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韓警官 作者:卓牧閑(已完成)

 
Babcorn 2016-10-31 15:51: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485938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31 17:37
230.第230章 最好的單位!

     朱主任深受鼓舞很高興,張局比她更高興。

    省廳沒能把「韓打擊」調走,反倒被「韓打擊」把打拐辦主任「調」來了。這意味著正在「重建」的打拐隊既是思崗縣公安局的辦案單位,也是省廳打拐辦的實戰單位。

    打拐專業隊,全省公安系統就此一家,別無分號。

    給點經費,支持支持,通過打拐中隊把思崗縣公安局與省廳打拐辦「綁定」在一起,等單位編制、人員編制全落實下來,就可以在省廳打拐辦組織協調下跟打擊虛開增值稅發票犯罪一樣打出思崗、打出南港、打出江省、打向全國!

    當然,現在的120萬是遠遠不夠的。

    打拐案件偵辦難度比偵辦經濟犯罪案件大,真正的花錢如流水,且「只出不進」,整個一「賠本買賣」,但只要打到一定程度,打出一點名堂,就能申請公安部督辦。公安部督辦案件,要為經費擔心麼?

    有朱主任在,由朱主任當打拐中隊的實際領導,相當於打開一條「綠色通道」。

    再遇到拐賣婦女超過10名的特大案件,不需要跟剛開始偵辦02.28案時一樣去求市局,申請市局督辦。再通過市局申請省廳督辦,然後省廳再上報公安部,申請公安部督辦。

    朱主任會直接向廳領導匯報,向部打拐辦匯報,廳領導和部打拐辦會同時向部領導匯報,再加上從不讓人失望的「韓打擊」,思崗縣公安局再承辦一兩起公安部督辦的大案要案,再露一次臉不是很難。

    立足當下,展望未來。

    首先要把02.28案辦結,要把家門口的小魚小蝦一網打盡,要把單位建設所需經費全搞回來。

    張局心情愉快,同樣非常清楚輕重緩急,指著黃小河駕駛的皮卡笑道:「小韓,專案組一大堆事,這邊你不用擔心。下午正好有時間,我陪朱主任跟鎮打拐辦、計生辦、婦聯、團委及志願者同志們開座談會。」

    我們局長親自作陪,你不能說我們縣局對打拐工作不重視。

    韓博樂了,舉手敬禮道:「朱主任,那我先走一步。手機號您知道的,有什麼指示您直接給我打電話。」

    02.28案不光廳領導重視,部領導和國稅總局領導一樣重視。周處去鄰省協助徹查東華稅案,他是實際偵辦負責人也是收尾工作負責人,事情肯定很多。

    朱惠芳不想因為自己影響到限時辦結的公安部督辦案件,笑眯眯催促道:「走吧走吧,別管我。你在專案上,要把專案組的工作先做好,有什麼事我問王燕同志。」

    「行,過幾天再見。」

    昨天回來晚,「西部大開發」搞怎麼樣沒看清楚。一路往西,依然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才離開一個月,變化很大,先施工的半邊路面已夯實,一號橋和二號橋之間正在澆瀝青。施工速度很快,不過話又說回來,東西總共三公里,不是幾十乃至上百公里的大工程大項目,只要有足夠資金,幹起來應該很快。

    南北主幹道已露出輪廓,拉土拉砂石的大車絡繹不絕。

    思良公路西段兩側,許多工地基礎搞好了,正在搞地面建築。建工集團承建的XX公司XX項目的大牌子,一塊接著一塊,看樣子招商引資搞得不錯。

    黃小河刻意放緩車速,介紹這一個月發生的事。

    「東西一條大路,南北十幾條小路,到處要土方。工業園區不能挖,鎮區不能挖,只能挖這邊。規劃又調整了,明明是挖土去修路,明明是破壞基本農田,居然說要挖一個人工湖,修建良莊人民公園,讓人民群眾在家門口能逛公園。」

    焦書記跟老盧完全是兩個主政風格。

    同樣違反土地使用政策,同樣「先上車、後買票」,焦書記喜歡找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儘可能把一件不好的事變成好事。

    老盧就比較粗暴了,挖就挖,我又不是不給補償,我挖良莊地方又不是挖其它地方,群眾都沒意見,用不著你國土管理部門「咸吃蘿蔔淡操心」。

    他一樣不會搞公園,他喜歡來點實在的。比如挖魚塘,四四方方,能挖多大挖多大,承包給養魚的人收承包費。

    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總不由自主想起他。

    看著眼前這一切,韓博暗暗想誰都可以「遺忘」老盧,唯獨自己和焦書記不可以,沒有他向縣委極力爭取,自己不可能這麼快提副科,更不可能被任命為局黨委成員。

    沒有他極力爭取,焦書記一樣不太可能接任良莊鎮黨委書記。沒有他那麼多年苦心經營,沒有他打下的經濟基礎和群眾基礎,焦書記就算再有本事也難像現在這樣施展抱負。

    「徵地要給人賠償,標準怎麼定的?」韓博鬼使神差地問,這不是自己問的,是替老盧問的,他絕對想知道。

    「徵地啊。」

    黃小河下意識看看已成為工地的大片農田,扶著方向盤笑道:「一畝2000元現金補償,三畝以下解決一個農轉非,三畝以上、六畝以下解決兩個農轉非,鎮裡幫著交職工基本養老保險,等企業建成投產再以『土地工』身份安排工作。

    您知道的,養蠶馬馬虎虎,種田根本不賺錢。轉戶口就不需要責任田,就不要再交農業稅和三提五統。『土地工』鎮裡會安排工作,鎮裡幫交養老保險退休有工資拿。工作不是難做,是非常好做,一些征不到的人甚至找關係求鎮裡把他家地征走。」

    跟柳下徵地標準差不多,不算好一樣不算壞。

    工作不難做也正常,農民豐產不豐收,土地既是賴以生存的根本,一樣是一副沉甸甸的枷鎖。

    只要你是農民,只要你有地,不管你收成好不好,不管你有沒有種,是不是拋荒,農業稅和三提五統一分不能少,除非你全家老小一起出去永遠不回來。有機會擺脫這副枷鎖,鎮裡既安排工作又幫著交納保險,某種意義上也算一種「鯉魚跳龍門」。

    不管哪個朝代,最苦最窮的永遠是農民。

    想起自己艱苦的童年,韓博五味雜陳。

    黃小河不明所以,指著前面一片工地說:「前面是良鍋集團,鎮裡跟幾個新庵鍋爐廠老闆合辦的,一樣搞股份制。開黨員干部大會,天天廣播,號召黨員干部帶頭入股。老良莊的黨員干部教師職工入了其它集團,沒錢再入。主要針對剛並過來的丁湖李莊永陽幹部教師,搞得怨聲載道。」

    韓博倍感意外,驚問道:「焦書記要求的?」

    「聽殷副教導員說是鎮黨委的集體決策,幸好鎮裡管不到我們,不然一樣要入。」

    「清欠工作呢?」

    「張局沒向您匯報?」

    「他倒是想匯報,關鍵我沒時間聽。」

    不是所有民警都能給局領導匯報工作的,何況有一件事要求局領導,黃小河開得更慢了,如數家珍介紹道:「清欠主要四個方面,政府、企業、各村和農村合作基金會。審計出問題交給紀檢,吳副書記那人您知道的,真鐵面無私。

    抓四個副科,撤掉十幾個幹部,老黨校現在還關著五六個。紀檢查辦,我們只是協助,關得全是黨員干部,算雙規不算非法拘禁,張局(張曉翔副局長)這些天淨忙這事。企業應收賬款統計出來包幹到人,各村同樣如此。

    丁湖李莊永陽的農村合作基金會併入良莊農村合作基金會,下面各村信貸員全要接受審計,抓了幾個私下放高利貸的,一些應收賬款同樣包幹到人。把賬弄清楚之後就不設信貸員了,跟銀行一樣只有四個營業廳。」

    基本上「蕭規曹隨」,至少在農村合作基金會這一問題上,鎮裡嚴格按照老盧的意思在辦。

    「良莊人自己的銀行」不只是一句忽悠老百姓去存款的口號,要辦就辦正規銀行,不能跟其它鄉鎮一樣瞎搞。

    韓博微微點了下頭,眼看就要到新庵民兵訓練基地,黃小河不想錯過機會,欲言又止說:「韓局,我想請您幫幫忙。」

    「幫忙?」

    「我,我不想再幹交警,我想換個單位。治安中隊、刑警中隊、打拐中隊、經偵中隊,不管調到哪個中隊都行。」

    治安隊升格了,刑警隊升格了,法制中隊升格了,唯獨交警隊沒升格。

    打拐中隊打出成績,曾經的中隊事業編地方編民警不僅全轉正且全立功受獎。春節期間他參加過經偵業務培訓,知道經偵中隊不光是分局而且是縣局最炙手可熱的一個單位,相比之下,在只有兩個人的小交警隊干真沒什麼前途。

    當時沒抽調他上專案,是交警隊只有兩個人沒法抽調。

    現在是局黨委成員,再調一個交警過來應該問題不大。更重要的是,經偵骨幹全「打沒了」,收網行動尤其收網行動中發現的「案中案」實在沒警力去追查。

    不為部下考慮的領導不是好領導。

    他算半個元老,他一樣有能力,應該給他一個機會,韓博沉吟道:「小河,是我考慮不周。你別急,先回去安心工作,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把你調入經偵中隊。」

    最好的單位!

    黃小河欣喜若狂,激動不已說:「謝謝韓局,謝謝韓局。」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31 17:37
231.第231章 少年壯志不言愁

     別看李曉蕾整天嘻嘻哈哈,其實學習很認真,或者說在學習上有天分。

    玩的時候拚命玩,學習的時候心無旁騖。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跟小博一樣沒見用什麼功,學習成績卻很好,根本用不著頭懸樑錐刺股。

    自老爸過來跟她老爸確定「親家」關係之後,她老爸再也不管她去不去單位實習。整天敲邊鼓,一口一個「韓博」,鐵了心要跟韓家結親,一到公司就打聽未來女婿什麼時候培訓結束,恨不得明天就安排「倆孩子」相親。

    可憐天下父母心。

    老爸為小博不惜白幹一年布下一個「大局」,她爸為一女兒未來的幸福求他求你布下一個「小局」。

    為演得更逼真一些,她一開始態度堅決、情緒激動,她爸背著她召開家庭及同事會議,懇請沙總、祁阿姨、大女兒以及自己和泰鵬一起做工作,展開全方位、全天候的「政治攻勢」。

    在眾人苦口婆心,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規勸下,她終於「迷途知返」,基本上接受了家長的安排,默認也是一種接受麼。

    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萬一將來誰說漏嘴,讓她老爸知道真相,估計會更有意思。

    她跟沒事人一樣白天去參加自費培訓,吃完晚飯又一個人呆在房間學習。

    她老爸老媽同沙總老兩口一起出去散步,韓芳跟往常一樣讓丈夫在外面盯著,捧著杯子走進來笑道:「曉蕾,又在用功,不是剛考到兩個證麼,還要去參加培訓考什麼證?」

    他有事業有追求,我一樣有事業有追求。

    李曉蕾放下培訓資料,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仰頭笑望著韓芳說:「跟單員和報檢員那兩個證門檻低,含金量低,只是從事跟單和報檢的准入資格證。現在要考的是報關員,這個證門檻高,海關總署主持的考試,權威公正,含金量高,競爭激烈,不下點功夫考不到。」

    「報關員,你要去海關上班?」

    「去什麼海關,他穿制服我不能再穿制服,再說高考報志願時我就是奔著賺錢去的。當時不懂,感覺國際貿易好,能賺大錢。其實我英語一直不錯,完全可以報外國語學院的。扯遠了,報關員證只是一個資格證明,跟去海關工作兩碼事。」

    平時光談家長裡短,很少聊學習和專業上的事。

    韓芳沒能考上大學,很羨慕她這樣的大學生,一臉好奇地問:「國際貿易不好麼,做外貿多好。」

    李曉蕾耐心解釋道:「做外貿好,關鍵念這個專業沒學到什麼東西。前段時間跟一個朋友去幾個外貿公司轉了轉,發現上四年大學真正有用的就一門外貿實務。馬上畢業,馬上參加工作,必須抓緊時間學點東西,不然什麼不會多丟人。」

    「你不是會計算機麼。」

    「會什麼,什麼都不會,不會修電腦,不懂計算機原理,不會編程序,只會一點最基本的操作。比如上國際互聯網瀏覽信息,收發電子郵件,打字排版之類的,其它真不會。」

    辛辛苦苦考上大學,讓她搞裝修是太委屈。

    看著她一臉沮喪的樣子,韓芳勸慰道:「你會這麼多,比我多多了,再說你英語八級,英語水平比小博都高。」

    這是唯一比他強的地方。

    這跟所生活的環境有很大關係,BJ英語老師水平本來就比農村中學的英語老師高,又有各種各樣的活動,可以參加各種比賽,甚至有機會跟母語是英語的外國人面對面交流。

    可想到自己即將從事的職業,李曉蕾又唉聲嘆氣說:「英語八級,口語馬馬虎虎,當個高中英語老師沒問題,跟外國人正常交流也沒問題,但做外貿是遠遠不夠的。要懂商務英語,要懂紡織服裝業的術語。」

