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未來] 功德簿 作者:與沫 (已完成)

 
yokcobra 2016-12-10 08:14:0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6 211408
yokcobra 發表於 2016-12-10 10:40
第70章 書簽
  容遠回到學校的這一天,正好在下雨。
  天空陰沉沉的,綿綿的雨絲織成了一片朦朧的幕簾。寒冬已經過去,乾枯的枝頭也悄然披上了華麗的織錦:一簇簇梅花在枝頭綻開,櫻花身姿搖曳,白玉蘭優雅地盛開,一串串紫藍色的葡萄風信子含羞垂首。還有茶花、櫻桃、海棠、杜鵑等各種花爭先恐後地綻放,將整個A市鋪陳地如同花海綠原一般,細雨中,點綴著淚珠的花瓣愈發嬌豔欲滴。
  坐在窗邊的蕭蕭若有感應地抬起頭,透過窗戶,看到一把藍底白星的傘正從校門口「飄」進來,持傘的人走得不緊不慢,從上方看去,只能看到傘下的一雙白色運動鞋。
  蕭蕭豎起左手,食指和拇指構成一個圈,剛好把那傘整個圈在其中,隨著它一起移動,一直到看不見為止。
  「你在幹什麼?」旁邊的男生不解地看著她的動作,小聲問道。現在是早自習時間,英語老師就坐在最前面監督他們背單詞和課文,已經往這邊看了好幾眼了。
  蕭蕭放下手,輕輕笑了笑,不說話。男生被她看了一眼,就情不自禁地紅了臉。
  ……………………………………………………………………
  容遠回到班級的過程悄無聲息。他從後門進去,找到自己的座位,把書包往桌櫃裡一扔,就趴著睡覺了,坐在他前面的同學甚至沒有察覺到後面多了一個人。
  昨晚他和豌豆整理了大半個晚上,將9月11日以後一個星期內報警失蹤的人全部找出來,一一篩選對比以後,終於確定了當時在223路公交車上的大部分人的身份。
  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有警察、軍人或者類似的身份,也就是說,沒有人有持槍乘車的可能性。
  ——那麼,那個彈殼是哪裡來的呢?
  容遠從公交車殘骸中將那枚彈殼撿了回來,通過光腦對彈殼上的痕跡分析,獲得了類似膛線的條數、深度、寬度以及槍內膛的質量等信息,但經過與警方目前已建立的發射彈藥痕跡的檔案對比以後,發現並沒有一支記錄在案的槍與這個彈殼上留下的痕跡符合。
  ——這支槍是什麼人帶上了公交車?又是在什麼情況下開的槍?攜帶槍支的人是同樣葬身火海了嗎?還是在公交車撞擊加油站之前就已經下車了?那他自己呢?那時候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是怎麼在其他人都死亡的情況下獨自逃生的呢?
  太多的疑問無法解決。但容遠覺得,自己距離答案只差一步之遙,只待捅破一層窗戶紙,事情的真相就會想他展開。
  而在那之前,除了等待,也無法可想。在有限的線索下,還要保證調查的隱秘性,避免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力。
  趴在桌子上睡得迷迷糊糊之間,容遠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香味很淡,但很獨特,就像……就像雨後,混雜著陽光、泥土、青草和花香的濕潤空氣,極為清新舒暢。搭在胳膊上的右手指背,有什麼東西滑了過去,就像是柔軟的絲綢或者錦緞,冰涼絲滑,令人眷戀。
  容遠睜開眼睛,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孩坐在自己旁邊,左手托腮側頭看著他,長長的黑髮垂下來,有一縷就落在他的指背上。
  容遠坐起來,不高興地問:「你是誰?」
  也許是從小就獨自生活的原因,他就像獨居的野生動物一樣有著強烈的領地意識,非常厭惡別人不經允許侵入自己的領地。因為這種排斥情緒,他對女孩如煌煌明月一般的外貌完全無感。
  「初次見面,我是蕭蕭,剛轉到這個班。以後請多關照。」蕭蕭好像很開心一樣,一直在笑。
  這幾天一直覺得她如高嶺之花不好接近的同學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好。」容遠冷冰冰地說,情緒還是很不好,他轉過頭胡亂翻開一本書,不想繼續交談的意願表現的很明顯。
  「我知道你叫容遠,我想見你已經很久了。」蕭蕭像是看不懂他的臉色一樣,繼續說道。
  ——原來女神是有目標的轉學來的嗎?原來她早就已經心有所屬了嗎?容遠這混蛋,太可恨了啊啊啊!
  班裡的暗戀著蕭蕭的男生都在咬牙切齒的試圖用眼神殺死那個妥妥的人生贏家。
  ——要告白了嗎?要告白了嗎?天哪!太大膽了!太有勇氣了!……好期待啊,怎麼辦?
  女生們都悄悄豎起了耳朵,感覺自己的小心臟噗通噗通跳著,既興奮又激動。
  容遠合上書,看著蕭蕭,等待著她的下文。他並沒有覺得女孩的話中有要告白的意思,當他們目光接觸的時候,他感到這女生的眼中藏著很多複雜的東西,遠遠不像同年齡的其他女孩一樣清澈見底。
  蕭蕭卻轉換了話題,道:「說起來,A市的圖書館真的好大,藏書量超乎想像。我隨便轉了一圈,就發現了好多本以前沒有看過的書。現在知識更新換代的速度太快了,常常讓人覺得一不小心就會被丟在時代的後面……你喜歡讀書嗎?」
  「跟你有什麼關係?」容遠反問道。
  「隨便問問啦。」蕭蕭把自己面前的書推到容遠身前,手指輕輕敲了兩下,說:「如果你還沒有讀過的話,推薦你也看看。」她的視線向下瞥了一下然後又轉回來,嘴角含著親昵的笑容,語氣卻意味深長。
  容遠看了一眼,這是一本勸人向善的類似佛經一樣的書,現在這種心靈雞湯類的書籍很多,大多數都評價很好,但銷量不高。
  書名是《說善:無量功德》。
  蕭蕭的手指,恰好就點在「功德」兩個字上。
  就在全班學生都以為容遠會說「不感興趣」讓美女下不來台的時候,容遠將書拉了過去,隨手翻了幾頁,然後像是被其中的內容吸引了一樣,目光死死地黏在上面不動。讓其他人不由得好奇的抓心撓肺,萬分想知道書裡到底寫了什麼有趣的內容讓他這麼著迷,暗暗下定決心放學的時候一定要去圖書館借一本來看看。
  上課鈴響,蕭蕭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容遠將書合起來,霍然轉頭盯著蕭蕭的後背,目光驚疑不定。
  ——書的內容沒有什麼離奇的。離奇的是,女孩夾在書頁裡的書簽。
  容遠閉了閉眼,想起之前自己翻開書看到的一幕——當白紙黑字的書頁滑下去的時候,露出夾在其中的半隻扁扁的紙鶴,紙上,還留著他自己的筆跡。
  他放在桌下的拳頭一瞬間攥緊,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自己的表情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蕭蕭?姓蕭?難道她是……
  ……………………………………………………………………
  「小遠?小遠?」
  容遠猛地回過神來,發現金陽在他面前晃著手,一把抓下來,問:「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這話該我問你才對。」金陽擔憂地看著他,問:「你剛才在想什麼?我叫你好幾聲都沒有聽見……還有,你手怎麼這麼涼?」
  「沒什麼,天氣有點冷。」容遠看看周圍,發現整個班裡竟然只有他們兩個人,問:「人都去哪兒了?」
  「這節是體育課。其他人都去操場了,我們也快點下去吧!」金陽將他拉起來說道。
  兩人跑到操場的時候,容遠一眼就看到了隊伍裡站在前排的蕭蕭。她和所有人一起正在做熱身運動,但比起很多人的敷衍了事,蕭蕭的動作要標準得多,也認真得多。在她的帶動下,很多以往懶散的學生都不由得跟著認真了許多。
  蕭蕭似乎察覺了容遠的凝視,她沒有回頭,嘴角卻勾起一抹趣味盎然的笑容。
  體育老師看到遲來的是容遠和金陽兩個,沒有多說,揮揮手就讓他們回到隊伍裡。
  容遠一邊隨意活動著手腕和腳踝,一邊觀察著前面蕭蕭的背影。他不得不承認,現在他心裡轉著一些非常不好的念頭,但有一個原因,卻讓他不能輕舉妄動。
  ——蕭蕭的功德值,很高。
  容遠看到的世界和普通人眼中的世界有一點小小的不同。因為天眼的緣故,在他眼中,所有人頭頂都浮現著一行數字,那是這個人的功德值。因為這些數字很小而且基本都是黑色,不注意的話就像頭髮的一部分一樣,所以雖然看上去有點奇怪,但基本不會給平時的生活帶來困擾,不刻意去看的話,甚至會注意不到。
  在蕭蕭說出類似告白預告這樣的話以後,容遠仔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頭頂的功德值是他這麼長時間以來所見過的正功德值最高的,整整有十五萬三千四百點。
  這也意味著,如果他傷害了這個女孩,他自身的功德值會被扣得十分淒慘。
  但是普通十幾歲的女孩,要做出怎樣的偉績來才能獲得這麼高的功德值?
  ……………………………………………………………………
  「砰!」
  沉悶的響聲之後,一遝厚厚的資料被放在桌子上,壓得整個木質桌子都發出嘎吱嘎吱的可憐響聲。再一看,這個由四張很大的木頭桌子上,全都堆滿了摞得像小山一樣高的資料。
  最上面的一張紙顫了顫,飄了下來,紙面上是一個社會精英模樣的男人的照片,而且不止一張,有正面、兩個側面、特寫共四張照片。眼看著這張紙就要飄落地面,一隻手及時伸過來將其抓住。
  江泉將這張紙放在紙堆的最上方,揉了揉搬運以後酸疼的胳膊,對舒起說:「組長,這些就是全部的結果了。」
  邵寶兒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仰頭看著小山一樣高的資料堆,眼睛都成了蚊香狀。想到以後慘無天日的加班日子,她就覺得生活無光。
  舒起滿意地點點頭,說:「辛苦了。」然後他對桌子旁邊調查組的其他人說:「各位,這是A市警方對兩千五百萬常住人口進行調查和分析以後,篩選出來的特徵符合的所有人選。在此,我們要感謝參與這項工作的一千五百名警員,他們在不知目的也不知原因的情況下,在規定時間內保質保量地完成了任務。剩下的,就是我們的工作了——在這一千零八十二中,進一步篩選,將嫌疑目標縮小到五十人以內,這是我們獵鴉計劃的第一步!」
  「是!」眾人齊聲回答。舒起制定的獵鴉計劃他們只知道一個大概,但僅僅只是一個輪廓,就讓所有人對這位組長心服口服。
  「何欣,技術組的工作完成的怎麼樣?」舒起又問道。
  「新的通訊系統已經建立,但是否能抵禦烏鴉的入侵,在未經實踐檢驗之前還是未知數。因此我建議,重要的文件和會議中還是要禁止攜帶和使用任何現代化的電子儀器和通訊設備。」何欣說道:「另外,在重點監控區域範圍內計劃中的攝像頭已經全部癱瘓,約占總數的百分之三點五,監控死角分佈已經按計劃連成了一個整體。而且儀器失效的原因全部都是自然發生,在短時間內不會引起烏鴉的警惕和懷疑。」
  「嗯,很好。」舒起點點頭表示贊許,他知道這份工作有多麼困難,何欣甚至為每一個攝像頭的報廢過程都制定了一個周密的計劃和預案,
  到如今不著痕跡地在烏鴉的監控系統中捅出來的洞已經連成了一張網,完成了獵鴉計劃的前期準備工作。而何欣本人也瘦了整整一大圈。
  舒起站直身體,環視所有人,說道:「諸位同仁,我知道你們之前已經完成了很多困難的任務,但現在還不是輕鬆的時候,我們今後的工作,只會更加艱辛。因為我們要對付的目標,其能量和技術水平都前所未有。此次計劃,不求能將烏鴉一網打盡,只要揪出其中一個尾巴,便是我們的勝利。在此之前,讓我以茶代酒,敬諸位一杯!」
yokcobra 發表於 2016-12-10 10:42
第71章 身份
