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刻之痕 作者：十里桃花 (已完成)

第129章：龍窟的守護者

　　在任何時候，林秋都能成為一位優秀的指揮官，即便是如此劣勢的處境裡，他依舊能提出一針見血的應對方案。

　　作戰的具體可以概括為『看著打』、『見機行事』。

　　「這裡就是兩次大征兵時，義勇軍們失去聯繫的地方了。」來到一處懸崖前，伊瑟拉駐足說道。懸崖下是萬丈深淵，徹底粉碎了罹難者試圖找回失蹤家人的決心。這些年來她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失蹤的弟弟，然而她所得來的線索也和這個懸崖有關。

　　懸崖並非一天形成的，自利奧雷亞建立以來，它就存在於此了。

　　在夢魘籠罩黑夜以前，地圖就將此地標為了危險區域，熱心的居民們也會提醒外來者不要失足跌下懸崖。這也正是事情匪夷所思的地方——每一個利奧雷亞人都知道這條懸崖，如果說兩波失蹤的義勇軍都失足跌下懸崖的話，那也實在太過牽強了。

　　「也有可能是他們在半路遭到了什麼東西的追趕，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跳下了山崖。」林秋摸了摸下巴，分析道。

　　相比於成為魔物的腹中食，跳崖好歹還有一線生機。

　　「如果傳說中的龍窟真的存在，那也一定在這下面了。」伊瑟拉推斷。

　　這下面，是利奧雷亞人民唯一無法探索的地方。

　　可疑。

　　事情越來越可疑了。

　　如果連一個冒險者公會的侍女都能調查出來的線索，為什麼身為教皇的美狄亞卻對布萊希特等人隻字未提。就算想讓黑桃成員充當炮灰，好歹也要讓這些人死在刀刃上吧。林秋向下探了探腦袋，懸崖下深不見底。

　　「你說的沒錯，龍窟的確就在下面，凡人無法進入的原因，是因為守護者的存在。」菲尼克斯說道。

　　為了防止不安好心的人踐踏自己的墳墓，利奧雷亞臨死前留下了最後的禁制，將一切盜墓者、覬覦巨龍力量的勢力以及寶藏獵人阻隔在了龍窟之外。

　　「不用特地強調寶藏獵人……那完全是不相干的人物。」林秋提醒菲尼克斯，如果伊瑟拉的弟弟真的消失於此，那也多半是遭到了那幾個冒險者的蠱惑，卷入了不相干的事件。

　　雖然林秋覺得伊瑟拉的弟弟十有就在下面。

　　「菲尼克斯大姐頭，守護者到底是什麼……」最緊張的人莫過於布萊希特了，他上一個強敵還只是一位普通的皇家騎士，結果現在卻被告知他即將同時面對龍窟的守護者、夢母美狄亞以及混沌教的某位高層。

　　他突然覺得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頂著骷髏頭？？等級的Boss。

　　「哦，它出現了。」

　　菲尼克斯話因為，沉沉的龍吟從懸崖下傳來。

　　強大的壓迫感讓布萊希特與伊瑟拉屏住呼吸，林秋則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緊接著一個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黑影從懸崖下緩緩升起，它撲騰著龍翼吃力地飛到眾人面前，雛龍頭上長著兩條犄角，圓溜溜的黑色眼珠子在幾人間轉來轉去。它的兩條短小的前置捧著一個閃閃發亮的徽章。

　　「哦——！這是我的審判軍徽記！」林秋指著徽章說道。

　　「哈哈哈哈，搞什麼啊，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家夥呢，原來只是一條……」布萊希特的話還未說完，表情便僵住了——雛龍的兩隊翅膀陡然暴漲，它的四肢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著，不出十多秒就化為了一道遮天蔽日的黑色巨龍。

　　布萊希特臉都綠了。

　　「這個……那個，黑龍大哥，饒了我吧，我只是開個小玩笑罷了！不好意思，是我得意忘形了！」

　　布萊希特毫無骨氣地雙手合十鋪在地上祈求黑龍的原諒。

　　林秋揉了揉眼睛，黑色雛龍歡快地在他們面前轉了個圈，看起來十分開心的樣子。他確信布萊希特是看到幻覺了。

　　菲尼克斯解釋道：「美狄亞在龍窟邊緣吸取能量之時，她的力量與能力也同樣通過儀式傳導給了龍魂所衍生出的守護者。對了，你們看到的是什麼？」

　　「黑龍大佬！」

　　「雛龍。」

　　「妖精。」

　　三人在同一時間說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這樣的答案顯然在菲尼克斯的預料之中，她輕咳一聲，說道：「在汲取美狄亞力量的同時，它能變幻成你們認知中的模樣，並以那種形象出現在你們面前。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你們毫無察覺得情況下，就已經陷入美狄亞的能力之中了！守護者真正的形像是……」

　　菲尼克斯伸出右手，指了指面前的人影。

　　——「研究院門口賣烤餅的老婆婆！」

　　駝著背，拄著拐杖的人影艱難地挺了挺身子，似乎隨時都會被一陣風給吹倒。

　　「我看被幻象迷惑了雙眼的人是你才對吧！你每天倒地在想一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林秋的咆哮仿佛觸及了菲尼克斯不堪回首的往事，她滿頭黑線地回憶道：「那天從空艇上溜走後，我飛了好久才來到了這裡，為了躲避高階魔物的我已經精疲力盡了，就在我最饑腸轆轆的時候……賣烤餅的老婆婆出現了！不會有錯的，利奧雷亞留下的守護者絕對是那個慈祥的老婆婆，她像往常一樣用美味的烤餅和無微不至的關懷守護者大家！」

　　「誰管你啊！我的審判軍徽記為什麼在它那裡？」

　　「哦，那是用來買烤餅的錢！」

　　「誰家的烤餅賣10000金幣啊，你這裡是黑店吧！」林秋攤出手掌，伸向歪著頭注視著他們的黑色雛龍：「把我的徽記還回來！」

　　這些雛龍明白了他的意圖，生氣地收回前肢，擺明了拒絕合作的態度。

　　「看好了，這是一整袋金幣，把那個東西還給我，這袋金幣就是你的了。」

　　結果不出所料，黑色雛龍看著滿滿一整袋金幣，眼睛都直了，它忙不迭地飛向林秋，將手中的徽記塞給林秋，並一頭鑽進錢袋裡。

　　巨龍通常喜歡亮閃閃的東西。

　　林秋嘴角微微上揚，真正讓他興奮的並非雛龍將徽記換給了他，而是他似乎摸索到了所謂「夢魘」的行動方式了。

　　他的潛意識存在著巨龍喜歡金幣的概念，而根據他心中的想法，這隻雛龍果然做出了相似的舉動。

　　守護者是否真的存在，抑或以什麼形象出現已經不重要了。

　　「我已經找到美狄亞能力的破綻了！」林秋篤定地說道。

　　「哦？是麼？」

　　幾乎與此同時，身披華貴長袍的高挑女子出現在了眾人身後：「小哥，你真的已經看穿我的能力了麼？」

　　下一刻，林秋等人腳下的土地裂開，始料未及的眾人頓時墜向懸崖之下。

　　接著，美狄亞將目光移向紋絲不動的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大人，真是好久不見了。」

第130章：遺骸

　　布萊希特和伊瑟拉跌入懸崖時滾了好幾個圈，才有驚無險地摔落到了谷底，好在布萊希特實力不錯，加上皮糙肉厚的加成，這一跟頭除了讓他覺得自己的屁股被摔裂了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問題。

　　林秋則在最後一刻操縱浮力緩和了伊瑟拉落的衝擊力，及時避免了人員傷亡。

　　但是問題來了。

　　他發現美狄亞的能力似乎要比他想像中高出太多了，按理在山崖碎裂的同時他就能利用刻印避免墜落，可在他看見地面裂開的瞬間，潛意識認為他們會隨之墜落，而這種慣性思維讓他在相當一段時間無法發揮刻印的力量。

　　換句話說，美狄亞能力最恐怖的地方在於，一旦她通過某種方法讓對手認為自己失去了力量，那麼他的力量便真的會遭到封鎖。

　　這根本就比『流沙』製造的幻象強了一個檔次！

　　布萊希特捂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時，黑色的雛龍也煽動著翅膀從懸崖上方平穩地降落到了谷底。谷底一片漆黑，混雜著腥味的腐臭氣息撲面而來，林秋先是提到了什麼，接著他彎下腰，在地上摸索了一會兒，撿起了一個堅硬的物體。