    未來的絲綢集團外貿部副經理,是不能什麼都不懂。

    韓芳很想幫忙卻幫不上忙,苦笑著問:「那怎麼辦?」

    「我想去專業對口的單位實習。」

    「去思崗,去絲綢集團?」

    「去絲綢集團沒用,我打電話問過錢總,集團做外貿的幾個人其實是跑外貿公司。真正懂外貿,真正跟外商做過生意的就侯市長。」

    「想想也是,思崗小縣城哪有人懂這些,好不容易有個人懂還調去當市領導了。」

    不行,不能這麼虛度光陰。

    李曉蕾咬咬嘴唇,掏出韓總來BJ時送的「見面禮」,一部愛立信小手機,翻出電話簿,迅速找到一個號碼撥過去。

    老韓做事習慣一碗水端平,兒媳婦有的女兒一樣要有,韓芳下意識摸摸新手機,輕聲問:「誰?」

    「侯市長。」

    提攜弟弟的大領導,思崗最有水平的幹部,韓芳有點小激動,湊過來一起聽。

    「曉蕾啊,別跟我打聽韓博,失蹤一個多月,一個電話沒有。培訓,這瞎話編的。公安部門就喜歡掩耳盜鈴,喜歡搞神神秘秘,應該有什麼行動。他們有保密紀律,他有他的苦衷,理解一下。」

    是啊,培訓為什麼連電話都不許打,新兵還可以給家寫信呢。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李曉蕾猛然反應過來,想到打這個電話的初衷,急忙道:「侯市長,我理解,我支持,不管參加培訓還是什麼行動,只要沒危險就行。我給您打電話不是想打聽他消息,是我自己的事……」

    知道自己存在不足是好事,想學習愛學習更是好事。何況她畢業之後要去老單位工作,老單位現在最缺的就是外貿人才。

    侯秀峰很高興很欣慰,跟正在收拾碗筷的妻子相視一笑,循循善誘說:「曉蕾,從事貿易行業,首先要學好英語,最重要的還是口語表達能力。口語好了,才能跟人開口交流。對於大多數的外國客戶來說,英語也是他們的外語,所以英語只要能夠幫助你正常表達意思就行。

    至於證書,不是越多越好。報關可以委託給報關服務公司,報檢可以找專業的報檢員,貨代同樣如此。自己想從事哪個方向的工作,再針對性去學去考,不要盲從。換言之,做外貿門檻沒那麼高,沒想像中那麼難,放平心態,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可是,可是我什麼不會,書本上的知識跟實踐完全脫節。」

    「想實習,好啊,我幫你安排,去東海怎麼樣?韓博父母全在東海,有人照應韓博才能放心。我認識一個報關服務公司老總,外貿公司老總認識好幾位,給他們打個電話應該沒什麼問題。」

    「謝謝侯市長。」

    ……

    聊了一會兒,掛斷電話。

    韓芳急切說:「曉蕾,你去東海,我和泰鵬也回去。在BJ不太習慣,還是回東海好。」

    她和姐夫不是為開分公司來的,是為自己跟韓博的事來的,李曉蕾內疚不已,哽咽地說:「姐,對不起,全是因為我,讓你和姐夫扔下睿睿跑這來。回東海,我們一起走,我也想睿睿了。」

    「我得給爸打個電話,把分公司的事安排一下。」

    「關掉得了。」

    「又不是沒業務,為什麼要關。」

    本以為局面很難打開,已經做好賠點錢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在建工集團幫助下,在首都很快就站穩腳跟。

    開業一個多月,接到七個家裝活兒。前幾天抱著試試看的心理,花幾千塊錢請交廣電台做了幾秒廣告,這兩天許多業主打電話詢問,下午還陪兩個業主去看正在裝修中的工地。

    東海搞裝修的木匠多,這邊搞裝修的木匠少,競爭沒東海激烈,利潤不比東海低,就是離家遠點。

    總之,有錢為什麼不賺。

    家族企業,當然要找家裡人,韓芳正準備提議李曉蕾讓她姐把工作辭掉,把BJ分公司交給她家打理,畢竟沙總和祁主任不可能總呆在這兒,李曉蕾的尋呼機突然響了。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手機號。

    李曉蕾一陣悸動,急忙用小手機回了過去,裝出一副氣呼呼的樣子,咬牙切齒問:「韓博同志,我的政策一樣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一個多月到底幹什麼去了?」

    韓博樂了,不禁笑道:「李曉蕾同志,我就知道瞞不過你,組織上不許說我不能說,只能告訴你我執行任務去了。打擊犯罪,跟保家衛國差不多,軍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你怎麼不唱一段《十五的月亮》。」

    「那是解放軍的歌,我們公安應該唱《少年壯志不言愁》,要不要給你來幾句?」

    弟弟原來有這樣的一面,韓芳強忍著笑一個勁打手勢,李曉蕾心領神會,來了個順水推舟:「唱,我現在很生氣,你得唱好聽點,把我哄高興。」

    「沒問題。」

    收網行動接近尾聲,韓博一身輕鬆,躺在民兵訓練基地三樓客房裡,就自己不怕丟人,聲情並茂的唱了起來。

    「幾度風雨幾度春秋,風霜雪雨博激流,歷盡苦難痴心不改,少年壯志不言愁!金色盾牌熱血鑄就,危難之處顯身手顯身手!為了母親的微笑,為了大地的豐收,崢嶸歲月,何懼風流……」

    「唱得不錯,」李曉蕾撲哧一笑,又問道:「軍功章呢,我那一半呢?」

    「軍功章有,兩枚,一個二等功,一個三等功。二等功歸你,三等功歸我。你一大半,我一小半,怎麼樣?」

    「一次榮立兩個功,真的假的?」

    「真的,如假包換!」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31 17:37
232.第232章 幫不幫,給句話

     新庵縣公安局經偵中隊在新庵縣國稅局大批人員配合下查南港市企業,思崗縣公安局經偵中隊在思崗縣國稅局配合下查安樂市企業,02.28案在家門口的收網行動既接近尾聲,又是異地用警、異地查處,沒必要再搞得神神秘秘。

    經遠在東華協助徹查的專案組長同意,兩個縣公安局宣佈「培訓結束」,參戰民警可以與家人聯繫,但不得透露案情。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一個多月不打電話如隔三年。

    二人根本顧不上手機打長途貴不貴,是不是雙向收費,要不是韓芳提醒,真能聊一兩個小時。

    「老丈人」搞定了,明天請假,後天去首都「相親」。

    相完親訂婚,十月不放長假,十一月同樣如此。老姐說「老丈人」曾跟韓總聊過,如果「倆孩子」對眼,就放在元旦結婚。這麼安排有足夠時間準備,親朋好友也有時間參加婚禮。

    十月一號還是元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結婚,能抱得美人歸。

    事業愛情雙豐收,激動得大半夜沒睡著,結果早上睡過了,起來一看已是上午10點多,訓練基地院子裡多了幾輛警車和幾輛卡車。

    「韓局,早飯沒了,堅持一下,等會吃午飯。」

    剛走到二樓轉彎口,老寧同志從一間辦公室走了出來,春風得意,臉上仍掛著前天那笑容。

    無恥的剽竊!

    思崗縣局有錢就有新追求,新庵縣局本就比思崗縣局有錢,現在更有錢,怎麼可能沒新的追求。

    發現鄰居有「異動」,聽說等02.28案辦結,省廳和兩個市局的領導要過來跟參戰同志喝慶功酒,新庵縣公安局立馬大興土木,立馬搞機構改革。

    見良莊公安分局治安防控網搞得不錯,依葫蘆畫瓢,良莊怎麼搞柳下也怎麼搞。這幾天雨後春筍般地冒出十幾個警務室。一樣安裝警燈,一樣有警徽和110字樣,一樣統一標識。

    機構改革同樣依葫蘆畫瓢。

    把梁灣和柳北派出所併入柳下派出所,把柳下派出所升格為新庵縣公安局城東分局,把新庵刑警中隊併入分局,刑警中隊、治安中隊、法制中隊、指揮中心全有,唯一跟良莊分局不一樣的是沒交警隊。

    老寧同志直接提副科,局黨委委員兼城東分局局長,分工都一樣,在兼任分局局長的同時分管打拐和打擊經濟犯罪工作。

    對了,他們縣局也成立了一個打拐中隊。

    范局和顧政委親自跑到良莊,把朱主任拐到新庵調研兩天。

    說什麼新庵一樣重視打拐,說新庵縣局看守所就在柳下,以後不管哪家抓到嫌犯,往新庵縣公安局看守所送方便。

    思崗縣公安局打擊拐賣婦女兒童犯罪偵查中隊正在「重建」,人員編制和單位編制尚未落實,他們居然全落實了。

    縣編辦批准單位編制,組織人事部門協調人員編制。

    老寧親自兼任打拐隊長,高亞麗剛成為正式民警又被任命為打拐中隊指導員。用他們的話說你們南港市局和思崗縣政府欺負人家,不給人家評功評獎。我們重視人才,不會讓小高同志流汗又流淚,破格提拔,委以重任。

    小單同樣有「補償」,經偵中隊長。

    對思崗縣局來說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全省公安系統有了第二支打拐專業隊。並且他們單位有編制,人員有編制,由第二支變成了第一支。

    李鬼變成李逵,李逵變成了李鬼。

    張局被搞得很鬱悶,昨天在電話裡發一通牢騷。

    你追我趕,這是好事。

    只要有利於維護轄區治安(柳下治安直接影響良莊治安),只要有利於打拐,韓博樂見其成。

    只是兩個鄉鎮分局局長,你恭維我、我恭維你,實在有點讓人難堪,韓博苦笑著問:「寧局,這麼稱呼有意思麼?」

    「這麼稱呼怎麼了,分局局長一樣是局長。小韓,你年輕,有能力、有魄力、有學歷,當真正的局長是早晚的事。我跟你不一樣,能當上分局局長非常不容易,你就滿足一下我這點虛榮心。」

    「行,寧局。」

    「韓局。」

    「寧局。」

    「韓局好。」

    「寧局好,有完沒完!好啦好啦,別開玩笑了,被同志們聽見笑話。」韓博實在受不了,指著辦公室問:「喬局和我們趙局是不是來了,樓下車好像是他們的。」

    「不光他們,兩個縣局的財務科長和會計幾乎全在。正在算小賬,準備先分專案組的家。等案件辦結再算大賬,再分大錢。」老寧掏出香菸,一臉意猶未盡。

    剛剛過去的8天,留守人員在國稅部門配合下連續作戰。

    人手不夠,韓博親自帶一隊,連剛生孩子不久的王燕都在分局幫著整理收網行動的案件材料。

    按照省市兩級打擊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專項行動領導小組的要求,專案組只能砍「一板斧」。與02.28案有關的案件歸專案組管轄,摟草打兔子查出來的「案中案」移交給南港安樂兩市各縣(區)公安局剛設立的經偵中隊,涉稅金額超過100萬的移交給兩個市局剛設立的經偵大隊。

    打擊經濟犯罪,思崗縣局的精兵強將「打沒了」,新庵縣局一樣所剩無幾。

    留守人員要回各自縣局的經偵中隊查「案中案」、查小案,乾脆把與02.28案有關的一些案子一起帶走。

    專案組指揮部「名存實亡」,沒必要再呆在這個不是死人就是瘋子的地方。

    搬到良莊分局,安排三名證據組的同志整理收網行動彙總過來的案件材料,證據組整理完法制組同志再去良莊分局接手,審核無誤移交思崗縣局法制科審核,由思崗縣公安局移送給思崗縣檢察院審查起訴。

    一百多萬專案經費花差不多,留下一堆發票和筆記本電腦、台式電腦、照相機、攝像機、調制解調器、掃瞄儀、打印機、複印件等「固定資產」,既然要搬家乾脆把家當分了,難怪來好幾輛卡車。

    東西不少,擱一個縣局不算多。

    韓博探頭看看,若有所思說:「要給我們陳教導員打電話,請他趕快過來。等他們分完,我們一樣要跟局裡分,不然全拉走想要回來就難了。」

    「你才想到?」

    「我不是睡過了麼。」

    縣局局長打大算盤,分局局長打小算盤,辛辛苦苦掙點家當容易麼,老寧早想到了,不無得意笑道:「我們教導員在裡面,你們陳教導員也來了,我幫你通知的。不想想我們什麼關係,我能眼睜睜看著你吃虧?」

    這種事要統一口徑,韓博笑問道:「你打算要多少。」

    「分局正股級單位全要配上電腦,攝像機兩台,照相機要一台,打印機、複印件、掃瞄儀和傳真機這些只要一套。喬局你知道的,很強勢,搞不過他,只能留下這麼多。」

    「我們現在是局黨委委員,吃相不能太難看。我去跟教導員說一聲,也分這麼多。算了,少分點,打印機複印件我們原來有,換一下,換成新的,原來的給其他所隊。」

    說曹操,曹操到。

    話音剛落,陳興國拿著手機走出辦公室,先舉手跟二人打招呼,站在走道上接起電話,嗯嗯了幾聲,過來苦笑道:「韓博,盧書記回來了,為良工集團偷稅漏稅的事,應該是焦書記搬的救兵。剛到分局,坐在你辦公室大發雷霆。」