  一中有個小小的噴泉和歐式涼亭,涼亭旁邊,還有個人工湖和幾塊一人高的奇石。當然,為了省錢,噴泉是很少開的,湖水也很淺,最深的地方也只有成人膝蓋那麼高,這是害怕學生發生安全事故。不過種植的花木很多,尤其春天的時候,姹紫嫣紅更是好看,是許多學生暗中發展地下戀情的好去處,午間休息的時候,也有很多學習疲勞的學生到這裡來散步放鬆。
  蕭蕭坐在涼亭裡的欄杆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看。她周圍聚集著很多男生女生,這在一中已經成為一種現象了。才幾天時間,甚至已經有人建立了蕭蕭後援會和粉絲網站。
  ——雖然看臉的世界一向無理取鬧,但她這麼受歡迎並不僅僅是因為漂亮,還是因為她學識淵博,談吐優雅,一舉一動中都帶著一種充滿韻律的美感,讓眾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就被她牽動。
  容遠手臂搭在天臺的欄杆上,注視著遠處眾人簇擁中心的蕭蕭,目光顯得十分專注。金陽走過來也趴在欄杆上,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目光焦點所在。
  「這麼在意?」金陽問。
  「嗯。」容遠無意識地發出一個鼻音。
  「喜歡就去追唄!相信我,這學校能拒絕你的女生不多。」金陽說:「事實上,我感覺她對你也有點特別。」
  「胡說什麼?」容遠瞪了他一眼,辯駁道:「誰說我喜歡她?」
  「真的?」金陽很懷疑。
  容遠沒好氣地說:「騙你幹什麼!」
  「可我看你這兩天視線就沒離開她五秒鐘以上,這還不是喜歡?」金陽仍然懷疑。
  「我只是很在意。」說到這個,容遠臉色就冷了下來,「她到底是什麼人?她想做什麼?她知道多少?她似乎對我很瞭解,我卻對她一無所知,這種感覺很不好。」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變成自言自語。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的,豌豆發動光腦全部的能量,卻一絲半毫有關蕭蕭的情報都追查不到,在網絡上,她好像是完全隱形的。
  金陽想了一會兒,問:「這麼好奇,幹嘛不直接問呢?」
  「因為我不相信她會給我全部的真相。」容遠直截了當地說:「所有的信息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裡,如果直接詢問,她完全可以決定告訴我多少——不管是百分之五十還是百分之七十,只要隱瞞一丁點,事情的面貌就可能截然不同。也可能,她會編造一個虛假的謊言,或者誤導我得出錯誤的結論。在這種主動權全部掌握在對方手裡的情況下,我一個字都不想問,也一個字都不想聽。」
  「哦……」金陽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樣子。
  ……………………………………………………………………
  「豌豆,這周通緝犯帶來的功德值,只有上星期的一半吧?」容遠翻看著功德得失記錄,問道。
  「是百分之五三點二五。」豌豆放了一張全息統計表說:「不過天網親緣橋的功德收入上漲了1.38倍,交通安全的功德收入上漲了1.07,食品安全的功德收入上漲了1.12,以上是所有的統計數據變化。」
  通緝犯畢竟不是地裡長出來的韭菜,割完一茬還有一茬。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搜捕,目前能發現的通緝犯越來越少了,哪怕豌豆擴大了搜索省市範圍,也沒有挽回這一項收益日漸下降的趨勢。
  相比之下,隨著天網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帶來的功德值也越來越多。【親緣橋】從建立的那一天起,就直接實現了逆襲,不到半天就超越了通緝犯帶來的功德收入。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可能是因為找到的孩子失蹤的時間更久,遭遇的痛苦更多,親人渴望相見的心情更迫切也更絕望,功德值的增益仍然每天都在增加。連帶著關注食品和交通安全的人越來越多,幾項功德都有所增長。
  現在容遠的功德收入已經遠遠不是當初一分一厘都要計較的時刻可以相比。每天親緣橋放出的四十八條線索,就是四十八個失散的親人終於能夠團聚,同樣的事件發生的太多,導致現在的新聞媒體都對這件事沒什麼熱度了,每天只是例行公事地報道一下。但親人相見時的激動和喜悅是不會因為媒體的冷漠減少半分的,功德值也不會。加上其他方面的零碎收入,容遠現在每天增加的功德值能達到二三十萬,有時還會更高。
  同時,最近這段時間,尋親網上的尋親信息不減反增,還有很多人把求助信息直接發到天網的留言區裡。過去有很多人不會把失蹤親人的信息放在網上,是因為他們看不到網絡尋親的希望,寧願憑藉自己的力量去找或者乾脆放棄了。但當天網切切實實地給與人們「我能找到」的信號以後,網上的尋親求助一下子呈現爆發式的增長狀態。
  但通緝犯不是無限的,離散的親人也不是。現在的這種功德增長態勢,總有一天會慢慢消減下去。容遠不會等到那時候才去想下一步該做什麼,他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做下一個計劃的準備了。
  「豌豆,我現在的功德值有多少?」容遠問。
  「一千七百九十四萬。」豌豆答道。
  「一千多萬……照這樣下去,負功德大概很快就能被抵消了吧?」容遠喃喃道。他的負功德還有一億四千八百二十萬,半年以前,他還覺得這個數字遙不可及,現在卻有種「也就那麼回事」的感覺了。
  豌豆順著話頭問:「是否需要現在抵消部分負功德?」
  「不,不用,全都留著。」容遠現在很有危機感,需要大量的功德以備不時之需。他說,「還有,開始下一步的計劃。」
  「是……不過現在還不到你制定的啟動計劃的時間。」豌豆說道。
  「我知道。但為了以防萬一,再多的功德值也不嫌多。」
  按照功德簿的扣分規則,直接殺死他人——除了負功德超過一萬的惡人以外,會扣除100到無窮的功德值。而且扣除的功德值的計算規則他至今都沒有弄清楚,只知道負功德值越高,扣除的功德也就越少,反而言之,正功德值越高,扣除的功德也就越多。而且功德值每增加十倍,功德簿的計算規則都會發生很大的飛躍。容遠不知道,如果殺死了功德有十五萬的人,他會被扣掉多少功德值。
  在規則一中,將契約者的功德分成了兩種類型。第一種是「初始功德」,這一個值如果為負值的話,那付出的代價就是每一天的生命都需要十點功德值來兌換,然後可以嗎,慢慢積攢功德來抵消負值,容遠現在就屬於這種情況。第二種是「可兌換功德」,是在簽訂契約以後獲取的功德值,可以用來抵消負值或者在功德商城兌換商品,它和初始功德並不疊加計算,但按照規則,當可兌換功德變成負值的時候,沒有延遲也沒有憐憫,契約者會被即刻抹殺。
  規則十四,契約者每殺死十名正功德者,就會被天罰——也即真正意義上的天雷轟頂。天雷的威力有多大容遠不知道,但自然界的雷擊電流強度達到三萬到三十萬安培之間,中等雷電的放電功率達到一千萬瓦特左右。以他現在的身板,被雷電這麼轟一下九成九都要命歸黃泉,就算乘上雨梭躲到海底或者太空中,也無法確定就一定能躲過天雷。
  也就是說,如果他殺死了蕭蕭,他就要冒著同時也殺死自己的危險。但真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容遠也不會坐以待斃。
  他翻著功德商城中列出的武器頁面,微微眯起的眼中透著十分危險的神色。
  ……………………………………………………………………
  時隔一個多月,天網終於再一次改版更新了。超級粉絲夏宇龍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個變化,他立刻激動的點開天網最新的更新版面——【共濟洲】。
  數字好多,他看得頭暈眼花。好半天才依靠粉絲對天網強大的愛,頂著對數字天生的厭惡感看下去了。
  【共濟洲】,簡單來說,就是兩張表格——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帳簿的兩個表格。
  第一個表中,是天網公開賬戶中所有收入的明細表,清晰地列出了捐贈人和捐贈款項,數目精確到每一分錢。不論捐贈多少,都按照時間順序依次排列在表中。其總額已經達到了近十億元。
  第二個表中,是這筆錢的去向。依次排列著天網將這筆錢又重新捐贈給了什麼人,因為什麼原因而捐贈。同樣數目精確詳細,沒有絲毫出入。
  「鄭南書,350,000.00。原因:骨髓移植。」
  「沈澤柔,400,000.00。原因:治療白血病。」
  「李菲,150,000.00。原因:治療病毒性腦膜炎。」
  「華元佳,100,000.00。原因:照顧老人,撫養子女。」
  「範一書,12,000.00。原因:上學。」
  「……」
  表中的捐贈原因寫的非常簡略,大多數都是用來治療疾病的,眾人也能理解。但有些原因看起來就有些匪夷所思,比如「撫養子女」、「重建房屋」等等,都好像是每個人自己應該處理好的事,讓他人不禁覺得這錢捐贈的不是地方。一時間議論紛紛,各種觀點都有。
  但很快,留言區裡就有人留言感謝和解釋原因,為了證明自己的話,有些人還附上了照片佐證。
  比如華元佳,他妻子因病去世,家裡有自己的父母和岳父岳母四個老人,還有一對雙胞胎兒子。而華元佳只是一個普通的建築工人,每月的工資很少不說,還經常拖欠。為了給妻子看病,他賣了房子之後還欠下了兩萬多的債務。這個家庭的困難可想而知。如今他每月的工資交完房租水電費等各種費用以後,只能維持最低的生活水平,孩子們別說新衣服新玩具,連肚子都常常吃不飽。
  比如需要重建房子的顧興,他家在一個十分貧苦的鄉村,房子被一場泥石流給毀了,政府的援助遲遲沒有落實,一家人擠在一個小小的帳篷裡生活,孩子寫作業的時候就搬個小板凳在屋外寫。如今天氣還冷,這樣十幾天下來,手腳都生了凍瘡。
  其他遇到各種各樣困難的人還有很多,有些人甚至在評論區說其實他們都已經準備一家大小開煤氣自殺了,也好過這樣沒有希望的苦熬,結果就在那時收到了天網的贈款。
  「這真是太、太、太……」夏宇龍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碉堡了啊!」他感慨完,又翻了一會兒評論區,想要發表點回復又想不出什麼有營養的話,忽然一蹦而起,跑出臥室大聲喊:「媽!老媽!你給我存了壓歲錢的那張卡呢?」
  「在書房抽屜裡呢!你要這個幹什麼?」夏宇龍媽媽躺在沙發上,用手按著臉上的面膜說。
  夏宇龍沖進書房丁零噹啷地把卡翻出來,一邊往外跑一邊興奮地喊:「我要全捐了!」
  「什……麼?什麼什麼?捐什麼捐?」夏宇龍媽媽愣了一會兒,猛地站起來追上去:「你這死孩子!你給我站住!你要把錢捐哪兒去?好幾百萬呢!你不是被人給騙了吧?」
  夏宇龍一邊跳上私家車讓司機快開車,一邊頭伸出窗外喊:「媽你別跑了!面膜掉了!」
  夏宇龍媽媽一個急煞車,伸手把掉下去一半的面膜撈起來,「啪」地一聲貼在臉上,快速地用手指按壓面膜的邊緣。
  ……………………………………………………………………
  「今天你還有社團活動吧?不去參加活動,找我幹什麼?」一放學就被金陽拉出來吃飯的容遠好奇地問。
  他們兩個課餘時間其實很少在一起,金陽有各種豐富多彩的活動和數不完的邀約,而容遠一向不喜歡人多噪雜的環境。
  金陽點了餐以後等服務員離開,嘴角翹起,眼中閃著幾分邀功地說道:「你不是想知道蕭蕭是什麼人嗎?我打聽出來了。」
  容遠一怔:「她是什麼身份?不對,你找誰打聽的?可靠嗎?」
  ——光腦都查不出來的信息,金陽怎麼會知道?