　　這些堅硬的物體便是腐臭氣味的源頭。

　　「提爾大哥，這究竟是……」

　　林秋的左手升起一團白色的火團，火團緩緩飄向空中，照亮了整個谷底的情況。

　　看見谷底的慘狀，伊瑟拉嚇得驚叫一聲。

　　被林秋捧在掌心的，赫然是一具人類的頭骨，而他們腳下，則是堆滿谷底的屍骸。有的已經風化，也有的看起來剛剛死去不久。伊瑟拉用手捂著嘴，強忍著噁心嘔吐感，她三步並兩步地來到林秋與布萊希特身邊。

　　就連自詡見過了無數大場麵的布萊希特也臉色發白。

　　兩次大征兵失蹤的部隊，現在看來是找到了。

　　或許神鳥教與王室也早就知道了他們的失蹤之處，只是礙於種種原因將其隱瞞了下來。

　　「這些人摔下來後並未全都立刻死去。」經過一番觀察後，林秋得出了結論。一地屍骨呈現出了人生百態，他們有的呈跪地祈求狀，也有臨死前還維持著挖鑿的動作，女人們的屍骨則被聚集到了一起。

　　饑餓、絕望，這便是他們臨死前所面對的情感。

　　反倒是不知通向何處的洞穴入口處乾淨得出奇，落入谷底的人似乎在竭力避開那個洞穴。黑色的雛龍飛到林秋等人面前，轉了幾圈，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接著它一搖一擺地飛向同學深處，在它的身體即將沒入洞穴之時，灼熱的火浪從洞內席卷而來，山谷猛烈地搖晃著，而雛龍則在火浪的洗禮下，化為無數消散的黑影，快速地飛向洞穴之內。

　　龍窟。

　　利奧雷亞的安眠之處。

　　「提爾大哥……我們找到了！」布萊希特結結巴巴地說道。

　　他也明白了為什麼這些人竭力避開龍窟的原因，隔著數十米他都能感受到火浪駭人的溫度，那種溫度足以在一瞬間把人燒成灰燼。並非沒有人試圖探索龍窟，而是探索龍窟的人，都被火浪焚燒殆盡了。

　　「那個妖精好像在指引我們進去。」伊瑟拉說出了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別開玩笑了，我們怎麼可能穿過那種火焰……」

　　布萊希特話音未落，更加駭人聽聞的事出現了——只見林秋上前幾步，在沸騰的火浪湧向他之時，與之截然相反的冰流湧動而出，刺骨的寒意讓他不由打了個哆嗦。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林秋身後憑空出現的藍色巨影卻並未隨之消失。

　　「幻覺，果然又出現幻覺了，這裡怎麼可能出現……」

　　「另一條巨龍。

　　」伊瑟拉訥訥地接過他的話，她也看到了相似的景象。

　　藍色巨龍噴吐出的龍息和火浪碰撞在了一起，原本漆黑的山谷頃刻間被兩股耀眼的光芒所占據，這光芒徑直衝向空中，將夜空化為了白晝。天地異象驚擾到了利奧雷亞的人民，他們各個走到街上，議論紛紛。

　　……

　　與此同時，山崖之上。

　　菲尼克斯與美狄亞同一時間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儀式開始了。

　　只有巨龍抑或是擁有巨龍之力的人才有可能破除洞窟的封印，美狄亞臉上不由浮現出了笑意，臉頰的兩個梨渦甚是好看。

　　「菲尼克斯大人，您真是我的福星。」

　　她等待了百年，直到利奧雷亞的力量幾近枯竭，她才終於等到了擁有巨龍之力的人。而那個少年，還是由菲尼克斯親自帶來的。她不由想到千百年前曆經波折找到菲尼克斯的那一刻，她此後一切的旅途也都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如此看來，你的目標還未達成。」菲尼克斯凝視著她，指間竄動著赤色的火焰。

　　「就要達成了。」

　　美狄亞望著越來越亮的天際， 說道：「只要獲得了利奧雷亞的全部力量，我就能重新定義這個王國。」

　　「用你的能力？」菲尼克斯諷刺道。

　　再逼真的夢境也是虛妄的。

　　「只要將他夢寐以求的東西擺在他的面前，真實與虛幻的又有什麼區別呢？」美狄亞身上也閃現出相同的火焰：「當初您建立神鳥教之時，賜予他們的不也是一場永遠不可能達到的夢境麼？只要將夢境與現實顛倒過來，我就能一償夙願了——菲尼克斯大人，能請您在這最後的時刻幫我一把麼？」

　　雖然這麼說著，美狄亞卻完全沒有磋商的意思，她身子向前一傾，率先攻向菲尼克斯。

　　作為從者的她了解菲尼克斯的一切能力。

　　想要傷到菲尼克斯是不可能的，但她的手心卻握著擊敗對方的鑰匙。

　　「兩位美麗的小姐，這麼晚了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黑暗深處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下一刻遠處的空間被撕開一條裂縫，一位披著黑袍肩抗鐮刀的人憑空出現在了不遠處，令人熟悉的幽綠火焰在骷髏面具下燃燒著。他伸出的右手上烙印著三種截然不同的魔紋，他伸出食指輕輕一點，菲尼克斯與美狄亞便覺得強大的壓力鋪天蓋地般湧向她們。

　　這個是……

　　提爾的刻印？

　　菲尼克斯瞳孔一縮，高懸天際的月亮不知何時變得猩紅，盤旋著的黑鳥發出陣陣淒厲的嘶鳴，加上瞬移至此的能力……

　　對方竟在同一時間展現出了三種截然不同的能力！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可我接下來還有一些工作要做，能否請兩位小姐稍稍回避一下呢？」

第131章：恐懼也分很多種

　　「提爾大哥，你沒事吧！」

　　冰流與火浪炸裂開的第一時間，布萊希特就一溜煙地衝了過去。劇烈的衝擊波直接將林秋從洞穴入口處撞飛了數米之遠，林秋坐在地上滑行了不少距離，他覺得自己屁股都要摩擦生火了。

　　他現在整體的狀況只能用糟糕至極來形容，過度使用赫蘿的力量讓他此刻氣息紊亂，刻痕力也處於斷檔期。

　　不過龍窟門口處的封印總算被打開了，沸騰的火苗漸漸消散，洞露出溫暖的橘紅色光芒。

　　「成了……？」伊瑟拉不確定地問道。

　　「應該差不多了。」林秋調整一番呼吸後，說道。雖然他感覺身體被掏空，但這一番努力總算取得了收獲，赫蘿說這個龍窟之內藏著第三顆鎮魂玉，這才是他此行的根本目的。布萊希特與林秋對視一眼，扶著他說道：「出發吧。」

　　從美狄亞把他們擊下懸崖的那一刻起，利奧雷亞與黑桃的合作就宣告終止了，而黑桃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的作戰計劃頓時變成了想盡一切辦法阻止美狄亞獲得鎮魂玉。只要在那個女人墜下來前獲得鎮魂玉……

　　「轟——」

　　一聲巨響過後，布萊希特此刻最不想看見的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不過比較微妙是，與其說美狄亞是追擊而來的，倒不如說她也是被什麼人給打下來的。她的衣服有些淩亂，樣子狼狽之際，然而更匪夷所思的是唯一有希望把美狄亞打下來的菲尼克斯同樣狼狽地倒在她的不遠處。

　　而在兩人落下不久之後，虛空而立的黑色人影讓他心頭一震。

　　在入侵帝都的那段時間裡，黑桃曾和混沌教合作過，而據說當時和首領接洽的人，便是這樣一位渾身隱藏在黑色長袍內，帶著骷髏面具的「死神」！盤旋於天際黑鳥遮擋住了月亮，而這位「死神」偏偏在最糟糕的時間出現了。

　　「真是不錯的能力啊，你不介意先把它借用給我吧？」說罷，「死神」貪婪地舔了舔嘴唇，裸露在外的是手臂上先是浮現出一條銀色的細線，接著這條線如同藤蔓般迅速蔓延開來，一直延伸進了他的長袖內。

　　美狄亞咬著牙，充滿恨意地瞪視對方。

　　那個男人在識破了她的幻象後佯裝中招，在她猝不及防之時發動了突襲。

　　「不好意思，為了這次任務我做足了準備——葛蕾拉那家夥的能力，剛好也是『幻覺係』呢。真是個愚蠢的女人啊，明明擁有這麼好用的能力卻偏偏一個跑去帝都和人比試劍技……既然她這麼不想使用自己的能力，就由我代為掌管了。」