    人的名,樹的影。

    陳興國沒跟老盧打過交道,不等於不知道老盧是什麼樣的人,不等於不清楚老盧在良莊有多大影響力。

    涉案金額不小,60多萬,按照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決定》,屬於「讓他人為自己虛開」且「數額巨大」。

    良工集團的前身良莊建材機械廠,又是02.28案的「突破口」,向上級匯報時第一個提到的就是建材機械廠。

    市局知道,省廳知道,或許公安部領導都有印象。

    這樣的企業怎可能不嚴厲查處,主要涉案人員怎麼能不抓。王廠長和姜會計被羈押在新庵公安局看守所,就知道這事有可能驚動老盧,沒想到真回來了,而且回來的如此之快。

    韓博早有準備,若無其事笑道:「我回去,好久沒見了,怪想他的。分辦公設備的事剛跟寧局商量過,寧局,你跟我們教導員說,我先走一步。」

    老盧是什麼樣的人,寧益安比陳興國更清楚,不無擔憂地提醒道:「小韓,悠著點,多說幾句好話,千萬別把他惹急,惹急了他敢揍你,你還不能還手。」

    「知道,謝謝。」

    風風火火趕回分局,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勁,值班民警說話都不敢大聲。王燕躲在西邊小房子裡不敢去辦公樓,看見局長回來了,一個勁兒朝二樓辦公室指,提醒局長小心點。

    「我盧惠生一天沒退休,一天就是思崗縣人民政府副縣級調研員,給我站好!手下沒個警察的樣子,隊伍怎麼管理的,還分局局長。躲是吧,好,我來當這個局長,我幫他管,看他能躲多久……」

    一上樓梯,就聽見老盧熟悉的發飆聲。

    別人很怕,韓博聽著卻感覺很親切,知道他回來了,確認他坐在辦公室裡真的很高興。只是指揮中心主任老常有些倒霉,被老盧逮住,幾十歲的人,站得畢恭畢敬,大氣不敢喘,老老實實挨訓。

    「盧書記,您回來了!」韓博走進辦公室,欣喜無比打起招呼,左手藏在背後打手勢,示意部下趕緊開溜。

    「韓局長,你回來了?」

    老盧冷哼一聲,語氣不加掩飾的帶著幾分不滿、幾分不快、幾分憤怒和幾分嘲諷。

    上身一件高領羊毛衫,下身一條寬鬆的牛仔褲,腳上一雙耐克鞋。風格完全變了,很休閒很運動。如果在路上遇到,一眼不一定能認出來。應該是他女兒認為之前的裝束太俗,給他重新「包裝」了一下。

    頭髮沒變,依然漆黑,顯然沒忘記染。

    韓博拉開椅子,坐到辦公桌對面,嘿嘿笑道:「盧書記,您別取笑我了,什麼局長,其實就是一派出所長。」

    陳文兵找不著他,焦漢東想盡辦法一樣找不著他,我一回來他立馬露面。說明他沒忘本,他心裡依然有我,依然尊敬我。

    老盧沒剛才那麼生氣了,面無表情說:「我是來自首的,建材機械廠買發票時是鄉鎮企業,我是鄉黨委書記,算起來我才是法人。我負全責,我扛,跟他們沒關係。」

    「盧書記,自首您應該去樓下羈押室。坐在我辦公室裡,坐在我位置上,看上去像我在向您自首,其實我真是回來向您自首的。」

    離開兩個多月,變化很大,事和人全變了,唯獨他沒變,在沒外人的時候依然嬉皮笑臉。

    老盧暗嘆一口氣,凝重地說:「別嬉皮笑臉,王廠長姜會計買發票不是為自己,全是為企業,歸根結底是為鄉里。幫公家辦事辦進看守所,他們冤不冤?我跟他們相處十幾年,你跟他們相處時間也不短,你就下得去這個狠心把自己人送去坐牢?」

    「新庵公安局來抓的。」

    「少跟我打馬虎眼,我問過謝書記,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現在出息了,負責偵辦公安部督辦的案件。兩個縣公安局看守所裡關的人,一大半是你下令抓的。」

    「您知道了?」

    「知道了,既高興又生氣。你說你不管怎麼也算我良莊幹部,怎麼就六親不認,怎麼就拿自己人開刀呢!」

    「公安部督辦案件,我必須秉公執法。」

    老盧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說:「那是你的事,我只有兩個要求,我現在說了不算,你可以當成請求。第一,把王廠長和姜會計放了;第二,不許罰款,建材機械廠剛改完制,資金非常緊張,哪有錢交罰款。」

    沒權說了不算,老盧生怕他不幫忙,又補充道:「當我盧惠生是老領導,就給我一個面子。我這輩子求過不少人,求老部下是頭一次。幫不幫這個忙,給句痛快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31 17:37
233.第233章 合理合法

     「盧書記,這個包不錯,背在肩上的。原來那個包呢,不用您可以借給我。」

    「別轉移話題!」

    老盧急了,順手抓起包往他面前一砸:「喜歡是吧,拿去。只要幫我把事辦了,要多少包有多少包。家裡一櫃子,全送給你。」

    相處不是一兩天,太瞭解他的辦事風格。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發一通飆,先聲奪人,給你來個下馬威。把你唬住,再跟你講道理。他永遠是有理的,沒理都能說出個理。

    退居二線,又多出一招。

    把姿態放很低,動不動我沒權了、我說了不算,「裝可憐」,跟你打感情牌。如果你再不「就範」,他立馬翻臉,立馬變成「思崗縣人民政府副縣級調研員」,明明是副調研員他非得改成副縣級調研員,繼續發飆,以權壓人。

    私交歸私交,公私要分明。

    調到良莊工作雖然不足一年,跟他的「鬥爭經驗」已經很豐富了。韓博非常清楚發飆時不能被唬住,他「擺事實講道理」時不能被他忽悠,「裝可憐」時絕不能心軟。

    總而言之,要頂住他的各種攻勢。

    要讓他感覺這件事很嚴重,想達到他的目的,難,很難,非常難!然後退而求其次,提出在此之前他絕不會答應的解決辦法。

    他「黔驢技窮」,沒辦法,只能答應,只能同意。

    最後要把他捧高高的,要讓所有人知道這個結果是盧書記好不容易爭取到的。「韓打擊」六親不認,誰面子都不給,唯獨不敢不給盧書記面子。總之,盧書記出馬,一個頂倆,所有事全解決了。

    「我要那麼多包做什麼,盧書記,不是我韓博不幫忙,是問題很嚴重。公安部督辦、國稅總局領導作出過批示,省市縣三級成立領導小組,正在風頭上,跟『嚴打』差不多!要是不嚴厲查處,就是玩忽職守,就是瀆職,上級會毫不猶豫追究我責任。

    我才24歲,正準備跟曉蕾結婚,成家立業,美好生活剛開始。我爸就我這麼一個兒子,而且我是您提拔的幹部,您忍心看著我進看守所,忍心我這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你會唬人,我一樣會。

    你會打感情牌,難道我不會?

    韓博唉聲嘆氣,倍感無奈。

    老盧終究是老盧,退居二線依然是老盧,同樣沒那麼容易上當。

    他點上香菸,冷冷說:「不就是少交了點稅麼,給他補上不就行了。小韓,你瞭解我,我一樣瞭解你,更瞭解你們公安。搞罰款不是不可以,但要分情況,要掌握一個度。罰外人,我支持,罰越多越好。罰自己人算什麼,這不是窩裡鬥麼。」

    「盧書記,您以為我在搞罰款?」

    「我問過謝書記,你們現在是日進斗金,不是幾千幾萬,是幾十萬上百萬的罰。蓋辦公大樓、搞宿舍樓、擴建看守所、買汽車……財大氣粗,錢從哪兒來的,不就是搞罰款麼。」

    你當鄉黨委書記的時候,讓李順承帶著聯防隊搞罰款手軟過麼,不光罰,連收據都不給,就會說別人。

    跟他「鬥智鬥勇」的感覺真爽,韓博起身打開窗戶,回到辦公桌前苦笑道:「盧書記,既然您知道我現在幾十萬上百萬的罰,您認為我會在乎建材機械廠這點小錢?其實不是罰,要麼是繳獲到的贓款,要麼是凍結的資金,要麼是取保候審保證金。

    扯遠了,說這件事。

    您是縣領導,是我最尊敬最信賴的長輩,跟別人不能說,跟您可以透露。我負責具體偵辦的02.28案價稅金額超過10億,這個數字已經很可怕了,結果順藤摸瓜查出更嚴重的問題。」

    縣裡那麼多企業被查,謝書記楊縣長不是捏著鼻子認,是旗幟鮮明的表示支持。

    當鄉黨委書記要為鄉里企業作主,當縣-委書記自然要幫全縣企業說話,要維護全縣企業利益,要考慮到全縣經濟建設大局。

    老盧一直很奇怪,禁不住問:「什麼問題?」

    「浙省東華市東華縣部分主要領導玩忽職守……截止昨天下午,共查出1994年5月至今年案發,東華縣共有218家企業參與虛開增值稅發票,共虛開增值稅發票6萬多份,價稅超過63億元,涉及全國30個省、自治區、直轄市,許多受票單位已申報抵扣,至少造成國家稅收損失7億元!」

    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在老盧看來地方保護主義就是「為民做主」,適當保護是應該的。但像東華那麼搞不是地方保護,簡直是在公然跟中央唱反調。

    國家大政方針,老盧一向是擁護的,最多打點小「擦邊球」。

    建材機械廠買發票這點事,居然跟驚動黨中央的「共和國第一稅案」扯上關係,老盧徹底被唬住,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現在知道問題很嚴重了麼?

    韓博摸摸下巴,接著道:「前任縣-委書記,現任東華市委常委、市委宣傳部長隔離審查;現任縣-委書記,擔任過財稅局長的縣委宣傳部長,分管財貿的副縣長,財稅局長,國稅局長,國稅局副局長,有一個算一個,一個跑不掉。

    正科、副科、正股更多,尤其財稅系統,十幾個鄉鎮的財稅所長幾乎全進去了,不知道多少鄉鎮領導受牽連。虛開數額巨大的犯罪分子估計要判死刑,涉及此案的黨員干部要受到黨紀、政紀、法紀的追究。」

    不把你徹底唬住接下來工作不好做,韓博話鋒一轉:「建材機械廠虛開金額巨大,超過50萬就是巨大!按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決定》,虛開的稅款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要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並處沒收財產。上級如此重視,您說我能不抓,敢不抓嗎?」

    中央領導作出批示,中央-紀-委協調查處,國稅總局、最高檢和公安部領導親臨一線坐鎮徹查,真正的「驚天大案」,難怪謝書記楊縣長要旗幟鮮明支持。

    老盧傻眼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愁眉苦臉地說:「小韓,王廠長姜會計跟他們不一樣,不是為謀取個人私利,你要考慮到這些客觀因素。不能判,堅決不能坐牢,不然你我沒法跟人家交代!」

    建材機械廠的情況確實與其它企業不同。

    讓他人為自己虛開時尚未改制,換言之,偷逃的國家稅收全交給了鄉里。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如何查處省市兩級專項行動領導小組已經定下調子。

    人不用坐牢,最多判個拘役,罰金不能少,不然起不到震懾作用。

    虛開金額較大就要「處五萬元以上、五十萬元以下罰金」,虛開金額巨大絕對要超過五十萬。畢竟同時查處的不是一兩家,也不是一二十家,是數以百計的企業,一個盯著一個,搞太離譜人家會舉報的。

    自己人幫自己人,老盧搞地方保護主義,在這個大環境下韓博一樣多少有點地方保護主義思想。在決定打擊經濟犯罪時就考慮過這些問題,早想好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案,只是太敏感,不能輕易跟別人說。

    老盧找上門,躲不過去,只能坦誠相告。

    「只要良工集團配合,人不用坐牢。錯了就是錯了,違法就是違法,就要認罰,只要認罰就可以申請辦理取保候審,一個人交20萬保證金。偷逃的稅款一樣要補交,這個不容討價還價。」

    「一人20萬,一下子交40萬!」老盧緊皺起眉頭,顯然很難接受。

    韓博苦笑道:「40萬隻是去看守所保人的保證金,不是罰金,罰多少要等法院宣判,到時候多退少補。不過退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補的可能性百分之百。」

    「你,你估計要補多少?」

    「至少60萬,虛開這麼大數額,不罰100萬沒法跟上級交代。」

    「100萬,怎麼不去搶劫!小韓,你別嚇唬我。再說建材機械廠改制了,現在是股份制,以前的事不能讓現在的股東承擔損失,罰這麼多股東會鬧事的。」

    「以前是鄉里的企業,鄉政府是唯一股東。鄉政府沒了,現在是鎮政府,所以我認為應該由鎮裡承擔。」

    老盧搖搖頭,指著柳下河方向說:「鎮裡剛接下三個爛攤子,又在搞『西部大開發』,正在搞經濟建設,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哪有錢交這麼多罰款。」