  「當然可靠,我打電話問了我爺爺。」
  金陽的爺爺是中央的高官,他的消息自然不會有錯。不過他日理萬機,能跟孫子聯絡感情的時間要按秒來計算,金陽從不因為自己的私事打擾到他。
  所以容遠問:「你怎麼會驚動他老人家?」
  金陽說:「不是你很想知道嗎?」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yokcobra 發表於 2016-12-10 10:44
第72章 蕭氏
  E縣蕭氏,是一個一直居住在小小縣城中的家族,但細究起來,其家譜能追溯到八百年前,成為世家,也已經有七百多年。
  這七百年間,朝代變換,風雲迭起,唐國幾經衰落和興起,但人丁並不興旺的的蕭氏卻一直屹立不倒。每當他們遇到危機時,蕭氏就會出現一個穎悟絕倫的天才,帶領家族在風雨飄搖中安然度過。
  E縣蕭氏並不出名,在歷史書中也很少記載,但這個家族中湧現的傑出人才很多都在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們有的是名臣良將,有的是富豪巨賈,有的是後宮寵妃,有的是再世華佗,甚至還曾有人趁著亂世揭竿造反、自立為帝,只是還沒來得及統一河山就被部屬給刺殺了。
  然而盡管這些蕭家子弟在外是多麼的神采飛揚,蕭氏本身始終是低調的,甚至就連當時也有很多人不知道那些人出自蕭家。蕭氏最驕傲的,不是這些歷史留名的子弟,而是蕭氏藏書樓——在世界進入信息大爆炸時代之前,那曾經是世界上藏書量最豐富的地方。每一代蕭氏子弟,都致力於搜集各種各樣的書本,不管是深奧難懂還是淺顯粗俗的,不管是多麼離經叛道荒誕不羈的書本,蕭氏只要一發現,都會將之在藏書樓收藏一份。歷經時代的研磨和煎熬,很多書籍最終都成為極為昂貴珍奇的孤本,價值數百萬甚至上千萬的比比皆是。還有一些書,因為太珍貴反而無法估價,只能稱之為無價之寶。
  在百多年前,唐國曾經遭遇過一次近乎亡國滅種的災難。入侵者們在唐國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小小的E縣也無法倖免。蕭氏子弟為了保護藏書樓,舉族戰死,最後活下來的,只有主僕三四人而已。蕭氏嫡系,留下來的只有一個少女,名叫蕭清澄。
  據說這個蕭清澄當時年紀幼小,但是極有決斷,她傾盡蕭氏數百年的家財以資助唐國的軍隊,更是利用蕭氏以前積累的人脈和信息,南來北往,購置了大量的急缺物資,如藥品、食鹽、火藥、鋼鐵、槍械等等,為戰爭的勝利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因為戰爭中很多書籍都被摧毀,她讓人將蕭氏藏書樓中的無數書籍抄寫印刷,然後無私地開放給任何想要讀書的人。這個少女也在這個過程中迅速成長起來,果斷、堅毅、勇敢、聰慧,而且十分美麗。
  當蕭清澄成年時,上門求親的人數不勝數。但她婉拒了所有的求婚者,選擇了從小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管家的兒子入贅,兩人心意相通,彼此支持信任,在當時留下了很多美麗的傳說,近代有一部著名的電影就是以他們兩人為原型而創作。
  但就在戰爭勝利的前一個月,蕭清澄被敵國的間諜刺殺,只留下了一個繈褓之中的女兒。她的丈夫拒絕了唐國政府提出的所有優厚待遇和職位,帶著女兒回到了蕭氏老宅。唐國議員長尊重他們希望平靜生活的意願,在所有的報刊雜誌和新聞文獻中都沒有提到他們夫妻二人的名字。漸漸地,蕭清澄的故事就真的變成了傳說,他們留在人們腦海中的印象也被淡化了,一直到沒有人提起為止。
  蕭清澄的女兒沒有她母親那麼飛揚灑脫,人生也並不波瀾壯闊。如果說蕭清澄如火,那麼她就是一汪水。她安靜地長大,安靜地招贅生子,安靜地去世,一生都深居簡出,除了母親的幾位故友以外,她很少見其他人。
  她的兒子和孫子似乎也都繼承了她的溫婉沉靜,一直都低調地好像不存在一樣。但在表面的低調下,他們也不是真的什麼也沒做。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蕭氏幾百年的積累,家財無數。儘管大部分都在蕭清澄資助戰爭的時候被花費出去了,但剩下的一小半還是非常可觀。他們用這筆錢購買土地,購買山林,購買海島,投資房地產開發,參與天使投資。蕭家並不自己出面經商,但悄無聲息地,就積累了天文數字的財產。而賺來的錢又將其中的大部分投入公益事業,比如在世界各地建立的許多孤兒院、養老院、平價醫院等等。所以蕭氏儘管在普通民眾當中並不知名,但在上層中卻名聲很好,在很多方面都能得到政府最大程度的傾斜和照顧。
  而蕭蕭,就是蕭清澄的第四代子孫,也是蕭氏下一代的繼承人。
  ……………………………………………………………………
  「龐然大物啊……而且還有國家機關的支持。」容遠自言自語道,「當初那件事,跟他們有關嗎?抹除篡改那幾天所有監控視頻的人,也許就是蕭家……但如果他們確信《功德簿》就在我手上,為什麼一直沒有動作?這些人,到底想要什麼?」
  豌豆兩腮鼓鼓的,坐在一邊不說話,還刻意把小胳膊抱起來,露出表情:(* ̄︿ ̄)。
  容遠看它一眼,詫異問:「怎麼了?」
  「我在表達自己的生氣!」豌豆義正辭嚴地說。
  「生氣?」容遠戳了戳豌豆鼓起來的臉頰,問:「你在氣什麼?」
  豌豆上半身往後擺了一下,然後一臉嚴肅地將容遠的手指推開,睜著大眼睛說:「我認為,蕭氏的發展策略,對於《功德簿》契約者來說是最適合、最完美的發展路線。再一想到容遠你現在跟政府機構劍拔弩張的緊張態勢……我認為自己沒有盡到器靈的義務,感到非常痛心疾首!捶胸頓足!」
  為了表達自己的感情之強烈,它少見的一連用了好幾個成語,也不管用的對不對。
  容遠失笑,摸了摸它的頭說:「小不點兒,現在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你有什麼關係?不說你不能阻攔,就算你想攔,難道我就會不做嗎?還有,對別人完美的路線,對我可不一定。如果當初,你要強求我去走什麼樣的路線,那我寧願先毀了《功德簿》。」
  也可能,他會先捨棄器靈——不過這句話,容遠並沒有說出口。
  豌豆兩手摸著自己的頭,怔怔地看著他。
  ……………………………………………………………………
  「熱烈慶賀A市一中容遠同學獲得全國數學競賽第一名!」
  「熱烈慶賀A市一中容遠同學獲得全國物理競賽第一名!」
  「熱烈慶賀A市一中容遠同學獲得全國化學競賽第一名!」
  「歷史性記錄!A市一中容遠同學獲得三科決賽第一!」
  週一一早,容遠還沒有到學校,就看到路上到處懸掛著紅色的橫幅,上面全都是他的名字,而且上面的標語還都不一樣,有的說他勇奪桂冠,有的說他蟾宮折桂,同樣的一個意思,被學校翻來覆去地用各種詞匯修飾宣傳,堪比洗腦式營銷。相信在這種信息轟炸下,今天過後,A市大概就沒有人不知道容遠這個名字了。
  「真的嗎?三科第一?這麼牛?」容遠一碰到熟人,就被對方這麼追問。
  容遠說:「我還不知道呢!」
  ——競賽舉辦方還沒有通知到他。
  而問話的人通常都是這個反應:「真的,容遠,你是地球人嗎?不會是從火星上來的吧?」
  還有人指著他跟周圍的人介紹:「你看,他就是那個非人類!」
  有人說,人與人之間差距小的時候,會被落後的人嫉恨;差距太大的時候,只會被對方仰望崇拜;而差距大到容遠這種程度的時候,人們第一時間的想法是——這是都市傳說嗎?哈哈哈,我一定是還沒睡醒。
  周靜就是這第三種反應。
  容遠進班的時候正好跟她撞了個對面,周靜腳下一滑,跟飄移似的從容遠旁邊飄過去,假裝自己根本沒看見這個人。
  容遠好奇地目送著她離開,回到座位上,正對上金陽充滿笑意的眼神。
  「恭喜!」簡單的兩個字,真摯誠懇,跟別人酸溜溜充滿羡慕嫉妒恨的語氣截然不同。
  容遠眉一挑正要說話,金陽又道:「我知道,你要說——理所當然的事,沒有必要恭喜,對吧?」
  這次容遠真的笑了。
  ……………………………………………………………………
  「是的,已經跟那邊確認過了……嗯,不光是金牌,是在所有參賽選手中總分第一……是,三科都是……我,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但是……是是是,我這就安排,您什麼時候有時間……是,我知道了。您放心,我……」話還沒有說完,對方就已經掛斷了電話。容立新怔了一下,狠狠將電話扣下,拿起茶杯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他扯了扯領帶,鬆開脖子,之前滿臉的卑微和討好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厭惡和輕視的神色。他翻開電話簿,連盯著電話號碼的眼神,都有種居高臨下的神色。
yokcobra 發表於 2016-12-10 10:45
第73章 決定
  「好,大家一起來看下一個問題:在上面這段閱讀材料中,作者表達了怎樣的感情?使用了什麼表現方法?從短文中的第一句話中,我們可以看出來……」
  講臺上,語文老師侃侃而談,下面學生有的奮筆疾書,有的昏昏欲睡。容遠轉著筆,看著窗外發呆。
  忽然,他的胳膊被捅了兩下,他轉過頭,見同桌朝著教室的後門努努嘴。容遠看過去,後門口,班主任正笑眯眯地站在那裡,朝他招了招手。
  容遠站起來用手勢請示了一下老師,語文老師也看到了班主任的動作,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出去,嘴裡的講課絲毫沒有被打斷。
  容遠悄然從後面離開,坐在前面的學生都沒有被驚動,唯有蕭蕭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
  「最近上課感覺怎麼樣?能跟上嗎?」班主任把容遠叫出來以後,先是問了這麼一句。
  容遠因為競賽的原因有一段時間沒來上課,等他回來的時候各科基本上都講完了一章多的內容。
  容遠說:「能跟上,都挺簡單的。」
  「那就好,那就好。」班主任笑得見眉不見眼,說:「嗯,你這幾次競賽,考的都非常好!老師為你驕傲!怎麼樣,這段時間有很多大學聯繫你吧?想上哪所大學?需要老師幫你參考一下嗎?」
  根據唐國教育部的規定,各科奧賽在全國決賽成績進入前五十名的學生都可以獲得保送資格,並且唐國境內的任何大學和專業都可以自由選擇。這時候就不是學校在挑學生,而是在搶學生了,每年這個時候唐國最好的幾所大學都為了把更多出色的學生拉到自己學校裡而睜得面紅耳赤。像容遠這樣的三科第一,簡直就像聚光燈一樣吸引著所有學校來爭奪。
  然而容遠的回答卻出乎班主任的預料,他說:「不知道……我把電話線給拔了。」
  「難怪……」班主任恍然,「你是嫌他們煩了吧?」怎麼也是教了快兩年的學生了,他對容遠的性子也知道個七八分。
  「嗯。」容遠點頭應了一聲。
  「這麼做也對,不然他們肯定讓你連覺都睡不好。」班主任說:「那些亂七八糟的學校就別提了,A大、B大、N大等幾所全國最頂尖的學校都有老師親自到咱們學校來找你,現在就在會議室,你想去哪所學校,有什麼要求,都可以跟他們談。」
  「老師,」容遠停住腳步,說:「我現在還不想做出選擇。」
  「嗯?」班主任問:「為什麼呢?你有其他目標?還是還沒想好將來要幹什麼?」
  「都不是。」容遠說:「只是這種事,留到國際競賽以後再說吧。」
  「哈哈哈……」班主任大笑起來,稱讚道:「好,有志氣!」然後他又以長輩諄諄告誡的態度說:「不過嘛,就算不想選,人家大老遠的來了,見一面還是應該的。你也聽聽他們開出的條件,以後能有個參考,不至於兩眼一抹黑地胡亂選了,吃虧!」
  「是。」容遠再次跟上。
  班主任又想到一件事,問:「說起來,這三科,你想進哪一科的國家集訓隊?」
  「都選不行嗎?」容遠反問道。
  「國際競賽跟國內的考試可不一樣,難度和競爭的激烈程度都遠遠超出你們平時練習的標準。多選一科,壓力都是幾倍十幾倍的往上漲,你能應付的過來嗎?別到時候,什麼都想要,結果最後卻雞飛蛋打,什麼都撈不著了!」班主任語重心長地說。
  容遠說:「我知道,但我想試一試。」
  到目前為止,他只在解題過程中感覺愉悅,還從來不知道壓力為何物。雖然有時候也會碰上難題和做錯的時候,但這種時候只會讓他覺得更加有趣。
  如果過程平平靜靜一帆風順,那才無聊到讓人厭倦。
  班主任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但想想這段對話似乎在容遠決定參加三科決賽的時候也曾出現過,又不禁生出一絲期待來。儘管覺得希望渺茫,但還是希望他可以創造奇跡。於是班主任不再多說,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著個頭跟自己差不多的學生,說:「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這麼做吧!別讓自己將來後悔。」
  「我知道,您放心。」容遠道。
  「你這個想法,跟組委會說過了嗎?」班主任關切地問。
  「已經電話聯繫過了。」容遠說:「那邊說會研究以後再給我答覆。」
  決賽前五十名的學生首先要參加國家集訓隊,進行數月的集中訓練和學習,在一次次的比賽中篩選淘汰,最後只有四個人能參加國際競賽。按照以往的慣例,不同奧賽科目也會在不同的城市集中訓練,如果今年也這樣的話,那選擇三科的容遠是不可能在不同的城市中來回奔波參加培訓和選拔賽的。如果是一般的考生提出這樣的要求,早就已經被拒絕了。但容遠正因為所有科目的成績都非常驚豔,放棄哪一科都很可惜,所以才會被鄭重其事的研究討論。
  「嗯,以前也有過數學和物理兩門競賽都參加的例子,你這種情況,也有很大的可能會被同意。萬一不行,也別抱怨,做好該做的事,盡最大的努力,就足夠了。」班主任說。
  「是。」
  「對了,因為給你的電話打不通,你堂叔就給我打了電話。」班主任皺眉道:「他想約你這週六中午去家裡吃飯。」
  「週六,不是週五下午嗎?」容遠對容立新的「週五飯局」的邀約幾年下來已經非常習慣了,乍一聽還以為班主任說錯了。
  「不,就是這週六中午,怎麼了?」
  「沒什麼。」容遠搖頭說:「不管哪天,我都不會去的。老師,以後他的電話,不管什麼內容,能幫我全都回拒嗎?」
  「沒問題。」班主任一口答應,感慨地說:「雖然俗話說疏不間親,但要我說,你早就該這麼做了!」同樣作為一個父親,一個長輩,他早就對容立新的態度看不順眼了,不過因為是外人,又覺得容遠對家人的親情還有期待,所以一直不好說什麼。
  容遠淺笑一下,不說話。
  早就該這麼做嗎?是啊,早就想這麼做了,第一次見那個男人的時候,他就覺得對方自我感覺很高大很權威的樣子讓人噁心。因為沒有力量也沒有勇氣向更強大的人去挑戰,只能通過欺辱弱小者來讓自己滿足,在他以為宣揚了自己的強勢和力量的時候,其實透露出了令人作嘔的膚淺滑稽的本質。
  但是他能拒絕嗎?不能,因為那時的他比對方還要弱小。人是社會性的動物,他生活在這個社會中,就不得不受到例如權勢、地位、金錢、社會輿論等各種各樣枷鎖的束縛。乾脆利落地拒絕對方,跟他爭吵,辱罵廝打,甚至以命相搏……這容遠不是做不到,然而痛快是痛快了,卻會讓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于對方最多不過是傷及皮毛而已。
  於是他忍啊忍啊,忍到自己內傷,時不時就會在腦海裡冒出一些非常可怕的想法,終於忍到了他具有擺脫這一切的力量的時候。
  《功德簿》給了他改變命運、挑戰一切規則的最大底氣,然而《功德簿》是不能顯露於人前的,容遠一直都很清楚這一點。哪怕是金陽,他也不會想拿這個秘密去考驗對方的道德底線。再深厚的感情,反復地去試探和磋磨,用自己的不信任去考驗對方的信任,那這種感情也會漸漸變淺失去的。
  而現在,即使沒有《功德簿》,他也可以憑藉自己正常的身份來爭取更大的自由和權力。現在他是全國第一,幾個月以後,他還會成為世界第一。他已經想好了自己未來該走的路,他會站到更高、更穩、更重要的位置上去,到那時,不說容立新,即使是他那個父親本人,也無法再借助血緣、輿論、權勢這些東西來給他造成分毫影響。
  ……………………………………………………………………
  班主任壞心眼地並沒有把容遠的回復轉達給容立新,週六中午,自以為容遠能乖順地按時到達的容立新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再看看坐在主位上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的男人鐵青的臉色,額頭上黃豆大的汗水都冒出來了。
  「可……可能是孩子有事耽擱了吧?堂哥,您看……要不咱先吃?」容立新的妻子尷尬地笑著說,同時桌子底下的腳狠狠踢了容立新一下。
  容立新忙笑了一下,端起酒杯說:「堂哥,我敬你……」
  主位上的男人——容立誠冷冷看了他一眼,站起來,一言不發地拿起沙發上的外套轉身就走。
  「堂哥!堂哥!您等等!再等等肯定就來了!我再打個電話催一下!堂哥……」
  任容立新夫妻在後面怎麼叫嚷,容立誠的腳步半分都沒有慢下來。走到大樓外面,容立誠的司機已經打開車門等在一邊,等他上車以後,理都沒理追在後面的容氏夫妻,立刻就開車離開。
  「容總,現在回酒店嗎?」司機問道。
  「那孩子在哪兒,問清楚了嗎?」容立誠問道。
  司機說:「問了同學,他在A市圖書館。」
  「去那邊看看。」容立誠吩咐道。
  「是。」司機打開導航,看看方向以後,換到了左邊的行車道上。
  車後座,容立誠看看前面的後視鏡,映在鏡面上的,是一張和容遠五官非常相似的臉。只是他眉梢更鋒銳些,嘴唇更厚些,臉龐的輪廓更硬朗些。時光不僅沒有在他的臉上刻下歲月的滄桑,反而添了許多成熟男人的魅力。
yokcobra 發表於 2016-12-10 10:46
第74章 針鋒相對
  圖書館一角的桌子上,堆著高高的一摞晶體學的專業書籍,容遠以比平時慢一點的速度一頁一頁翻著,有時停下來想一想,在旁邊的筆記本上記上兩筆。
  「您好,我找這個學生,請問您有沒有看見?」諮詢處,一個男人拿著一張照片問工作人員。
  圖書館員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來:「哦,是一中的容遠啊!他在裡面最邊上的桌子那兒。」
  容遠耳朵微微一動,抬頭看了一眼。諮詢處離他現在的位置距離雖然遠,但在用過清體丸以後,這種程度的距離他甚至能聽到人們耳語的聲音。剛開始的時候很不習慣,但在適應了一段時間以後,容遠已經能夠將內容跟他無關的對話當做背景音被忽略掉了。
  ——不認識的人。
  不像是哪所大學來招生的老師,也許是哪個保健品、學習機、補習學校或者文具公司想要請他做廣告——最近這樣的人太多了,即使拔掉了電話線,很多人還會找到家裡來或者在上下學的路上堵他。為了避免這種麻煩,這幾天金陽就邀請容遠在他家借助。他們的小區安保管理很嚴格,一般人是混不進去的。
  不想被對方打亂自己的學習節奏,容遠低下頭繼續看書,準備待會兒不管這個人說什麼都會拒絕他。
  儘管已經儘量放輕了腳步,但皮鞋和木地板碰撞時清脆的咚咚聲還是接連響起來。
  容遠心裡有些奇怪。腳步聲能反應出一個人的很多東西——可能從事著哪一方面的職業、內心的情緒、個人的性格等等。這個人,步伐邁得極穩,堅實、果斷、自信,並不像是一般的小公司的業務人員。
  在這人走到桌前的時候,容遠抬頭看向他。
  很年輕,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黑色短髮,臉比較方,眉毛又濃又密,直視人的眼睛並不回避,顯得心懷坦蕩、真摯誠懇。
  男人走到桌前兩三步的地方站定,微微欠身說:「您好,容少。我是衛誠。有個人想見您一面,就等在樓下咖啡廳裡,不知道您現在有沒有時間?」
  ——容少?