　　男人的聲音讓林秋有些耳熟。

　　奧伯迪恩！

　　在西斯的空間亂流中和他交手過的那個家夥，他手臂處的四條魔紋代表著四種截然不同的能力，而其中一條，和他身上的如出一轍！他不由回想起那場戰鬥雖然以他的勝利告終，但在最後，奧伯迪恩竊取了浮岳的能力後逃走了。

　　「喂——！你們兩個居然在這麼關鍵的時候add了啊！」林秋頭都大了。

　　上次僅僅借用了西斯一個力量的奧伯迪恩就已經夠難對付了，現在這家夥成了西斯、葛蕾拉、美狄亞和他自己的集合體！讓林秋百口莫辯的是，那四個能力的其中之一還是自己送的。

　　「真是巧遇啊，提爾……賽琉斯！」

　　林秋的話成功轉移了奧伯迪恩的注意，他戲謔地俯視眾人。這三人中唯一有機會和他對抗的林秋正處於絕對虛弱的狀態，龍窟內的寶藏可謂唾手可得……不過，他還要在搶奪寶藏之前報當時塔倫王國的一箭之仇。

　　「正好有機會使用新能力的機會了……提爾，

　　我很好奇在面對你內心深處的恐懼時，你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小心，提爾！」

　　「提爾大哥！」

　　美狄亞的能力，能夠窺視到人類心中任何一段恐懼的記憶。

　　林秋眼前的景象忽然攪動在了一起，滿地屍骸的谷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極為現代化的建築，用現代術語說，這個現代化的建築，有一個非常嚴肅的名字——教學樓。教室內氣氛一片肅殺，一個禿頂老頭將一遝試卷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他冷峻的表情更是加深了學生們心中的恐懼。

　　時逢二模考試，而林秋則因為前一晚打盹睡過頭了根本沒有複習。

　　「誒？那道題你看了嗎？老師說是重點範圍！」

　　「哦，那道題應該先把多項式……」

　　學霸們的侃侃而談讓教師的氣氛變得更為凝重，林秋覺得自己心裡都快播放起柯南破案時的音樂了，別說什麼複雜的解法了，他緊張得連基礎公式都忘了。林秋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望著熟悉的教師與惹人厭的監考老師……如果沒記錯的話，t 剛才奧伯迪恩不是還準備對他放大招來著麼？

　　難不成……他考前睡著了，結果做了一個有關騎士的夢？

　　不對不對，一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

　　他與監考老師對視著，兩人讀出了彼此眼神中的迷茫。

　　美狄亞的能力能夠讓他頃刻間窺探到對方不願想起的恐怖記憶，而他便能化身為對方內心深處的恐懼，摧毀他的意志。只是……現在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小子記憶裡有這種亂七八糟的角落，這又是哪裡？為什麼感覺和他認知裡的世界完全不同？

　　這群小鬼坐在這裡幹什麼？

　　將這小子逼入絕境的強大對手或是恐怖怪物呢？他扛著的一遝白紙又是做什麼的？這遝紙有什麼玄機，能作為武器解決掉那個狡猾的提爾-賽琉斯麼……

　　奧伯迪恩逐漸意識到了一個讓他震驚的事實……現在的他好像比林秋還要慌。

　　林秋從「監考老師」慌亂的眼神與遲遲不發考卷的舉動中看出了端倪，於是在一眾學生欽佩的注視下，他從椅子上起身，一步步走向發懵狀態的奧伯迪恩。

　　「你找死！真是嚇死我了！」林秋飛起一腳。

　　奧伯迪恩一頭撞在黑板上的同時，林秋眼前的場景碎成了一片一片，不多時，眼前的一切又回到了堆滿屍體的谷底，美狄亞驚駭欲絕的目光映入他的眼簾。

　　——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還從未有人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拜托內心深處的恐懼，不僅如此……他還一腳把奧伯迪恩踹飛好遠！

　　「快走！」

　　趁奧伯迪恩一時半會還未緩過神來，林秋率先朝龍窟內跑去。

第132章：腐化的龍魂

　　逃進龍窟後，幾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在菲尼克斯和美狄亞的共同努力下，一道由火焰形成的牆壁阻擋在了龍窟入口，先前化為黑影的雛龍正懶洋洋地躺在一處巨龍的骨骼旁，見幾人逃難似地跑了進來，它發出幾聲低低的龍吟。

　　龍窟並不大，巨龍的骸骨幾乎站距了洞內的半壁江山，而在龍骨不遠處的高台之上，擺放著一顆閃閃發亮的寶玉。

　　偌大的洞窟內，卻沒有龍魂的跡象。

　　「這個屏障並不能維持多久。」菲尼克斯說道。

　　暫時阻擋了外敵之後，她們所面對的就是龍魂分配的問題了，菲尼克斯試圖用龍魂恢複力量，美狄亞試圖用龍魂改變利奧雷亞的未來，就理想而言，顯然美狄亞看起來更崇高一些。

　　「話說回來，門外的那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秋感覺體內的力量恢複了一些，開口問道。他們的頭號大敵是奧伯迪恩無誤，只是奧伯迪恩使用美狄亞的力量時萬萬沒想到他並非原裝貨才著了道。剛才那一下也實屬僥幸，自林秋來到這個世界後也並非無所謂畏懼。

　　前往海底王國亞特蘭蒂斯前遇到的大漩渦與魔物巢穴，以及初次在塔倫王國遭遇西斯之時，他的內心都受到了不少的觸動，若是奧伯迪恩利用了那幾個碎片式的記憶，他恐怕也應付不過來了。

　　除了奧伯迪恩外，就是美狄亞了。

　　以他此刻的狀態，聯合非完全體的菲尼克斯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菲尼克斯大人。」

　　「嗯？」

　　「你去吸收龍魂吧。」美狄亞的臉色有些慘淡，她期盼了百年的龍魂，就要眼睜睜地看著它易主了。但是奧伯迪恩的能力實在過於強大，又有方法抵抗她的幻象，即便掌控了利奧雷亞的力量，她也未必能擊敗對方。

　　菲尼克斯則不同，鼎盛時期的菲尼克斯是高階魔物唯一一隻力量能和始祖級魔物叫板的家夥，若是汲取了龍魂的力量，搞不好……她就能超越過去的界限，到達眾多魔物從未想像過的境地。

　　「但是，請您幫我擊退強敵。」

　　「喂，菲尼克斯千萬別上當啊，她肯定是想在你汲取龍魂的時候偷襲你！」林秋偷偷摸摸地來到菲尼克斯身前，在她耳邊叮囑道：「這世界人心險惡，像這種看似大度把龍魂讓給你的家夥，內心肯定打著見不得人的肮髒算盤呢！」

　　林秋的「竊竊私語」讓美狄亞臉上的青筋暴起，她不樂意地說道：「你說什麼？那正好，就把龍魂給我，我用自己的力量擊敗那個混蛋！」

　　「看，她的本性露出來了！」

　　「別把魔物想得和人類一樣齷齪啊！」這回反駁他的不是美狄亞，而是菲尼克斯。

　　高階魔物向來重視承諾。

　　「那門外的那些骸骨是怎麼回事？」林秋問道。

　　能讓這麼多人落入谷底，怎麼看都像是美狄亞的能力在作祟。

　　「是腐化的龍魂在作祟。」伊瑟拉出言製止了針鋒相對的兩人。自她的弟弟失蹤以來，她一直都在追查這件事。而她的弟弟，卻又與大規模的失蹤事件緊密相連。利用職位之便，伊瑟拉陸陸續續掌握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內情。

　　其中也包括，美狄亞一直在用她的能力操縱著利奧雷亞這件事。

　　毫不誇張地說，在經歷了兩次失蹤事件後人民還能相安無事，一方面是因為美狄亞的能力，另一方面，則是來自城外的恐懼。前者源於她的力量，後者則源於被腐化的龍魂，她汲取龍魂力量的過程，也讓封印變得日漸薄弱，給了混沌教可乘之機。

　　直到奧伯迪恩出現之時，

　　她才明白了一起。

　　她曾經遇到過那個人，並且不止一次。

　　弟弟失蹤的那個夜晚，之後的王宮、城郊，幾乎每一次大事件過後，她都能看見這個「死神」。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死神」並非幻象，而是真實存在的敵人。

　　然而最讓她驚訝的是，兩次大征兵並非美狄亞的意思，而是王子瞞著美狄亞私下進行的。她猜測這次向黑桃發出求援信的也是王子，因為那個人也曾不止一次派人在冒險者公會發布過相似的任務。

