,練到什麼地步就是什麼地步,並沒有特別強求,也強求不來。

  因為得到一個好徒弟太難了,總是有這樣的缺點、那樣的遺憾,所以桃李滿天下這種事,在拳法大家之中其實少有。就像在功夫電影電視裡面,那些影響力大的門派大多有個好徒弟撐門面,也是因為這個道理。只要真得到一個好的,門庭立刻就能興盛起來。

  人到暮年,就容易感慨。洪通見老太爺眯著眼睛似睡非睡,恭敬地俯首退了出去,留下他自己在屋裡。

  過了許久,老太爺才對著空蕩蕩的屋子說出一句話:「我想看看他將來能長成什麼樣子。」

  看見一棵好苗子,忍不住想要栽培栽培,這恐怕是洪老爺子這一代人固有的情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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