  這個叫法讓容遠哂然,他既不是二代,也不是熱衷校園暴力的小混混,對這種稱呼並不感冒。他冷淡地說了一句:「沒有。」然後就繼續自己的學習。
  衛誠愣了一下,容遠的反應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追問道:「難道您就不想知道他是誰嗎?」
  「不想,沒有必要。別煩我。」容遠頭也不抬地說:「想見我的人,要麼自己過來,要麼滾。」他最近,對神秘主義這一套……真的很煩。
  見他這樣,衛誠踟躕了一下,本來還想要說明對方的身份,但從容遠的態度中,他敏銳的察覺到,繼續說下去只會讓面前的少年更加反感。他們來這裡,不是為了結仇的。衛誠不能讓自己開啟一個不好的開端。他站了會兒,看沒有讓對方緩和態度的餘地,轉身出去打電話。
  「容遠,我入侵了對方的電話,是否要監聽跟蹤?」豌豆小聲說。
  「不用,別為這種事分心,做好你的事。」容遠道。不管對方是誰,反正他很快就會知道了,比起他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好奇心,豌豆現在的工作更重要。
  前兩天豌豆從無數的通訊信號中截取了一段對話,發現有人在蓄意破壞A市的監控網絡。經過排查以後發現這段時間報廢的監視器是以往同時段的十幾倍,而且A市市政府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但壞了監視器竟然長時間沒有修理和更換,實在是非常可疑。不管這麼做的人是誰又是什麼目的,總之破壞監視器就是在蒙住容遠的耳目,他絕不會坐視不管。而且能讓市政府這麼大規模的行動,對方針對A市目前最大的安全隱患——烏鴉的可能性非常高。
  幾分鐘以後,又一個人和衛誠一起走到容遠跟前,衛誠正想跟容遠說什麼,他就抬起手阻止了,還自作主張地拉開對面的凳子坐下來,容遠看完一頁書以後,才抬頭看他。
  血緣,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他從來沒有見過對方,只聽說過一些簡單的語言描述,即使在擁有光腦以後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追查對方。但只一眼,他就知道那是誰。
  「父親」這個詞,對一般人來說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稱謂,但對他而言,卻只是一個陌生人的代號而已。
  容遠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從小學到高中,老師經常會要求學生寫一些題目幾十年都不變的命題作文,比如《我最難忘的一件事》、《我的理想》、《假如我是XXX》、《看XXX的觀後感》、《我的爸爸/媽媽》等等。每次被要求寫關於自己父母的作文時,容遠通常都會這麼寫:
  「我的爸爸,他很早就去世了。記憶裡的最後一件事,就是他拎著包出門,臨走的時候還跟我說,回來的時候會給我買好吃的。然而幾個小時以後,有人打電話來說,我爸爸被車撞死了/被廣告牌壓死了/被花盆砸死了/被搶劫犯殺死了/掉進河裡淹死了……」
  他寫了多少作文,就給那位未蒙面的父親大人設計了多少種死法,隨著書寫功底的進步,漸漸地他的作文能讓閱卷老師都唏噓感歎,評價他的作文「樸實無華的語言中透露著真切深厚的感情」。但實際上他只是把自己最近看過的新聞或電視劇裡的情節套進來而已——但不得不說,那也是他內心隱隱渴望的,會由自己親手給予這個男人的結局。
  ——怎麼能不怨恨呢?生命中本來會有那麼兩個人,會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給予你這世上最偉大最無私的愛,在你一生最初的記憶裡留下暖得讓人落淚的回憶,哪怕有一天你垂垂老矣,都會在想起來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微笑和眷戀。
  然而那兩個人,全都將他拋棄了。
  母親對他,畢竟還有懷胎之苦,生育之痛;而父親……明明近在咫尺,卻只將他當做是一個礙眼的污點,恨不得他下一秒就能靜悄悄的自己消失。
  容遠曾經設想過很多——當自己有一天功成名就,能輕易將對方踩在腳下的時候,他會對他們說什麼。但如今,他看著對方,卻只覺得這是一個無關的陌生人。
  有人說,恨就是愛,因為在你強烈憎恨某個人的時候,比誰都要在乎著那個人,為對方的一舉一動而牽扯著自己的心緒。對本來親密的人產生深刻的恨,映射著內心渴望被愛與被關注的需求。
  ……………………………………………………………………
  「我是容立誠,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容立誠開口說,並沒有容立新那樣虛張聲勢一樣盛氣淩人,因為在圖書館,他聲音放得很低,但氣勢卻要多得多。
  「你找我有什麼事?」容遠一邊翻書一邊問,一點也沒有第一次見到自己親生父親的感覺。
  容立誠一邊打量著對面的少年,一邊說:「你爺爺讓你回容家,作為容家長子長孫該有的利益,一分都不會少。」
  「在我得了全國第一的時候來說這種話,不覺得自己嘴臉很難看嗎?」容遠問。
  面對他辛辣的嘲諷,容立誠面色不變地說:「這世上,傷仲永的例子多得是。能得一次冠軍,不代表你以後一直能成為冠軍。趁現在名聲還熱乎的時候,把能拿到手的利益抓住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我的想法正好相反。只有弱者才會惴惴不安地擔心失敗以後的下場,只要自己足夠強,就不需要考慮這些東西。」
  「哼,年輕氣盛,太過張狂,遲早有一天會跌跟頭。」
  「要讓我跌跟頭,憑你們,恐怕還不夠格。」
  容立誠失笑了:「得志便猖狂!不知道天高地厚!區區一個高中生比賽的全國第一算得了什麼?你看看全世界,每年有多少個‘世界第一’?過幾年以後你再看看,那些人有多少個一事無成?」
  「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容遠爭鋒相對道:「這不是概率學的問題,我想做的,我就能做到。」
  「呵,你倒是對自己很有信心。」容立誠像是在看一隻井底之蛙。
  「這不是信心,這是事實。還有,你打擾到我看書了。」容遠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說:「口舌之爭根本沒有意義。我不會去容家,也不想聽你說教。如果你沒有更具有建設性的發言,請你現在就離開,以後也別來打擾我的生活。這樣我還能保持比較平靜的心情,否則的話,撕破臉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
  容立誠眼睛一眯:「這是威脅?」
  「事實罷了。」容遠語氣平靜,剛剛還有些激動的情緒已經完全平復下來了。
  「很好,如果這就是你的回答,我希望你永遠記住今天的這番話。不管將來變成什麼樣,也不要厚著臉皮到容家來糾纏。事實上,我也並不希望我的生活被你擾亂,所以,從此形同陌路,最好不過。」容立誠語氣冰冷地說,同時起身離開。
  容遠懶得再跟他說話,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示意他快走。
  衛誠急忙說:「容總,老爺子的意思是……」
  「行了,走吧。」容立誠大步離開,衛誠遲疑了一下,還是急忙跟上。
  在電梯裡,容立誠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衛誠:「你覺得怎麼樣——那孩子?」
  衛誠想了想,說:「我覺得,他跟容總很像。」
  「像?哪裡像?幼稚!自大!一身的棱角!」容立誠不高興地說。
  衛誠沒有反駁,但心裡清楚,如果半點好感都沒有,他是不會問這句話的。他轉而問道:「老爺子那裡,怎麼交代?」
  「我親自來這一趟就是交代,如果真想把人接回去,就讓老爺子自己想辦法。」容立誠道:「總之我不會讓他進我們家,不然圓圓怎麼辦?」
  容立誠還有一個兒子,本來出生的時候想叫容元,意為初始、根本,結果因為跟容遠的名字重了音,最終沒被容家老爺子允許,只取了個小名叫「元元」,後來叫著叫著,就變成了「圓圓」,連人也長得圓乎乎的。每次想起這件事,容立誠就是一肚子氣。
  ……………………………………………………………………
  「容遠,」豌豆在信息流中捕捉到一個敏感詞,監聽了一會兒後,忽然說:「有兩件事。」
  「嗯?」
  「第一,有一個烏鴉專案調查組,還有……獵鴉計劃。」
  「第二,他們在監視金陽。」
  ……………………………………………………………………
  何欣無奈地說:「離得這麼近,有打電話的必要嗎?」
  躺在她隔壁房間床上的邵寶兒拿著一個黑漆漆、方方正正的大塊頭道:「啊啊,我都這麼長時間沒有用手機了,他們就給我一個這樣的黑炭頭,除了通話以外沒有任何多餘功能,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知足吧你,這部手機的安全技術領先了現在普通軍用水平三十年的技術。一般人想用也用不上呢!」
yokcobra 發表於 2016-12-10 10:49
第75章 放棄
  不利的情況接踵而來,但容遠的頭腦反而更加清醒。他沒有開燈,坐在黑暗中想了很久,然後終於作出了決定。
  「豌豆,你手上的通緝犯資料,還有多少沒有放出去?」容遠問道。
  「八十七人。」豌豆答。在這幾個月中,光腦的搜索範圍已經覆蓋了整個唐國,雖然數據庫檔案資料的建立還需要兩個月左右才能完成,但大部分在公共場合出沒過的通緝犯都已經被豌豆找出來並進行了定位。這八十七個人,並不包括那些被容遠認為情有可原或者定罪證據並不充分的罪犯。
  「全放出去吧,」容遠說:「通緝犯這件事,也到此為止。‘烏鴉’這個代號,暫時已經沒有需要出面的必要了。」
  「是。」豌豆說。
  ——一直以來,頂著警方的懷疑和追查堅持「烏鴉」這個身份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呢?不是正義感,不是使命感,容遠對這種東西都非常淡然;其實也並不是為了功德值,因為在【親緣橋】建立以後,通緝犯帶來的功德值相比較之下就變得越來越可有可無了,【共濟洲】也設立後更是此長彼消。在這種情況下依然在搜索通緝犯,一是因為慣性,第二,恐怕就是因為他也在享受成為黑暗中的義警這種身份的快感和自我滿足,以及在和警方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時因為超現實的能力而帶來的無法言喻的優越感。
  但他真的沒有想過,會因此給金陽也帶來危險。
  因為經常和他在一起,或主動或被動的金陽會被攪合進他的行動裡去。他很小心的隱藏著自己,在表面上看不會有任何證據能指明他和烏鴉的聯繫。但他沒有注意到,在這種情況下,所有的蛛絲馬跡都指向了金陽。
  是時候該放棄「烏鴉」的身份了……不,他早就該這麼做了。就像當初的流浪貓狗一樣,當獲得的收益不能和付出的代價相平衡的時候,就應該果斷捨棄。他現在主要的功德,由天網獲得;而平時的重心,應該在發展充實自己真實的身份上。
  豌豆說得對,和國家暴力機關處於對立狀態,這對他是非常不利的。哪怕沒有人知道他就是烏鴉,但這個身份存在一天,就會增加一份暴露的風險。同時「烏鴉」的存在,也給天網的發展帶來了隱患。好在天網有【親緣橋】這個護身符,暫時還不會有被封禁的危險,但它強大的情報搜索能力必然是讓人懷疑又讓人覬覦的,從天網暫露頭角開始,國內外黑客紅客對它的各種攻擊和入侵就沒有停止過。但網絡和現實天然就隔著一層壁壘,想要借助天網這個平臺找到他,在人類的電子信息技術能飛躍一百多年的技術差距這個天塹之前,這是不可能的。
  「獵鴉行動」……連烏鴉都沒有了,他們還能怎麼獵鴉?
