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星辰之主 作者:減肥專家 (連載中)

 
jjyy168 2016-12-18 10:16:4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6 2043947
jjyy168 發表於 2017-11-7 21:05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意環(四)


    好吧,羅南承認教案有問題,而且是態度上的。

    那天晚上連續受到衝擊,他實在沒什麼心思去琢磨文字和邏輯,寫起來未免就有些信馬由韁。而如今經過“我”字的洗禮和對使用說明書的學習之後,再看這份教案,他自己也覺得不忍卒睹。

    新想法和舊思路混在一起,前後邏輯矛盾處處可見。還有一些近乎夢囈的文字,當時唬住了翟工,卻逃不過武皇陛下的利眼。

    找死啊!

    羅南又撓頭,沒什麼可說的,舊思路必須完全拋棄掉。但要闡明新想法,又要從哪裡入手呢?

    他也不管會場裡的環境,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在仿紙軟屏寫寫畫畫。卻很不幸地陷入了否定否定再否定的怪圈兒。

    他不由拿筆戳腦門,很是苦惱。

    會場裡響起了噗噗的悶笑聲,直播間要更直白些,已經又一次被笑哭的表情刷屏,此時,直播間觀眾數已持續攀升到了兩萬五千人,已經無限接近兩位超凡種對戰的最高峰,而現在直播的內容,嚴格來說也不過就是覺醒者級別的小論文而已。

    翟工終究是受到了一些影響,念材料的速度有所加快,很快滿是資料乾貨的稿子就念完了,至此交流時間開始。

    現在輪到何閱音主持交流活動。當然了,這種活動肯定有“托兒”,問題也經過了精心設計。等兩個“托兒”相繼發言之後,終於有週邊成員問起修行的具體細節,事情就此上了正軌。

    但這個時間不會太長,畢竟不管是對於週邊成員來說,還是對那些好事之徒而言,真正的戲肉全在羅南那裡。在正常交流時間裡,就有不少人有意干擾,希望把羅南給摻合進來。

    幸好何閱音有條不紊的控制會場節奏,沒有給那些人任何機會。

    羅南感謝何閱音的幫助,但他並沒能借此機會完全理順思路,依舊是寫一個詞、劃一個詞,原地轉圈兒。

    正糾結著,靈波網上發來了一個新資訊。羅南再不敢忽略了,當即打開。

    出乎意料地,資訊竟然來自何閱音,那是一個剛創建的雲文檔,已經開啟了合作編輯模式,而上面已經寫了一部分開頭導語——觀其語氣,分明是給羅南用的。

    無疑,這是何閱音的手筆,是她在主持、控制會場節奏的同時,趕制出來的。

    羅南下意識抬頭,去看身邊的正裝女士。然而後者並沒有多餘的表情,甚至沒有正眼看他,只在私密頻道對這部分文字思路做出解釋:

    “現在情況比較混亂,開局不利,最好是以自嘲和幽默消除大部分人的負面觀感,能坦承些更好。至於之後講什麼,不需要糾結,一時想不出話就用自身的經歷講故事,其間有什麼靈感便現場發揮。不需要緊張,你本身的經歷已經是傳奇了。”

    “……”

    這是你對我的評價嗎?

    羅南憋了幾秒鐘,終究沒能問出這句話,只說出一聲“謝謝”。此後便顧不得去考慮“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之類的問題,抓緊時間去熟悉稿子。

    要說人的心理很奇怪,之前羅南肚子裡並不是沒有東西,只是要表述想法的時候,找不到一個恰當的切入點。如今何閱音給他擬好的開頭,看上去只是幾句客氣話,並未涉及任何實質的理論內容,但掃了兩眼之後,心裡莫名就有了些脈絡。

    時間過得飛快。何閱音就算一心二用,也穩穩地將翟工交流時間拉到了二十五分鐘。至此也已經是極限了。

    隨著會場內的聲息越來越嘈雜,人們的耐性已經被磋磨得差不多了。何閱音終於轉來視線,羅南吸了口氣,向她微微點頭。

    直至此刻,他才將注意力從雲文檔的文字中徹底拔出來,投向不遠處的演講台。說也奇怪,在視線聚焦的那一刻,他突然連何閱音介紹他的那些話都聽不太清,腦子裡也在嗡嗡作響。

    緊張嗎?倒也不是,他的思緒還很清晰,只是生理上有些大腦充血,其原因不是羞澀膽怯,而是一個剛剛才明確的念頭:

    這不是個機會麼?

    何閱音的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同時伸手虛引,提示他應該登上演講席了。羅南完全是循著本能反應起身,腳下的節奏略有些急促,最後和演講台撞了一下,讓這個木櫃微微晃動。

    台下的笑聲更響亮了。

    羅南視線投向前方,注視著與會者精神世界的色彩變幻,同樣也注視著資訊場作用下,從全球各個角落拋射過來的成千上萬根靈魂力量“絲線”所編織的煙雲。

    27000人。

    概略統計並四捨五入,他得出了大概數字。相較於世俗社會動轍百萬、千萬級別的直播資料,這個數固然不值一提,可在裡世界,卻代表著他擁有一個面對主體圈子近三分之一的成員,以最直接的方式、隨心所欲去表達心中所想的機會。

    之前,他竟然沒想到!

    “卟。”

    羅南將分頁筆記本輕放在講臺上,翻到仿紙軟屏那一頁。螢幕亮起,他打開繪圖軟體,創建新頁面,使之呈現為虛擬工作區的形式。

    這片微藍的光域,經過圓形會議室最先進的投影系統放大,顯現在他的側後方。

    做完了這一套流程,羅南下意識提筆,在工作區裡寫出了“凝水環”三個字。工整但還帶著稚嫩意味兒的字跡,數十倍放大,映入會場內外近三萬人的視界。

    羅南還要繼續下筆,可劃了一道之後,總算想起來,他還有開頭的客套話沒有講。當下強行止住筆觸,深吸口氣,抬起頭,面對有形無形的成千上萬道視線:

    “今天的主題就是這個了。剛才翟工念的稿子,我前天晚上看過,裡面應該是有不少感謝語,都是給我的……其實我剛才都在臨陣磨槍,並沒有認真聽,如果自作多情了,請大家指出來。”

    台下響起了笑聲,夾雜著鼓掌和口哨,味道比較複雜,但上千人的吐息合在一起,碰撞抵消之後,總體還算協調,而且氣氛熱烈。

    這樣的自嘲、自爆口吻,羅南是想不到的,全仗著何閱音的稿子,他讀來也有僵硬,可效果暫時還不錯。

    羅南沒有繼續賣乖,太機巧的言語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他很快進入正題:“其實,翟工的成功,首先是他自己努力,我只是提出了一個建議。事實上,那也只是我剛接觸凝水環後第二天,出於對這種奇妙結構的驚佩和信服,一次突發奇想的結果。而且我並沒有直接向翟工提建議,而是與剪紙哥聊天的時候,信口說出來……”

    從這段話開始,羅南已經有所發揮了。畢竟何閱音的稿子沒有涉及到他的私人細節,羅南是按照“講故事”的建議,加以補充。

    還別說,這樣講下去挺順口的。

    羅南感覺明明不錯,卻不料會場中忽地起了一陣騷動,大批的人在交頭接耳,嗡嗡的雜音已經影響到演講效果。

    他愣了一下,後面的話就沒能繼續。

    何閱音不得不出來控制局面:“請諸位保持安靜,如果有問題請等到問答環節……”

    她的控場有些效果,但並非是所有人都是乖孩子,前排就有個人,冷不丁地跳起來,手舉得極高:“你說是接觸凝水環的第二天,而翟工剛才說過,他收到這個建議是上個月的……”

    這傢伙吐字太快,自個兒也忘了具體時間,還好會場裡有些人還記得,就在那嚷嚷:“6號,11月6號!”

    “對,11月6號!那麼問題來了,你修煉凝水環總共有多長時間?”

    羅南愣了兩秒,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思路差點兒給打斷掉,總算還有點兒應急的能力,便對著前排那人笑了笑:“稍等,我看下日曆。”

    說著,他還真把繪圖軟體介面切出去,就用仿紙軟屏自帶的日曆軟體查閱。看到具體的日期之後,那幾天的回憶便都陸續閃回。

    “嗯,11月5號週一,我和朋友們在極光雲都,那晚上田邦和摩倫大戰。就是那天稍早一點兒,我和剪紙哥討論過這事兒。至於我接觸的時間,剪紙哥最清楚了,就隔了一天對吧?那就是3號……”

    “對,就是3號。”也坐在前排的剪紙舉手應答,故作淡定地面對跟上的鏡頭,也迎接上千對視線的齊刷刷照射。

    “那幾天我正和剪紙哥學習靈魂活化的技巧,問起他有沒有大招。他給我介紹了武皇陛下發佈的RT8313任務……”

    羅南簡單介紹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同時也覺得這真的是在講故事了,正好符合他的要求,而且也和後文接上了:“3號聽說了滴水劍,4號看武皇陛下的演示視頻並開始練習,所以說,我接觸凝水環不過一個來月,哦,到今天正好四十天。所以真要讓我來講凝水環為什麼如此神效,可以幫助翟工覺醒,我沒法說,你們應該去問武皇陛下。”

    這本來是個打趣的節點,然而會場內反應了了,人們都在嗡嗡議論,不為別的,就因為羅南口中的“四十天”。

    “也對啊,這位進圈兒才多久?”

    “四十天修為上講臺,我一定是聽到了假課程!”

    “今天課程到此結束,我們一起來聽羅老闆吹牛皮吧。”

    “不是傳說他的滴水劍很厲害嗎?”

    “傳說,傳說什麼呢。”

    “呃,8號的百人斬?”

    “呵呵。”

    “呵你妹啊,有種你當個‘人形次聲波陣形’試試?”

    “沒錯,B級的危險評級拿到手,隨你呵呵!”

    會場內各種撕B,而在另一個級度,新的爆料出現了:“快看協會主論壇,任務貼RT8313!”

    戰姬的直播節目面向全球能力者開放。但其中相當一部分人,並不喜歡在直播間陪人一起刷屏,而是習慣在更有討論氛圍的論壇爬樓。

    就在羅南針對11月3、4、5、6號做解釋的時候,最近極其活躍的RT8313任務貼裡,忽然有一個叫做“潘朵拉”的女性ID現身,以重金一連拍下多個高亮、主頁、置頂、分主題等眼球效果道具,將仍在論壇裡遊蕩的水友們,吸引了過來,並@最近的風雲人物“REE”。

    潘朵拉如此發言:“11月4號,多麼奇妙的日子……突然想扒皮。”

    近期熟悉帖子話題走向的水友,立刻就明白她在說什麼,不少人瞬間激動了:

    “血腥氣滿滿,前排占位!”

    “坐板凳看女神揮刀。”

    “想看技術貼。”

    “REE神在哪裡?你要被扒了。”

    REE也很快現身,有些莫名其妙。作為裡世界著名家族的繼承人,又是超凡種宮啟的弟子,他行事一向高調,哪怕什麼扒皮?他順手發了張自拍照:

    “就這臉這人了,還想怎麼扒?話說是美女咩,美女的話允許你調戲一下。”

    一陣混亂前奏過後,終於有人指向正題:“話說11月4號怎麼了?”