    韓博詭秘一笑,拍拍辦公桌,終於亮出底牌:「盧書記,鎮裡沒錢,但鎮裡有固定資產。比如這棟樓,比如建築站去年借給我的越野車,可以作價賣給公安局。您想想,我們已經把這兒變成公安分局,車已經掛上公安民用專段牌照。

    鎮裡不可能把我們趕走,車一樣收不回去,不如順水推舟,跟我們公安局裝備財務科確定所有權。當然,該走的程序一樣要走,可以從合作基金會貸點款,先交40萬把王廠長和姜會計保出來。

    利息一樣是錢,我以權謀私一下,優先辦理建材機械廠的案子,盡快移送檢察院審查起訴。法院宣判罰多少,再貸點款把剩下的補上。等錢返還到我們局裡,我們再跟鎮裡簽合同,花真金白銀把這棟樓,把這塊地皮和建築站的越野車買下來。」

    把實際上已經到了公安局手裡的東西明確一下,不需要交罰款,只需要補交稅款,只需要給「良莊人自己銀行」一點貸款利息,合理合法的把問題解決掉,更重要的是人不用坐牢。

    老盧認為這個計畫可行,哈哈笑道:「小韓,我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良莊幹部就應該這樣。焦漢東和陳文兵冤枉你了,這麼大事,上級盯那麼緊,問題那麼嚴重,怎麼能放到檯面上。」

    「盧書記,他們理不理解我不在乎,只要您理解。」

    「我理解,你辦事我最放心。」

    事情能這麼解決,老盧很滿意,起身拍拍他肩膀:「你忙你的,當局長了,又要辦這麼大案子,事情肯定很多。我去讓他們準備錢,先把人保出來。晚上富嫂酒家,就我們倆,不叫外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31 17:37
234.第234章 單位建設

     老盧前腳剛走,教導員拉著分到的新家當回來了。

    確認沒「危險」,走進局長辦公室,帶上房門,心有餘悸問:「韓博,怎麼解決的,聽王燕說他走時不是很生氣。」

    韓博從包裡取出小筆記本,笑道:「人不用坐牢,企業不用交罰款,他當然不生氣。」

    「不用交罰款?」

    「別擔心,我做事有分寸。」韓博從抽屜裡找出一盒煙,同小本子一起放到茶几上,坐下來介紹到底是怎麼解決的。

    他非常注重小節,不管跟自己商量工作還是跟老張、老劉或老殷談事,從來不跟領導似的坐在辦公桌後面。習慣坐在木沙發上,圍著茶几說話,能讓人感受到一種尊重。

    跟晚輩兼半個徒弟搭班子,其實不是搭班子,是給他當副手。陳興國在高興之餘多少一些憂慮,擔心處理不好關係,現在看來擔心是多餘的。

    他既不跟一些領導一樣捨不得放權,更不需要刻意去樹立什麼威信。

    韓打擊,這個響亮的外號是打出來的。哪怕跟程文明一樣整天嘻嘻哈哈,誰也不敢對他有一丁點輕視。

    不抽菸的人不喜歡煙味,陳興國早調整好了心態,把位置擺得很正,暗想人敬我一尺我必須敬人一丈,婉拒遞上的香菸,沉吟道:「這麼解決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關鍵局裡只給我們返還20%,剩下80%誰出。」

    高度決定眼界,在此之前他一直擔任派出所長,會自然而然的從所長角度去看待問題。

    韓博喝了一小口水,微笑著解釋道:「陳所,我們公安局攤子大,基層所隊多,屬於自己的固定資產卻沒多少。派出所、刑警中隊、交警中隊、巡警中隊,包括在外面辦公的刑警大隊和交警大隊,大多沒自己的辦公場所,幾乎全是借甚至租人家的地方。

    農村派出所稍好一些,條件雖然艱苦,辦公環境雖然不盡人意,正常情況下至少不會總讓你搬家。城區派出所不行,改革開放,經濟發展太快。領導說這個地方要拆遷,一個電話就讓你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給你隨便安排個犄角旮旯,剛安頓下來沒幾天,轄區群眾才搞清楚派出所在什麼地方,領導又說這個地方要搞建設,又要搬。陳維光干五年城西派出所長,在他任內城西派出所就搬過兩次。」

    「哎呀,你這一說我才發現,我們基層所隊跟游擊隊差不多,沒自己根據地!」

    「沒根據地的日子不好過。」

    韓博輕嘆一口氣,不緊不慢說:「遇到拆遷搬遷,老百姓可以理直氣壯要補償。我們基層所隊不能要,要也沒有,一分沒有,因為地方本來就是人家的。沒屬於自己的辦公場所,自然談不上搞什麼單位建設。搞也白搞,誰也不知道哪天要搬走。

    局裡希望我們分局建成模範所隊,從江城回來前,我跟省廳領導也誇過這個海口。

    怎麼建設,怎麼成為模範,首先是轄區治安。轄區大了,對講機喊不到,通信指揮不暢。手機倒是方便,關鍵通話費用太高。我打算建一個高高的鐵塔,豎幾十米的大天線,裝備一套多信道的無線集群通信系統。」

    這是接下來的工作安排,陳興國立馬坐直身體,聚精會神。

    該做什麼本子裡寫清清楚楚,等會兒就吃午飯,韓博真沒想過現在談工作,只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他根本沒在意,接著道:「分局民警看似不少,等打拐中隊和經偵中隊滿編能達到四十人。但打拐中隊並不隸屬於分局,而且成立之後是要打出去的。經偵中隊一樣不隸屬於分局,等完成「重建」,等形成戰鬥力要搬到縣裡辦公。

    交警隊兩個人其實是卡口民警,要守好兩市交界的重要通道柳下河大橋;刑警隊總共七個人,要負責偵查轄區內的刑事案件;

    戶籍民警要呆在分局,張曉翔副局長和殷副教導員年齡大了,不能讓他們跟年輕民警一樣「白加黑」、「五加二」。其實他們現在並不輕鬆,一個要協助鎮裡搞清欠、徵收、計畫生育和殯葬改革等工作。一個要盯著正在大興土木的良莊工業園。

    總之,真正能在一線維持治安的民警沒幾個。轄區人口十二萬六千五百多,算下來一個人要管八九千。警力嚴重不足,搞好聯防隊建設是一方面,現代化的技術手段也要利用上。」

    從「根據地」說到單位建設,從單位建設說到警力不足。思維不是一兩點跳躍,陳興國有些跟不上,禁不住問:「現代化技術手段?」

    「閉路電視監控,就是在主要路口安裝攝像頭。」

    韓博同樣意識到說得有些凌亂,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耐心解釋道:「主要路口要安裝,農村合作基金會、農業銀行營業廳、信用社、衛生院、良中良小、下半年搬過來的良莊高級中學、正在建設的長途汽車站和幾個集團等重要單位全要裝,信號放大再放大,全接入我們分局指揮中心。

    打電話詢過幾個價,把無線集群通信系統和閉路電視監控系統搞起來,兩百萬不一定夠。經費不夠可以想辦法,但不能沒自己的辦公場所。照良莊現在的發展勢頭,從整個規劃佈局上看,不久的將來我們分局極可能成為一個黃金地段。

    一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鎮領導眼裡只有錢,要是哪個大老闆看中這塊地皮,一擲千金,鎮領導保準催我們捲鋪蓋走人。我們賴著不走,人家去找縣委縣政府,縣領導再找局裡,到時候不僅一樣要搬還會遭到嚴厲批評。」

    站得真高,想得真遠。

    陳興國終於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舉一反三地說:「買下來就不一樣了,雖然一樣有可能要為經濟建設讓地方,不過他們要按拆遷標準給我們補償。有錢我們可以再搞單位建設,不至於讓之前所做的一切打水漂。」

    「我就是這麼想。」

    韓博微微點了下頭,笑道:「至於建材機械廠的罰款能不能全額返還,我們根本不需要擔心。單位建設不只是蓋一棟辦公樓,也不光搞好宿舍樓、擴建好看守所,基層所隊一樣要建設。

    我正準備給張局和政委打電話匯報建材機械廠的情況,建議局裡借這個機會一勞永逸地解決基層所隊的辦公場所問題。合理合法,對上級能有一個交代;變相保護本地企業,縣委縣政府肯定支持。

    對我們公安局而言,只需要花很少的錢,就能從各鄉鎮手中盤下一批固定資產,一舉改善基層所隊的辦公環境和辦案條件。相比之下,這才是單位建設,比蓋一棟辦公樓意義大多了。」

    這腦袋瓜子,太聰明了。

    打擊經濟犯罪,不是給局裡打出一棟辦公樓,是讓整個縣局的辦公和辦案條件整體上一個新台階,難怪張局捨不得他調走。

    能搞錢,肯幹事,會做人,陳興國不由想起局裡人對他的九個字評價,又想起吉主任說過的另一句話:思崗太小,留不住他。

    既然談起工作,不妨把一些工作交代一下。

    韓博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接著道:「閉路電視監控系統,投資不小,光靠分局不現實,要去做鎮裡、企事業單位、學校、醫院和供電所工作。可以分攤一下,良莊工業園區主次幹道、住宅區主次幹道由鎮裡承擔。

    企事業單位、學校醫院各自承擔,供電所主要是借用他們的電線杆。要協調好,別哪天換桿子,整修線路,把我們的線搞斷。另外可以去找找交警大隊,如果他們感興趣,他們應該感興趣,兩家可以合作。」

    有閉路電視監控,坐在指揮中心就能看見主要路口和重點單位的情況。

    既能對犯罪分子起到一定威懾作用,發生案件又可以調取監控錄像獲得第一手線索。加上原有的治安防控網,真能把良莊建設成全縣、全市乃至全省治安最好的鄉鎮。

    如果能把這個搞起來,別說在南港,在全省也是很先進的。

    好不容易提副科,陳興國躊躇滿志,一樣想幹出一番事業,不禁脫口而出道:「搞,砸鍋賣鐵也要搞!韓博,你是局黨委成員,交警大隊你去溝通比較好。鎮裡、企事業和學校醫院工作我來做。」

    「行,我們就這麼分工。」

    韓博笑了笑,繼續說道:「再就是隊伍管理,考慮到同志們有一個接受過程,春節三個所並過來之後,我和陳維光教導員,其實主要是陳教導員,一直在循序漸進的推進隊伍正規化管理。

    主要三個方面,一是制度建設,主要是法制隊在做,要讓所有工作有章可循;二是加強學習,增強民警法律意識;三是檢查法律法規執行和辦案程序的落實情況,非特殊情況,傳喚、拘傳要有相關手續;不允許超期羈押,要麼放人,要麼送看守所,更不允許發生打人罵人甚至刑訊逼供之類的事。」

    模範單位,先進單位,連續獲得集體二等功、三等功的單位,當然要嚴格管理。

    局裡調我來就是幫你看好門、管好人的,這方面工作陳興國非常上心,信心十足笑道:「我看過陳維光留下的工作日誌和工作安排,小徐也匯報過隊伍監督方面的情況,隊伍管理你放心,要是出了事拿我是問。」

    「是什麼問,陳所,你是老前輩,當那麼多年所長,經驗豐富。我是絲河人,最具發言權、我們絲河其它方面不怎麼,治安一直不錯,所里民警更沒鬧出什麼笑話。有你在,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我的任務就是幫你看好這個家。」

    「謝謝。」

    「謝什麼,真是的,說正事,你明天一早要走,有什麼要交代的乾脆一次說完。」

    「行。」

    韓博翻開小本子看了看,抬頭道:「劉旭副局長相對年輕,對工作很負責,春節時因為要協助工商局打擊假煙走私煙,沒給他安排其它工作。我打算讓他分管指揮中心和治安中隊,你看怎麼樣?」

    「他分管指揮中心和治安中隊,老殷負責工業園區工地和治安卡口,老張負責協助鎮裡工作,我分管內勤和法制中隊,這麼安排最好。」

    分局內勤管錢,法制中隊負責出具傳喚、拘傳、拘留和治安處罰等手續(審核代辦,分局沒權,要去局裡辦),同時負責隊伍監督。

    他分管這兩個小部門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只要把錢、手續和人管好,分局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韓博乾脆把小本子往他面前一推,嘿嘿笑道:「陳所,這就麻煩你了。別看我工作起來不休息,休息起來也很怕人,一休一個星期,這個分局局長當得實在有些不稱職。」

    「工作重要,個人問題婚姻大事一樣重要,幫我跟曉蕾帶個好,老顏昨晚還念叨她呢。」

    「顏老師過來了?」

    「早上剛走。」

    陳興國擺擺手,若無其事笑道:「我們四十好幾奔五十,孩子都快結婚了。老夫老妻,兩地分居無所謂。再說分不了幾天,教育局有人,良中也挺歡迎的。教完這學期,下學期就調過來。