  「金陽被監視的情況,該怎麼處理?」豌豆等了好半晌不見他的下一步指示,主動問道。
  「這個嘛……」容遠揉了揉眉心,熬夜讓他覺得疲憊,但這個決定更讓他覺得艱難。他說:「不要管他,別做多餘的事。」
  豌豆詫異地說:「為什麼?這不像你會說的話。」
  容遠低頭看著它,問:「豌豆,你覺得,金陽跟‘烏鴉’……有什麼關係?」
  豌豆眨了眨眼,歪歪頭——難道不是朋友關係嗎?
  「在表面上,他跟‘烏鴉’毫無關聯,只是幾次遇到的事有似是而非的關係罷了。調查組可以為此懷疑他,監視他,但不能為了這種原因就逮捕或者判刑。所以,只要什麼都不做,他們監視的時間越久,越會清楚的發現,金陽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跟什麼神秘組織一點關係也沒有。相反,如果我針對這件事做了什麼,留下破綻,才會證實了他的嫌疑,他們也就有理由做出進一步的審訊和調查。」
  豌豆點點頭,說:「所以,這屬於做多錯多的情況,放著不管反而是最好的選擇嗎?」
  容遠點點頭,但他心裡並不覺得輕鬆。
  因為他知道,在這件事上,保護了金陽的,實際上並不是他的策劃或能力,他是帶來危險和麻煩的那個人,給金陽提供庇護的,是他的背景和他家人的身份。如果金陽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也許這時候已經遭遇了更殘酷的處境。
  剛開始知道金陽被監視的時候,容遠差點兒就做出了將那些監視者全都幹掉的衝動,幸好在那麼做之前,他及時醒悟過來,認識到這種做法除了真正讓金陽萬劫不復、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嫌疑以外,沒有任何用處。
  這件事也給容遠提了醒。他意識到儘管自己現在手握《功德簿》,他能兌換到超越了世界幾百年科技水平的各種道具,可以輕易奪取地球上任何人的生命,可以跳出地球去探索更遙遠的宇宙……但他仍然是弱小而無力的。
  若他施以慈,會有無數人感恩戴德;若他施以惡,則可以讓大地屍橫遍野,但他無法改變人心。他不懼於跟任何人開啟戰爭,卻無法通過戰鬥讓自己關心的人安全、健康、幸福。
  儘管一遍遍的提醒自己要謹慎,要冷靜,但是一點點的,他還是被這種無所不能的感覺腐蝕了自己的理智。這些日子依賴,他漸漸變得狂妄,開始輕視所有人,開始迷失自己。
  他恣意妄為,藐視一切規則,但只要生活在這個社會裡,絕對的自由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人不可能生活在完全沒有規則的社會裡,否則的話,即使他自己擁有避免被他踐踏的規則所傷害的力量,也無法阻止他們將矛頭對準其他人。
  容遠從書架上抽出一個筆記本,隨手翻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各種數字和符號——這是他用自己設計的暗語寫下的計劃書。原本下一步的計劃,他是準備開始披露一些政府高官要員的醜行,豌豆已經收集了很多這方面的資料,如果這些資料公佈,能夠輕易掀起唐國的大震盪。
  容遠翻看了一遍。筆記本裡不光寫著他的計劃書,還有平時各種各樣零碎的想法。他把本子拿到廚房,「啪嗒」一下點燃了打火機,看著火苗迅速而安靜地舔舐著書頁,白色煙霧冒了出來,等到大半的書頁都被火苗吞噬以後,他才將筆記本扔進了一個不銹鋼盆子裡,一直看著它燃燒殆盡。
  ……………………………………………………………………
  「早上好,容遠。」
  容遠剛到班裡,蕭蕭就像腦後長了眼睛一樣回頭跟他笑著打招呼。
  「早。」容遠淡淡回了一句,不冷不熱,就和對其他同學一個樣。
  這下換成蕭蕭愣了一下。最近這段時間容遠對於跟她說話——或者說被調戲這件事都抱著十二分的警惕,像是隨時準備預防她的陰謀詭計一樣,從沒有這樣平和的時候。突然這麼一變,反而讓她覺得不知所措。
  「怎麼,你跟蕭蕭和解了嗎?」午休時候,班裡大部分學生都去吃飯了,金陽便靠過來問道。
  「從來沒有發生過衝突,哪來的和解?」容遠聳聳肩,說:「我就是……想通了一些事。」
  「什麼事?介意分享一下嗎?」金陽湊近睜大眼睛,故意做了個好奇的表情。
  容遠把他的頭推遠,想了想說:「大概就是……敵不動我不動,不能讓人摸清虛實吧!」
  決定隱匿「烏鴉」的時候,容遠同時也想清楚了應對蕭蕭的方法。她突然出現,好像什麼都知道,卻除了一些暗示以外沒有其他動作,要麼是因為她和她背後的人還不確定他是否已經擁有了《功德簿》正在試探,他若出手反而正對他們的下懷;要麼是他們已經知道他是《功德簿》的契約者,卻因為不清楚他目前的實力而投鼠忌器,畢竟功德商城中的許多商品真的是超乎任何人的想像,此時他如果先亮出底牌,也就指引了對方該怎麼謀劃和籌備。
  ——為什麼要那麼忌憚她呢?他對她一無所知的時候,她難道就對自己知根知底嗎?
  容遠現在覺得,自己之前緊張過度的樣子簡直蠢斃了!這種黑歷史必須掩埋!
  「什麼?已經上升到敵人的高度了嗎?」金陽捋起袖子,裝得氣勢洶洶:「說吧,要哥哥幫你幹什麼?衝鋒陷陣,不在話下!」
  容遠失笑,說:「那你下午幫我跟尼爾老師請個假,我恐怕是沒法再去上搏擊課了。」
  周雲澤跟金陽和容遠說明了真實身份,但還在以「艾倫‧尼爾」之名在學校教書。他說因為在之前的任務中大意失手,現在正在放長假中,正好學校的工作輕鬆愜意有趣,所以在假期結束在就繼續在這邊待著了。原本容遠兩人都相信了他的話,視其亦師亦友,現在容遠知道他居然是為了監視金陽才留在一中,很難再以平靜的心態去接受他的「教導」。他覺得自己在上課的時候恐怕會忍不住一拳錘扁那張虛偽的臉,乾脆就避免見面了。
  「為什麼?」金陽不解,「你不是也覺得搏擊課特別有意思嗎?再說,你要是也走了,這課就只剩我一個學生,我找誰對練去啊?」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啊!」容遠攤手:「集訓隊的通知已經下來了,我這周日之前就要去B市報到呢!」
  「怎麼說?三科都允許參加嗎?」金陽急切的問道。
  「嗯,對。」容遠肯定地說。
  「太好了!」金陽興奮地一拍桌子,比他自己獲獎還要高興。
  容遠說:「不過能不能選拔去參加國際比賽還不一定。前幾年國際競賽還不允許同一年同一個人參加不同科目的競賽,但是這兩年在類似腦力競賽這樣的比賽章程中已經放鬆了,聽說唐國和堅果國都正在爭取在幾個主要競賽科目上也改變這條規則。」
  「不過不管參加幾個科目,你肯定沒問題!」金陽信心十足地說。
  容遠毫不謙虛地點頭:「那倒是。」
  於是容遠就要換地圖了。
yokcobra 發表於 2016-12-10 10:50
第76章 往事
  「嘀—嘀—嘀—嘀—」
  短促的警報聲響起,一個小小的紅燈不停地閃爍著,原本等在機器周圍隨意聊天的幾個人同時臉色大變。
  「這是怎麼回事?」舒起問。他剛把手機和檢測器連接起來,就響起了這種警報聲,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
  何欣喃喃道:「被入侵了……」
  站在她身邊的邵寶兒臉色變了變,握著手機的手悄悄往背後縮了一下。
  守在檢測器前面的男人四十多歲,形容潦草而頹廢。他有氣無力的說:「嗯,就是這樣,你的手機被烏鴉入侵過……我們檢查了所有曾經疑似被烏鴉入侵過的電子儀器,經過幾百萬次的對比以後,發現這些機器中都有一小段代碼發生了細微的變化——別問我們怎麼發現的,說了你也不懂——重點是,現在這種變化,也在你的手機程序裡出現,可以認為這部手機被烏鴉成功入侵過。你沒洩露什麼重要信息吧?」
  舒起搖頭說:「沒有,我只打過兩次問候性的電話。」
  「那還好。其他人的手機呢?也給我一塊檢查下。」頹廢男人伸出手來,江泉等人都立刻掏出手機放下,只有邵寶兒遲疑了一瞬。
  在場的都是什麼人?就算外表最不靠譜的頹廢男人,其觀察力之敏銳也非常人所能及的。眾人立刻看向邵寶兒,舒起問:「寶兒,怎麼了?」
  「我……我可能……說了不該說的話……」邵寶兒含著眼淚、要哭不哭地道。
  「怎麼回事?」眾人立刻緊張起來。
  舒起皺起了眉,若有所思的打量著邵寶兒。
  ……………………………………………………………………
  「到那邊以後注意身體,按時吃飯,要注意營養搭配,多吃水果蔬菜,別吃那些垃圾食品。萬一生病了別逞強,也別自己胡亂吃藥,要立刻去找老師和醫生。這兩天天冷,要是宿舍裡覺得冷,就多買兩床被子。晚上睡覺別開窗戶,也別熬夜,要是學得太辛苦,就適當放棄一兩門,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你這個年紀,還是該好好玩的時候……」
  鄭怡柔拉著容遠絮絮叨叨地說,容遠一個勁兒地點頭應承。旁邊金陽在她媽背後做了個鬼臉,對他現在被嘮叨個沒完的處境表示幸災樂禍。
  容遠現在出發去B市參加國家集訓隊的集中訓練,金陽媽媽鄭怡柔帶著金陽到機場來給他送行,周雲澤也跟他們一起來了,除此之外還有學校的校長和教務主任。另外,儘管容遠數次表示根本不需要,但他的班主任還是會跟他一起坐飛機到B市,看著他安頓好以後才會回來。
  「萬一錢不夠,就給我和你金叔叔打電話,知道嗎?我之前給你的電話號碼都收好了嗎?還有,要是有什麼事你自己處理不了,就給他們打電話,我已經提前跟他們打過招呼了,都是自己家裡人,不用拘謹。」眼看著快要到檢票截止的時間了,機場裡已經響起了數次催促乘客檢票登機的廣播,鄭怡柔才以這句話做了結尾。
  「想說的話都被我媽說完了,我就祝你一路順風、滿載而歸吧!」金陽笑著用拳頭錘了錘容遠胸口,如此說道。
  「嗯,必須的。」容遠平靜地道。
  學校的領導就囑咐他要把握機會,努力學習,爭取拿到更好的成績。周雲澤也是差不多的話,容遠神情冷淡的聽完,略一點頭便算告別了。
  目送著班主任和容遠從檢票口進去,眾人離開機場。鄭怡柔開車,周雲澤和金陽坐在後座。
  「我怎麼覺著,我好像被討厭了呢?」周雲澤想起剛才容遠刻意避開他視線的舉動,摸著鼻子說道。
  金陽也是這麼覺得。
  「不會吧?小遠那孩子一直這樣,外冷內熱的。」鄭怡柔在前面說,「雲澤你別放在心上,處得時間久了你就知道,小遠真的是個非常特別也非常善良的好孩子。」
  「說的也是。不過他看著是不好接近的性格,唯獨和陽陽的關係特別好。」周雲澤好奇地問:「難道是性格互補的原因嗎?」
  鄭怡柔哈哈笑起來,說:「這個嘛……要從十幾年前說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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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遠認識金陽是在小學,但其實幼兒園的時候,金陽就知道容遠了。
  那時候,他們因為住宅在一個學區內的關係,上的幼兒園是同一所。只是那時,金陽在小一班,容遠在小三班。
  入學只是很短的時間,所有老師都在說,三班有個怪小孩。
  他很聰明,老師教過的東西只需要一遍就可以記住,畫畫塗色寫數字等家庭作業,都完全是他自己完成的,而且一次都沒有錯過。同時他很孤僻,從來不和其他小孩玩,連跟老師說話都不願意,剛開始還有人懷疑他可能是個啞巴。但其實吐字清晰,用詞準確,聲音軟軟糯糯地很可愛,但就是不願意開口。他可以一動不動地坐上一整天,看人的眼神甚至讓大人都覺得有些害怕。
  金陽聽老師說,那孩子是得了一種叫「自閉症」的病,但也有老師說,他是個天才。
  在有一次,三班的孩子們在室外上活動課的時候,金陽爬上凳子,趴在窗臺上,遠遠地,一眼就認出了那個「怪小孩」。
  別的孩子都在老師的帶領下玩類似老鷹捉小雞這樣的遊戲,又叫又跳十分開心,只有一個有些瘦小的孩子坐在一邊,看也不看他們,只專心致志的玩著手中的九連環。金陽看他只用了一會兒的時間就把那個很難玩的玩具全部解開了,然後套上解開套上解開,如此重複了好多遍,小小的手指快速地在環套和框架之間穿梭著,好像根本就不需要思考的時間。
  年幼的金陽心中充滿了讚歎。他自己也玩過那種玩具,但常常擺弄很長時間都越解越亂,毫無頭緒的放棄,通常這種時候,他爸爸會來幫他一把……但他爸爸好像也沒有這個小孩解得快啊!