    “這個日子好耳熟。”

    “難道我走錯會場了嗎?”

    “吃我一記傳送門。”

    很快就有戰姬直播間的連結亂入,給部分自閉人士科普目前最火熱的話題。

    而僅是稍隔幾秒鐘,REE再次發言,放出的卻是一個今天最火的笑哭表情:“感謝提醒,11月4號,真是個神奇的日子!”

    隨即,他上傳了一個剛完成的截圖,並附連結。截圖看上去非常熟悉——其實就是本論壇的發言記錄。

    上面日期明明白白:2096年11月4日。

    發言者ID呈現匿名模式,但留言卻是近來協會論壇上最具曝光度的一句:

    “練習一上午,換來一場雨。”

    然後就是一張圖片,上面是晾曬的被褥以及淺淡的人形水痕輪廓。

    再接下來,就是剛從直播節目上截下來的片斷,上面羅南正說著:“4號看武皇陛下的演示視頻並開始練習……”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裡,帖子、論壇乃至小半個裡世界網路就炸了。
jjyy168 發表於 2017-11-7 21:22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意環(五)


    在REE明確了指向性之後,潘朵拉的“扒皮”其實已經沒什麼決定性意義,但作為導火線,那位還是默默上傳截圖,與REE一樣,她也是截取了時間記錄,只不過並非是發言時間,而是註冊時間,連續三張:

    一個是9月30日19點22分;

    另兩個則都是10月1日19點22分。

    三張截圖,顯示的頁面格式都不相同。

    隔空叫駡固然很爽,但網上還是有一大批自詡為技術流的“扒皮黨”,他們更喜歡用實錘砸到敵人臉上去。

    潘朵拉只放圖,沒有說話,可架不出有好多“內行人”跳出來幫著解釋。

    內行人一:“兩個10月1號的,一個是總會資料庫的頁面,一個是協會論壇頁面,二者資料打通,看時間基本能確認是同一個人。”

    緊接著是內行人二:“9月30日的應該是從夏城靈波網資料庫扒出來,這介面我見過。”

    內行人三很快也出現了:“靠,事實已經很清楚了好吧?在夏城,通過靈波網註冊的同時,也會在總會資料庫註冊,只是中間會有24小時驗證期,正好到10月1日,這壓根就是一個人!”

    “沒錯,以協會十天半月入不了一個新人的尿性,不同的人同時入會的概念幾近於零……事實上是根本沒有。”同樣是“內行人”的Ree,這時又殺出來,放出了總會資料庫的即時記錄,同時也在“匿名者”的發言記錄上標注出所有的重點,其註冊時間、發言時間完全吻合。

    實錘!實錘!實錘!

    “當當當當,我們已經見證了歷史。”

    “裡世界有史以來第一吹B天才、夏吹的代言人、噴壺男羅南先生!”

    “某夏吹練習滴水劍的第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有請他為我們解答——有沒有在會場的弟兄幫著問一下?”

    協會主站論壇正在狂歡,裡世界的網路風暴也刮了起來:

    “噴壺男驚現真身。”

    “夏吹新一代領軍人物。”

    “呵呵,B+危險級強人笑撫噴子狗頭。”

    “天才在雲端看你,你在糞坑打滾。”

    網上的爭論,從來都不是看事實,而是看立場、看屁股。特別是目前的RT8313任務帖,其性質已經變成了“具備較高熱度的地域帖”,當帖子裡的熱點內容爆開的時候,就是各自站隊的時間了。

    以協會總部所在的檀城為中心的“親總會派”,與以風暴眼夏城為中心的“親夏城派”,都在以最親切到位的詞彙,密集問候對方的親屬,順便將“歧視狗”、“夏吹”之類的爆彈,往彼此臉上猛擲。

    但還原到現實層面,情況就要複雜一些。會場上很多人都參與了這場地圖炮大戰,由於大部分人員的夏城屬性,以及夏城分會出色的凝聚力,在剛才的論戰中,他們基本上還是站在羅南這邊。

    可這終究只是在立場上,至於心裡邊怎麼想,就不好說了。而他們現在更希望的,還是羅南能給出一些實質性的“炮火支援”,讓他們可以回歸網路並大殺四方。

    人們總想獲得他們最想聽到的答案,如果得不到……

    “羅先生,你到底是不是噴壺男!”

    終究不是所有人都樂意做鴕鳥的。就在演講臺上的羅南持續講述他與凝水環的“姻緣”細節時,某位“義士”充當了捅破窗戶紙的那個人,他起身直面羅南以及會場內上千道視線,聲音宏亮,滿場皆聞:“你對RT8313帖子裡的扒皮怎麼看?”

    “扒皮?”

    羅南一門心思講課,哪來的閑功夫去關注網上的情況?不過“噴壺男”這個名頭,他倒是聽章瑩瑩講過,當下不由一笑:“怎麼了,那個REE又在搞事?”

    會場內由此轟然:“沒否認啊!”

    “真的是他?”

    “重點不是這個好不好?那個人形水痕怎麼做出來的,當時真的是修煉第一天!”

    “是第一天沒錯,可那時候坦克的肉都臭了。需要再解釋一下什麼叫‘人形次聲波陣列’嗎?”

    “次聲波和滴水劍有一毛錢關係嗎?”

    現在沒有人再去關注羅南的課程,而是就“噴壺男”的話題,開展了熱烈的爭論。而這一切,又都在戰姬的直播鏡頭下,傳到網上去,供人觀看、評說。

    課堂顯然是失控了。

    羅南有些無奈,他偏偏腦袋,乾脆也打開主站論壇,去看網上的爭議。找到關鍵節點後,他一個念頭是:

    潘朵拉是誰?

    而接下來的那些,反倒沒什麼意義了。

    羅南大概翻了翻,越看越放鬆,末了甚至有些想笑。他抬起頭,環顧會場,現在吸引他注意力,不是網上的評論和爭議,而是由此形成的、在奇妙力場包圍下絢爛而混亂的精神世界。

    雖然這場全球的大論戰羅南只能看到夏城這一角,然而見微知著,只有極少數人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絕大多數人完全迷失在群體意識的漩渦裡。

    在羅南看來,這種奇妙的現象,正是精神世界有關力量毫無秩序和意義的緣故。

    他感覺到放鬆,也許在此背後,是某種比較微妙的優越感。不在於他比其他人高明多少,而在於他能夠看清問題的癥結所在。只是面對這些,便有很多東西可以講。

    事實上,他確實是產生了一系列的靈感,經過梳理,他漸漸就明白了,接下來他應該如何繼續自己的課程。

    他扭頭看了何閱音一眼,對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我怕是要脫稿超綱了。

    下一刻,他用力拍了拍巴掌。響亮的掌擊聲吸引了會場裡大部分人的視線,也讓他直接面對上千人各異的目光。

    羅南吸了口氣,露出笑容:“那個什麼‘噴壺男’,與本次課程無關,下了課有時間的話,我再回答不遲。不過剛才我看了一下相關的網路言論,倒是想起來,有件事我沒有做妥當。”

    這是想縮?很多人瞬間的念頭便是如此。

    不過,羅南意思可不是這樣:“我想請問一下,滴水劍也好、凝水環也好,在座的各位都有誰去真正的修煉了?我的意思是每天花一定的時間和精力去練習,不斷提升技巧和熟練度的。有沒有?”

    見會場中面面相覷卻沒有幾個人回應。對此羅南大有親切之感,這和他多年以來上學上課時的情形何其相似,只不過以前他在台下,如今他在臺上。

    目光在會場內遊動,見還沒有人回應,便模仿著那些老師,笑道:“我們做個簡單的統計吧。目前這個會場內有,嗯,1477人,像我剛才說的那樣,認真去修煉滴水劍的有幾位,請舉手。”

    前排親友團位置,章瑩瑩提起來心臟剛落一下點兒,又覺得很奇怪:“他怎麼知道會場內人數的?”

    旁邊剪紙左右環顧:“沒人舉手嗎?”

    竹竿聳聳肩:“滴水劍這東西,練的人不少,不過真把它當成殺手鐧來用的還是少數。我平常就是用來練注意力,哪能天天花時間呢?”

    正如竹竿所說,整個會場內舉手的也就是寥寥三五個人。

    羅南歎了口氣,放寬條件:“那麼每週,好吧,每月練習超過十次的請舉手。”

    這次倒是多了不少,有個七八十人,竹竿、剪紙也在其中。

    “懂得滴水劍,想起來就練練,想不起來就不練的,又有誰?”

    這次有一百來人,前後相加已經差不多把會場內所有的精神側覺醒者都包括在內了。還有一部分肉身側覺醒者,以及占了會場人數六七成的非覺醒者,完全靠不上邊兒。

    羅南將統計結果寫在了工作區內,簡單一對比,就能得出結論:“從這個結果來看,是不是可以說,這個會場內九成九的人,其實對滴水劍知之甚少,或者僅略通皮毛?這還是在夏城,在武皇陛下的大本營,如果將剛才的調查作為一個採樣結果,是不是可以說,裡世界中真正懂得滴水劍的也沒幾個……也就是說,大家都需要先補一下常識。”

    潛臺詞是:那你們瞎BB什麼!

    太多人腦補了這句話。章瑩瑩就是其中之一,她向後一仰:“這地圖炮……他故意的吧?”

    竹竿若有所思:“不是故意的才可怕。”

    剪紙再次扭臉看會場反應,末了一縮頭,苦笑道:“我覺得何秘書應該抓緊時間控場了。”

    就算是主場,現在與會者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然而,位於等候席的何閱音,即使也有些皺眉頭,卻仍坐在那裡,並沒有出面的意思。

    “那我們就從常識開始講起。”

    這時候的羅南,講臺上的表現越來越自然了,他刪繁就簡,點了點工作區裡的三個字:“正如我寫的這個詞兒,咱們今晚課程的主題是‘凝水環’。為什麼是它?因為在滴水劍的五個基礎結構中,凝水環是最具價值的那個,也只有凝水環的結構,才是真正具備超凡意義的構形,在微觀層面打通了物質與精神層面的障礙。對了,‘構形’這詞兒一定要標重點。”

    說著,羅南在“凝水環”後面又加了“構形”二字:“就是這個,與物理化學上的‘構型’不是一碼事。有學理的可能要笑了,但這詞不是我生造的,而是從傑克那裡聽來的,這個人……你們知道吧?”

    一部分人點頭,但還有六七成的與會人員,以及大多數在看直播、刷論壇的人表示:

    “我該知道嗎?”

    “哪位理論大師?”

    “是擺十字架的世界之王?”

    “原諒我不懂樓上的梗。”

    “好吧,鄭重問一下,誰知道這是哪根蔥?”