　　大規模失蹤事件只有兩次，但幾乎每一天都有冒險者失蹤。

　　「哦——！難怪你才不告訴我們這些人失蹤的地點，搞了半天你是個好人啊！」布萊希特恍然大悟。

　　「不對。」

　　美狄亞忽然開口，U語氣生硬：「你所能查到的東西只不過是我製造出的幻象，目的是為了掩蓋我讓這些人送死的事實。為了汲取的龍魂的力量，這些犧牲是必然的，我也從未後悔過。」

　　「哦，是麼？」菲尼克斯翻了個白眼：「如果你真的使用了那種儀式，恐怕早就得到龍魂了吧？犧牲了這麼多人卻連龍窟的門都進不去，這只能說明操縱儀式的只是個不折不扣的門外漢……你說是麼，混沌教的小鬼？」

　　她淩厲的目光瞥向洞口，只見火牆後的空間扭曲在一起，接著奧伯迪恩的身子緩緩從裂隙之中走了出來。

　　「哎呀，都被你說中了，我始終無法將那種繁瑣的儀式操縱得心應手。」奧伯迪恩不屑地瞥了一眼身後的火牆：「如果是利奧雷亞本人設下的封印還有些棘手，這種東西在我面前和沒有一樣。」

　　說罷，他憤恨地瞪了林秋一眼。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栽在這小子手上了。

　　「但是，我長久以來的努力也起到了一點小小的作用。」

　　在他開口的同時，黑色的雛龍突然嘶鳴一聲，它整個身子痛苦地扭成一團。緊接著嘶鳴化為了高昂的龍吼，增長的兩條巨翼撐破了洞穴的穹頂，銳爪將地面踩出了無數裂痕，不出幾秒，小巧的雛龍便化為了一隻漆黑的巨龍。

　　震耳發聵的龍吼過後，漆黑的吐息隨之而來。

　　「無論如何，那家夥殘留的魂魄都不肯妥協，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沒想到在人們絕望與憎恨的滋養下，它已經扭曲成這個樣子了。」

　　他抗著鐮刀，擋住洞口：「快去吧，這就是你們心心念念的龍魂。」

第133章：噩夢之道

　　奧伯迪恩的笑聲沒能持續太久，美狄亞憤怒的臉色讓他心中產生了一種沒來由的恐懼。

　　「你，真的能駕馭住我的力量麼？」

　　美狄亞的話讓他心裡一涼。

　　奧伯迪恩眼前的景象一轉，周圍已不再是龍窟，龍魂不知所蹤，他立於聖都之外的原野上，有著七彩尾翎的巨影掠過天空……環境依舊不停變換著，他的念頭沒動一下，眼前看到世界就天翻地覆。

　　……

　　林秋揉了揉眼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確信美狄亞拖著奧伯迪恩一起消失的事實。

　　「還在等什麼？你找的東西不就在那裡麼？」

　　菲尼克斯在手中的長鞭痛擊龍魂的左眼，它向後退了幾步後，再度張牙舞爪地向菲尼克斯撲來。她不閃不多，徑直迎上了龍魂張開的血盆大口，尖銳的利齒割開了她胳膊上的肌膚，在利齒撕碎她之前，她一頭撞進了黑龍體內。

　　這是什麼打法！

　　雖然理論上來說，能夠殺死菲尼克斯的方法是不存在的，但這種自爆式的攻擊手段實在讓人瞠目結舌。而且林秋觀察到她肌膚被利齒割開時蹙起的眉頭，菲尼克斯說過她的力量並未完全複原，現在看來她還無法做到從前那種無視痛處的作戰方式……

　　林秋一個閃身來到鎮魂玉之前，一把將其握在手裡。

　　「深海深海，吸收這顆鎮魂玉需要多久時間？」

　　「一個晚上。」深海很快回應道。

　　「在此期間奧伯迪恩擺脫美狄亞的控制襲擊的我的概率是……？」

　　「百分之百。」

　　深海毫不客氣地說道：「這是必然的事件，由於菲尼克斯被奪走了力量，美狄亞一直以來維持力量的源頭也被切斷了，散溢出的力量最多只能維持住她所設下的幻象，她所剩無幾的力量根本無法和奧伯迪恩正面抗衡。所以……」

　　深海頓了頓。

　　「雖然我知道您不會採納我的建議，但現在最理想的作戰方式是趁美狄亞拖住奧伯迪恩時戰略性撤退，待你汲取了寶玉的力量後再去迎敵——當然，這種做法的結局會導致美狄亞的死亡，而菲尼克斯也未必能完成汲取的龍魂的儀式，好處是解開第三階封印的您有極大可能擊敗奧伯迪恩。」

　　「請您做出決定吧。」

　　「我選擇死亡……哦，不對，就在這裡使用這顆寶玉。」林秋毋庸置疑地說道，說罷，他自說自話地來到岩洞的一處角落，盤腿而坐。

　　「這裡？」

　　深海的語氣產生了些許驚訝，黑龍依舊咆哮不止，堅固的岩石在噴到龍息的瞬間就變成了殘渣——這條黑龍，不僅獲得了美狄亞的部分能力，更是繼承了利奧雷亞殘留的力量。她反對道：「在解開封印期間您無法保留意識，不用奧伯迪恩出手，黑龍吐息的餘波就足以把你燒成灰燼了。」

　　「龍魂就由菲尼克斯搞定了，而且我身邊還有不可多得幫手。」說著，林秋高聲問道：「布萊希特，你說我會被這條黑龍幹掉麼？」

　　「你在說笑麼，提爾大哥？」

　　布萊希特扛著劍，將伊瑟拉送到安全處：「我不會讓它接近這裡半步的！」

　　「你看，他都說不會了，快開始吧深海！」

　　「恕我直言，布萊希特只是區區……」

　　深海的話戛然而止，只見布萊希特手中的長刀詭異地燃燒了起來，他一改之前畏縮的模樣，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衝向在原地低吼的黑龍，手中的長刀挑起一片火花，重重劈在了黑龍的下顎上。

　　布萊希特持劍的右臂膨脹了一圈，這一劈，竟將黑龍劈得倒退了兩步。

　　「混蛋，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惹上黑道的後果……你應該明白吧？」黑龍吃痛的之時，

　　布萊希特已然登上黑龍的腦袋，他凝視著黑龍的腥紅的雙目，用威脅的口吻說道。

　　這個人瘋了！

　　伊瑟拉小口微張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敢威脅巨龍的黑道，她還真是生平僅見！

　　「深海，動手吧！」林秋催促一聲：「菲尼克斯信任我能搞定這顆寶玉裡的力量，所以這時候我也應該相信她啊！」

　　……

　　數年前。

　　美狄亞站在高高的山丘上，神鳥教的高層面色凝重地排列在她的身後，山谷下方屍骨堆積如山，有的早就化為了骸骨，也有的剛剛死去不久的。人群之中，還有幾個瘦的如同骷髏般的幸存者，其中一人手中拿著石塊，如同機械般砸著將他們圍在中間的峭壁。

　　他們對於腳下的巨型紅色法陣置若罔聞。

　　「王子他……究竟在做什麼？」觸目驚心的畫面讓高層們喃喃低語。

　　罹難者大多是利奧雷亞的居民，其中也不乏城堡的士兵，敲打著牆壁的人穿著衛兵的製服，由於長時期沒有喝水的緣故，他的整個嘴皮都翻了起來，嘴唇沒動一下，就有血水不斷溢出，即便如此，他依舊對身後幾位幸存者喃喃低語：「等一下，只要再等一下，我們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派人下去救援！」

　　「住手。」

　　美狄亞喝住了籌備纜繩的教眾，她深深地望了一眼谷底的幸存者。

　　「美狄亞大人，你……」

　　教眾還未說完，便兩眼一翻，倒在地上昏睡了過去。不出去幾秒，十餘名教眾沉沉地睡了過去，不多時，幾隻盤旋的雄鷹落了下來，它們抓起教眾的衣服，將他們拖往聖都的方向。待雄鷹飛走許久後，美狄亞才鬆了口氣，當她再次望向谷底時，士兵打扮的男人已經趴在了地上，用來鑿牆的石頭滾出了很遠，石頭上沾滿了血漬。

　　幸存者中的一個少年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他轉過頭，與美狄亞對視了一眼。

　　他像是剛剛墜崖不久，旁邊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

　　「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少年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長時間的缺水已經讓他的嗓子無法出聲了。