  小金陽一直覺得自己父親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此時看到某個小孩居然能把他爸爸打敗,這種震撼簡直就像是重新建立了世界觀。他一下課就跑出去想跟對方認識一下,結果操場上已經找不到那個小孩和他的九連環了。
  再次見面,就是半年以後了。
  有一次,金陽的父母因為臨時都有事,也沒有安排人來接他,他變成了被留在最後的小孩。不過老師給他拿了小點心吃,還放了很多玩具讓他隨便玩,金陽並不覺得害怕或者孤單。他興致勃勃地玩了一會兒後,忽然看見一個很可怕的老爺爺從大門口走進來。
  那是一個無論長相還是表情都能嚇哭小孩的老人。他膚色很黑,臉上的皺紋很深,就像是乾枯的樹皮。花白的頭髮又亂又髒,臉頰凹陷,兩側的皮向下垂著,嘴角耷拉下來,眼神冰冷可怖,像是幾百年都沒有笑過了。他身上套著幾件又長又髒的衣服,皮包骨的手中握著一根黑黑的拐杖,走路的時候步子邁得又快又淩厲,有種懾人的氣勢。
  ——簡直就是故事中死神的樣子!
  小金陽嚇得立刻躲到門後,小心翼翼的探出個小腦袋張望。然後他就看到那個瘦瘦的小男孩從隔壁的隔壁跑了出來,背著小書包站在那老人的面前。
  ——會被那妖怪吃掉嗎?
  小金陽捂著嘴,心驚膽戰地看著那老人用妖怪看食物的可怕眼神上下打量了「食物」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小男孩跟在後面,老人走得很快,他跟得很吃力,一不小心還摔倒了。但前面的那個人根本沒有轉過身來等一等或者把他扶起來,他也不哭,一聲不吭地爬起來小跑著追上去。
  小金陽看得呆了。年幼的他不知道那一瞬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他抓著胸口,只覺得很難受……很難受……比感冒發燒的時候更難受,比打針的時候更疼,比他媽媽逼著他吃的那些藥還苦。
  十幾分鐘以後,金栢終於結束了手頭的工作來接金陽。一見面,他嚴肅的臉上就露出了傻爸爸的笑容,一把將撲過來的金陽抱起來,還讓他騎在自己的脖子上。
  金陽沒有像以前一樣歡呼,而是一聲不吭地抱緊了爸爸的頭。
  「怎麼了寶寶?爸爸這麼晚來接你,害怕了?」金栢柔聲問道。
  「不是!」金陽抱緊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感受,過了一會兒,他悶聲悶氣地說:「爸爸我愛你。」
  兒子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金栢的整顆心都軟的化了,他萬分珍惜地說:「爸爸也愛你,寶貝!」
  金陽覺得自己的心終於落到實處,那種莫名難受的感覺消散了一些。
  在那以後,金陽對「怪小孩」就多了幾分關注,他知道他叫容遠,也知道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不參加任何集體活動的;還知道他總是在班裡留到最後,那個可怕的老爺爺才會來接走他。
  小孩子之間從小就有莫名的比拼,對幼兒園的孩子來說,能第一個被家長接走是件非常驕傲的事。為此,父母們也經常為了誰排在第一個接孩子而明爭暗鬥。那麼想當然的,總被留在最後的孩子看起來就很可憐。
  有一次,正好他們都在室外活動,金陽就想著要跟對方交個朋友。結果他還沒有走過去,就見幾個又高又胖的小男孩圍住容遠,把他推倒,取笑他是沒爸沒媽的孩子。金陽看到容遠好像被嚇到一樣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後俯身拿起自己的小板凳,安靜而毫不猶豫地朝著對面的胖男孩砸了下去!
  胖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板凳是塑料的,並不算重,但砸在臉上還是很疼的,對方的那種氣勢更是怕人。胖男孩「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容遠不為所動,他拎著小板凳把剩下的幾個嚷著要「告老師/爸爸/媽媽」的小孩挨個揍了一遍,把他們全都打哭了。然後趁著老師還沒過來,又回過頭來從第一個開始揍了一輪。
  ——明明比那些孩子要瘦小得多,但那一刻,真的就跟大魔王一樣啊!
  認識到這個小朋友居然這麼可怕,小金陽膽怯了。他的腳往回收了收,心想:交朋友的事,還是……還是下次再說吧。
yokcobra 發表於 2016-12-10 10:56
第77章 相識
  每一次都想著下一次,結果這個「下一次」,就一直拖延到了上小學的時候。
  一次,學校組織他們去看科普電影,金陽在老師的指揮下找到自己的座位,爬上去坐好,兩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等著電影開演,忽然覺得背後有人捅了他一下。
  他一回頭,就看到容遠站在他後面,毛茸茸的腦袋只比座椅靠背高一點點,但那種不可一世的氣勢卻一點不弱。看到他那雙黑黝黝的眼睛盯著自己,小金陽瞬間回想到這幾年所有被他揍得痛哭流涕的小孩,忙縮了一下,雙手小貓一樣抓著椅背,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聲問:「怎……怎麼了?」
  「東西掉了,幫我撿一下。」小容遠頤指氣使地說。
  「啊?啊……哦。」金陽低頭看了一下,發現在自己的座位下面掉著一個小海豚,這是他們進場的時候工作人員免費發放的,每個孩子都有一個。金陽爬下座位,撿起來踮起腳尖遞給容遠。
  容遠拿過去,看了一眼,然後問他:「小孩,你叫什麼?」
  「金陽,你可以叫我陽陽。」金陽小聲說。
  「哦,我是容遠。」容遠說完,站著看了他一會兒,像是還有什麼話要說,但過了一會兒後,他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人。
  「哎……」金陽急忙叫了一聲。
  容遠轉過頭看著他,不說話。
  金陽趴在椅子上,有些不滿意地說:「我幫了你,你要說謝謝。」
  容遠冰冷的眼神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看的金陽以為容遠要揍他的時候,容遠很鄭重地說了一聲:「謝謝。」
  「哦,不用謝。」金陽條件反射地說。
  容遠盯著他的眼睛問他:「既然你要說‘不用謝’,為什麼又非要我說‘謝謝’?」
  「對哦,為什麼?」金陽愣住了。容遠走遠以後,他還在想這個問題。
  旁邊的小朋友捅了捅他,敬佩的說:「陽陽,你膽子好大哦,我們都不敢跟那個人說話的。」
  「是啊是啊,他看起來就好嚇人!」
  「我上次還看到他把一個三年級的男生都給打哭了呢!他可凶了!」
  小朋友們嘰嘰喳喳地歷數那個可怕小孩的戰鬥史,金陽茫然地聽著,心裡覺得……也不是那麼可怕啊!明明是個很講道理、也很……很有想法的一個小朋友啊!
  回家以後,金陽就找他爸爸問了這個問題:「爸爸爸爸,為什麼在得到幫助的時候,一邊要說‘謝謝’,一邊又要說‘不用謝’呢?」
  金栢摸著兒子的小腦袋說:「這是因為,你要是不說謝謝,別人會以為你是個不懂禮貌的小朋友,以後就不跟你一起玩了啊!」
  於是上學以後,金陽找到容遠,鄭重其事的轉述了金栢的話。結果容遠聽完以後,不假思索地說:「只是因為沒有說一句‘謝謝’就不跟你玩的話,這樣的小朋友,你又為什麼要跟他一起玩呢?」
  金陽呆了,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樣子啊!
  再次回家取經,金栢看著兒子天真而迷惑的小眼神,把他抱在懷裡說:「但是啊陽陽,你想想看,你剛剛認識一個小朋友,他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如果這時候你發現他不懂禮貌又不愛講衛生,是不是就不想跟他玩了啊?別的小朋友也是這樣的。所以受到幫助的時候說一句‘謝謝’,這不僅是一種禮貌,也表示你知道這個人的好意,把他對你的幫助放在心裡。對方再說一句‘不用謝’,這是他的禮貌。人和人之間的聯繫,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在細節中加深的。」
  這段話有點複雜,金陽斷斷續續跟容遠重複了幾句影響比較深刻的話:「不道謝的小朋友,就是不懂禮貌,不講衛生,大家會不想跟你玩的。」
  「哼,一群笨蛋,愛玩不玩。」容遠很不屑一顧地說。
  幾次來往以後,兩人漸漸變得熟悉了。因為這件事,金陽作為「唯一能跟容遠說的上話的小孩」,在小夥伴們中間很是受了一陣崇拜。
  跟一直被家長接送的金陽不同,容遠從小學開始,就是自己背著小書包上學或者回家了。金陽很快就忘了那個曾經驚鴻一瞥下見過的老爺爺,一直到期中家長會的時候,那個老人拄著拐杖氣勢洶洶地從金陽面前走過,幾年過去他更加蒼老也更加可怕了,嚇哭了一路的小朋友。
  第二天金陽問容遠:「小遠,那個老爺爺是誰啊?」——在金陽的努力下,容遠儘管很鄙視但終於還是同意金陽可以這麼稱呼他了,這真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
  「我叔爺爺。」容遠說。
  金陽托著小腦袋想了半天還是想不通「叔爺爺」是一種什麼樣的稱呼——是叔叔的爺爺嗎?想不明白乾脆不想,他歎了口氣說:「那個老爺爺好可怕啊!」
  「有嗎?」容遠從小看到大,倒是從來沒有這麼覺得。
  「啊!」金陽忽然兩手捂住嘴巴悶悶地說:「我忘了,不能在人背後說壞話的!小遠你把剛才的話忘掉忘掉!」
  「嗯,已經忘了!」容遠點頭說。
  「騙人!」金陽鼓著嘴說:「哪有這麼快就忘了的!」
  容遠無語,乾脆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金陽又忍不住湊過來,小聲問:「小遠,你生氣了嗎?」
  「沒有。」
  「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老爺爺啊?」他忐忑的問。
  容遠搖搖頭,坦率地說:「不喜歡。」他有喜歡吃的東西,有喜歡的顏色,有喜歡的書,但人與人之間,他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情緒。他跟叔爺爺之間,只是生存與依賴的關係。
  金陽鬆了口氣,然後又好奇地問:「不喜歡,為什麼還讓他來給你開家長會呢?」
  容遠沉默了一會兒,說:「因為沒有別人可以依靠了。」
  小金陽聽不懂。他有很多親人,每個親人都很愛他;他還有很多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都很疼愛他的叔叔阿姨,所以不能理解只有一個人可以依靠是一種什麼樣的處境。他問:「那你爸爸媽媽呢?」
  「我沒有爸爸媽媽。」容遠厭惡地說。
  「怎麼可能?」金陽反駁,說:「每個小孩都有爸爸媽媽,不然你從哪兒生出來呢?」
  容遠想起之前聽過的一個故事,認真的說:「我就沒有爸爸媽媽,我是從桃子裡生出來的。叔爺爺在河裡撿到一個大桃子,劈開以後,裡面就是我。」
  ——也許是他說話的態度太認真太肯定,這個拙劣的謊言一直欺騙了金陽整整五年,一直到他開始上生理課的時候,他都深信不疑地認為有些小孩子是媽媽生出來的,有些小孩子是大桃子生出來的。時效如此之長,也可能跟每個聽過他這種說法的大人都哈哈大笑不去糾正有關,時至今日,親戚朋友之間一提起這件往事,還是會捧腹大笑一陣。
  金陽在學校是個很受歡迎的小孩,但也許是因為備受老師的寵愛和女生的喜歡,有些男生就很討厭他。
  學校的夏季運動會上,金陽幫老師把喝彩加油的小彩旗給班裡的同學一人發了一個,發完後見還剩幾個,正好看到容遠一個人站在角落裡,就想過去給他送一個,然後幾個平時不太搭理他的男生攔住他說:「金陽,老師讓我們去搬點東西過來。」
  金陽不疑有他,覺得還是班裡的事重要,說:「嗯,好,我們走吧。」
  那邊容遠已經看過來了,金陽跟他揮揮手,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跟著幾個男生離開。
  然後金陽被他們帶到一個從來沒有去過的小樓裡的地下室裡,在金陽左右張望找老師的身影時,幾個男生用力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地上,有個人還踢了他一腳,罵道:「討厭鬼!馬屁精!老師的跟屁蟲!你就在這兒待著吧,我看誰能找到你!」
  幾人嘻嘻哈哈跑出去,「哐當」一聲把地下室的門鎖上,還在外面喊道:「哈哈哈……活該!討厭鬼!晚上被鬼吃掉!」
  金陽坐在地上,看看周圍黑漆漆、又破又髒的環境,害怕極了,「哇」地一聲哭起來。
  金陽被鎖的這個地方,是學校的舊宿舍樓,計劃過段時間就要拆掉蓋新樓的。金陽哭了很久,都沒有一個人來。
  當天傍晚,颱風登陸,暴雨傾盆。
  舊宿舍樓本來就地勢偏低,加上年久失修,牆壁都裂開了好幾道裂縫。在雷聲和暴雨聲中嚇得瑟瑟發抖的小金陽忽然聽到嘩啦嘩啦流水的聲音,借著遠處微弱的燈光一看,牆壁上方鐵柵欄隔開的小窗戶和牆上的裂縫裡,都有大量的水嘩啦嘩啦流進來,沒過多久就在地上積了一層淹沒腳踝的污水。
  地下室裡堆著些舊的桌子凳子,金陽忙手腳並用地爬到一張桌子上,看著那水位越來越高,四周又黑又冷,樹木在風雨中發出可怕的聲響,時不時劈開天空的閃電在屋子裡投下鬼魅般的陰影。金陽扯著嗓子哇哇大哭:「爸爸——媽媽——」
  水位上漲得越來越高,漸漸淹沒了桌子,漲到了金陽胸口的位置。
  其實如果在桌子上墊著凳子的話,他還能再站得高一些。但爬上來的時候金陽並沒有想那麼長遠,凳子都堆在桌子下面,此時已經被水給完全淹沒了。他哪敢跳下去在黑漆漆的水中把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的凳子給撈出來?