    “是被羅老闆連根拔起的老蔥吧。”

    “沒錯,是前段時間夏城分會處置的一個黑幫頭目,羅南深入參與了。”

    有人不解,有人介紹,但誰也比不上羅南直接,他的筆尖在工作區內快速劃動,用專業級別的速寫技巧,畫出了傑克的半身像,特別是殖入的電子眼,其冷酷詭異的機械結構,被羅南描畫得栩栩如生。

    “厲害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畫的比講得好’?”

    “還別說,我真見過這傢伙!”

    受高超技巧的帶動,會場裡的反應,罕見的比較正面,羅南對此無所謂了。他只是希望讓與會人員集中精力,進入他的節奏:

    “當時,這個人大量表述的是一種叫‘靈魂構形’的概念,與我一直以來信奉並踐行的‘格式論’大有相通之處,所以印象很深刻。但我現在知道,這個概念的應用範圍很廣,包括人的精神和肉體,還有作為外物的機械裝備等,都可以搭建起這種結構模式。

    “我認為,它與裡世界‘超凡力量’的概念相對應,或許可以這麼說:‘構形’就是超凡力量的結構基礎。”

    會場內的反應有些僵,實在是羅南描述得過於空泛,但與之掛鉤的概念,又真真切切地觸及到了裡世界的根本定義。

    羅南不等人們反應過來,便又進一步強調:“從廣義上講,我的‘格式’是一種構形;肉身側、精神側的形神結構是一種構形;一切可以匯出超凡力量的結構,都是構形!”

    這時候,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也不舉手,直接起身來懟:“我想請問羅先生,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是不是在用一個似是而非的、生造的概念去解釋超凡力量?”

    會場內又起騷動,可在此之前,羅南便在“構形”兩個字上圈了一筆:“這個詞、這兩個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我說過了,我只是借用,並不是發明者,那個傑克應該也不是。真正的發明者……也許是量子公司?”

    羅南往演講台正前方某個座位上掃了眼,繼續道:“畢竟那個傑克與他們關係匪淺。該公司研發專案的一批活體實驗品,都交由傑克來處理,絕大部分都死在了他開辦的地下格鬥場裡,我家剛領養的瑞雯,是僅以身免的那個。”

    量子公司、活體實驗、千分之二小姐……這些語彙個個背景複雜、信息量大,將與會人員砸得暈頭轉向。就這樣,羅南還繼續充實細節:

    “哦,剛見面的時候,傑克還只是一個改造人,但從量子公司那裡得到了一枚機芯,就轉化成了燃燒者。坦白說,那是很奇妙的體驗。”

    “哎呦,學會背後捅刀了。”章瑩瑩大感欣慰,也覺得這段時間羅南發揮得還可以,至少沒有磕磕絆絆講不出話,心情放鬆了些,也往後排看。

    可惜那個叫龍七的觀察員,心機蠻深的,笑吟吟地靠在座位上,肢體語言非常鬆弛,似乎羅南所講與他全無關係。

    這時候,會場側方角落裡有人舉手站起來,這已經是羅南預設的課堂常態。而這位一看就是週邊成員,年齡有三四十了,還一臉懵懂:

    “請問,什麼是機芯?”

    “我接下來就講到了。”羅南對那人笑了笑,“現在我知道,這個會場內,對凝水環有直觀理解的人並沒有太多,我剛才講到的構形,也說的比較表面。那我們需要一個實例……機芯就不錯。”

    說著,羅南就在構形後面加了一個括弧,裡面填的是“機芯”二字:“機芯這個東西,量子公司和軍方應該是最大份額的使用者。因為它可以說是燃燒者、深藍行者的運轉中樞。”

    不等那些初聞此事的週邊成員們消化,羅南便進一步解釋:“機芯其實就是一種能夠引導能力外延的複雜機械構形。說白了,它可以通過自身的獨特結構,推動能量從‘A領域’向‘B領域’進行傳遞和轉化。這個傳遞和轉化是有‘超凡力量’意義的。

    “最基礎的,它可以實現能量形式的高效轉化。我曾經見過一種初級機芯,別的能耐沒有,但它位於一個半人高的太極球內部,可以將外界直來直往的打擊力量加以儲存轉化,最終形成類似於磁懸浮的效果。

    正說著,等待席那邊,何閱音看過來一眼。

    羅南也沒在意,又開始在工作區動筆,畫出了這個最簡易機芯的大致結構。他和翟工研究了這玩意兒很長時間,如今又不是工程製圖,動筆畫個簡圖毫無壓力。

    十幾秒鐘出效果,讓與會人員過過眼,便隨後劃到了一邊。

    羅南停也不停,繼續道:“稍微複雜點兒,機芯也可以實現意念控制的效果。將人的意識活動轉換為機械可以理解的指令,實現絕對精准的操控,這個大家比較熟,就像深藍行者系統中部分功能。”

    會議室裡嗡嗡的議論聲不絕,倒是很想到看到羅南將其複現出來。

    只是羅南聳聳肩:“可惜,這個我沒研究過實物,姑且說說,大家聽聽就好……再高級一些,就可以推動物質力量進入精神層面,從而實現精神與物質層面的充分干涉,那個傑克,就做到了這一點。對了,那個機芯型號叫什麼來著?”

    說話間,羅南扭頭看何閱音。後者簡單回應:“深海IV型。”

    “是的,深海IV。這個我是見過的,它構成了一個從物質層面通向精神層面的巴別塔,哦,在我們這裡,說成‘不周山’也很好。”

    羅南說了個不好笑的笑話,隨即電子筆落下,勾勒線條。但筆下先成形的,是一具與機芯結構沒關聯的人體輪廓,他多以虛線表示,別的不說,三維結構倒十分清晰,比軟體形成的一點兒不差。

    人體呈盤坐狀,手足俱顯,如塔如鐘。

    羅南用了四五十秒,將這個簡易輪廓繪製完成:“這就相當於我們。有著超凡力量的資質,但並未形成有效的結構。”

    羅南隨後就開始在輪廓上畫實線。這次才是機芯構形,但落筆比較謹慎,不再是簡圖模式,而像是畫電路圖什麼的,非常工整。

    這樣一來,時間消耗就會很多。而速寫技巧帶來的新奇感過去之後,人們不可避免會有一些膩煩,特別是節奏感糟糕的時候。

    會場內的議論聲更大了,不說別人,就連一直以來都兢兢業業搞直播的戰姬,也覺得無聊:

    “他在搞什麼啊!”

    她自言自語了一句,當即就在直播裡惹來一輪贊同的風暴,且言語更激烈。這些全都是被羅南剛才的大資訊授課給憋住的傢伙:

    “剛才口出狂言的時候我還以為要爆。”

    “我也以為這哥們兒要打臉來著,結果一言不合就畫畫?”

    “夏吹的風采——自說自畫的精神病。”

    “差評!再這麼畫下去我就要換台了!”

    見到直播間裡不好的兆頭,戰姬也有些頭痛,只能將鏡頭切換,環顧會場,給直播間裡的觀眾看現場氣氛。

    必須要說,羅南的授課節奏是有問題的,這與他教案遭否,必須現場發揮的境況有關。現在與會者的注意力也很少放在那難以理解的線條上,他們交頭接耳,或者以各種形式上網,瞭解最新情況。

    戰姬甚至看到了幾個打呵欠的人,正準備來個特寫,眼角卻瞥到旁邊人影的微幅變化。她心中微動,把鏡頭移轉到了龍七那邊。

    卻看見這位量子公司的觀察員,橫跨燃燒者與能力者兩個領域的深藍行者,已經不復輕鬆隨意的坐姿,直起腰板,鎖著眉頭,盯著演講台,眼睛一眨不眨。

    此時羅南的筆尖正不斷形成新的線條,在人體輪廓中層層構造連接。龍七的眼珠,隨著線條的呈現微微移動,除此以外,全身上下凝固,有如石像雕塑。

    龍七的模樣,讓直播間裡近三萬名觀眾有些意外,但那些譏諷、調侃或醒覺的言語剛剛上屏,羅南的聲音就重新響起來,漫長的製圖過程終於完結:

    “這樣就差不多了。這個‘巴別塔’實在是很有介紹的價值,從中我們可以看到,怎樣將物質層面的人體內能、散亂的思維念頭糾合在一起,向精神層面轉化……當然還需給它一個力,再加大些功率可以嗎?我是說,亮度調高一些。”

    隨著羅南的指揮,投影工作區的亮度明顯提升,也變得有些刺眼。人們下意識眯起眼睛,卻見工作區裡,由線條構成的虛線人影晃了幾晃,然後站了起來。

    “哦!”

    會議室裡傳出低沉的驚歎聲,便見那虛線人影伸展手腳,比劃了幾個拳架,而其“體內”所謂的‘巴別塔’線條結構中,光如流水,分劃導引,轉接盤繞,仿佛是人體的骨架和神經,由此支撐起一個由瑩光線條構成的奇妙生命。

    看到自己最近創作的作品,羅南滿意一笑。這手段還是他從公正教團那邊學來的,以前是用來做高仿人面蛛,現在稍微改動一下,突出了些視覺效果:

    “這是我們今晚的助教,你們可以叫它一號。”

    在會場內的整體氛圍下,戰姬也下意識地“哇哦”了一聲,但內心感覺算不上太驚豔。會場裡週邊成員還是太多了,整體見識不足。要知道對於覺醒者來說,營造這種視覺效果,還真算不了什麼。

    她想了想,對著直播間三萬觀眾,給出自己的評價:“很漂亮的魔術。”

    話音方落,龍七冷冰冰一句話砸過來:“刻印在中層帶的魔術嗎?”
jjyy168 發表於 2017-11-8 20:58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意環(六)


    作為一個優秀的主播,戰姬總是能夠聽取嘉賓的高明意見,因為她大致能分辨出嘉賓話語的真偽:那個一直笑吟吟的龍七,陡然出言譏諷,正是心神動盪的結果。

    顧不得為剛才的失言而懊惱,戰姬立刻做出一副虛心好學的模樣,眨著眼睛向龍七詢問:“中層帶?是指精神世界的中層帶嗎?”

    龍七並沒有回答,自從兩個多月前,所在的深藍行者小隊行動慘敗之後,他的心性便穩固許多,動盪也只是瞬間的事,現在已經恢復了冷靜,但也不會耗費精力到無意義的領域——現在已經不是調侃把妹的時候了,他需要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羅南那裡。

    演講臺上,“助手一號”剛剛定住,也使得它“體內”的複雜骨架神經網路,愈地清晰地呈現在與會人員眼前。

    期間龍七不但在看,還下意識以手比劃計算,當然這些是有相應的計算模組支撐,所有計算結果,都直接呈現在他內置的資料庫中,進行比對。

    這種情況下,他哪還有理睬旁人的閒情。

    “……”

    戰姬訕訕無語。而見她碰了個釘子回來,直播間裡有親衛隊安慰、憤慨,也有圍觀黨在嘲笑。但戰姬本人沒心思看那些有的沒的,她迅速轉換視角,不只是觀察龍七,還觀察會場內那些比較知名的夏城能力者,看他們對羅南這一系列動作的反應。

    龍七可以騙她,但不可能所有人都騙她。

    然後戰姬就看到,短短的十幾秒鐘時間裡,越來越多的人,特別是那些成名已久的精銳能力者,投向演講台的視線都變得越來越專注。

    與此同時,她還發現了一個比較奇怪的細節:期間很多人閉上了眼睛,但並不像是昏昏欲睡,臉上倒是多半呈現出凝神專注的微表情,又或更加顯眼的驚訝和感慨。

    直播鏡頭鎖定了這些人的面孔,天知道在十幾秒鐘前,她還準備去鎖定那些打哈欠流淚的傢伙。

    同樣是閉眼,感覺卻完全不同。

    見到這種情況,戰姬靈光一閃,驟然明白了應該如何去驗證。她以極快的語速在直播間道:“原諒我的專業知識不太能支持這樣的課程,不過我現在的好奇心快爆炸了,你們不想知道他們閉眼之後,感知到的情景嗎?