　　美狄亞的嘴唇動了動。

　　「抱歉。」

　　她用嘴唇比劃著。

　　少年的又動了動嘴唇，接著他眼神一黯，轉過身又向之前那般癱坐在了地上，雙目無神地盯向土壤。

　　美狄亞轉過身，不再看谷底的慘狀。

第134章：3階

　　「真沒想到善於操縱人類的你，也會有這種不願回顧的記憶。」

　　往昔的景象漸漸破碎，美狄亞依舊站在龍窟的山崖之上，在她不遠處則是一臉玩味的奧伯迪恩。兩次大征兵造成的損失，是這個王國不可觸碰的秘密，一旦美狄亞的力量失效，這個秘密被公之於眾，這個王國便會頃刻間土崩瓦解。

　　「說到底，你應該還不明白那個愚蠢王子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吧？我只是告訴他你力量的源泉就藏在這個山谷之下，他就立刻迫不及待地進行了大征兵，親自將這些祭品送到了我的面前。看來你的心意不僅沒有傳達給他，他反而還努力嚐試讓這個王國擺脫你的『魔爪』呢。」

　　美狄亞對他施加的幻象再次遭到了反製，他還順勢借助能力，看見了美狄亞的記憶碎片。

　　「很遺憾……」

　　他咧嘴一笑：「你已經無法替他背負這個秘密了，當你力量失效的那一刻，人們便會衝入王宮，處死他，並將他的頭顱懸掛在城門之上。」

　　奧伯迪恩根據他所看見的場景，侃侃而談著。

　　在這裡，所有的噩夢都會成為現實，而他掌握了美狄亞力量的他，只要把這個想法施加給對方，並讓她信以為真，他便能看見美狄亞一步步被恐懼吞噬支配的畫面。更何況他所說的，都是即將發生的狀況。

　　睜大眼睛看看吧——

　　聖都沐浴在熊熊烈火中，以及……

　　奧伯迪恩愣住了，美狄亞盯著他，不為所動。

　　令人心悸的赤色火苗在她身後沸騰著，本應燈枯油盡的美狄亞卻釋放出了無可匹敵的氣勢，失去的力量仿佛一時間都回溯到了她的身體。

　　施加於利奧雷亞的幻象屏障消失了。

　　「你……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吧？」奧伯迪恩說話都有些磕絆了，他眼睜睜地看著美狄亞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此時此刻，利奧雷亞的人們難以置信地晃了晃腦袋，失去的記憶漸漸回來了，他們也從最初的驚訝，轉變成了現在的暴怒。人們不約而同地拿起周圍一切能看到的武器，一言不發地走向王國。

　　他們知道，罪魁禍首就在那裡。

　　……

　　「很久很久以前……」

　　伊瑟拉坐在林秋身邊，不遠處布萊希特正在和黑龍激鬥，她見林秋眉頭緊蹙，強忍著心中的驚恐，放慢了語調。

　　這是利奧雷亞的某個古老的傳說。

　　很久很久以前，利奧雷亞有一位年輕的王子，他是王位的繼承者。年輕的王子看著日漸老去父親，漸漸萌生出了一個想法。他希望自己不會像父親那樣老去，讓利奧雷亞的人民在他的統治下永遠過著平安富足的生活。

　　終於有一天，王子從長輩口中得知了一個禁地，傳說那裡埋葬著庇佑這個王國的巨龍。傳言還說，只要人類飲下巨龍的血液，就能獲得如同巨龍般永痕的生命。年輕的王子心動了，他沒能抵擋住永生的誘惑，於是他瞞著父王，率領自己的親信，偷偷前往了禁地。

　　他們並未找到巨龍，而是發現了一隻被燒得遍體鱗傷的雛鳥。

　　年輕的王子將雛鳥帶回了王宮，每天悉心照料它，他相信遇見這隻雛鳥並非偶然，而是命運的指引。

　　終於有一天，雛鳥的傷好了。接著，讓王子始料未及的事發生了——在某個晚上，痊愈的雛鳥飛出了窗外，化為了一只有著七彩尾翎的生物，在飛走前，神鳥詢問了王子的願望。

　　「永恒的壽命。」

　　王子說。

　　「還有呢？」

　　神鳥問他。

　　「永恒的王權。」

　　於是王子和神鳥做出了約定，

　　約定她下次來到這個王國時，就替他實現他心願。

　　可是在神鳥回來之前，國王病逝，掌控兵權的大臣發動了政變，他在眾人熟睡之際放了一把大火，意圖燒死王子。王子忠實的僕人救出了王子，然而王子卻在大火中被熏瞎了雙眼，半張臉也在大火之下毀容了。

　　神鳥回來之後，用她無上的力量懲戒了發動政變的大臣，並完成了過去許下的諾言。可是神鳥無法讓王子視力複原，也無法恢複他英俊的麵容。終於，無法面對自己，更無法面對別人王子提出了最後的願望。

　　「不用說了，後來的事我大概猜到了。」林秋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胳膊。

　　「提爾大哥，我做到了！」

　　布萊希特第一時間邀功似地說道。

　　盡管他是被黑龍一巴掌拍飛過來的，他滑行了好長一段距離，才抵在石壁上停了下來。他胸膛上出現了一條觸目驚心的傷口，將布萊希特重重擊飛後，黑龍尖嘯一聲，憤怒地撲向眾人，試圖給這個惱人的「老鼠」最後一擊。

　　「小心，提爾大哥！」

　　布萊希特動了動身子，隨之傳來的卻是一片麻木感。他瞪大了眼睛，注視著巨龍拍向林秋利爪。

　　「主人，儀式還沒完成，請您務必盡快結束戰鬥！現在的您還無法完全發揮出三階的全部實力。」

　　「知道了。」

　　林秋抬起頭，望向黑龍的眼神陡然變得淩厲無比。

　　「滾開！」

　　即將落下的利爪停在了空中，無形的力量讓它的前肢挪動不了分毫。緊接著它龐大的身軀被這種無形的力量抬了起來，林秋的眼神向左一瞥，它整個身軀重重砸在了石牆之上，洞窟頂端的鍾乳石在落下的瞬間，詭異地調轉了方向朝黑龍射去。在它從地上掙扎起來之前，石碓便將它掩埋在了下面。

　　……

　　另一邊。

　　「直接放棄你的寶貝王子了麼？」奧伯迪恩臉色陰沉，他的確沒有料到美狄亞會如此果斷地收回維持幻象的力量，全盛時期的美狄亞絕對是個令人頭疼的對手，他緊盯美狄亞的一舉一動，腦海中不斷設想她的攻擊手段：「即便你重新奪回了幻象的主導權，但是我手中還掌握著四種不同的能力，即使你……」

　　「奧伯迪恩，我來找你算賬了！」

　　話音未落，奧伯迪恩便覺得自己胸口遭受了猛擊，他喉嚨一甜，整個人被這一擊擊落到了谷底。

第135章：美夢之道

　　

　　魔物的直覺尤為敏銳。

　　直到林秋追下山崖，她才回過神來。

　　第一次在海鷗號遇到這個少年時，她並未太過驚訝，在第一次魔潮戰爭時期，像他這種程度的人類不在少數，就連被認為人才凋敝的現在，這個少年也並非特立獨行的存在，東部的迪瑪、榮光之國的繼位者都是年少時就掌握如此力量的鬼才。奧伯迪恩的實力更是在他們之上，正因如此，她才不得不召回維護結界的力量。

　　然而林秋此刻的力量，她在千百年中也只在寥寥幾人身上見到過。

　　圓桌騎士瑪蘭弗茵、第五王國初代女皇海蓮娜，以及後來被譽為繼瑪蘭弗茵之後最強騎士高文-堂吉訶德。可那幾人，全都是叱吒一時的人物，更不可思議的是，就在不久之前，林秋還一副力量耗盡的模樣。

　　「轟——」

　　谷底再度傳來一陣轟鳴。

　　短短數秒，奧伯迪恩身上便又挨了數拳。他竟然完全看不清林秋此刻的移動軌跡——這小子究竟在洞窟內找到了什麼？

　　萌生這個想法的同時，他的肩頭一沉，一股巨力將他死死壓向地面，他從林秋那裡竊取來的刻印在完全不足以與之抗衡，兩種相似的力量卻處於完全不同的層級……

　　奧伯迪恩心頭一震。

　　四結之印！

　　只有這才能解釋這小子為什麼實力突然躥升了一截了。

　　「你……為什麼不拔劍？」

　　奧伯迪恩的身子忽然變的虛幻無比，擊向他的拳頭筆直穿過了他的胸膛，奧伯迪恩咬著牙，雙臂拽住對方的胳膊。這幾拳雖然打得他氣血翻滾，但卻並未對他造成致命傷。他逼視林秋，滿眼質問之意。