    良莊新村搞得不錯,跟大城市一樣的商品房,我交錢了,買了一套,在王燕樓下。老殷看我一調過來就買,忍不住也去買了一套。」

    不是誰都能調到縣裡工作的,上了年紀的民警和良中良小教師一樣,並過來或調過來之後基本上要一直幹到退休。

    王燕跟他們情況不一樣。

    雖然年輕,有機會往城區調,不過她愛人剛從丁湖並過來,在良莊稅務分局工作。小兩口好不容易在一個鄉鎮上班,自然哪兒都不想去。

    想到結婚之後自己不一定有時間天天回思崗,反倒是李曉蕾住在良莊天天去思崗上班的可能性較大,韓博笑道:「乾脆我也買一套,在良莊也安個家。」

    韓老闆變成了韓總,韓家有的是錢。

    買一套房子而已,陳興國哈哈笑道:「一套一萬六,對你來說小意思。買,買好我們做鄰居。」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31 17:37
235.第235章 小韓局長去相親

     曾經的建材機械廠、如今的良莊工程機械製造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簡稱良工集團),跟良糧集團一樣在建分廠上新項目。

    塔吊、攪拌機、卷揚機和工地上用的升降機等常規工程設備要做得更好,申請各種資質,邀請專家來評審;同時高薪聘請機械工程師、電氣工程師,打算搞更先進的混凝土輸送泵項目。

    技術含量高的要搞,技術含量低卻能賺錢的一樣要搞。

    工業園區內在建的新廠房,最遲年底前便能建成投產各種固定建築腳手架用的扣件、澆築混凝土要用的鋼模板。一期工程搞好上馬二期,採購機械設備、聘請和培訓技術工人,生產用竹子壓製成的大摸板,好像叫什麼竹筋板。

    與建工集團達成「戰略合作」協議,能銷售就銷售,銷售不掉就共同出資組建一家大到塔吊、混凝土輸送泵,小到模板、扣件的建築工程設備材料租賃公司,把租賃生意做到全中國。

    總之,前景非常好,集團老總和財總不能坐牢。

    鎮裡效率極高,焦書記和陳鎮長親自去「良莊人自己的銀行」貸款,貸到款一起去新庵公安局經偵中隊申請辦理取保候審手續。

    老家父母官親自登門,小單自始至終沒敢露面。

    下午2點14分,被關兩天之久的王廠長姜會計終於走出看守所,恢復人身自由。

    接下來該怎麼處理,將來會怎麼解決,太敏感,不能瞎說。

    好不容易保出來的人不能再進去,更不能讓「暗中幫忙」的人受牽連,老盧下「封口令」,事情的來龍去脈只有焦書記、陳鎮長和良莊公安分局教導員陳興國知道,自然不會跟連鎮黨委成員都不是的兩個涉案人員說。

    異地用警,異地偵辦,王廠長姜會計同樣不知道這跟「韓打擊」有關。

    不管他們在背後罵誰,不管到底誰背這個「黑鍋」,事情總算有一個階段性了結。安排好分局的工作,跟張局和袁政委匯報自己的一些想法,順順利利請到一星期長假,準時去富嫂酒家陪老盧吃飯。

    兒子家太鬧,女兒女婿那邊太吵。

    兒子兒媳婦住在港務局家屬區,家屬區就在江邊上。大輪船總鳴笛,隔壁的碼頭從早忙到晚,想想是挺鬧的;女兒女婿住在空軍基地,部隊天天搞飛行訓練,戰鬥機在頭頂上飛來飛去,想想是挺吵。

    兒子家呆不住,女兒家沒法呆,回良莊討人厭,整個一無家可歸的人!老盧嘴上大發牢騷,似乎一肚子委屈,臉上卻不加掩飾的全是炫耀。

    「她在哪兒都習慣,抱著孫子外孫就不想走。我不習慣,我呆不住。老家房子早塌了,總住糧站不是事,再說回良莊會影響他們發揮。別人不知道,小韓你非常清楚,我只要往那兒一坐,個個會來找我匯報工作,退了就退了,這樣不好……」

    春節到現在不過兩個多月,發生的事太多,人員變化太大。

    大到小-平同志去世,舉國哀悼。

    小到良莊的人事變動,分局(派出所)的人事變動。

    牛部長出去當包工頭,馬主席出去「考察」,小單、高亞麗調走,陳維光、歸家豪、安小勇「另謀高就」,老領導老同事老朋友和老部下「所剩無幾」,坐在唯一沒變的富嫂酒家包廂裡,聽久別重逢的老盧吹牛像是一種懷舊。

    韓博點點頭,深以為然:「您威信高啊,在良莊幹部職工和老百姓心目中,您永遠是盧書記老書記,現在又是縣領導,他們當然要先向您匯報工作。」

    「越是這樣我越不能回良莊。」

    老盧放下酒杯,一臉遺憾地說:「葉落歸根,在良莊生活多自在。其實我想跟你一樣在良莊新村買套房子,可是不行啊,我回來他們施展不開手腳,只能在縣裡買。思崗鎮招商引資,引進來一個房地產開發公司,要在長河廣場南邊建商品房,拆遷沒搞完就開始收房款,這不是皮包公司麼。」

    「人家是預售。」

    你開發的良莊新村不一樣先收錢後建房,從「開發商」變成「購房者」,思想也隨之而發生了變化,韓博感覺很是好笑。

    「預售就預售吧,反正錢已經交了。」

    事情辦完,老盧發現自己又沒地方可去,不禁笑道:「小韓,要不我代表你父親,或者乾脆以你領導的身份,同你一起去BJ,去曉蕾家幫你提親。」

    開什麼玩笑,你真是閒得沒事幹。

    韓博連連搖頭:「盧書記,這麼遠,來回太幸苦,而且這種事怎麼能勞駕您出馬?」

    「你是我提拔的幹部,我關心是應該的。再說我一直想去BJ看看,建工集團BJ分公司開業了,聽汪經理說搞得不錯,BJ還有我們從良莊走出去的幾位朋友,正好,就這麼定,你什麼時候動身,準備從東海走還是從江城走。」

    說風就是雨,並且說一不二。

    韓博徹底服了,苦笑著說:「我打算明天一早去新庵坐快客去江城,從江城坐飛機去BJ。託人打聽過,現在不忙,機票好買。」

    「坐飛機好,坐飛機快。放心,車旅費自理,一張飛機票我盧惠生買得起。」

    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去首都逛逛。

    老盧越想越興奮,立馬掏出手機:「你總共請一星期假,時間很緊,用不著等明天。我給汪經理打電話,讓他安排車,我們等會兒就走,連夜去江城。飛機跟火車一樣一天應該好幾班,哪班先飛我們坐哪班。」

    給汪經理打完電話,給在江城工作的良莊籍朋友打電話。估算抵達江城的大概時間,請人家查詢飛首都的航班,順便請人家代訂兩張機票。

    一切他說了算,沒你插話的機會。

    韓博啼笑皆非,只能由著他安排,富嫂最後一個菜沒上完,二人已經扔下飯菜錢「開始行動」了。依然是建築站的奧迪,他行李在鎮政府,韓博行李早收拾好了,往後備箱一塞就出發。

    「好好好,謝謝謝謝,非常感謝,我們直奔機場。不用麻煩,司機認識路,江城機場東海的機場他經常跑。」

    「張處長,我盧惠生,沒什麼大事。小韓你應該記得,現在不是所長,現在是縣公安局黨委委員、良莊公安分局局長。分局,我們是第一大鎮,面積最大、人口最多。必須搞分局,稅務分局公安分局,將來要設環保分局。

    是這樣的,小韓局長要去首都相親,把首都姑娘娶我們良莊來,爭氣!長臉!他是我提拔的幹部,這麼大事我盧惠生能不管。對對對,正在路上,11點46的航班,來得及,下半夜就到……」

    「常參謀長,我盧惠生……」

    走一路打一路電話,在首都及首都周邊工作的良莊籍地方幹部和部隊軍官,幾乎全知道「老書記」星夜趕赴首都去幫「韓打擊」提親的事。

    你明明自己想出去玩,為什麼非得拿我當藉口。

    韓博徹底無語了,乾脆閉上雙眼裝睡,沒想到一睡居然睡著了,被叫醒時車已停在江城機場門口。

    「小孫,疲勞駕駛太危險,在周圍找個旅館住下,明天再回去。小韓,快點快點,趕飛機,趕著幫你娶媳婦,你怎麼一點不積極!」

    什麼時候換衣服的?

    老盧的裝束又變了,一身阿迪達斯運動服,頭上一頂旅行帽,胸前掛一傻瓜相機,腰間繫著一條腰包,再加上很休閒很運動的雙肩背包,整個一從海外回國旅遊的華人華僑。

    「不錯吧,兒媳婦給我買的。」

    老盧低頭看看,很騷包的來回扭扭,旋即從腰包裡掏出身份證:「身份證給你,行李給我,快去打機票,回頭一起算。」

    兒子兒媳婦、女兒女婿一個比一個有本事,沒人管他要錢,個個給他買穿的用的。知道他喜歡顯擺,買的還全是最時髦的貨,這小日子過得比韓總都滋潤。

    韓博接過身份證,由衷地說:「很不錯,回頭我也給我爸買一身。」

    「還有你丈人,孝敬要全孝敬到,一人一身。」

    「明白。」

    在江城的朋友電話預定過,找到航空公司服務台,遞上身份證,交錢拿機票,叫上老盧一起過安檢,一個小疏忽鬧出一大麻煩。

    「韓博同志,不好意思,證件沒問題,關鍵你沒帶介紹信,沒縣級以上公安部門出具的介紹信或去異地執行任務的證明,槍支不能帶上飛機。」

    這孩子,當公安當傻了,去相親帶什麼槍!

    飛機馬上起飛,老盧氣得咬牙切齒。這裡不是思崗,更不是良莊,他只能忍著不敢亂發飆。

    來得太匆忙,忘了把槍留在分局。

    槍支不是其它東西,不能給點錢讓行李寄存處代為保管,韓博悔之不及,想來想去只能給吳憂打電話,看看他有沒有辦法。

    來不及解釋,這種事也實在不好意思解釋太清楚。

    吳憂很直接地認為他是在執行與02.28案有關的任務,一口答應道:「韓所,別急,你在安檢口稍等,我跟機場分局聯繫,請他們證明一下,特事特辦,上飛機應該沒問題。」

    「吳科長,這麼晚請你幫忙,不好意思。」

    「你我不用這麼客氣,先掛了,辦正事要緊。」

    廣播裡不斷喊兩個人的名字,通知二人趕快去登機口,老盧正準備先進去,機場派出所的同志到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31 17:38
236.第236章 善意的欺騙也是欺騙

     按照相關規定,公安民警未經特別許可不得攜帶槍支乘坐飛機,執行公務需攜槍乘機的要準備相關證件,要在安檢前主動到機場公安部門申報。許多民警一輩子坐不上一次飛機,誰會注意這方面規定。

    手續不全,忘記申報,被安檢攔下來,這種事不是頭一次遇到。

    省廳大案要案處吳科長親自打電話證實身份,證實他正在偵辦一起公安部督辦的特大案件,屬於特殊情況。機場派出所同志很想幫忙,原打算現場補辦申報,提醒他槍彈分開攜帶登機。

    結果一看機票,機場派出所副所長搖搖頭:「韓博同志,去BJ啊,去其它地方可以通融,去BJ不行。不光民航有規定,槍支使用規定上一樣有,沒省級人民政府出具證明,不能攜帶槍支彈藥進入BJ市區。」

    聽老盧的準沒好事,被他掌握「主動權」,風風火火出發,忘把槍留在分局,果然鬧出大笑話。

    韓博抬頭看看液晶顯示器上的時間,苦笑道:「許所,其實配不配槍無所謂,主要是我大意了。一時沒想起來,稀里糊塗把槍帶到機場。」

    「不帶沒關係?」

    「沒關係。」

    只剩五分鐘,許副所長不想耽誤他登機,拿起彈匣,一顆一顆麻利的擠出子彈,點了一下,掏出鋼筆飛快寫下一張「收條」,抬頭笑道:「我幫你保管,辦完事再來取,放不放心?」

    槍存在機場派出所有什麼不放心的,韓博欣喜若狂,接過紙條放好,緊握著他手道:「許所,太感謝了,放心,您幫我保管,比我自己帶著都放心。」

    「登機吧,快來不及了。」

    「謝謝。」

    「大恩」不言謝,現在一樣不是謝的時候,二人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趕到登機口,就差那麼一點點,要什麼再晚一分鐘飛機沒走也不帶了。

    找到位置,坐下來,在空姐提醒下系好安全帶,韓博終於松下口氣。

    老盧跑氣喘吁吁,擦了一把汗,心有餘悸地埋怨道:「小韓,看你平時做事挺穩重的,怎麼會把槍往飛機上帶?我們去提親,不是去搶親,帶槍幹什麼?」

    深夜的航班,本來就沒幾個人。說老家話,有且僅有的幾位旅客應該聽不懂。

    還不是因為你!