    “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龍七先生所說的‘中層帶’,就是經典的‘三層一區一域’劃分標準裡的那個。我姑且相信他誠意的嘲諷——那麼,嵌入中層帶的魔術是什麼樣的,只能由自身去體驗。諸位,如果你們中間有誰在現場,就和我一起見證吧!”

    說罷,戰姬便略微調整呼吸,也將肩上的浮空鏡頭對準自己的面孔,隨即閉上眼睛。

    瞌閉眼簾阻隔了直播間的紛擾,卻讓另一道資訊以更強勁的姿態衝擊過來。幾乎是在第一秒鐘,戰姬臉上就呈現出清晰的驚訝和震動,她的唇齒已經不自覺裂開縫隙,含糊的話音從中飄出來:

    “那光,我看到那光……”

    會場裡才多少人?直播間裡立刻就炸了:

    “光什麼啊,光用嘴巴頂毛用!”

    “演技零分,誠意負分!”

    “嚴重的地域歧視!”

    “我怎麼感覺像迷魂術?”

    而此時寥寥兩三個還有閒情的會場內人員則奮起反擊:“會場外的渣渣別吵吵,影響我跪著打字。”

    “中層帶不中層帶我不知道,可我閉上眼睛還可以看到這個助手一號,而且好像更清晰了。這是在精神層面有刻印沒錯吧?”

    “那我閉眼睛,為什麼看不到?”

    “蠢貨,你在太平洋的那一頭。”

    直播間裡吵得激烈,而這時候,戰姬總算整理清楚初步的體驗,仍閉著眼睛,嘗試將其複述清楚:“雖然閉著眼睛,但我確實看到了光芒構成的‘助手一號’,它確實呈現在精神層面,我相信,但凡有基礎的能力,就能見到。其內部結構與目視的結果相比較,還要更加清晰……但結構真實度、穩定度以及相關的作用,我分辨不出來。

    “畢竟我不是精神側能力者,目前探入精神層面的最高記錄,也只是到淺層帶中段,而‘助手一號’身上的光芒是從一個我觸碰不到的位置‘照射’下來的。當然這只是形容,我只能說,它超過了我所能觸及的深度。”

    戰姬已經盡可能地將她感知所得描述出來,可精神層面的東西本身就非常迷離,任是直播間裡三萬名觀眾腦洞開得再大,也很難將他們的腦波與戰姬的完全契合。

    所以,矛盾依舊,爭論依舊。戰火仍然在直播間和協會主論壇蔓延,沒有消停的跡象:

    “能用筆劃軌跡和投影光線干涉精神層面,這究竟是什麼鬼?”

    “幻術,絕對是幻術,你們還沒看出來嗎,那個龍七根本就是個托兒!這是夏吹的一貫伎倆,前段時間高天師還給噴壺男捧臭腳來著。”

    “呵呵,所以‘人形次聲波陣形’是幻術,總會那個行動小組特麼全是錯覺對吧?政府和軍方的危機評估小組全嗑藥了是不是?”

    “如果能純粹用光線做到這一點,就是幻術我也認了。”

    “聽說夏城的靈波網可以將意念刻印成形,進行有效傳輸。有夏城的哥哥姐姐願意行個方便咩?”

    “傳送門在此。”

    “假的,模模糊糊什麼都看不清,夏吹們為了捧臭腳也是拼了。”

    這種爭執吵鬧永遠也沒個頭,還有惟恐天下不亂的,在協會主論壇上刷起了“傳送門”,邀請同樣位於風暴中心的REE和那位神秘的“潘朵拉”,前往戰姬直播間串門,表達立場和態度。

    潘朵拉自從一記實錘,幾乎敲定了羅南和“噴壺男”的對應關係之後,便深藏身與名,不再現身。

    至於REE,則保持了一貫的高調作風,當真在一幫論壇灌水眾的“前呼後擁”下,來到戰姬直播間,和這裡近三萬名觀眾打招呼。

    直播間所在的平臺,絕不會放過這個再炒熱度的機會,當下便與戰姬的幕後團隊聯繫,將REE作為直播節目的特邀嘉賓對待,為他緊急開通了許可權,相隔萬里,聯合直播。

    當然了,REE如今身在檀城,並不在會議現場,所謂的直播,也就是多說幾句惡意譏諷的話,持續拉夏城方面的仇恨。這種動作,就是站在風口上,來錢固然容易,可被吹得灰頭土臉,也不是不可能。

    要說以REE的家業,不至於貪圖這點兒小利。平臺方面也只是聊做打算,哪想到REE竟然一口答應了下來,倒像是真與“噴壺男”或羅南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直播平臺雖是把生意做成了,卻覺得是自家撞了大運,稀裡糊塗。而REE當真有著極其敬業的精神,以及更勝許多的執念,當他的面孔出現在所有直播間觀眾眼前的時候,立刻開噴: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為什麼世界上會有‘噴壺男’這種人,不過今天見證了實錘之後,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一個典型的因為家庭缺陷而不顧一切去追求認同的可憐蟲。

    “是的,我絕對不否認他的天賦,畢竟能夠在短短幾個月時間內惹出這麼多事的傢伙,還是很值得佩服的,但從他惹事的頻率和強度上就能看出,他就是一個拼命去表現自己、攪動是非,希望所有人都讚歎他、吹捧他、仰視他、恐懼他的自我主義者——不信嗎?看看他一直以來鼓吹的‘格式論’,那份純粹自我的論調,看了就讓人嘔心!”

    REE的口才極好,說起來滔滔不絕,而且常年在論壇上廝混,辯論技巧更是出色,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形成了立論,然後就開始堆積論據,不管真假,氣勢上倒是排山倒海,姿態極高。

    圓形會議室前排,章瑩瑩本來還為羅南的絕妙手筆高興,眼下看直播間裡的妖風陣陣,幾乎想伸手穿屏,將REE的嘴巴抽爛:“這混帳玩意兒,仗著宮啟老頭,隔空嘴炮放得不要太爽!”

    “我怎麼覺得那傢伙縮了?”竹竿正用剛申請的靈波網計算空間,推演羅南擺出來的“助手一號”結構,抽空回了句,“上來就人身攻擊,只能說明他心虛。”

    剪紙也贊成:“對啊,什麼滴水劍、凝水環統統不講,現在恐怕他自己都不信,南子做不到‘一噴壺’的量。”

    章瑩瑩撇撇嘴:“我早就在帖子裡留言了,直播間裡也在刷屏,那傢伙只當看不見……哎,對了!”

    她忽地想起個鮮招兒,呵呵一笑,徑直起身,邁動大長腿往後排去,幾步就到了正架設“直播席”的那一排。

    此時,戰姬還在閉目感應“助手一號”對精神層面的干涉,一時也不去搶REE的風頭;她左手邊的龍七,看上去還要比她認真十倍。

    章瑩瑩暫時不打擾他們兩個,而是對戰姬右手邊,夏城分會的一位老資格會員露出笑臉:“劉哥,咱們換個位唄兒,您請前排就坐,我趁著直播,混個網紅當當。”

    那“劉哥”哈哈一笑,很爽快地起身讓座。章瑩瑩笑眯眯地謝了,老實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戰姬旁邊,探過臉去,對準了直播鏡頭。

    因為距離太近,她的帽幨差點兒撞到鏡頭上。而當這麼一位青春貌美,又極有叛逆之氣的少女,近距離呈現在直播介面上的時候,毫不意外地激起了一波“狼嚎”。

    正滔滔不絕給自己堆積論據的REE,也愣了下,然後便看見那位少女,兩根中指豎起,送來一句問候:“問你媽好,蜜罐裡出來的輸不起的媽寶先生。”

    “哦哦哦哦哦!”

    “太直接、太粗暴了,不過請允許我舔屏致敬!”

    “蜜罐媽寶,這個綽號真霸氣!”

    “REE,你就從了吧。”

    說到底,不管是世俗世界還是裡世界,但凡是在網路上,仍然是以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居多。

    這時候,戰姬也無奈地睜開眼睛,而章瑩瑩則向她送上甜笑:“美女,不介意多個嘉賓吧?”

    不管新任嘉賓的“毛遂自薦”之後,有怎樣的暗流湧動,兩位都很養眼的美女還是很快地熟悉起來,並開始頻繁互動,比如一塊兒比劃個剪刀手自拍什麼的……

    至於REE,對不起,他最好等下一個開口的機會。

    不管會場內外的人有怎樣的反應,對羅南來說,創造“助手一號”並不是要形成賣點,只是幫助與會人員集中注意力,儘快進入認真聽課的節奏。

    看會場內精神世界,漸漸有了規律條理,羅南知道時機差不多了,便結束了演示時間,繼續講道:“你們看,我並沒有注入別的力量,投影儀的些微能量,通過構型,已經足夠在精神層面烙下印記。物質和精神的障礙看上去並不是那麼遙遠,不是嗎?”