　　「因為我突然發現……你該不會是亡者八麵中最弱的那個吧？」林秋挑了挑眉說道：「雖然能力看似不錯，但你的劍術和格鬥技巧……真是連克羅爾都不如啊。」

　　與混沌教的幾次交手中，只有葛蕾拉的劍技將他逼入過絕境。

　　「所以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林秋將他的手一扭，說道：「與其把你幹掉，倒不如把你抓回教會審問，這樣一來我也算立功了吧。」

　　林秋的話讓奧伯迪恩青筋暴起，他怒意橫生：「你該不會是在小瞧我吧？」

　　說話間，奧伯迪恩的身子忽然膨脹開來，被林秋右邊貫穿的身子頃刻間化為了數隻黑鳥飛散開來，與葛蕾拉不同的是，飛散開的黑鳥立刻沒入了空間的裂隙之中，消散的同時，無數尖銳石刺從裂隙中降下。

　　「開什麼玩笑？我手裡可是掌握了四種王級刻印！」

　　奧伯迪恩最無法忍受的，便是被人小看。林秋方才的一番話，正是觸碰到了他的死穴：「活捉我？別惹我發笑了！」

　　同一時間使用出三種截然不同的能力，這在任何一個王國，甚至是帝都都足以引起軒然大波。但是，這三種能力只是假象，奧伯迪恩傳送於空間之中，陰冷地笑了笑。既然他的視力與速度無法跟上解開三階封印的林秋，那麼他只要做到讓對方無法看見自己就可以了。

　　他慶幸於自己竊取了美狄亞的刻印。

　　只要將無法看見自己這個想法植入林秋的思維，他便可以輕而易舉利用幻象操縱對方的視覺，屆時就算他站在林秋的面前，對方都無法看見他。而只要配合西斯與葛蕾拉的能力，做到這一點簡直易如反掌。

　　就算暫時擁有了比他更強的力量又如何……

　　這個念頭升起的同時，奧伯迪恩身子一僵，鐵鉗般的手摁住了他高舉鐮刀手臂。

　　不可能！

　　這小子為什麼還能看見自己？明明只要再過一秒，他的鐮刀就能刺穿這小子的喉嚨！

　　「跑夠了麼？」林秋問道：「你該不會忘了吧，這裡可是噩夢成真的地方——當你覺得我掌握了比你更強的力量時，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蓄力已久的拳頭狠狠砸在奧伯迪恩臉上，後者栽倒在地的瞬間在地上狠狠印出了一個深坑。

　　「順便一說，你剛才什麼都沒做，只是舉著鐮刀在原地傻站著罷了。」

　　末了，林秋也不管對方能否聽到，對翻著白眼昏厥過去的奧伯迪恩說道。

　　可怕的能力。

　　他望向山崖上的美狄亞。

　　奧伯迪恩一閃即逝的破綻就被她抓的死死的，並在第一時間利用奧伯迪恩萌生的念頭控制住了他的行動。若是想正面擊敗美狄亞，恐怕必須做到心如明鏡的狀態，否則哪怕一絲雜念都有可能陷入對方編織的陷阱。

　　「喂，那個王子提出的第三個願望究竟是什麼？」

　　伊瑟拉講述的傳說曾經真實地發生過。

　　神鳥便是美狄亞，而那個王子便是被冒險者們戲稱為傀儡國王的利奧雷亞現任君主。諷刺的是，即便他百般推辭王位，人們依然將他默認為國王——一個沒有實權，被夢母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國王。

　　永恒的王權帶來的並非是永恒尊敬與愛戴，剩下的只有人們背地裡的嘲笑。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美狄亞問道。

　　「不，完全沒有猜到，那只是我對伊瑟拉瞎說的。」林秋老實承認了自己耍帥的行為。

　　遠處的聖都燃燒起了熊熊火焰，響徹夜空的嘶吼聲即便隔了如此之遠依然清晰可辨。

　　「傳說到那裡就結束了。」

　　美狄亞淡淡地說道，她雙眼微眯，牆壁驟增，將通往上層的道路徹底封死。增生的岩石遮住了美狄亞，也遮住了無邊的月色。在山谷被封死的之前，林秋看見一只有著七彩尾翎的神鳥嘶鳴一聲，飛向聖都。

　　美狄亞俯視聖都，憤怒的人們圍住了王宮，他們點燃了任何可以被點燃的角落，士兵們雖英勇奮戰，但卻架不住如山如海的平民。

　　「哥哥，快出來吧，王宮就要淪陷了！」

　　「你們帶長公主離開吧。不一會兒，緊閉的房門裡傳出了聲音。

　　「王子殿下，可是你……」

　　「不用擔心我，無論發生我都不會死去。」

　　他打開窗戶，窗外是熟悉的火焰。每當他合上眼，政變之夜的衝天火光便會浮現在他的眼前。

　　神鳥啊。

　　請您讓我從這場漫長的噩夢中醒來吧。

　　那時，他隔著緊閉房門祈求美狄亞。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對方的回應。

　　對不起。

　　這個願望……我無法幫你實現。

　　為所有利奧雷亞人民帶來美夢的夢母，卻唯獨給他帶來了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夢魘。
　　

第136章：長生

　　長生，這是人類一直以來求而不得之物。

　　聖女歌斯婭用自己的力量為人類開啟了第一道通往長生的大門，她也因此被人們奉為神明。而第二個發現長生鑰匙的人，則是美狄亞。以菲尼克斯不死不滅的能力為引，將其注入到人類的軀體，從而共享菲尼克斯的生命力……這種方式聽起來簡單，代價卻極為高昂。

　　失敗的個體不計其數，就連一度被譽為聖子的多倫也只算是實驗的半成品。

　　他繼承了菲尼克斯的個部分力量，卻沒法將那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延續下去。

　　與其說美狄亞是菲尼克斯的從者，她們之間的關係用良師益友來形容更為貼切一些。菲尼克斯教會了她掌控能力的方式，也從對方那裡學到了控制人心的方式。美狄亞說，真正長久的統治，是思想上的。

　　美狄亞以教皇的方式統治了利奧雷亞，而菲尼克斯在逃難後，也用美狄亞教給她的東西與塔倫王國的瑞恩國王完成了接觸，並暗中掌握了那個王國。

　　事實上，利奧雷亞的王子也並非完美無瑕的成功品。他與多倫是兩個極端，他能讓菲尼克斯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在自己體內延續下去，卻無法操縱菲尼克斯的火焰之力。除了長生不死之外，他的體質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

　　當美狄亞與菲尼克斯簽訂契約如約回到這個王國時，已是政變發生之後的事了。

　　那時的王子已然雙目失明，奄奄一息。美狄亞將菲尼克斯的生命力注入了他的體內，將他的生命延續了下來，卻也開始了王子永無止境的噩夢。永恒的生命帶來的是永痕的痛苦，美狄亞按照約定，帶給了他永恒的王權，他曾經夢寐以求的王國就在他的眼前，可他看不見，曾經的渴望也一點點變成了恐懼與不安。

　　他想結束這一切，卻發現自己並沒有結束這個噩夢的力量。

　　菲尼克斯的生命所帶來的並非只是壽命，同時還是不死的能力。就算他的身體被火焰燒成了灰燼，在火焰散去之後，他依然會回來。

　　終於有一天，王子萌生了一個想法。

　　利奧雷亞是他一切噩夢的源頭，他無法結束永恒的生命，卻能結束這永恒的王權。於是在美狄亞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發動了大征兵，讓利奧雷亞的人們走上了末路。有人告訴他，只要美狄亞力量的源頭出現了裂痕，她便不能再左右人們的思維，用幻象統治人心。

　　那是一個出現在月圓之夜，打扮如同死神的男人。

　　「那個人就是你吧，混蛋！」

　　林秋和布萊希特一人給了昏迷不醒的奧伯迪恩一腳。

　　林秋了解混沌教的行動方式，他們無孔不入，一旦惡念所生，他們便會伺機而動，利用上位者的惡念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塔倫王國、整個東部，再到現在的利奧雷亞皆是如此。遠方震天的廝殺聲不絕於耳，城牆燃燒起著的熊熊烈火讓林秋有些毛骨悚然。

　　他突然間有些明白西斯口中『棋盤』的意味了。

　　真作祟的並非奧伯迪恩或是克羅爾，而是統治者心中的欲望，只要他們心中有所求，就已經落入了混沌教的掌控之中。瑞恩國王渴望王國的版圖、迪瑪王子渴望至高無上的力量，他們便是利用這些滲透到了列國之間。