  金陽靠著牆壁,恐慌極了,生平第一次,嘗到了絕望和恐懼的滋味。
  忽然一道光從外面閃過去,雨聲中隱約聽到有人在喊:「陽陽!」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救命啊!」金陽扯著嘶啞的嗓子喊道。
  手電筒的光透過地下室的小窗戶照進來,容遠趴在窗口一看,就看到了哭的滿臉通紅眼睛紅腫的金陽。
  「你等等!我這就救你出來!」容遠喊道,然後跑進宿舍樓去開門,結果發現通往地下室的整個通道被水淹了,露出一小半掛在上面的鐵鎖,他沒有鑰匙,而且他還不會游泳。
  容遠又跑回去,跟金陽喊道:「你等著,我找人來幫忙!」
  眼看著他就要離開,金陽怕極了,撕心裂肺地哭喊:「不要走……哇哇哇……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小遠!小遠!不要走……哇哇哇……你走了我會被淹死的……」
  容遠拿手電筒往裡面照了照,水已經淹到了金陽肩膀的地方,他靠著牆壁努力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想要離水面遠一點。光照亮的同時,容遠也看到男孩一向明亮的大眼睛中盛滿了對生的炙熱渴望和強烈的恐懼。他一瞬間覺得,如果自己此時轉身走了,跟殺了他沒有區別。
  容遠趴下來,從鐵欄杆中把手伸過去,說:「你遊過來,拉住我的手!」
  金陽很小的時候就學過游泳,他看看黑黑的水面,再看看容遠伸過來的手,猶豫了一下,一咬牙,用力蹬了一下牆壁,向著光亮處遊去。
  地下室的窗戶開得很高,金陽遊過去試了兩次還是夠不到容遠的手,容遠緊貼著牆壁努力把自己的手伸過去,終於在第三次的時候兩人手掌相握。然後他兩隻手一起用力,硬生生把金陽從下面拽上來,讓他也抓著欄杆。金陽腳下沒有著力點,這麼長時間又累又餓又怕,早就耗乾了體力,全靠容遠死死抓住他才沒有掉下去。
  容遠把手電筒的鏡面朝上用身體固定在一邊,指望著有什麼人看到這束光會來找他們。大雨從頭頂一直澆下來,雨水嘩啦啦從他身邊流過灌進地下室裡。兩個孩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抓住對方,在這末日一般的黑暗和水澤中,只覺得對方身上微薄的一點溫暖是這世上唯一的依靠。
  ……………………………………………………………………
  把車停進車庫的時候,故事也到了結尾。
  鄭怡柔說:「那天晚上我們找這孩子都快找瘋了,後來有個老師看到學校宿舍樓那邊有束光,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找過去,就看到他們兩人一個在外面、一個在裡面,抓得緊緊的,人都快昏過去了,手還沒有放開。那時候,水已經淹到陽陽脖子那兒了,再晚一點,還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原來還有這樣的往事。」周雲澤也感歎道:「雖然遇到了危險,但同時也遇到了一個這樣的好朋友,也是一件幸事。」
  「是啊。」鄭怡柔憐愛地摸摸金陽的臉,後怕地說:「要是沒有小遠,只怕我的陽陽現在也不在了。」
  金陽含笑貼了貼她的掌心,眼神溫暖又孺慕,他安慰說:「媽你放心,我將來還要給你和爸過百歲大壽呢!」
  「哎喲,我兒子就是會說話!」鄭怡柔高興地抱著他親了一口。
  金陽抱著她靠了一會兒,右手抓著心口。提起往事,十年前的一幕幕仿佛又在眼前,激烈的情緒還在胸口動盪,久久不能平息。
yokcobra 發表於 2016-12-10 10:56
第78章 集訓
  容遠從迷迷糊糊中醒來的時候,仿佛還置身於夢中的那片水澤中,無邊的黑暗和漫天的雨聲包裹著他,並不讓人覺得恐懼,反而隱隱有些安心。他拉下眼罩,眼前頓時大放光明。再摘下頭戴式耳機,滿機艙乘客絮絮低語的聲音頓時充斥在耳中。
  「醒了?」坐在他旁邊的班主任王浩君轉過頭來看看他,然後從前座靠背放下他面前的小桌子,給他放了一杯水,說:「我剛給你要了杯開水,還是熱的,你喝一點。飛機馬上就降落了。」
  「嗯。」容遠低低的應了一聲,端起水喝了兩口,眼神還是迷迷瞪瞪的,頭上睡得呆毛亂翹。
  王浩君順手幫他把頭髮捋平,問:「上廁所嗎?要去的話得抓緊。」
  容遠搖頭說:「不用。」他放下水杯,揉揉眼睛,將豌豆藍牙耳機塞進耳朵裡,豌豆跟他開始彙報這段時間裡搜集到的新聞和功德變化情況。
  過了一會兒,空姐過來收走桌面上的飲料,又輕聲細語地讓他們把桌板收起來,檢查了一下安全帶。半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B市機場。
  機場外面,一個瘦長臉小眼睛、相貌普通的男人舉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A市:王浩君容遠」幾個字,遠遠看見這標誌牌,王浩君和容遠走過去,說:「你好,我就是王浩君,這是容遠。」
  「哦哦,」年輕男人立刻放下牌子伸手來握,「王老師好!容同學好!我是受組委會派遣來接兩位的趙祥,叫我小趙就行。車就等在外面,兩位跟我來吧。」
  他直接伸手要把容遠的行李接過去,容遠眼睛一掃看到他頭頂的「-5879」,愣了一下,在他靠近的時候下意識就一肘子搗了出去。
  「哎喲!」趙祥慘叫一聲,往後一倒摔在地上,捂著肚子齜牙咧嘴地叫喚。
  「蓄意傷害趙祥,功德-105。」豌豆的提醒隨之而來。
  搞不清楚狀況的王浩君連忙把趙祥扶起來,一邊替容遠開脫說:「對不住啊,小趙。這孩子在飛機上睡迷糊了,現在還沒清醒呢!你怎麼樣?沒事吧?」
  趙祥在他的攙扶下才好不容易站起來,捂著胸口勉強笑了一下說:「我沒事。」——沒事才怪,其實他都快疼死了,也不知道這死孩子怎麼勁兒這麼大。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王浩君連連說,其實心裡有些鄙視趙祥的做作,在他看來容遠就是輕輕搗了他一下,疼可能是有點的,但表現地這麼誇張就過了。不過自家孩子自家疼,他虎著臉輕描淡寫地訓容遠:「容遠,你怎麼搞的?還沒醒過來嗎?還不給小趙叔叔道歉?」
  容遠看著趙祥說:「對不起。」
  趙祥看著他的清冷似水的眼睛,有種整個人都被看穿了的感覺,心裡不由自主打了個顫。忙笑道:「沒關係,是我不好,嚇到你了。」
  容遠又看了看他頭頂的那行數字,確認是「-5879」。在那兩人邊走邊聊天的時候,他特意放慢速度落後幾步,低聲問豌豆:「豌豆,怎麼回事?懲處惡人,反而要扣分嗎?」
  豌豆說:「《功德簿》開啟新規則,是否查看?」
  「念。」
  「規則十五:負功德在一萬以下的作惡者,在未確認其惡行的前提下契約者加以制裁,將按照無功德者的標準扣除契約者功德值。」
  容遠問:「——也就是說,負功德上萬的人,怎麼弄死都行。如果在一萬以下,我就得先查出來他幹了什麼壞事?」
  「是。」豌豆答道。
  容遠剛開始有些生氣,對付惡棍還需要這樣束手束腳,但氣了一會兒後,他有想通了——如果不確認對方倒地做了什麼、只憑藉天眼所見的正負功德值而胡亂打殺,那他跟《功德簿》的傀儡有什麼區別?再說了,天眼所見的功德值,就是絕對正確的嗎?
  擁有《功德簿》和天眼這麼長時間,容遠發現,《功德簿》對功德值的計算非常機械和死板。比如有個人做了很多好事,然後因為某種原因殺死了另一個人,在法律上他是有罪的,對另一個人的親友來說他罪無可恕,但在《功德簿》的計算規則中,正功德多,負功德少,相加以後,他還是一個功德為正數的好人。相反,若有個人做了很多壞事以後洗心革面,開始行善積德,但他在善的德行能抵消負功德之前,他就還是個被《功德簿》認定是壞蛋的惡棍。
  「豌豆,全面監控這傢伙。」容遠低聲道。
  「是。」
  雖然不是通緝犯名單上的人物,但五六千的功德值在眼前晃,就像個香噴噴的大雞腿一直扭啊扭的,讓容遠視而不見地放著不吃是不可能的。只是已經決定了要放棄「烏鴉」這個身份,那這吃雞腿的方法,就要他再看情況好好規劃一下了。
  ……………………………………………………………………
  集訓隊報道的大廳裡,熙熙攘攘擠著二十幾個十來歲的孩子,旁邊還有陪他們來的家長或者老師。大人們有的圍在負責人身邊說話,有的在相互誇獎別人家的孩子並炫耀自己的孩子。而那些青少年們有的在聽歌,有的在聊天,有的在玩手機,還有的居然在這種地方都爭分奪秒在做題。容遠和王浩君推門進來,靠近門邊的幾個人下意識地看過來,然後便靜了靜。再然後,這種安靜像是有傳染性一樣傳遍了整個大廳,好些人都不明所以的看過來。
  「怎麼了,閨女?」容遠聽到有個家長小聲地問了一句,顯然這種突兀的變化讓他有點發怵。
  他的女兒同樣小聲說:「他就是那個容遠……」
  這個名字在家長們中間顯然很有知名度,一些人立刻目光灼灼地看過來,而且很難說是善意的——五十取四的比例,讓聚集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成為了競爭者,而決賽中總分第一的容遠,無疑是最兇猛的一隻攔路虎。
  最過分的是,這隻老虎還霸道地攔在三條路上,可惡指數上升到三的三次方倍。
  王浩君對這種矚目顯得非常滿意,他輕咳一聲,挺胸抬頭,得意洋洋地帶著容遠走到最前面,矜持地跟負責人說:「我學生是容遠,到這邊來報到。請問需要辦理什麼手續?」
  負責人拿著一個掌上電腦確認了身份以後,說:「學校剛送走一批外國來賓,房間還沒有打掃出來。請在大廳暫時等一會兒。安排好以後我們會通知您。」又把一張紙質的表格遞給容遠說:「你把這張表填一下,填完以後交給我。」
  容遠這才知道為什麼這裡等著這麼多的人,他接過表格開始填寫。
  王浩君到賓館裡面看了看房間裡的設施情況,跟容遠打了聲招呼,空著手到外面去了——男孩子粗心大意,很多生活必須的小東西在採購的時候容易被忽略,到需要用的時候才會想起來,因此王浩君提前寫好了一張單子,打算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先給容遠買好。
  「嗨,你好!」一個梳著雙馬尾、眼睛亮晶晶的女孩趴在容遠旁邊打招呼。
  容遠掃了她一眼,權當沒聽見,只顧寫自己的。
  女孩不覺得尷尬,抓著自己的頭說:「哈哈,上次決賽時你是滿分吧?最後那道幾何體怎麼做的?我回去想了好久都沒有想明白,能不能請你有時間給我講一下?」
  「你可以問老師。」容遠婉轉拒絕。
  「好吧。」女孩沮喪地低頭說,然後重整旗鼓振作精神又道:「我們幾個剛約好了這周日到B市著名景點去玩一圈,你也一起來吧!很好玩的!」
  「沒興趣。」容遠冷淡地說。
  兩次被毫不猶豫的拒絕,垂著手站在那兒的女孩看著都有些可憐了。他的同伴提高聲音喊了一聲:「甘蔗!」
  實際上名叫甘正的女孩轉過頭,見同伴招手叫她,忙快步走過去,就聽同伴說:「你沒見他那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樣子嘛!理他幹什麼?白讓他給你一個沒臉!」
  「我沒覺得啊!」甘正傻笑著撓撓頭說:「而且我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多可憐啊!大家出門在外,就應該要互相照顧嘛!」
  「得了吧,那人傲著呢,哪需要你的照顧。」同伴撇撇嘴說。
  甘正拉著同伴的手討好地笑,回頭看著獨自一人站在前面的容遠,又想:真的不會……覺得孤單嗎?