    會場內有人輕笑,但更多的人還是面色凝重地注視“助手一號”,想從中挖掘出更深層的奧妙。

    “上個月,嗯,也許是上上個月。府東大道霜河實境旗艦店,某個連能力者也不是的富二代,就利用這種方式召喚了人面蛛……只是高仿版,而且摻合了一些特殊物質,但原理差不多。那是公正教團的一個試驗,最後結果不太美妙。你們應該有所耳聞。”

    羅南順口又講了個軼聞,這回輪到公正教團背鍋躺槍,但羅南並未喜新厭舊:“所以,我們應該相信,當我們掌握了相應的技巧,進入這個領域並不困難。在此我要感謝量子公司、公正教團,他們幫助我確認了一些東西。”

    台下有人在笑,還有人扭頭往龍七這邊看。至於龍七本人,面對直播鏡頭,只是微不可察地勾勾嘴角。

    “讓我們以‘助手一號’為例,大家應該能看到,它是以神經系統為主軸,除此以外,我們再也找不到這樣一個同時承載能量和資訊,又可以較容易控制和改變的人體系統了。量子公司明顯是在上面做文章,而公正教團的高仿生產線,其實也脫胎於此。”

    羅南拿著電子筆,在“助手一號”上面指指劃劃,按照神經網路的分佈,以及“巴別塔”的構造,向大家介紹裡面的一些基本分區。

    這是一段比較枯躁而專業的講解,但也是最像真實課堂的部分,體現的是羅南的知識儲備。

    龍七認真聽講,在心中做出評估,並形成相應的文字報告。這是觀察員的職責,但他要做的,並非僅此而已。

    事實上,他眼中所見,配合身上安置的各類高端偵測器材,將圓形會議室的種種情形,包括台前幕後,重點是羅南以及“千分之二小姐”——正式的稱呼應該是“C2834試驗體”的觀測資料,轉化為一段段的資訊流,由電磁波負載,定向傳遞出去。

    就算戰姬未逢其會,某些人、某些勢力也不會錯過這麼一個收集直接情報的大好時機。就這樣,來自夏城的情報,通過衛星以及特殊的信號轉接設備,跨過茫茫大洋,也跨過不可思議的空間障礙,傳遞到某個極其隱秘的管道中。

    但它並未即刻顯現,即使在這期間,龍七已經連續調了兩次優先順序別,強調這份情報的重要性,可相對於正在舉行的遠端會議,它還遠遠夠不上格。

    然而,若以相對公正的標準去評判,目前正在進行的遠端通訊,似乎也算不上什麼極重要的正式會議,倒更像是聊天閒談。

    此時的話題,正好也涉及到羅南。

    “本來只是一個玩笑,但很多人就想著弄假成真。你們確定要拿出千分之二?”

    “那要看我們的首席科學家、技術帶頭人的意思,至少需要他的簽名。”

    “李維先生的意思很明確,只要C2834始終在監控範圍內,還在我們觸手可及的地方,就可以視為實驗仍在進行。但他不希望有人抱著同樣的目的,堂而皇之地剽竊他的成果。”

    “那麼你要和歐陽、武曌通電話嗎?”

    “那還不如直接和‘格式論小子’聯繫,他現在就是影響C2834的最直接因素。而且就在上周,金,那個荒野獵人莫名失蹤在夏城外海,很可能已經死亡。上次這樣結果的A級能力者是金……見鬼,我說的那個商人金,他至少還留下一片廢墟;而這個獵手金,他只留給世界一個莫名其妙的白骨堆。”

    “你說的那個商人金,雖然他的綽號是‘金不換’,但本名是靳,四聲,類似於‘jean’的音。”

    與會者中的兩個人,彼此交談的語氣略為激烈,但這連口角也算不上,最多就是顯擺一下各自的眼光,也許待會兒開個賭局是不錯的選擇。

    有關夏城一域的話題,並沒有持續太久。難得的聊天,哦,是會議時間,所涉及的範圍很廣。

    政府、軍方、裡世界;月球、火星、木衛二——人類世界覆蓋的所有領域,他們多少都有涉足。

    這就是資本的力量。

    會議持續時間並不長,虛擬會議室裡很快就移走了大部分虛擬人像。最後只剩下一個人,模樣還算年輕,黑髮黑眼,穿著寬大的白袍,赤著腳,站在虛擬空間的邊緣。

    他做了個手勢,光影移換,虛擬會議室呈現出灰暗的世界地圖,只隱約看到陸地和海洋的曲折地形輪廓,不過在灰暗背景下,近百顆“星辰”錯落分佈,呈現在地球的各個區域,那是八十八個大型都市圈,以及荒野、海洋上各處重點基地。

    此時,夏城位置正閃爍紅光。

    這位目注地圖,正要點開。側方人形光影投射,一位白人青年的虛擬影像出現在他身邊不遠處:“王,剛才忘了問你,現在在哪兒?”

    “深藍。”

    “哦,那真可惜,今天洛城的天氣不錯,如果你在,我們也許可去玩兒幾局高爾夫,順便談談股權的事。”

    “赫爾曼,省省吧。你再折騰,老赫爾曼先生會用槍打爆你的頭。”

    王鈺笑了起來。他是量子公司的大股東,他的家族早在三戰前,就是全球市場的大鱷,又有當時大國軍方背景,戰時軍火玩到飛起。戰後初期更是憑藉龐大的資本,主持了多起成功的並購重組活動,由此奠定了家族在戰後世界資本市場的地位。

    王鈺在量子公司並無實職,本身只有某五十強金融公司的總裁職位,但他就是憑藉蛛網式的股權結構和人際關係,和少數人一起分享世界的權柄。

    至於赫爾曼,他所在的家族屬於更純粹的金融鱷魚,他並沒有能力者的資質,一點兒也沒有,所以他對所有的能力者都抱持糟糕的惡意態度,包括對由此延伸出來的一切東西:

    “老頭子想延命想瘋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自以為是的蠢貨,但深藍和血脈項目更蠢,還有LCRF,我們家的投資全填了太平洋!”

    “別這樣,赫爾曼。你還年輕,會輕鬆地看到、得到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而老赫爾曼先生則必須先與死神搏鬥……”

    王鈺信口安慰了一句,還是打了開已經排隊好久的報送資訊。光影在虛擬會議室排布開來,在不計成本的技術支援下,圓形會議室的畫面,幾乎毫無延遲地呈現在他和赫爾曼的眼前。

    而與此同時,由龍七標注的重點環節,也以分視窗的形式,進行重播。二者同步進行,由接收人進行選擇。

    正好,重點環節上,羅南點到了量子公司。

    赫爾曼用誇張的語調表示:“啊哈,格式論小子!王,他對量子公司是真愛!”

    王鈺沒有回應,他目注羅南奇妙的授課進程,想了想,按了暫停鍵,然後對外間等候的侍從道:“請傑夫到我這裡來,就算他在實驗室也一樣。還有嚴宏,我記得他也在。”
jjyy168 發表於 2017-11-9 21:40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意環(七)


    過了大概兩分鐘,一個略微駝背的老人,腳步匆匆地進來,到王鈺身前的時候,還微喘著氣,神情極是恭敬:“王先生,我到了,您有什麼事。”

    王鈺擺擺手,示意他找位子坐。駝背老人卻還要再向另一側赫爾曼的虛擬影像躬躬身,才拘謹地坐到旁邊椅子上。

    期間,他當然也看到了遠方傳送過來的圓形會議室畫面。特別是演講臺上的少年,他身後的光人結構,還是比較扎眼的。但一時間他沒有認出是哪個。

    直到戰戰兢兢地坐下,再次去看,相關的認知能力才恢復到正常水準:

    羅,羅南?

    駝背老人微張開嘴,實在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接收到這樣的資訊。又不免去考慮,王鈺這樣的大投資人叫他過來的目的,一時有些懵懂。

    赫爾曼雖是最關心他的投資能不能見效,但眼下閑著也是閑著,多少起了點八卦之心,笑吟吟地說話:“嚴教授,見到仇人的感覺怎麼樣?”

    對這個問題,嚴宏只能喏喏回應,再次投向虛擬畫面的眼光,就帶著濃重的戾氣,一時半會兒又只能壓抑著。

    這時候的嚴巨集,不是個好的聊天對象。赫爾曼很快就沒了興致。事實上,他對能力者協會神神叨叨的所謂培訓會也毫無興趣,順手從旁邊的高爾夫球袋中抽出了一根球杆,保養擦拭: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王,我覺得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到洛城來,我可以等你兩個小時。”

    王鈺笑而不語,又隔了幾十秒,一個頭頂光亮的中年男人,腳下踩著磁浮平衡車,進入王鈺的房間。

    相較于前面的嚴宏,他就要隨意得多:“嗨,老闆,在你把我從實驗室拉出來的那一刻起,我已經聽到你把投資扔到洋流裡的聲音了。”

    近萬公里外的赫爾曼哈哈大笑:“傑夫,我會送你一瓶23年的紅酒,為你這句話。”

    傑夫站在平衡車上,根本沒有下來的意思,只是冷笑道:“赫爾曼先生,與其讓那瓶紅酒在我床底下吃灰,不如你放下球棍,在報上去的申請表上簽個字。坦白說,現在的實驗進度很不理想,我需要人,也需要物。”

    聽傑夫說到“進度”,本來有些走神的嚴宏下意識打個激零,醒覺過來。見傑夫那一言不合就要走人的樣子,他屁股上也像是長了刺兒,忙不迭地站起身。

    他不站還好,一個動作就讓傑夫抓到了他的存在。當下,光頭傑夫稀疏的眉毛就挑了起來:“哦,嚴教授,正好你也在這裡。那我順便說一句,我對你的小組進度嚴重不滿。在‘深藍’的四個組別中,你的進度不但是最末尾,甚至連軍方的組AB組也趕了上來。怎麼說你也是這個項目的創立者,實驗品還是你兒子……”

    嚴宏期期艾艾:“永博他不配合。”

    傑夫冷冰冰地道:“要我每天無意義被採樣幾十次,我也不會配合。現在不是運氣主導的階段了,你要有思路,可以多回憶一下當初天才式靈感迸發的階段。有那個階段,足夠你功成名就,但並不足以讓你在深藍項目混吃等死。”

    嚴宏的腦袋都要埋進褲襠裡去。

    王鈺制止了傑夫繼續申斥手下,把事情扭回到正題:“好了兩位,實驗室的問題就回實驗室去解決。我請二位過來,是因為前方的觀察員發過來的重點情報裡面,涉及到一些專業問題,我希望聽聽你們的意見。”

    說著,他重新讓畫面流動起來。這時主畫面上,羅南還在給光人構型進行分區,而分視窗裡,則顯示的是他塑造光人的那一刻。

    看到羅南的演示,嚴巨集面皮抽動兩下,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不過傑夫僅僅是冷笑一聲:“深海IV型,這是兩代之前的技術,而且還是閹割型的,在實驗室裡早就被淘汰了。我們現在使用的已經是第六代,在內燃、干涉、轉化等主要指標上已經提高三倍以上。到是光線結構的小把戲,還有點技術含量。即便是這個,前段時間公正教團也已經和我們分享了這個構造模型,算不上什麼了不起。”

    赫爾曼認真擦球杆,頭也不抬地笑道:“傑夫,我就喜歡你的口氣,讓我感覺到自己的投資物有所值。”

    王鈺先是一笑,可很快眉頭皺起:“等等,實驗室是第六代,商用的……我是說目前確定在市面流通的,我記得是第三代?”

    赫爾曼霍地抬頭。

    傑夫眨眨眼,他不怎麼關心這方面的事。

    倒是嚴宏小心翼翼的回答:“目前公司和軍方都是以三代內置設計為主,部分精銳人員換裝到了四代機芯,整體上仍算是試用。公司內部採購計畫,是希望在未來兩年全部換裝完畢。至於軍方實驗室,倒是已經開始了五代‘極簡裝’的研究了,不過大規模採購的話仍然是以四代機芯技術為主,記得上個月剛草簽了框架協議……”

    講到這兒,嚴宏驀地一呆。對面的王鈺掐了掐眉頭,苦笑了起來。

    赫爾曼停止擦球杆,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嘿,傑夫,又或嚴宏,你們兩個給我說得清楚一點兒。不要拿研究領域的東西來糊弄我,我現在要知道,這個小毛孩兒說的這些話,會對我投資的項目造成多少影響!”