　　而當這些欲望與惡念彙聚到一起之時，紛爭就降臨了。

　　「美狄亞呢？」菲尼克斯聲音顯得有些虛弱。

　　「去聖都了。」

　　林秋的回答讓菲尼克斯心頭一震，她顧不上還未完全適應龍魂力量的身體，說道：「快去阻止她！」

　　她了解美狄亞，所以明白對方和火龍利奧雷亞截然不同。

　　用美夢守護這個王國，將夢魘的力量擋在城牆之外，建立神鳥教，並以教皇的身份常年與中立國各國展開聯絡……她所做的一切並非出自好意，這些都只是她在追尋心中所求過程中的附帶品罷了。

　　這個王國存在至今，並非美狄亞的善念所生，因此一切成為了美狄亞追尋過程中的阻礙，她便會毫不猶豫地將其毀滅。

　　「你這麼一提，奧伯迪恩在被我錘暈前的確提高過美狄亞將維護幻象屏障的力量撤回來之類的話。」

　　「再不去就太遲了！」菲尼克斯扯著林秋的手，催促道。

　　「等一下。」

　　怎料林秋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向手臂處望去，發現拽著他胳膊的手臂背上明顯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雖然光滑細膩，但看起來卻像是鱗片之類的東西。

　　「我剛才就想問了，你誰啊？」

　　他盯著「菲尼克斯」看了好半晌，只見她頭上頂著兩對紅色發亮的犄角，紅色的秀髮變長了不少，眉心處更是有著類似魔法符文的紅色印記，「菲尼克斯」瞪大的雙眼露出比林秋還莫名其妙的神色。

　　「菲尼克斯」身後的兩對龍翼張了張，似乎是在表達心中的疑惑。常常尾巴拖在地上，整個人看上去處處透出妖異的美感。

　　「哈？我是菲尼克斯啊！」

　　「你是菲尼克斯？」

　　「你該不會是和奧伯迪恩交手時腦子受到了什麼暗傷吧？」「菲尼克斯」伸出手摸了摸林秋腦門，林秋也更為直觀地體會到了龍鱗冰涼的觸感。

　　「不對……」

　　林秋琢磨了一會兒，說道：「與其說是你吞噬了龍魂，這幅樣子明擺著是你被龍魂給吞噬了吧！『菲尼雷亞』、『利奧克斯』以後該這麼叫你嗎？」

　　「少囉嗦！」

　　菲尼克斯白了林秋一眼：「你以為火龍的力量是這麼容易消化的嗎？」

　　如果非要說的話……

　　她現在應該屬於『消化不良』的階段。

　　由於一時間吞噬了太過龐大的力量，導致有相當一部分火龍之力囤積在了她的體內，這些過量的力量從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她的外形。

　　菲尼克斯食指一點，凝成的火球頃刻間飛向封閉的穹頂，破開一條捅向山崖之上的空間。

　　「你們別搞錯了，美狄亞那家夥可不是什麼熱愛人類的魔物，她也是在第一次魔潮戰爭中呼風喚雨的魔物！當時來這裡的原因，也是為了竊取利奧雷亞的力量，去沒想到封印過於強大，遭到了龍魂的反噬……那家夥真正喜歡的就只有那個王子，如果利奧雷亞的人民對王子刀劍相向的話，她絕對會殺掉他們的！」

第137章：異變

　　聖都巴亞。

　　最初的暴動喚醒了睡夢中的人們，美狄亞的力量消退後越來越多回憶起了兩次大征兵造成的損失，安圖雷一意孤行的決定讓利奧雷亞人民蒙受了不可挽回的損失。舉著火把的的人將王宮圍的水泄不通，就連長公主都也被困在了城內。

　　人們的恨意連帶著轉移到了長公主身上，他們堅定認為整個王族都是導致他們家庭破裂的罪魁禍首。

　　「安圖雷，快出來受死！」

　　「昏君！」

　　「殺人犯！」

　　火把將人們的臉映得通紅，利奧雷亞的人民竟在短時間內同仇敵愾，一致決定了安圖雷的死刑。

　　安圖雷站在床邊，本應涼爽的晚風此刻夾雜著熱浪，一陣陣刮在他的臉上。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在這熟悉的黑暗伸出，還留在封存著政變之夜的景象，烈火與僕人們的驚呼，倒塌的房梁與衝入王宮的造反者。那時所看到的一切都還保存在他的眼前。

　　現在的王宮，應該也和當時差不多吧。

　　安圖雷嘴角竟浮現出了一縷笑容。

　　雖然看不見，但回蕩在耳邊的喊聲卻是貨真價實的。

　　那位自稱「死神」的男人所說的一切，都實現了。

　　……

　　「哼哼哼，已經太遲了。」被五花大綁扔在菲尼克斯背上的奧伯迪恩不知何時醒了，他望著城裡的火焰，冷笑著說道。結局已經注定，無論是利奧雷亞的人們將安圖雷從王位上拽下來，還是他們被美狄亞屠戮殆盡，所謂的火龍之國都會土崩瓦解。

　　統治者和被統治的人民，這兩者並存時，才符合一個王國的基本定義，然而此刻的利奧雷亞卻不得不在兩者之間選擇一個。

　　「被打毫無還手之力的敗家犬居然還敢大放厥詞？」布萊希特毫不留情地給了奧伯迪恩一記肘擊，臉上挨了重重一擊後，奧伯迪恩的表情也沒有絲毫的變化，他似乎根本沒把布萊希特放在心上，他反而用憐憫的目光注視著伊瑟拉。

　　「說到選擇，我不得不佩服魔物，居然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能做出冷血的選擇。她曾經能輕而易舉地拯救你的弟弟，可她卻把你的弟弟留在龍窟外等死……你是叫伊瑟拉沒錯吧？那個小子臨死前還不停喊著你的名字呢——如果不是她和安圖雷王子，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吧？」

　　伊瑟拉的目光有些渙散。

　　她的手動了動，忽然握起了拳頭。

　　「安圖雷……安圖雷！」伊瑟拉忽然像是著了魔般念叨起安圖雷王子的名字，臉上恨意盡顯。她凶狠地瞪視王宮的方向，模樣與王宮外的人如出一轍。

　　見到伊瑟拉的表情，安圖雷得意地瞥了林秋一眼。

　　「這就是你要拯救的利奧雷亞人民，只要稍加利用，就會被憤怒與仇恨吞噬理智的暴徒……」

　　「龍血。」菲尼克斯忽然說道：「還記得赫蘿對你說的話吧？看來那條蠢龍明顯低估了利奧雷亞力量，在散溢力量的作用下，這裡的人早就被侵蝕了，只是美狄亞的能力無形中掩蓋了這些……美狄亞抽離力量後，他們就原形畢露了。」

　　別說兩次大征兵所造成的損失了，現在只要任何一丁點小事，都會引導出利奧雷亞人民心中最原始的暴怒。如果沒有美狄亞的存在，利奧雷亞本應在百年之前就因為人們的相互殘殺而導致滅國。

　　絕大多數人類，都無法承受巨龍的力量。

　　「但是也有特例存在。伊瑟拉本應在美狄亞抽離力量時就陷入瘋狂才對，如果不是奧伯迪恩的引導，她依然能壓製住巨龍之力的影響……她和迪瑪，是一類人。」菲尼克斯頓了頓：「只要稍加引導和訓練，

　　他們便能壓製住巨龍的本能，從龍魂中獲取力量。這也意味著，伊瑟拉的弟弟也擁有相似的能力——這才是你們染指這個王國的原因吧，混沌教的小鬼？」

　　混沌教雖然染指了絕大多數王國，但他們絕對都是抱有目的而來。

　　她也是剛剛才搞清楚這些人的目的。

　　「西斯說利奧雷亞的毀滅是注定的，我們只是將它引導向真正的歸宿罷了……至於那個小鬼，只是計劃實行中的額外發現罷了。」奧伯迪恩看著林秋敲暈伊瑟拉，並將她委托給布萊希特照顧，這個畫面讓他嗤笑出聲：「提爾-賽琉斯，你橫衝直撞的性格，反倒成為了西斯計劃重要的助力，你在東部、塔倫王國的所作所為，正是我們希望看見的。」

　　「死心吧，就算你現在把西斯的全部計劃一五一十地說給我聽，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林秋輕描淡寫地說道，他自動屏蔽了奧伯迪恩所說的一切，更懶得去辨別他話中的真偽，只要將這家夥送回教會，圓桌騎士們必定能把西斯的一切陰謀從他的大腦中撬出來。

　　「放過我？」

　　奧伯迪恩放聲大笑：「提爾，你對這個世界了解太少，也太高看自己了——那個小鬼既然能接收巨龍的力量，t同樣也能接收一些別的東西……」

　　「轟——」

　　奧伯迪恩話音未落，火網憑空而起，將菲尼克斯攔在了中間。

　　一個黑袍人虛空而立，擋在了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感受到火網的力量時，菲尼克斯心頭一顫，火焰的力量她熟悉無比——對方所操縱的，赫然是西斯從她身體裡剝離出的力量！