  ……………………………………………………………………
  此次集中訓練,化學、物理、數學三個科目就放在三個相鄰的B市大學裡,彼此之間的距離很近,走路最多半個小時就能到。容遠他們被安排住在學校內部的賓館中,兩人一間,衛浴俱全,還有書桌衣櫃檯燈和電視空調等簡單的家具。培訓期間的一應花費都由組委會提供,還給他們發了一張充了值的學校內部的卡,可以在食堂吃飯或者在超市購物等。這裡的管理也並不嚴格,可以去聽課,也可以選擇自學,出門遊玩也可以,只要每天按時回來就行。換成是自制力不夠強的學生在這裡,可能很快就會沉迷在電腦或者遊玩中樂不思蜀。
  但集中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天之驕子,他們的刻苦和鑽研精神能讓任何對高中生活叫苦叫累的普通學生感到汗顏。同時他們的學習壓力也非常大,基本上都要在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裡將大學的科目內容學完,還要將歷年的競賽真題刷一遍,很多人都是每天學習到一兩點才睡,早上又很早就起來自習。在這種除了學習以外其他所有事都難以顧及的環境中,
  這些相處一個半月的五十名學生除了自己的舍友以外,可能也就能認識同期的三五個人。
  這樣的學習節奏讓容遠也感到了一些壓力,自發地延長了每天刷題的時間和數目。不過更讓他感到壓力的,是他的奇葩舍友。
  容遠真心覺得,在五十分之一的概率中遇到這麼一位舍友,也真是……挺奇妙的。
yokcobra 發表於 2016-12-10 11:00
第79章 鬧劇
  容遠住在舉行數學集訓隊的B市交通大學,化學和物理培訓在附近的另外兩所學校舉辦,管理相對更為嚴格一些。他每隔幾天會去聽一次課,拿些學習材料。這天他從化學集訓隊那邊回來,剛進大廳,迎面就碰上一個人從左邊走廊裡出來。
  他髮色偏淺,半長不短的碎髮亂糟糟地翹著,鼻樑挺直,眼角微挑,眼角下有一顆痣,左邊臉上有一個酒窩,身材偏瘦,眼中帶著一種迷路小動物一樣茫然的神色,整個人的長相顯得安全而無害。
  這個人在大廳裡轉了一圈,迷惑地伸頭看看,然後又走進右邊的通道。容遠見狀,歎了口氣,在旁邊找了個空座位坐著,沒過幾分鐘,就看他又從右邊走出來了。
  看到大廳,那人愣了愣,扭頭折回去,這次花的時間長了點,十幾分鐘以後,他從中間的樓梯上下來了。
  看到熟悉的大廳,他呆呆地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思索一陣,又從左邊的通道走進去。七八分鐘以後,他從後門繞了進來。
  也不知道他到底像這樣在這棟只有五層的公寓樓裡繞了多久,總之看上去已經氣喘吁吁的走不動了。他一臉無辜的站在大廳中央,十分茫然的左右看看,然後看到容遠,高興地走過來問:「同學你好,你知道……」他拿出一張房卡看了看,說:「335號房間怎麼走嗎?」
  容遠再歎一口氣,這段時間裡他都已經把手中的材料看完好幾頁了,這傢伙才想起來要問人。他站起來說:「知道。你跟我來吧。」
  「真是太好了!我找了好長時間都沒有找到!這個地方建的簡直跟迷宮一樣。」這人抱怨道,一直跟著容遠走到三樓335房前,看到容遠拿出一張卡在讀卡器上一刷,門應聲而開。
  「哎,你怎麼……怎麼……」他一臉驚訝地看著容遠,滿臉都寫著「你怎麼能打開我的房門?」這句話。他還特意後退兩步抬頭看了看房號,確認是「335」沒錯,再看到容遠無語地站在門前看著他,恍然大悟,左手握拳拍了右掌一下,驚奇地說:「你是我的舍友!」
  ——已經在一起住了快兩個禮拜了,不要每次都弄得好像第一次見面一樣好不好?
  容遠無力極了,心裡習慣性的吐槽了一句,但同樣的話,在這個叫倪子昊的傢伙第三次見面還沒把他認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懶得說了。
  倪子昊確認了容遠的身份以後,嘿嘿傻笑了一下,吐了吐舌頭,算是表達了一下自己一路都沒有把對方認出來的歉意。他想要開口說什麼,突然怔住,掏出一個小筆記本看了看,然後抬頭非常教科書模式的寒暄道:「容遠,你中午吃過了嗎?」
  容遠一邊往屋裡走一邊說:「吃了,謝謝。吃了什麼、好不好吃是沒有必要討論的問題。也不用把你帶來的零食拿出來分享了,因為你前天就已經把它們全都吃完了。把你那本子收起來吧,我記得都比你熟。還有,把你早上換的衣服洗了。」
  「……哦。」倪子昊默默將他的小筆記本收起來,放下書本,捋起袖子,走進衛生間洗衣服去了。
  容遠坐在桌子前看書,看了一會兒後,倪子昊忽然從衛生間跑出來,慌慌張張地問:「舍友!舍友!」——聽到他這麼喊,容遠就知道這傢伙又把他叫什麼給忘了——「你看見我的眼鏡沒有?」
  容遠看他一眼,反問:「不就在你頭頂上嗎?」
  「啊?」倪子昊往頭上一摸,摸到了他卡在頭頂當髮卡用的眼鏡,傻乎乎地說:「真的啊!」他笑了一陣,看到手上的泡沫,忽然想起自己要做什麼,又跑回衛生間去了。
  容遠覺得,就算以整個唐國……不,整個地球的人口基數來看,能遇到一個性格這麼奇葩的舍友,也真心是不容易。這個倪子昊,不光是個超級路癡加臉盲,還提前幾十年得了老年健忘症,他中午就忘了早飯吃的什麼,晚上就忘了中午去過哪兒,手頭正在做的事稍微一打岔,他可能就忘了要做什麼。容遠一直都懷疑他是怎麼平平安安活到現在的。
  來參加集訓的學生當中,倪子昊也是唯一一個家長至今沒有回去的人。他媽媽就住在學校附近的賓館裡,每天早晚都會過來看看他,早上把他送到教室,晚上再把他接回來,中午他就跟著其他同學往返。又一次倪子昊不小心跟錯了人——臉盲症傷不起——也不知他是怎麼走的,竟然跑到五公里外的B市影視大學找宿舍ORZ。偏偏倪子昊性格慢的要死又沒有自己是個路癡的自覺,每次迷路都自信滿滿的要自己找對方向,總是要等到走了無數冤枉路以後才會萌生求助的想法。
  就連他們一直住著的這個凹字形結構的賓館裡,倪子昊都天天迷路。這麼長時間,容遠只見過兩回他自己瞎貓碰到死耗子地摸回來,別的時候,不是被其他同學看到了送回來,就是被他媽媽送回來,要不就是受到倪媽媽和生活老師雙重託付的容遠去把他從附近撿回來。
  但這麼一個人,偏偏在數字上卻有著無與倫比的敏銳和靈感。在之前的全國決賽中,他因為寫錯了一個小數點而導致屈居第二。進入集訓營的第一場考試中,他和容遠並列第一。此後第一和第二名就只在他們兩人中間輪換,容遠稍不注意,可能就會被他反超過去。
  晚上,倪子昊和容遠都在宿舍刷著競賽真題,倪子昊寫了一陣忽然自言自語地問道:「我下午吃飯了沒有啊?」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答案來,便問旁邊的容遠,從圖書館回來的比他要晚一些的容遠信口說:「沒有吧?」——注意這個「吧」,這是一個疑問詞,容遠只是反問了一句,但倪子昊聽成了肯定句,於是他判斷,自己需要吃飯。
  然後他去打了一份飯回來,邊看書邊吃,有些艱難地吃完以後摸著肚子說:「啊……今天吃的好撐。」
  他挺著肚子把飯盒包好扔進垃圾桶,看到裡面還有一個飯盒,他彎下腰抽抽鼻子聞了一下,跟容遠說:「你下午也打飯回來吃啊?還是我最喜歡的栗子雞呢!」
  ——不,我在食堂就吃完飯了,而且我吃的也不是栗子雞。
  容遠身體往後一靠看了看塞在電視櫃下面的垃圾桶,裡面整整齊齊的疊放著兩個白色可降解飯盒。他默默看了一眼連彎腰都顯得格外困難的倪子昊,決定還是不把他可能吃了兩回晚飯的事實告訴他。
  ——這傻瓜,連自己肚子餓不餓都分不出來嗎?
  ——怎麼辦?感覺好有罪惡感。
  平生第一次,容遠因為完全不是自己的原因而造成的失誤感到歉疚。他從自己的行李箱裡摸出一盒消食片——這是來之前鄭怡柔給他準備的常備藥之一——扔給倪子昊說:「按說明書吃吧。」
  「哦,謝謝。」倪子昊仔細地看了看背後的說明,又檢查了一下保質期和生產日期,然後從裡面取了四個藥片乾嚼著吃下去。
  容遠覺得好累。
  ……………………………………………………………………
  容遠他們的教室是學校的一間很大的階梯教室。區區五十個學生為什麼要在這麼大的教室裡上課呢?因為旁聽生很多。B市本地有很多明後年立志要參加競賽的學生會跑來蹭課,還有一些培訓班也會把自己的學生拉過來聽講,畢竟給他們上課的大多都是國內有名的教授或者講師,內容精煉,分析精闢,還涉及多種解題方法和技巧,很有學習的價值。過去有些學校將課堂設在小教室裡,結果出現旁聽生太多導致真正的培訓生擠不進去的狀況。
  不過今天一下午都是自習的時間,這種時候旁聽生很少來,在教室裡的只有集訓營的學生。容遠和倪子昊一推開門,就發現教室前面擠了一堆人,把他們的路都堵住了。
  一個短髮女生憤怒地說:「甘蔗不是這種人!你無憑無據,別滿嘴胡說八道!」
  對面一個戴眼鏡的瘦高男生說:「我怎麼沒憑沒據了!你看看,這東西我們大家都戴著,就她一個人沒有!說不是心虛,誰信啊!」
  「不戴怎麼了!誰規定這錶必須得戴著啊?人家甘蔗不喜歡,從來就沒戴過,不行啊?」短髮女生怒氣衝衝地道。
  「你好,借過一下。」倪子昊跟堵在路上的人說,但是沒人理他。
  瘦高男生說:「那你讓她把她的錶拿出來啊!我的錶背後刻了我名字的首字母,要是她偷的,一眼就能看出來!」
  「拿就拿!甘正,把你的錶拿出來給他看看!」短髮女生說。
  甘正囁嚅了一下,嘴唇微微顫抖,小聲說:「我……我沒帶在身上……」
  「沒帶正好!找人搜一下,要能搜出來,那肯定是我的!」
  「你說搜就搜啊!你以為你是警察啊!就算是警察,也要有搜查證呢!」甘正的另一個朋友在旁邊幫腔。
  被堵在門口的容遠兩人聽了一陣,原來是瘦高男生的手錶中午吃飯的時候還在,剛才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就不見了。那手錶是不分男女款式的中性表,他們每人一個,是決賽金牌的獎品,取「珍惜時光」之意。跟普通高中學校競賽時發的練習本、鋼筆之類的獎品不同,這個手錶是國際名牌,設計簡約大方,走時精准,防水性能極好,外表也並不顯得奢華,最重要的是價值上萬元。幾乎他們所有人都把這錶戴在手腕上,不光是為了看時間,更重要的是這象徵著一種榮耀。就連容遠也把以前的舊錶扔了,換成了這只新的手錶。
  只有甘正,平時從來沒有戴過不說,她的穿著也最為樸素,明顯都是便宜的地攤貨。其他人就算家境不好,但決賽得到金牌組委會有發獎金,各省市和學校一般也會有現金獎勵,有些地方親戚朋友之間會送些禮金表示祝賀,再不濟還有各種廣告商或者電視臺的邀約,多得是人要捧著錢送到他們口袋裡。所以至少外表上,都打扮的光鮮亮麗,並不像缺錢的樣子。因此男生的手錶丟了以後,第一個懷疑的就是甘正。加上甘正拿不出自己的手錶,神色也有些慌亂,更顯得可疑了。
  眼看著他們吵得越來越凶,波及的範圍越來越廣,快要發展成動手的趨勢。容遠轉身準備到別的自習室去做題。結果一回頭,發現門口也站了好多人,明顯正在看他們的熱鬧。
  容遠皺了皺眉。閉上眼睛屏息凝神聽了一陣,在黑暗中,剝離了那些喧鬧的爭吵聲,摒棄悄聲低語的討論聲,布料摩擦聲,桌椅拉動聲,只剩下一種獨特的聲音。
  「滴答……滴答……滴答……」
  許多個機械指針轉動時的滴答聲響在耳邊,遠遠近近,容遠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許多的手錶浮在周圍的空中,每一個都在不知疲倦的轉動著。
  容遠睜開眼睛,直接用力將前面的人拉開,走到人群包圍的最中心。擋路的人東倒西歪地分開,倪子昊急忙左避右閃地跟在後面走進來。
  「幹什麼?」被他盯著的男生擺出一個防衛的架勢,警惕地看著他。
  甘正也含著眼淚,奇怪地看著他。
  容遠略俯身一撈,兩根手指從男生左邊的一個略墜下去的褲子口袋裡——他穿著一條上上下下足有三四對口袋的肥大褲子——撈出一個銀白色的手錶。眾人見狀,不禁啞然——明顯是他上廁所之前把錶隨手塞進了一個不常用的口袋,結果自己又把這事給忘了,一發現錶丟了就開始大叫大嚷地找小偷。就算後來他想起來自己把錶放在哪兒了,恐怕也沒有勇氣將冤枉人的事坦誠。
  容遠將手錶提到與瘦高男生視線平齊處,然後手一鬆,男生急忙用兩手接住。他看了周圍的人一圈,然後走向座位,這次擋在路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讓開了,倪子昊急忙抱著書也跟過去。
  鬧劇散場,瘦高男生滿臉通紅的拿著自己的東西離開教室。甘正跟自己的好友道謝以後,看容遠已經坐在一邊開始做題,猶豫了一下。
  「別去,那傢伙肯定不會理你的。」朋友拉了她一把說。
  「但我總要去說聲謝謝啊!不然今天這事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甘正執著地說。
  「算了算了,隨你吧。」朋友放開手,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甘正走到容遠身邊坐下,小聲道:「謝謝你啊,容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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