    傑夫聳聳肩,而嚴宏則是不知道怎麼往下接。兩人都不開口,最終還是王鈺替他們解了圍:“大概就相當於產品技術被破解,有可能仿製出和我們形成競爭的產品……差不多是這樣吧。”

    嚴宏大點其頭:“是的,就是這樣。”

    赫爾曼臉色變得更陰沉,但態度上已經認真了起來,思路也很清晰:“是的,我想起來,是因為深海IV型的機芯落到他們手裡,導致的這一切嗎?現在輪到律師團隊出馬了……”

    王鈺失笑:“赫爾曼,那是裡世界。”

    “裡世界也一樣,記得嗎?所謂的核心技術保護法案,只要我們點點頭,下週一就可以通過並執行了。能力者協會必須支援並遵守它,否則我會踢掉他們所有的項目投資。包括LRCF,讓那群指望它去吊命的老頭子統統去死!”

    王鈺赤著腳在房間裡漫步:“問題是軍方也許會有不同的看法,星聯委也樂見這種局面……”

    赫爾曼揮舞著球杆,眼神陰冷:“遊說團隊呢?我每年十幾億的開銷,就是為了讓他們把腦細胞射進太平洋?”

    “只是專利壁壘不那麼保險而已,要想再周全些,就要在原材料控制、包括相關設備、生產線都要有一定的打算。”

    王鈺想了想,又問傑夫和嚴宏:“在你們看來,那位格式論小子,接下來會不會繼續推導出一些新東西?”

    嚴巨集看當前的演講畫面,猶豫了一下,又見傑夫暫時還沒有開口的意思,便硬著頭皮答道:“似乎還沒有。而且五代六代的設計理念,已經和前面有很大不同,目前進行的第七代如果成功的話,更是和以前的理念幾乎完全脫鉤。如果羅南是按照第四代的理念去推,應該……”

    正好,圓形會議室中,羅南講到了合格構形的基本標準:“從物質到精神、或者反過來,從精神到物神,實現兩個層面的貫通。超凡力量就在其中了。”

    會場中有人不滿意這個說法:“貫通這個標準太模糊了。物質層面我們有空間的概念,穿過去就是穿過去,但在精神層面怎麼算?”

    羅南的回答是:“在精神層面凝成意念的結構,淺層帶、中層帶、深層帶,包括淵區和極域都可以。存在就是貫通。”

    聽到這些,傑夫終於抽動嘴角,難得地認同了嚴宏的說法:“目前來看,那個小傢伙的路子還是精神層面那一套,之前我們就是受到這些陳舊思維模式的影響,還是李維導師規劃了新的道路,才有現在的突破。而如果持續在這裡面打轉,哪怕是極致的唯物者,也比他們走得更遠。”

    王鈺和赫爾曼對視一眼,又問道:“只是理念上的轉折,便可以影響研究結果?”

    “當然還有承載理念的大量細節。”傑夫下意識盯了嚴宏一眼,“我們現在的研究,就是在追溯當年某個失蹤的關鍵……

    此時圓形會議室裡,人們對羅南越來越虛的表述更不滿意了:“如果能夠實現,我又何必在這兒聽課?貫通也好,存在也罷,對我們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概念。雞是蛋生的、蛋是雞生的,不就是這些嗎?難道就沒有一個更詳實的標準或步驟?”

    羅南面對質問,依舊平靜:“在座的所有人都具備一定資質。就算沒有覺醒,要麼是氣血充沛,足以撼動精神壁壘;要麼是靈魂力量存量足夠,能夠干涉物質層面。那麼你們欠缺的是什麼呢?”

    “結構,穩定的結構。”

    聽到羅南話中的某個字眼兒,傑夫的眉頭皺了皺,暫時停下這邊的對話,扭頭專注地看了起來。

    而這時候,羅南轉眼就否定了之前的發言:“我們應該換個說法,穩定,結構的穩定。”

    傑夫眼皮再跳。

    嚴宏也抬頭,怔怔地看過去。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這兩天,我腦子裡有一個想法:也許我們就是困在籠裡的倉鼠,每天踩著籠子往前跑,其實都是在原地轉圈。我們若想突破,首先就要定下來,找准自己的位置。”

    會議室裡的人們都是茫然。

    羅南也是猶豫了一下,方繼續道:“我的意思是,在精神層面,淵區、極域且不說,至於其他,也許從來就沒有什麼淺層帶、中層帶、深層帶,有的只是我們自身的力場和意識空間,一個我們自己折騰自己的囚籠……”

    砰嚓!

    嚴宏倉促前邁前一步,脛骨撞上了前方的矮几,疼得彎下腰去。另一側的傑夫則誤按了磁浮平衡車的按鈕,對著彎腰的嚴宏直接撞上去,兩人撞成一團,卻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只是扭頭看那依舊向前流動的畫面。
jjyy168 發表於 2017-11-16 04:20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意環(八)


    在圓形會議室內,羅南的言論並沒有即刻石破天驚的效果。大部分與會者都是面面相覷,有那麼一點兒“又來了”的意思。

    自從超凡力量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之後,有太多種關於精神層面本質的理論和猜想,當人們腦洞大開,什麼樣的想法鼓搗不出來?

    現在去看總會的資料庫,相關的論文數以萬計,特別是在總會成立之初那幾年,幾乎每天都會蹦出一個對精神層面本質的猜想,無論是從唯心向唯物向、高緯向低緯向、科學向宗教向,各個門類應有盡有。

    不過在近些年,對於精神層面的假想,已經由“三層一區一域”代表的實用性多層結構一統天下。也就是不涉及本質,只觀察現象,在實踐中尋找支持。

    這時候羅南拋出他的“囚籠”論調,也算不得什麼顛覆性的做法。

    不過,該來的還是要來,當會場內外的人們消化了他提出的言論,很多人也顧不得夏城一脈的立場,質疑聲隨之而起:“你提出這個理論,有什麼論據支持嗎?”

    “精神世界的高維本質已經有多位超凡種表態支持了,你是在置疑他們的成果嗎?”

    “如果沒有淺層帶中層帶深層帶,難道我們每天修行戰鬥,感受的全部都是幻覺?”

    “精神層面浩瀚如海,每深入一分都要冒著巨大的風險。然後你告訴我們,這些都是在和自己較勁?”

    面對輪番質疑,幾乎是群起而攻之的局面,羅南倒是出奇地從容。

    “前人、包括所有能力者的直接體驗,我必須尊重,也不可能完全否定既往的經驗。畢竟在明確精神層面的本質之前,我們所有人都是憑藉經驗做事,自身的體驗極其重要,甚至是僅有的憑依。我提出這個說法,與協會資料庫裡成千上萬篇同類論文一樣,都是試圖從一個新的角度去解釋現象,而非標新立異地徹底否定。

    “我所提出的並非是本質理論。事實上,如果去追究這部分意義,包括‘物質和精神’、‘意識和自我’等等經典命題,隨時會上升到哲學層面,就算是實質性的知識,生物神經科學、心理學教科書比我講得清楚太多。

    “我今天要做的,只是一個假設,以及建立在這個假設之上的推理,順便再講幾個故事。”

    羅南在臺上侃侃而談,台下前排,親友團則在竊竊私語:“這話很老道啊,不像是羅老闆能說出來的。”

    “備課還是有效果的,方案給否了,也許客套話沒否掉。”

    “呵呵。”

    親友們的“置疑”羅南當然感知到了,他眨眨眼,果然世上還是聰明人多。倉促之間,他自己確實講不出這樣面面俱到的話,不過配一個秘書的話,就能辦到了。

    何閱音在會場內群起置疑的空檔裡,就將對應的說辭發過來,羅南只是照著念而已。省下的時間和精力,讓他得以梳理臨場發揮的想法,這段客套話講完,後面的思路又清楚了很多。

    接下來,是羅南自身的發揮:“我認識一位朋友,實力不俗。剛才繪製圖形的部分技巧就是向他學習的。他應該算是精神側吧,至少以我們的標準來說是這樣的。但問題在於我那位朋友從來不承認靈魂力量、精神層面的存在,他認為穿行在我們周圍、承載我們力量的,只是包含著特殊資訊和獨特規律的物質波這是一個純粹的維物者。

    “我不習慣他的概念,而這並不妨礙他的實力,也不妨礙我應用他傳授的技巧。這太奇怪了不是嗎?”

    會場下嗡嗡低語,但看得出來,每個人都很專注。羅南繼續道:“這一點還可以再延伸出去:接受傳統教育的科技公司、還有政府和軍方研究者,恐怕也很難認同我們的唯心向理論,可是深藍行者、燃燒者這樣的成果仍然出現了。”

    “回到我們能力者身上,說再多的理論也沒用,只要進入我們的觀測尺度,讓精神與物質發生干涉作用,我們的能力就有意義。這樣看來什麼解釋都無所謂,只在於你我能夠踐行它,要才有意義。”

    羅南用例子來維護他的觀點,而在直播間,特約嘉賓REE則是冷笑:“說了這麼一大堆,其實就一句話:我信口胡柴,你們隨意。”

    另一位嘉賓章瑩瑩也冷笑:“我怎麼聽到的是:廢物跟不上節奏,我可以理解。”

    這仇恨拉得可真是足足的,前排竹竿等人也都關注著直播間,聞言都是捂臉。

    此時的羅南,則正式開始論述他的觀點:“那麼我就假設這樣一個情景:不考慮什麼精神層面,也不說什麼淺層帶中層帶深層帶,我們假設物質空間和精神維度在目前我們所感知層面是一致的、統一的,不存在別的什麼東西。

    “正常情況下我們和所有普通人一樣,憑藉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身體機能感知外部世界,所謂的機能,就是五感之類。但只要有最基礎的神經科學知識就能瞭解,這個層面下,我們的身體只是接受了外界的光子、氣體分子、音波等資訊刺激,由各個神經細胞發生反應,再由我們長久以來收集的經驗和記憶,以一定的模式,將其拼接為世界圖景。

    “我們就像一部自我學習運轉的機器,所生產出來的最具價值的產品,就是我們的意識。但這份意識看不到、摸不著,似乎存在於我們體內,卻無法通過任何科學的依據找到他。

    “是的,在普通人層面下,我們是接收人、分析者、架構師,我們在一個細胞拼接、基因主導基本模式的黑屋子裡,整理裡裡外外傳過來的材料構件,把它們拼成我們習慣的樣子,形成我們主觀的感受。

    “比如章瑩瑩同學,我覺得她青春可愛漂亮,特別是拍馬屁拍得我好爽。但對某些人來說,極有可能是截然不同的模樣。”

    會場內哄堂大笑,章瑩瑩挫牙,對著羅南倒豎大拇指。直播間裡彈幕刷得飛起,論壇則留言頻率劇增:

    “章瑩瑩是誰?”

    “笨蛋,就是嘉賓裡顏值最高的那個。”

    “求問REE神眼中的章瑩瑩是啥樣的?”