    韓博一肚子鬱悶,可不能埋怨他,靠在窗邊心不在焉說:「我沒坐過飛機,這是頭一次。」

    「你沒坐過飛機?」

    「沒有。」

    「難怪,這次不知道,下次就知道了。」

    搞來搞去他是「小土包子」,居然沒坐過飛機。老盧優越感十足,又眉飛色舞吹起牛:「說起坐飛機,我這是第幾次,第一次去看顧政委,回來時顧政委給我打的飛機票;第二次去跑工程,第三次去慰問在外施工的工程隊……記不清了,反正好幾次。」

    坐飛機是一件很「光榮」的事,老盧決定給他來個留念,乾脆解開安全帶,取出傻瓜相機,興高采烈準備幫小韓局長拍幾張照片。

    「先生,對不起,飛機正在滑行,馬上起飛,請您坐回位置,系好安全帶!」空姐嚇一跳,急忙解開安全帶跑過來把他摁回位置,手忙腳亂要把他「捆上」

    老盧被搞得很沒面子,悻悻說:「我會我會,我會系這個,不用你幫忙。」

    第一次坐飛機,起飛真有那麼點緊張。

    飛機沖上夜空,透過窗戶往下俯瞰,正值深夜,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不管怎麼樣,安全上天了。

    再過兩個小時,就能看見日思夜想的未婚妻,正憧憬美好的未來,老盧又不安生了,掏出手機嘀咕道:「差點忘了給葛處長打電話,上飛機了,要跟人家說一聲。」

    說吧,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

    他打電話跟別人不一樣,不是說的,是用吼的,整個機艙的旅客全往這邊看,韓博尷尬不已,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這時候,空姐急匆匆的跑來了,哭喪著臉哀求道:「先生,對不起,在飛機上不能打手機,不能使用電子產品,麻煩您掛掉關機,謝謝。」

    「打電話也不行?」

    「不行,真不行,手機信號會造成干擾,會影響飛行安全。」

    「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現在坐飛機規矩怎麼越來越多。以前坐飛機供應茅台,供應香菸,可以抽菸。」

    聽前輩說曾經有一段時間是可以,不過那是老黃曆。

    空姐哭笑不得,蹲在走道里監督他把手機關掉,跟哄孩子似的笑道:「先生,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可以現在不可以,再說以前也沒手機。您稍坐,我們馬上送餐送飲料,茅台沒有,有啤酒。」

    啤酒喝完一罐管人家要第二罐,飛機餐吃完一份又管人家要第二份兒。

    吃飽喝足拍照,光顧著給人拍不行,請前排旅客幫忙拍合影,膠卷拍完去機尾的衛生間……從江城機場到首都機場這兩個小時他愣是沒消停。

    韓博暗暗發誓以後離他遠點,堅決不再跟他一起出門。

    老盧喜歡吹牛,但他的話不完全是吹牛。

    比如身上不用帶一分錢,只要帶上電話號碼本,到哪兒都有飯吃,出門坐轎車,玩累了住酒店或部隊招待所。

    拿上行李走出機場,迎接他的人五六個,來三四輛車。

    「王經理,老書記難得來一趟,你們建築站就別湊熱鬧了。我們安排,跟我們走。小韓局長,你是跟我們走,還是跟……跟……」

    「顧局長,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小韓局長的女朋友曉蕾姑娘。小韓家在首都有分公司,小兩口又要說點悄悄話,讓他自由活動,自由活動。」

    「曉蕾姑娘,幸會幸會,真漂亮。」

    「韓打擊,深藏不露啊,居然談了個BJ的對象,還打算娶到良莊去。老書記在電話裡說,我真不敢相信。」

    ……

    他鄉遇故知,好不熱鬧。

    李曉蕾被調侃得俏臉通紅,韓芳和李泰鵬不認識他們,只知道全是領導,幫韓博提著包站在邊上傻笑。

    明天去天A門,去瞻仰毛主席遺體,後天去故宮,大後天去什麼地方,中午吃什麼,晚上吃什麼,過兩天誰不忙誰會過來作陪,幾位家鄉人全安排好了。

    幫小韓局長提親的事老盧忘一乾二淨,扔下一句「機票錢回頭算」便鑽進轎車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博,盧書記叫你小韓局長,你當局長了?」鑽進自己車,李泰鵬忍不住問。

    「良莊公安分局局長,其實還是良莊派出所長。」

    跟「姐姐姐夫」朝夕相處這麼久,李曉蕾基本上能聽懂思崗話只是不會說,依偎在他肩上埋怨道:「分局局長也是局長,這麼大事怎麼不跟我說。」

    「忘了,其實我沒把這個局長當回事。」

    「當局長還不當回事,你要當多大官。」韓芳撲哧一笑,回頭道:「今天太晚,明天再給爸打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車裡全家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韓博輕摟著未婚妻,苦笑道:「用不著刻意跟他說,他肯定知道了。跟我們公安局袁政委稱兄道弟,三天兩頭聯繫,我的事,他知道的比我都多。」

    李曉蕾不認識公安局的領導,只認識良莊和絲綢集團的領導,對袁政委不感興趣,好奇地問:「韓博,盧書記怎麼跟你一起來了?」

    「提起他我一肚子氣,他整天閒著沒事幹,想來BJ玩又找不到一個藉口,聽說我要過來相親,居然跟人說我是他提拔的幹部,我的事他不能不管,要過來幫我跟你爸提親……」

    被老盧搞得暈頭轉向,居然忘把槍放在單位。

    李曉蕾眼淚都快笑出來,上氣不接下氣說:「人家怕你持槍劫機,怕你把飛機劫台灣去。」

    「時代變了,現在是97年,經濟發展越來越好,國家越來越強大,香港過三四月都要收回,不是劫機事件頻發的93年,誰會傻乎乎劫機去台灣,再說劫過去一樣要坐牢。現在不是往台灣劫,是台灣那邊的往我們這邊劫,上個月剛發生一起,一個台灣人,把客機劫過來了。」

    「有這事?」

    「我聽我們省公安廳同志說的,應該不會有假。民航客機又不是戰鬥機,劫來劫去有意思麼,這麼搞下去讓國際社會笑話。我估計要談判,我們這邊的劫機犯台灣要遣返,台灣的劫機犯我們遣返給他們,只要一遣返,沒人再敢劫機。」

    不知不覺車已開到胡同口,韓芳回頭道:「二位,別研究國家大事了,請保持距離,你們現在剛認識,不能太親密。」

    老丈人、丈母娘和沙總老兩口正在裡面等,韓博反應過來,急忙鬆開手:「知道,剛認識,不能太親密。」

    令人三人倍感意外的是,李曉蕾竟冷不丁爆出句:「我不想再演了,我打算跟我爸我媽坦白。」

    一切按計畫有條不紊推進,已進行到最後關頭,進去介紹一下,明天倆人出去走走,後天半推半就答應,大後天一起去看房子,房款一交確定婚期,等生米煮成熟飯怎麼坦白都沒問題。

    關鍵時刻她居然打起退堂鼓,韓芳懵了,李泰鵬一愣,下意識踩住剎車。

    善意的欺騙一樣是欺騙,韓博同樣認為這麼幹不好,感覺像是在騙婚,緊摟著她笑道:「不用保持距離,我們就這麼進去,我去跟叔叔阿姨道歉,請他們原諒,請他們同意我倆在一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31 17:38
237.第237章 皆大歡喜(求訂閱)

     未來二女婿第一次上門,老李當成一件大事。

    公司有住的地方,附近有賓館,沙總老兩口租住的王阿姨家有空房間,關鍵要來的是未來二女婿,是一家人,怎麼能住外面?正不知道該怎麼跟韓會計和李泰鵬開口,人小兩口主動搬去跟沙總老兩口一起住,把大閨女出嫁前的房間騰出來了。

    前天搞衛生,裡裡外外收拾乾乾淨淨。昨天一早,老伴去市場買好多菜,冰箱裡塞滿滿的。

    本以為明天下午到(太晚了,其實是今天),傍晚接到電話說坐夜裡的飛機。

    菜現成的,從深夜11點開始忙活,生怕南方人吃不慣北方菜,特意請一起熬夜等「小老闆」的祁主任幫忙,張羅滿滿一大桌子。

    結果令人意外,倆孩子居然挽著胳膊進來的!

    「李叔叔,阿姨,對不起,這一切全因我而起,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您不同意,所以……所以,千錯萬錯全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過來的,去年底就應該來給您和阿姨拜年。」

    小夥子不錯,一表人才,並且非常能幹。

    參加工作不到一年,榮立二等功和三等功各一次,和平時期,立功容易麼!前段時間派出所長,現在已經是縣公安局黨委委員兼公安分局局長。

    只是,只是太不把我當回事了。

    談兩三年,一點口風不漏。女大不中留,瘋丫頭搞鬼,大閨女跟著搞鬼。韓總、沙總、祁主任、韓芳、李泰鵬,包括良莊建工集團的老總經理全在演戲,感情在你們心目中我是那種蠻不講理的家長。

    老李一肚子不快,板著臉一聲不吭。

    李媽倒沒什麼想法,倆孩子談兩三年,有感情。小夥子無可挑剔,家庭無可挑剔,而且人家非常有誠意。

    到BJ來開分公司,來買大房子。

    親家公說了,女婿是倒插門的,睿睿一樣是孫子。他生意忙,又顧不過來,將來倆孩子生孩子,落BJ戶口,交給外公外婆帶,相當於李家的孫子或孫女。這樣的女婿,這樣的親家,打著燈籠不一定能找著。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笑眯眯說:「小博,別光顧著說話,吃菜,不喝酒喝飲料。」

    他臉拉老長,人吃得下去麼!

    家裡沒外人,何況事已至此,李曉蕾沒什麼不敢說的,擦乾眼淚,哽咽地說:「爸,我們不是不尊重父母意見,不是不顧及父母感受。大學談戀愛的多了,最後能走到一起的沒幾對兒。我想讓您高興,他想讓我高興,他不希望我為難,所以我們去年下決心分過。可是沒他我活不下去,真活不下去!

    別看他當公安,壞人全怕他,在背後叫他『韓打擊』。其實他特善良,事事總為別人著想。生怕我過不好,生怕我找不到合適的,他一直不談對象,不管別人怎麼介紹。您和媽替我急,韓叔叔一樣替他急……」

    說著說著,李曉蕾實控制不住又哭了,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天下有情人不一定個個能終成眷屬,能夠想像到倆孩子去年決定分手時有多麼痛苦。

    太感人了。

    她哭,韓芳和李曉慧跟著哭。祁主任多愁善感,坐在一邊悄悄擦眼淚。

    沙總輕嘆一口氣,端起杯子:「老李,實不相瞞,主意是我出的。現在不比以前,改革開放,社會越來越現實。尤其我們東海和你們BJ的一些人,總感覺自己高人一等。特別在女兒婚事上,一聽說對方不是本市的,一聽說對方是農村人,這個,這個想法就來了。

    韓總不是大城市的,老家在農村,以前是普通農民,種半輩子地,當幾十年木匠,可是他哪點比你我差?事業成功,生意紅火,BJ公司剛起步,東海公司效益可不是一兩點好,到年底估計能做兩千萬。」

    在單位上大半輩子班,老李上下級觀念根深蒂固。

    沙總不光是「頂頭上司」,人退休前是領導幹部,老李不敢給沙總擺出一副臭臉,急忙端起杯子碰了一下。

    沙總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指指韓博、韓芳和李泰鵬:「韓總有手藝、能吃苦、膽子大、腦子活,靠自己努力幹出一番事業,在家庭教育方面一樣不比我們差。看看,小芳聰明懂事,泰鵬踏實肯幹,小博更不用說了,跟曉蕾一樣大學生,在公安戰線幹得有聲有色。

    說句你們不愛聽,曉蕾可能會生氣的話。當時聽說小博和曉蕾的事,我們東海公司的十幾個業務經理,一邊倒建議當斷則斷。韓總家這條件,小博這樣的好小夥子,重新找個漂亮懂事有文化的姑娘不是難事。

    我們是這麼建議的,韓總根本沒考慮,說不行,說倆孩子自談的,有感情,要尊重孩子意見,不能棒打鴛鴦。有條件要爭取,沒條件要創造條件爭取。他說他沒日沒夜、辛辛苦苦賺錢做什麼,不就是為兒女麼。小芳和泰鵬不用擔心,就剩小博,並且曉蕾確實不錯,砸鍋賣鐵也要成全倆孩子。

    我有兒子有女兒,兒女雙全,把他們拉扯大,供他們上學,幫著他們成家立業,一直自認為這個父親是稱職的。但跟韓總一比,我差遠了。他比我稱職,比我認識的所有家長稱職。」

    李媽深受感動,喃喃地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做人不能不識抬舉,再說倆孩子已經走到這一步,如果反對真成棒打鴛鴦了。

    老李拍拍桌子,苦笑著道:「沙總,祁主任,我不是反對倆孩子在一塊,也不是瞧不起誰。我這家庭,我一開半輩子大車的普通職工,有資格瞧不起他瞧不起你麼?是這件事他們不該瞞我,鬧出這麼大笑話!」