　　「太慢了。」奧伯迪恩抱怨道。

　　「是你太沒用了，奧伯迪恩。」骷髏面具下，傳出了一個少年的聲音。說罷他對林秋說道：「把他和那個小姑娘留下，然後從我的視線裡消失。」

　　……

　　與此同時，巴亞。

　　「滾出來，安圖雷！」

　　「事到如今你還想做懦夫嗎？」

　　叫罵聲不知又持續了多久，火焰之中緩緩走出了一個人影，她渾身沐浴在烈火中，冰冷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女子的出現讓躁動的人群安靜了下來，沉默持續了約莫數秒時間，終於有一個人撞著膽朝她喝道：「夢……夢母大人！即便是您，今天也別想包庇那個罪人！」

　　「不，我不會包庇他的。」美狄亞開口說道：「既然你們那麼想找安圖雷，我就把他帶來了。」

　　「是嗎，那他現在在哪？」

　　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無數刺穿他身體的利刃。

　　他回過頭，看見了人們扭曲的麵容。

　　「安圖雷，你死定了！」

　　「你死定了！」

　　人們廝殺在了一起，將手中的劍朝各自眼中的「安圖雷」劈去。

第138章：容器

　　在賀露提雅，能接收魔物力量的人類不在少數，但能接收巨龍力量的人類卻極為稀缺。而這些人只要給予相應的引導，最終都成為了名震大陸的強者。

　　而此刻攔在林秋與菲尼克斯面前的，卻並非獲得了狄奧庫洛力量的人類，而是占據了人類軀殼的狄奧庫洛。他們尚且無法推測自塔倫王國一別後，混沌教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近來的其核心成員頻繁出現的狀況明顯有些不同尋常。

　　如果林秋沒記錯，在塔倫王國時蘇醒的狄奧庫洛明顯和西斯不對付，結果沒過多久他反倒成為了混沌教的高層。而葛蕾拉一個人打進帝都來的情況也明顯不太正常，單論實力，林秋覺得她恐怕還要在克羅爾、奧伯迪恩之上，可直到她和艾麗莎私下對決前，混沌教都並未派來增援。

　　雙方劍拔弩張，遲遲沒有動手。

　　林秋的忌憚在於他並未完全汲取鎮魂玉的力量，三階的狀態不知能維持多久，美狄亞的立場又十分微妙，若是奧伯迪恩力量恢複，憑他和菲尼克斯兩人便會麵臨腹背受敵的窘境。

　　而狄奧庫洛的忌憚在於他一時看不出林秋的身前。

　　他能夠感受『浮岳』的力量，他了解自己昔日的同胞，很少有人比他更了解『浮岳』的力量。在他找回被聖女歌斯婭打散的力量之前，不得不盡量避免和這個大陸上的強者死……第一次魔潮戰爭時的失敗，讓狄奧庫洛明白了傲慢的代價。

　　「奧伯迪恩。」

　　林秋俯視聖都巴亞，和善樸實的人們廝殺在了一起，各個如同暴怒無常野獸。任由這個態勢發展下去，不出一個時辰利奧雷亞的人民便會在相互殘殺中死絕。菲尼克斯的料想並沒有錯，美狄亞的確會毀滅威脅到安圖雷王子的一切。

　　林秋狠狠一腳踢在奧伯迪恩的後腰上，這突入起來的一擊讓他半天喘不上氣來。狄奧庫洛穩穩地接過奧伯迪恩，不依不撓地說道：「還有那個小姑娘。」

　　「伊瑟拉就免了吧，你可能對人類談判的流程不太了解，這種時候為了達成共識，我們會選擇各退一步。」

　　「你們退兩步就可以了，用她一個人換取一個王國，這並不算一個困難的選擇。」

　　「你有些事搞錯了，我此行的主要目的並非拯救水深火熱的利奧雷亞人民，的確如你所說，如果你在這裡拖住我們的腳步，美狄亞就有可能殺了所有人……但是在那之後，你不但沒法安然無恙地帶走奧伯迪恩和伊瑟拉，還會遭到我和菲尼克斯的圍追堵截——這通常就是我們所說的最壞的結果。」

　　就連山巒仿佛都在林秋傾斜的力量下起伏咆哮著，漫天火網被突如其來的颶風幾近熄滅。

　　「如果你覺得現在是和我交戰的最好時機，就動手吧。」

　　這個小子，竟已經將『浮岳』的力量掌控至此……

　　看來他被封印的無數個歲月裡，人類這個神奇的族群又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狄奧庫洛深深地望了林秋一眼。

　　第一次魔潮戰爭時期，也曾有一個人類敢這麼站在他的面前大放厥詞，即便在面對他這位自然之主、魔物空間的統帥時也不露怯。略讓他遺憾的是，那個被人類尊為英雄之人，終究沒能敵國歲月的侵蝕。

　　初代國王阿茲-特瑞斯。

　　西斯告訴他，這位宿敵居然在他蘇醒前，就因為一些可笑的理由死去了。

　　一道法陣出現在狄奧庫洛的腳下，四麵火網頃刻間彙聚向法陣中心，在火焰的洗禮下，整個天空猶如白晝。

　　「下次見面，就是你殞命之時。」

　　火柱吞噬了兩人，

　　眨眼之間，兩人便消失在了夜空深處。

　　見兩人離開，林秋才稍稍鬆了口氣。

　　就連教會，估計也會對狄奧庫洛加入混沌教這件事大為震驚吧。

　　「去阻止美狄亞吧。」菲尼克斯平靜地說道。她的態度讓林秋有些意外，他本以為脾氣火爆的菲尼克斯會對他的決定大為不滿，他甚至準備好了對菲尼克斯解釋的說辭，然而此刻的菲尼克斯卻仿佛改頭換麵了。

　　「你沒事吧？」

　　「沒事。」

　　這次他聽出來了，菲尼克斯的語調中分明參雜著喜悅，她頓了頓，說出了讓人沒頭沒腦的話：「消失了……」

　　「什麼消失了？」

　　「禁制消失了。」菲尼克斯重複了一聲。

　　始祖級魔物作為一切魔物的起源，他們本身對於任何一種魔物都有天然的壓製力，就連菲尼克斯這種曾經站在魔物鏈最頂端的存在也不例外，尤其是在面對自然之主狄奧庫洛時，那種壓迫感總是讓她喘不過氣來。

　　然而此時此刻，壓迫感已經不複存在了。

　　狄奧庫洛撤退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他嚐試了，他嚐試用昔日的方式讓菲尼克斯蟄伏，但卻被一股不弱於他的力量阻擋在外了。

　　火龍利奧雷亞。

　　僅存的幾隻末代巨龍， 是這片大陸上唯一能和始祖級魔物抗衡的生物，而這個曾被他的源生之火孕育而出的雛鳥，在吸收了龍魂的力量後，成為了和他同一層級的存在。

　　菲尼克斯。

　　消失於火焰法陣中心時，狄奧庫洛默念出了對方的名字。

　　「西斯、狄奧庫洛！」與此同時，菲尼克斯也念出了他們的名字。

　　「可是，提爾大哥……」布萊希特的話講兩人拉回現實，這一樁樁事件已經讓他審美疲勞了，連腐化的巨龍都見過的他，難不成會被一個戴面具的小鬼給嚇到？並不知道「小鬼」身份的狄奧庫洛充分表現出了不知者無畏的道理：「雖說要阻止美狄亞，可我們究竟該怎麼做呢？」

　　想要破解美狄亞的力量是不可能的。

　　就連掌握了葛蕾拉力量，同時又竊取了美狄亞部分力量的奧伯迪恩最後還是陷入了美狄亞的幻象。在他看來，恐怕只有死人才能不被幻象所蒙蔽，否則只要動哪怕任何一個念頭，都會被美狄亞找到破綻。

　　真正的對手與其說是美狄亞，倒不如說是他們自己，只要他們的大腦還在運轉，那無孔不入的幻象便會左右他們的思維。

　　即使是提爾大哥……

　　「當然不是和美狄亞正面交鋒了！」林秋理所應當地說道，王宮入口已然血流成河，屍體不計其數：「動起手來，不論勝負，這些人都已經死定了。」

　　「那我們該怎麼……」

　　「安圖雷王子。」林秋打斷了他的話：「菲尼克斯，既然神鳥教是你一手創立的，一會就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