    “不是眼瞎肯定就是美女啊,當然可不可氣就另說了。”

    “能上就行。”

    “都閃開我報警了武皇陛下,有人撩你家妹子。”

    “別價,這麼冗長的理論課,我就憑瑩瑩妹妹活著了。”

    會場內外的情緒躁動,羅南都收入眼中。他面色不動,突然問了一句:“那麼,什麼時候這種情況開始起了變化?”

    他沒指望其他人回答,稍聚起注意力之後,便自問自答道:“我想,對於肉身側而言,應該是聚合身體機能,提煉出跨越極限的‘氣’或‘能’,純以意識控制,收之於臟腑,放諸於天地;對於精神側而言,或許就是將精神感應放出,由被動接收變成主動感應的那一刻。

    “不管是肉身側還是精神側,我們不再束縛于黑屋子裡,至少有一段或長或短的時間,探出了意識的觸角,虛就變成了實,假就變成了真。從這個意義上講,但凡是能力者都是覺醒者,都獲得了有限的自由,沒有本質的差別。”

    “這是我的一個立論:能力者是從被動者轉化成了主動者。”

    會場內外,氣氛略顯微妙:

    “聽著是不錯,當年我就是這樣。”

    “被動變主動,這個說法挺有意思的。”

    “話說放出精神感應的那一秒,我哭得老慘了。”

    “誰能有我慘?內氣初成的時候,我特麼以為是錯覺……半個月以後才確認。”

    “等等,這哥們兒是在誇我們嗎?”

    “味道很怪。”

    羅南的話裡有些是老生常談,有些又比較新奇,新舊摻在一起,味道還不壞。他的視線在會場內掃過,又移到身邊的光人之上:

    “既然提出這個假設,我們可以繼續往下推。如果真的不存在什麼外在的精神空間,那麼這個傢伙,我們的助手一號,也就不是我們認為的,由某種力量組構,投射到所謂共有的精神層面,再由你們接收這麼一個流程。雖然這符合我們慣常視覺體驗。

    “記得嗎,按照假設,從‘囚籠’到‘囚籠’,中間沒有什麼精神空間,只有‘助手一號’呈現在你們的感知領域中這一結果。換句話說,我通過‘助手一號’的構建,已經在你們的領域刻下痕跡,我和你們有了直接的接觸,用更難聽的話說:

    “我侵犯了你們我主動侵犯了你們,而你們被動地承受。”

    會場內有沒心沒肺發笑的,但也有很多人,看著羅南的表情,猛然間笑不出來。

    羅南微笑著講下去:“接下來,我們來做個實驗,就利用‘助手一號’。現在,大家可以用肉眼看到,也可以閉眼之後用精神感應捕捉到,可這些,真的是你主動感應的結果嗎?

    “現在請大家閉眼,你能感應到了一號對吧,現在呢?”

    羅南打了個響指,收看網路直播的三萬觀眾根本湊不上趟兒,只能看著會場內微微起了騷動。而且會場內的大多數人,在第一時間又睜開了眼睛,騷動聲由此變得更激烈了。

    羅南問他們:“看到了沒有?”

    大片大片的人在搖頭,剛才有那麼一刻,助手一號從他們的精神感應中消失了,可是睜開眼後,光人還在,光芒不減。

    羅南簡單解釋:“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我在各位的感知領域將它抹掉了,我不再侵犯你們,或者說,消去了侵犯的痕跡。”

    視線與台下人們交匯幾秒,羅南聳肩:“好吧,我知道有很多人不相信,可這沒有意義。當時有不少人沒聽我的,還睜著眼睛,他們可以見證:‘助手一號’始終都在……”

    “這也可以用來證明,物質空間與精神空間是分裂的,你只抹去了精神層面的痕跡!”有人舉手置疑,而且說得極有道理。

    羅南點頭:“確實如此,那我們做下一組實驗。請大家先看你們的座位號,弄清楚單雙數,這樣正好和身邊人形成對比。我仍然是剛才那個操作,完了請大家再與身邊人交流各自的體驗……唔,等等,我看座位上有投票器是吧,這樣,請工作人員打開投票系統,看到光人的請按贊成票,看不到的請按反對票。我們進行三輪即時投票,現在開始!”

    十秒鐘後,那個閃閃滅滅的光人快把會場內的人折磨瘋了。

    當人們重新睜開眼睛,會場內的躁動已經徹底壓制不住,議論聲從“嗡嗡”變成了“轟轟”,台下的與會者們熱烈地與身邊人討論、爭吵,恨不能將高逾三層的會議室給掀翻掉。

    而在網上,氣氛並沒有緩和到哪裡去。直播間的觀眾看不到光人在精神層面的閃滅變化,卻能看到“三輪投票”過後,螢幕顯示的結果。

    三輪投票的結果依次是:

    757:720。

    720:757。

    738:739。

    全場共有1477席,三次結果都符合總人數。至於票數分別,要說沒什麼太大意義,畢竟圓形會議室裡沒有坐滿,中間有很多空位。

    單雙號的分際,並不能體現出中間數,只能證明,在“三輪投票”期間,會議室裡上千名能力者的精神感應的內容差別,已經大到了難以彌補的程度。

    臺上,羅南扭頭看何閱音:“閱音姐,能不能調出後臺的資料,看看真實投票的分佈情況。”

    這多少有點兒犯忌諱,但何閱音還是點頭,幾秒鐘後,會場大螢幕上,就呈現出現場投票人員的分佈情況。

    第一輪投票,代表贊同的綠點和代表反對的紅點逐列交錯,特別是在人數比較滿的區域,一列紅、一列綠,形成了整齊的條紋狀。

    第二輪,仍然是這個模樣,只不過紅和綠的列次完全掉轉。

    至於第三輪,驟然間變得很混亂,紅綠光點隨意分佈,乍看沒什麼規律。然而,早就有反應快的人看明白:

    738對739……這是中間數,正好對半分!

    “算術不錯嘛。”

    “這個厲害了!”

    “好像完全在控制之中。”

    “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感歎聲未絕,一幅剛剛加工出爐的圖片,便在協會主論壇流傳開來。那是一個根據第三輪投票分佈製作的簡圖,說起來很簡單:

    將紅點分佈作為外輪廓,綠點作為內結構,大致以實線連接描畫,最終成形的,恰是一副所有觀眾這輩子都很難忘記的形象演講臺上,光人“助手一號”正面對著他們,其正面形象與紅點綠點的連接輪廓幾乎完全重合。
jjyy168 發表於 2017-11-16 05:15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意環(九)


    羅南也回頭,看了眼大螢幕,統計結果與他設計的畫面並無差異。他點點頭,對著台下的觀眾道:“你們可以交換一下意見,這個實驗設計是我臨時想的,有什麼不嚴謹的地方,歡迎大家提出建議。我們隨時可以做第四組、第五組……”

    羅南說到這兒,會場內反而噪音漸息,與會者們面面相覷,誰還想玩這個?他們現在就想知道,臺上那位少年天才,接下來會如何進行他的課程。

    網上更不用多說。不提羅南的理論正確與否,只這份能夠隨意操縱人的精神感應的能力,就足以令數萬名能力者倒抽一口涼氣。

    而未親臨會場導致的虛無感、神秘感以及相應的腦補和置疑,更讓直播間一應留言立地爆炸,瞬間的強度引發了熱度特效,現在幾乎已經看不到具體的字義,只有層疊的火焰光影熊熊燃燒。

    倒是在協會主論壇上,RT8313的任務貼裡,或者急需發洩的臨時新貼內,相關的資訊滿溢,層層刷新:

    “喵喵喵,剛才發生了什麼?”

    “我一定是來到了傳銷大會現場。”

    “這不科學!是夏城分會的集體秀吧?”

    “樓上智商感人。”

    “呵呵,你們都在扮天真對不對?這明明就是破格事件直播現場噴壺男先生同時侵犯了一千四百七十七個人,隨意擺弄他們的姿勢,一會兒擺成大字、一會兒擺成人字、一會兒擺成一字,然後包括觀眾在內的三萬人群集體爽飛……只有我一個人理智地記錄了這一切。”

    “認真臉:如果現實真的是那位描述的那樣,淺層帶中層帶深層帶是怎麼一回事兒?下面能聽到這部分的講解嗎?現場的有沒有人能幫著問一下?”

    戰姬注視直播間的留言,也通過幕後團隊,接收各個管道的最新回饋,末了才對三萬名網路觀眾道:“坦白說,我現在已經徹底把握不住方向了。羅先生的課程裡,有太多顛覆性的理論以及現象……幾位嘉賓是什麼看法?REE神?”

    萬里之外的REE本來是有些發愣,也沒有想到戰姬第一個就點到他,愣了兩秒鐘,才記得要做表情管理,露出個微笑,儘量用雲淡風輕的語氣道:

    “自己行動,自己解釋,這樣的實驗有太多的陷阱可以利用,也很難取信於人。我覺得如果一個人真想去宣揚自身的理論,就不要用這種嘩眾取寵的方式,寫一篇經得起推敲的嚴謹論文,會更容易獲得他人的尊重。”

    如果這番言論發表在三組實驗之前,網上應該會有相當份量的附和之聲,然而此時說來,就著實有點兒過於虛飄了。

    別說直播間,論壇上就有人直接懟他:“什麼陷阱,陷阱裡是啥,說出個一、二、三來好不好?空口白牙的,究竟是誰禁不起推敲?”

    “話說想問一下,同射一千四百七十七人的份量,夠填滿一噴壺不?”

    “我擦,原來噴壺男的真實涵義是這個?”

    “捶地大笑,‘噴壺男’詞義新解!”

    網上又炒起一輪小熱度,這裡戰姬並沒有發表評論,繼續把控節目主題,又問一側的龍七:“觀察員先生?”

    龍七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了,但他肯定是全場最專注的幾人之一,此刻也是一樣,甚至都吝于給戰姬個眼神。

    戰姬碰了個釘子,也不著惱,扭頭看向另一邊。章瑩瑩面對鏡頭,揚揚眉毛:“我們所有人都被他像白癡一樣耍。”

    美女,你說這話的時候,嘴角能不能別往上翹啊?

    眾位“嘉賓”複雜的立場,最多就是給網上的觀眾一點兒談資。此時的會場還是迅速地安靜下來。

    羅南則更安靜地站在演講台後,目光環視台下,他所面對的能力者們,眼中都倒映著大螢幕上的紅綠光點,而相應的精神層面的光芒,則比現實世界的色彩複雜一百倍。

    饒是如此,這片區域內的精神活動仍然有大幅趨同的走勢。看不規則的“氣泡”變得規則,混亂的色彩趨於規律對於一位典型的“守序者”而言,連番的變化當真是賞心悅目。

    尤其是他並沒有拿出什麼強制性的手段,只是輕輕引導撥動了一下方向。指畫間,江水奔流,浩浩蕩蕩,也算是頗具成就感。

    至於由空氣中的電磁場所“收攏”的那部分更龐大也更遙遠的“絲線”,雖然也有趨同的跡象,總不如會場內的變化明顯。羅南本就是給會場內的夏城分會能力者上課的,想了想便將那些“外來戶”撇到一邊,只去關心自家份內之事。

    “如果沒有人可以識破我的小把戲,那麼這個假設暫時就繼續下去。”

    他也不再多說,低頭用電子筆在自家工作區繪畫,只畫了一個頗為眩彩的氣泡。但受益于工作區的繪圖工具,很快,一連串同樣的氣泡狀結構就呈現出來。

    這些由虛無光線構成的氣泡,分佈在光人“助手一號”的周圍,體積也並不小。羅南還有閑給“助手一號”也加了層類似的光罩。

    見到直觀的畫面,用不著羅南多做解釋,那些已經被“任性分佈”的投票佈局狠狠教育一番的能力者們,立刻就明白了羅南的意圖:

    “這是……囚籠吧?”