    李曉慧忍不住來了句:「爸,這又沒外人,沒人笑話您。」

    「讓我當副經理,這不是笑話是什麼?」

    聽口氣基本上同意了,韓芳終於松下口氣,連忙道:「李叔叔,這件事我來解釋。我家是搞裝修的,說白了就是干木匠活。小博和曉蕾好不容易考上大學,搞裝修太委屈,他們應該有自己的事業。

    小博當幹部,人言可畏,不能經商,連曉蕾都不能跟我們一樣搞裝修。他們有自己的事業和追求,有沒有錢無所謂,有我爸在他們也不可能沒錢花。我爸考慮的是將來,睿睿在東海,小博和曉蕾的孩子在BJ。

    如果倆孩子將來考不上大學,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到時候一人可以繼承一個公司,至少有事幹。我爸說了,他活著不許分家。平時給我們發工資,有事管他要錢,其它財產全倆孫子的,我、小博、泰鵬包括曉蕾繼承不到他的公司。」

    親家公挺逗,辛辛苦苦拼出來的家業不給兒女,只給孫子外孫,給孫子外孫跟給兒女有什麼區別。

    老李啞然失笑,李媽心里美滋滋的,暗暗盤算未來外孫或外孫女能分到多少。

    沙總拍拍老李肩膀,似笑非笑說:「聽到沒有,韓總做事喜歡一碗水端平,兩個孫兒一個在東海,一個在BJ,將來一人一個公司。你這副經理不是替他幹的,是替你將來的外孫干的。」

    替未來外孫干的,不是給親家打工,這就不一樣了。

    人家是為兒女,我是為外孫。說好了孩子交給這邊帶,在BJ生活成長,其實就是孫子。

    老李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激動,不禁笑道:「不管替誰幹,一樣要好好幹。東海公司搞那麼好,BJ公司要努力,不能拖後腿。」

    「老李,BJ公司到底能不能搞好,完全在於你。我和老祁6月底回東海,到時候你就是總經理,到時候你和韓總一個在BJ一個在東海全在幫外孫賺錢。一個負責一個,很有意思啊。」

    「光我不行,沙總,你不能走,真不能走,我一個人擔不起這麼大責任。」

    「搞裝修很簡單,一個門套多少錢,一個窗套多少錢,吊頂多少錢一平米,拿計算器算算就出來了。又不用你設計,更不用你幹活,只要搞好業務管好錢。我再帶兩個月,肯定沒問題。」

    開家庭裝修公司是挺簡單的,不用請客送禮,不用去投什麼標,只要跟主家說好。

    幹活有「項目經理」,韓總的小舅子,特別能幹,水電木瓦油全會,工人全聽他的。他負責工程,負責計工,公司只需要把工錢交給他統一發放。

    材料一樣有專人負責,韓總的堂弟,才來沒多長時間,三環內的裝飾材料市場他幾乎跑了個遍,跟許多賣材料的老闆達成協議。

    主家如果要自己去買材料,沒問題,陪你去,你自己挑,自己談價。這邊買完剛裝上車,那邊已經跟公司談材料費回扣了。

    總之,不管淨包工還是包工包料,對經典裝飾工程公司基本上是一樣的,賺錢真的很容易。

    老李沉浸在當總經理的巨大幸福中,倆孩子的事自然不會反對,熱情招呼道:「吃啊,別光顧著說話。小博,合不合口味,來,嘗嘗這個,曉蕾媽專門為你做的。」

    李曉蕾小心翼翼問:「爸,您不生氣了?」

    「一個是我女兒,一個是我女婿,我能跟你們生氣?好啦好啦,趕快吃,吃完早點休息,明天去看房子,既是你們的婚房也是公司樣板房,一定要選好。」

    早坦白比晚坦白好,至少心裡不會留下疙瘩。

    之前的一切努力並非無用功,如果不是來BJ開分公司,如果不是大傢伙兒幫忙,他的思想工作絕對沒現在這麼好做。

    皆大歡喜,一頓豐盛的夜宵吃得其樂融融。

    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在安排去哪個房間休息這一問題上,老丈人和丈母娘的表現令人驚嘆。

    談兩三年,瘋丫頭去年元旦和春節全在人家過的。

    反正過段時間領證,反正今年結婚,老兩口思想徹底開放了,讓本打算請李泰鵬送他們回去的大女兒和大女婿住這兒,很自然、很理所當然的讓韓博和二女兒睡一個房間,搞得一直自認為比較放得開的李曉蕾很不好意思。

    老房子,不隔音,只能忍著不能鬧出動靜。

    李曉蕾跟小貓一般鑽在他懷中,心裡從未這麼踏實過,情不自禁地說:「在我家,光明正大睡一起,跟做夢似的。」

    「是啊,我感覺我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躺在未婚妻的床上,摟著未婚妻火熱的身軀,韓博想起一個真實的笑話:「老婆,小單和高亞麗你應該記得,他倆談對象,還是雙方父母定下的。亞麗去小單家,小單母親把房間收拾乾乾淨淨,讓小兩口睡一塊。給機會,創造條件,讓小兩口把生米煮成熟飯。

    小單去亞麗家,亞麗父親跟防賊一樣防小單。吃完晚飯,立馬叫小單跟他睡一房間,讓老伴跟亞麗睡。從那之後,小單再也不在她家過夜,吃完晚飯就回所裡。細想起來,你爸真偉大。」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31 17:38
238.第238章 河中央的浮屍

     戀愛應該怎麼談,當然是逛商場、游公園,看電影,踩馬路。

    老李家「二女婿」倒好,頭一次來首都,就第一天出去轉了一圈,然後就跟李家二丫頭躲在屋裡不出來。

    街坊鄰居很奇怪,感覺老李家「二女婿」不是什麼好小夥子,感覺李家二丫頭太不檢點,認為老李這個父親當得有問題。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倆孩子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正在學習呢,一個參加自學考試準備拿雙學位,一個忙著溫習打算考報關員。

    你們整天除了「張家長、李家短」在背後說人閒話還會幹什麼!

    老李從副經理升級為「實習總經理」,壓力山大,如履薄冰,躊躇滿志要干一番大事業,要跟親家公一樣給未來孫子或孫女「打天下」。曾天天在一起喝酒侃大山的街坊鄰居,在他眼裡全成了不務正業、不求上進甚至不學無術的混吃等死之輩。

    懶得解釋,你們愛怎麼說怎麼說去。

    等新房子裝修好,等把公司搞紅紅火火,到時候看你們羨不羨慕。

    整條胡同李家日子過得最一般,街坊鄰居買台彩電都要跑來炫耀一下,一直有些瞧不起李家。

    老李懶得解釋,李媽一樣不想多說。人問起來打哈哈,每天就是買菜做飯,給倆認真學習的孩子搞好伙食。

    中午簡單點,晚上做一大桌子。

    大姑娘大女婿、韓芳小兩口和沙總老兩口全來吃團圓飯,南腔北調、歡聲笑語,天天晚上如此,往年春節都沒這麼熱鬧。

    幸福時光過得總是那麼快,六天不知不覺過去了。

    明天一早,二女兒就要和二女婿及二女婿的姐姐姐夫一起坐火車去東海實習,實習完去江城拿畢業證,拿到畢業證回一趟BJ,又要去思崗的絲綢集團報到上班。

    李媽打心眼裡捨不得,情緒低落,偷偷哭了一下午。

    女人就是這麼婆婆媽媽!

    老李對美好的未來充滿憧憬,認為這種天南地北的生活方式才是一個興旺家庭應有的氣象,把公司剛配給他的大哥大往飯桌上一放,眉飛色舞地說:「捨不得就一起去,韓總下午跟我通過電話,東海的新房子裝修好了。兩套,跟我們剛買的一樣帶電梯,門對門,全能看見外灘,全能看見黃浦江。

    親家母普通話說不好,意思我聽出來了,人歡迎你去。定了親就是親戚,兒女親家,還不是一般的親戚,走親戚又不丟人。你從來沒出過遠門,正好去見識見識。再說又不光你一個人,曉蕾也在那兒。」

    「是啊媽,您跟我們一起去吧,去認個門。」

    岳父岳母通情達理,做女婿的不能在身邊照應,嘴不能再不甜。從那晚確定關係之後,韓博立即改口,同大姨夫杭俊生一樣稱呼他們爸媽。

    李媽其實很想去看看,只是不太好意思。

    她猶豫不決,老李急了,拍拍桌子:「小博從前天說到今天,你要讓孩子怎麼求你?我工作忙,公司一大攤事。你內退了不用上班,在家沒事幹,去公司又幫不上忙,閒著也是閒著,為什麼不去?」

    一下子全走,李曉蕾知道她心裡難受,搖搖她胳膊,哀求道:「媽,一起去吧,爸沒事的,他能照顧自己,再說不是有姐和姐夫麼。我等會幫你收拾衣服,明早一起走。」

    「那,那我就去看看?」

    「這就對了麼!」

    沙總放下筷子,哈哈笑道:「走親戚走親戚,親戚就是走出來的。不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東海氣候比這邊好,東海發展得也比這邊好。十里洋場,玩的地方也不少,你一去就會喜歡上那兒的。」

    李媽一臉不好意思笑道:「沙總,祁主任,玩不玩我不在乎,就是想看看親家母。我見過韓總,從來沒見過她,我家曉蕾從小瘋到大,不是很懂事。我想跟她打打招呼,要是曉蕾這孩子以後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她別往心裡去。」

    韓芳禁不住笑道:「阿姨,瞧您說的,我媽不知道多喜歡曉蕾,好得不得了,跟親生閨女一樣,搞得我很吃醋。」

    「這麼說我不用去?」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您一定要去的。這邊有新房,那邊一樣有新房,小博和曉蕾在東海的新房,您怎麼能不去看看。」

    ……

    確定明天一起去,李媽心情又好了起來。

    BJ公司再過兩三個月就要「交接」,老李很嚴肅地談起工作:「俊生,曉慧,韓總說得對,打虎不離親兄弟,上陣不離父子兵。你們那兩個單位半死不活,一個月才幾百塊錢,夠幹什麼?

    下海,辦停薪留職,跟我一起下海。我們爺兒仨好好幹,把BJ公司搞起來。韓總那邊一樣是爺兒仨,韓總給小芳泰鵬開多少工資,年底發多少獎金,我給你們一樣開多少工資,年底一樣發多少獎金。」

    還沒當上老總呢,說話語氣已經跟老總一樣了,李曉蕾差點爆笑出來。

    經典裝飾工程有限公司是如假包換的家族企業,搞裝修的,而且是家裝,用不著搞什麼現代化,家族式管理經營挺好。

    從去年12月公司走上正軌之後,韓博沒再過問過公司事務。東海的事不管,BJ的事更不會管,在桌底下偷偷牽著未婚妻柔軟細膩的小手,笑而不語。

    李家同韓家許多方面極為相似。

    李泰鵬是韓總的小徒弟,杭俊生同樣是老李的徒弟,只不過比李泰鵬「高級」一些,在單位開車不是當木匠。

    單位效益一般,一個月幾百工資,以至於結婚兩年不敢要孩子。

    杭俊生早不想在單位干,之前一直想去開出租車。聽妻子說小姨夫家開公司,小姨夫的父親是大老闆,前段時間一直想沾沾光,只是不太好意思開口。

    老丈人發話,求之不得。

    他撓撓頭,嘿嘿笑道:「行,我聽您的,明兒一早去單位辦停薪留職。」

    李曉慧撲哧一笑:「爸,您別看我。接替韓芳姐當會計,春節在思崗我們就說好了。您以為光曉蕾和小博在學習,我一樣在學習,會計證馬上到手,保證幫您管好公司賬。」

    選擇自己心愛的人,嫁進「木匠之家」,老爸越活越年輕,姐姐姐夫都跟著受益。李曉蕾打心眼裡感激未婚夫,感激遠在東海的公公婆婆,忍不住打趣道:「姐,你管公司賬,千萬別把我的錢管你家去!」

    「什麼你的錢,韓芳姐不是說過麼,公司沒你份,公司的錢不是你的錢。想要可以,趕快跟小博生孩子,將來管你兒子要。」

    李曉慧話音剛落,眾人頓時哄笑起來。

    韓芳跟她經歷相似,關係好得跟親姐妹似的,吃吃笑道:「曉蕾,曉慧沒說錯,公司沒你份兒。要是你不放心,可以拜託我,我幫你經常過來查她的賬。」

    「好啦好啦,不開玩笑了,親兄弟明算賬,工資獎金可以多發點,賬目要分明。」老李似乎意識到今晚有些過,又側身問道:「沙總,你說對不對?」

    韓總的根本在東海,現在東海公司一個星期接的業務頂這兒兩個月,這分公司本來就是開給你們玩兒的,人根本不在乎,分不分明重要麼。

    這是幫韓總忙,過來幫你們把公司搞起來。

    要不是幫韓總忙,在東海一個月能接多少業務,年底能拿多少提成。香港馬上回歸,沙總一門心-思多賺點錢,跟老伴一起去香港玩玩,實在不想在BJ浪費時間,他有「主人翁」思想,他願意管最好。

    沙總重重點點頭,煞有介事說:「賬目當然要分明,老李,你說得對,這說明你已經進入狀態。公司過兩個月交給你,我放心,韓總一樣會放心。」

    這邊正在聊家事兼公事,思崗縣公安局良莊分局和新庵縣公安局城東分局值班民警則不約而同趕到柳下河兩岸,用手電照著河中央一具浮屍,忙不迭用對講機向各自領導匯報。

    人命關天,陳興國和寧益安火急火燎趕到現場,刑警中隊、治安中隊,兩個分局能來的民警全來了。

    依稀看出長頭髮,顯然是女的。

    整具屍體完全膨脹,肚皮鼓鼓的朝上,死了應該有好幾天,不知道是他殺還是溺亡。屍體隨著河水慢慢往南漂,站在兩岸的民警用手電照著慢慢往南走,把河堤下的一片油菜踩稀巴爛。

    估計面目全非,撈上來很難確認其身份。

    柳下河南北總長幾百公里,最近的兩道河閘相距八十多公里,流經南港安樂和張化三個地級市的八九個縣。

    沒到春汛,不可能往長江排水。今年雨水不多一樣不少,同樣不可能從長江抽水進來抗旱。換言之,誰也不敢保證這具屍體來自什麼地方,誰也不知道第一現場在哪兒。

    萬一是他殺,萬一無法確認其身份,這種無名屍命案怎麼破?

    群眾報警,不能不出警。

    既然出了警,既然來這麼多人,不能什麼都不干。

    寧益安用手電照照對岸,扯著嗓子喊道:「光看能看出什麼,小徐,去周圍找找,看有沒有船!」

    「是。」

    往北不到一百米有一專門裝卸煤炭的碼頭,河岸邊有一個露天煤場,新庵縣城用的煤炭大半從碼頭拉過去的。碼頭停泊好幾艘船,大船小船全有,要找你早找了。

    狡猾的老狐狸,除了剽竊就會玩心眼兒。

    你們西岸靠省道,經濟發達,船全停泊在你們那邊。東岸沒碼頭,河灘上種滿油菜,自然不會有船。

    當那麼多年派出所長,陳興國豈能不知道河中央是一個大麻煩,乾脆來了個順水推舟,朝對岸喊道:「寧局,你們忙,我們留兩個人,其他人先撤。需要協查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全力配合。」

    開什麼玩笑,萬一是你們那邊的呢!

    老寧哪會讓他走,立馬喊道:「陳教導員,等等,漂東邊去了。在你們那邊,我們不好插手。」

    「沒有,寧局,你什麼眼神,你肯定看錯了,在西邊,絕對在你們那邊。」

    小狐狸走了,留個老狐狸看家。

    老寧暗罵了一句,舉起對講機,振振有詞:「老陳老陳,我寧益安,我沒看錯,是你看錯了。安排幾個人撈上去看看,我們全力協助。」

    誰撈上來誰倒霉,在自己轄區沒辦法,推諉就是瀆職。屍體在兩市交界的河中央就不一樣了,到底應該歸誰管,應該由誰去打撈,要等屍體漂到河岸邊。

    該積極的時候要積極,不該積極的時候絕不能積極。

    陳興國舉起對講機回道:「寧局寧局,我陳興國,到底誰負責誰協助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屍體撈上來。萬一沉下去就麻煩了,這麼寬這麼深的河怎麼打撈。你們那邊有船,先撈上來看看。」

    撈上來看看,說得倒輕巧,撈上來就粘在手上扔不掉了。

    現在的問題是良莊分局的人太狡猾,鬼知道他們有沒有錄音,萬一屍體沉下去,萬一死者是新庵人,萬一真是他殺,你有條件卻沒撈,上級會追究責任的。

    寧益安想了想,回道:「老陳老陳,你們先別撤,我安排人找船去了。船好找,關鍵晚上人不好找,一起等等,等船到了再說。」

    「行,再等等。」

    轄區要是發生命案,誰也沒好日子過。

    雖然命案歸刑警大隊管,但轄區派出所要配合。何況現在不是派出所,現在是分局,有刑警中隊的分局,偵破工作搞不好會以分局為主。

    如果領導再來個限期破案,有你受的。

    教導員處理得太漂亮了,程文明不想被搞得焦頭爛額,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屍體繼續往南漂,兩岸民警繼續用手電照著往南走,只是船好像有些難找,城東分局民警找了40多分鐘,屍體快漂到柳下河大橋了,依然沒看到船的影子。

    陳興國乾脆同劉旭、老殷及程文明一起爬上河堤,從一條小路跑上柳下河大橋,寧益安和城東分局的幾個頭頭腦腦也到了,兩個分局的領導很有默契地又量又比劃,用手電照著給柳下河分起界來。

    「老陳,這兒應該是中線,願賭服輸,等會要是漂到這邊,我們下去撈。要是漂到那邊,我們全力協助你們打撈。」

    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天知道飄到橋下會在哪邊?

    陳興國臉色一正,拍拍護欄上的一個墩子:「寧局,你不能按橋面算,應該按河面算,這裡才是中線,不信我們再走走,再量量。」
Babcorn 發表於 2016-10-31 17:38
239.第239章 一竹篙插出來的命案

     爭得面紅耳赤,遠處突然隱隱傳來一陣柴油機轟鳴聲。

    所有人注意力全被聲音吸引過去了,不約而同跑到大橋南邊護欄,只見遠處有燈光,應該是晚上航行的貨船。

    屍體正在河中央飄著,南邊居然駛來一艘船。

    聽動靜是一條大船,至少有三台柴油機,至少有七八十噸,萬一撞到屍體,萬一把屍體卷船底下被螺旋槳打稀巴爛就麻煩了。

    眾人面面相窺,全認為應該歸對方管,一時間竟沒了主意,不知道該怎麼辦。

    船行駛速度不慢,越來越近,漸漸看出輪廓。

    程文明第一個反應過來,急忙用手電照著喊道:「停船停船,歇火停船!船上的人聽著,我是思崗縣公安局良莊分局民警程文明,我命令你立即停船拋錨!」

    幾台柴油機工作時的轟鳴聲多大,船主根本聽不見,只能看見橋上有人用手電往這邊照。

    路上有車匪路霸,航道上一樣有為非作歹之徒。

    行船這麼多年,被敲詐勒索怕了,有時候不小心刮破一漁網,看漁網的人就攔著船不許走,少則兩三百多則上千。

    這年頭,看大門的都穿警服,誰知道是真公安假公安。船主別說聽不見,聽見一樣不會停船。

    程文明急了,一邊撒腿往橋下跑,一邊聲嘶力竭吼道:「黃小河,把警車開過來,用高音喇叭喊話!其他人跟我來,在岸上警告他,命令他停船。」

    微妙的局勢被徹底打破。

    陳興國和寧益安再也顧不上相互推諉,立馬回頭道:「愣住幹什麼,快讓他停下!」

    「小伍,小李,你們去那邊,速度!」

    ……

    拖拖拉拉一個多小時的兩個分局民警終於動了,橋上和西邊岸上警燈閃爍,兩岸邊一下子冒出十幾號人,強光手電晃來晃去,高音喇叭喊個不停:「船上的人聽著,我們是公安,我們命令你立即停船!」

    「前面是案發現場,不能繼續往前行駛,我命令你立即停船,否則後果自負。」

    船主嚇傻了,現在輪到船主沒了主意。

    跟船的家人跑出船艙,跑到船頭,手忙腳亂找竹篙。

    這時候,屍體正好漂到橋下。

    十幾噸的載重卡車剎車需要一段距離,載貨近百噸的船一時半會同樣停不下來,柴油機歇火了,船依然在巨大的慣性下往前行駛。

    唯一能做的是掌好舵,避開屍體,或用竹篙把屍體撐到邊上。

    船頭幾米寬,離屍體同樣只有幾米,根本避不開。

    站在船頭的人注意到屍體,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急忙舉起竹篙,不敢往屍體上面戳,非常精準的往屍體右側一插,借助船的慣性,剛好將屍體撥到船頭右側。

    船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繼續往橋下行駛,竹篙的那一點巧勁兒和航行掀起的波浪把屍體徑直推向東岸。

    他娘的,為什麼不往左邊撥?

    屍體越過橋面和河面兩條中線,離河堤越來越近,程文明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飛上船給那個傢伙點顏色瞧瞧。

    「老陳,快漂到岸邊了,看來不用再找船。」老寧欣喜若狂,很想狠狠表揚一下船上的人,一臉幸災樂禍。

    冷靜,現在必須要冷靜。

    陳興國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拉著他胳膊:「寧局,屍體是在河裡發現的,在河中央發現的,我們有接警記錄。漂到東岸,純屬人為因素,這麼多同志全看見了,全可以作證。這個案子,這具屍體,到底應該歸誰管,不能這麼輕易下定論。」

    「老陳,願賭服輸,再說我們分屬兩個地級市,總不能因為這點事鬧到省廳吧?」

    船上人太操蛋,一竹篙給分局惹這麼大一麻煩。水上派出所離這太遠,不然一定要找水上派出所的人查查他們證照齊不齊。

    查只能出口氣,現在的問題是屍體到了東岸。

    陳興國沒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想方設法把城東分局拉下水,再搞個聯合偵辦,要倒霉一起倒霉,一臉嚴肅說:「寧局,這不是願賭服輸的事,這是原則性問題。鬧到省廳怎麼了,只要有利於破案。」

    做人要有人品,上賭桌要有賭品,哪有你這樣的。

    寧益安才不會上這個當,擺擺手:「老陳,你先別急,溺亡還是他殺沒搞清楚,如果是溺亡,很可能是溺亡,你要破什麼案?」

    「萬一是他殺呢,萬一是你新庵人呢?」

    「我們協助,全力協助,有什麼事說話,介紹信都不用開。」

    屍體漂到東岸是天意,是給你們大顯身手,是給你們「立功」的機會,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老寧不想被拖下水,再次拍拍他胳膊,轉身道:「小李留下,好好協助良莊分局,其他人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小徐,你躲什麼躲,找條船找半天,差點出大事,回去寫封檢查!」

    「是!」

    這幫傢伙,說溜就溜,轉眼間只剩下一個小民警。

    陳興國氣得咬牙切齒,回頭道:「程文明,先把屍體弄上岸。老劉,向局裡匯報,聯繫刑警大隊,請他們派法醫過來檢驗屍體。」

    今天晚上真夠倒霉的。

    程文明暗嘆了一口氣,脫掉鞋襪,帶頭蹚到河裡,同兩個刑警一起把濕漉漉、沉甸甸,散發出陣陣惡臭的屍體拖上河堤。

    幾道手電光一照,心裡拔涼拔涼的。

    死者左腹部三處很明顯的銳器傷,屍體膨脹,口子被撐老大,像三個小嘴巴。

    剛跑過來的陳興國同樣注意到了,掏出手機苦笑道:「命案必須向韓局匯報,你們先盯著,我給他打電話。」

    死了好幾天,形成「腐敗巨人觀」,像個黑人大胖子,在這個涼風瑟瑟的夜晚,顯得格外怕人。

    程文明順手揪起一把雜草,擦擦腳上和腿上的泥,俯身在河裡洗乾淨手,接過電筒仔仔細細觀察起來。

    這時候,韓博的電話也打通了,陳興國把手機往前一舉:「文明,韓局讓你接電話。」

    「哦。」

    程文明接過手機,盯著屍體道:「韓局,我程文明,水漂,身份不明。腹部三處明顯銳器傷,基本可認定為他殺。衣不遮體,死亡前極可能遭遇過強姦。」

    明天就回去,轄區今晚卻發現一具命案屍體。

    韓博回頭看看剛躺下的未婚妻,低聲問:「有沒有被魚蝦啃食,屍體是否完好?」

    「沒啃食痕跡,屍體基本完好,死亡時間應該不超過一星期,具體幾天要等法醫解剖之後才能知道。」

    「有可能遭遇過強姦,同樣有可能反抗過,技術中隊去勘察時,你提醒一下他們,看看死者指甲縫裡有沒有殘餘的東西。不管有沒有,刮一刮,採集並保存好生物物證。到底該怎麼做,我去年從703帶回一份現場勘察規範,他們有,請他們按規範蒐證。」

    「是。」

    「人命關天,既然漂到我們這邊我們就負責到底,你幸苦一下,我最遲後天上午到家。」

    「韓局,你放心,刑事案件,我責無旁貸。」

    「好,把手機交給教導員。」

    陳興國接過電話,走到一邊倍感無奈地苦笑道:「韓博,寧益安耍滑頭,跑得比兔子都快,拿他沒辦法,砸在我們手上了,不好意思,沒幫你看好家。」

    老寧啊老寧,你太不仗義了。

    韓博同樣恨得咬牙切齒,可作為局長不能流露出哪怕一丁點推諉的意思,故作輕鬆地笑道:「陳所,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們什麼案件都偵辦過,唯獨沒偵辦過命案,正好開個張。再說又不是我們孤軍奮戰,有刑警大隊怕什麼?命案必破,先保證經費,到底算局裡的還是算分局的以後再說,關鍵是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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