    投影區的光線比較迷亂,與會人員卻似乎能看到,在那些半透明的氣泡外膜上,都映現了“助手一號”的扭曲形影。

    羅南伸手拂過“氣泡”,讓它們遊走穿梭:“很可惜,光線無法讓它們呈現出應有的質感。不過大家明白我們假設的情境就好可以把‘氣泡’當成每個人的自我領域,也許它是某種力場、是某種空間、是身體機能和精神的混合干涉造物。

    “我們且不用去鑽研它的本質,只需要理解。在我們目前的假設下,沒有什麼公共的精神空間,人與人之間只是分隔開來的孤島,當一個人的光芒作用到另一個人那裡,聯繫就產生了。

    “還記得我早前說過的那些嗎,我們有生以來已經習慣一件事:將被動接收的資訊以及相應的神經元的蠕動,轉化為一個虛假的自我意識。這個習慣是如此地深刻,以至於就算是我們覺醒了、真正地獲得了這種主動權,也往往會與以前糟糕的習慣混為一談究竟是你主動感應到了目標?還是目標找到了你?我們心裡必須要有一個判斷。

    “這個判斷,就是‘我’與‘非我’。就算無法阻擋外界力量的侵犯,也要明白,什麼是我們主動搜索的、什麼是我們本能感應的、什麼是遭到別人強加的。

    “我剛才說過,我們處在一個‘囚籠’之中,這個囚籠是在禁錮你,也是在保護你。而一個真正的覺醒者,應該知道能夠明白自身囚籠的邊界,有效地保護、洗煉自身的領域,並且主動地探出手去,以自身特有的方式,去觸碰外界無限的天地。”

    說到這裡,羅南中斷,繼而深吸口氣,視線又一次掃過全場,再開口時,聲音愈發地明朗鏗鏘:“這個就是‘格式論’的立意之一,裡面有個名目叫做‘我心如獄’。”

    面對會場內上千對眼睛,羅南忽爾燦然一笑:“趁機販賣私貨,大家不要介意。”

    會場內掀起一波低低的笑浪,中間不知道誰打頭,掌聲漸起,從零零落落,到澎湃如潮。

    羅南知道,這一波掌聲裡或許有些禮貌因素、有些群體意識的影響,也有對他輕易影響上千人感知的敬畏,真正被理論折服的未必有多少。

    可當他站在臺上,被陣陣掌聲簇擁推動,心臟的跳動頻率還是有了明顯的加速,泵出的血液沖上了頭臉,迫使他微微低下頭,再次深呼吸,才維持住了看似從容的笑臉。

    羅南知道,他不能停,一旦停下來,情緒上的動盪可能會衝垮他好不容易貫穿起來的思路。所以,他主動伸出手,雙掌下壓,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

    以前,羅南總覺得這個動作很“裝”,是超自戀的那種。可是隨著他掌心下壓,會場內真的在五秒鐘內,恢復了平靜,除了上千人的呼吸,幾乎再沒有別的雜音。

    羅南並沒有在精神層面上做文章,但他現在確實已經用語言、理論以及鐵樣的事實,形成了一團無形的漩渦,攝拿住了上千人的心神,讓這些人的情緒和思維,隨他的一言一行而起伏波蕩。

    “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沒有聯想比較豐富的。當我提出了‘囚籠’這個概念,將其與‘感知’相對應,稱其為‘感知領域’,在座的各位,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什麼?”

    前排,剪紙倒抽一口涼氣:“好傢伙,玩互動玩上癮了!”

    他感歎的空當,身邊的竹竿已經舉手,大聲道:“我想到了超凡領域!”

    “哦!”

    會場內傳出一波氣息的聲浪,顯然是被堪稱“超凡種標配”的超高層次概念及其對應的落差給驚著了。

    周圍的“親友團”則紛紛向竹竿豎起大拇指,表示這個“托兒”很專業。然而竹竿並未給予回應,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神情專注而嚴肅。

    羅南倒是對竹竿笑了笑:“謝謝竹竿哥捧場。我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當我的腦子裡明確了一系列概念之後,首個想到的,也是超凡領域。而且我認為,超凡領域和我們的‘囚籠’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直播節目唯一的收費嘉賓REE,當即拍案怒喝:“嘩眾取寵!”

    然而,這時候已經沒幾人關注他了,語出驚人也好,嘩眾取寵也罷,羅南的說法確實是賺足了眼球。

    羅南劃動手指,讓助手一號周圍的“氣泡”變得更加動盪,中間還信手“戳破”了兩個:“對於區分‘我’與‘非我’,我想在座的、包括收看直播的朋友們,已經有很多人不自覺地做到了。比如說‘靈覺’。不管是肉身側還是精神側,能力者對外部刺激總是非常敏感。

    “這可以理解為,在習慣了‘我’之領域的範圍和性質之後,對於‘非我’的干涉影響便有著本能的排斥。很多人也就差最後一步,沒有將‘不自覺’改為‘自覺’,沒有將被動的情緒上‘厭惡’改為主動的實質上‘防禦’和‘反制’。

    “看啊,氣泡總是脆弱的、不穩定的,一陣風就讓它破滅;可如果推高它的層次和量級,讓它變成氣球、房屋甚至於堡壘,又會如何?如果將它從內收轉為外放,從防禦變成攻擊,情況又會怎樣?”

    會怎樣?

    當然是超凡拔俗、牢不可破、無堅不催、大殺特殺……

    人們總是這樣,很難靜心去思考內在的邏輯,卻很容易受到直觀而絢爛的前景鼓動。作為能力者,誰不想成為超凡種?誰不想站在人類進化的巔峰?

    這一刻,誰還管這種“領域等同論”有沒有扎實的論據支撐?會場內上千對眼睛都亮了起來,直播間後的三萬觀眾,多半亦如是。

    偏偏說到這兒,羅南搖搖頭:“很可惜,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包括能力者在內,其‘領域’都脆弱不堪,就像是大海上起伏的泡沫,隨時生滅,少有堅韌穩固之選。這裡包括絕大多數覺醒者,以及相當一部分B級。”

    會場內有小小的噓聲,網上的聲討則要強大百倍,可還有相有當一部分人表情認真,意態專注,只為那個縹緲又炫目的可能性。

    羅南已經徹底掌控了會場,他也不再說那些禮貌全面的“前提”語句,而是直接下定論:“為什麼會這樣?簡單來說就一個原因:缺乏自覺,其主要原因我們已經講過,不再多講。那麼當我們有了自覺,怎麼化自覺為有效的行動……”

    他“啪”地拍了下巴掌,助手一號之外的所有“氣泡”同時崩滅,眩目色彩消失,也使得其內部結構更加清晰明透。此時羅南也退後了兩步,與助手一號“並肩”站在一起:

    “這就是構形發揮作用的地方。”

    直至此刻,絕大多數與會者才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覺。之前所有的所有、偌大的圈子,原來全部都要歸於這一點。

    “構形,是支撐和強化囚籠的骨架,也是提升能力極限的發動機。你們脆弱的‘氣泡’,就需要它來進行脫胎換骨的改變。”

    羅南就像一位真正的教師,面對圓形會議室內上千名學生,傳授真理要義。也許他對節奏的把控還有些問題,可是逐步累積的控場力度消除了絕大部分負面影響。

    他不給與會者喘息的時間,繼續講下去:“今天這堂課到現在,我們一共涉及了兩個構形。一個是助手一號的機芯構型,我把它稱為‘巴別塔’。另一個就是凝水環。

    “在我看來,巴別塔比較純粹扎實,它完全遵循人體生理基礎,結構與神經網路幾乎是一一對應的關係,甚至有些沒有必要的地方,也做了安排,十分周全完備,從中更能夠看出基本的設計思路。

    “凝水環相對來說就比較討巧,只聯繫了物質世界一個側面,但結構本身精妙之處,又比巴別塔百倍千倍地勝過。如果用巴別塔的結構思維去對應,我們幾乎找不到任何痕跡,這裡有太多的簡化合併,排除了所有的冗餘,又充分利用了靈魂力量的特殊性質,當靈魂力量在構形搭建的導軌中流動之時,做功的效率應該是巴別塔的十倍以上……咦,好不容易我們又回到了凝水環。”

    會議室響起了輕輕的笑聲,羅南則攤開手:“但我能講些什麼呢?我早就已經說過,我不是武皇陛下,至今也想像不到她是怎麼設計出來這樣一個微小卻又宏大的結構。

    “我相信,如果我對微觀層面的理解更加深透一些,在巴別塔的基礎上,我也可以造就一個凝水環。但這個仿製品的體積,大概就有助手一號這麼大。”

    羅南隨手畫出了凝水環的結構,當然是放大版的,足以給個大胖子當呼拉圈。在這個尺度下,相應結構不會發生任何作用,只是莫名之喜感。

    會議室裡的人笑得更多了,氣氛也非常之好。羅南則越講越是得心應手,他毫不偽飾:“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去找武皇陛下,請她將凝水環的結構原理以及合併簡化規則一點點地掰碎了,講給我聽。是的,會後我就要去做這件事,如果有所得,我會再講給大家。”

    此言方落,會議室便又響起了掌聲。而羅南才有一個張口說話的模樣,掌聲又自動停止。

    “讓我們回到現實中來。翟工的材料上講,他學習凝水環的直接目的,是增強精神與物質層面的干涉力,嘗試進入更深的精神層面,滿足四維量度的考評標準,結果喜人。那麼,讓我們在‘囚籠假設’的基礎上,分析一下,翟工為什麼能成功……”

    羅南扭頭看了眼等候席上的翟工,對他笑了笑。也就是這個空檔裡,台下已經有人脫口道:“凝水環構形支撐、強化了他的‘氣泡’。”

    羅南又送去個笑臉:“很好,這正是我要說的。不過我也要承認,凝水環這構形太高級了,一時半會兒我還分析不來,只能先做個置換,用更簡單的模型去分析。

    “現在請我們的‘助手一號’再次登場:如果排除掉燃燒內能的那部分,剩下的半截巴別塔,功能上也算與凝水環等同,都是對靈魂力量的運化。所不同的在於,凝水環給予了翟工一個最為高效的運轉方式。如果說巴別塔是一台老式蒸氣機,凝水環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是核反應爐的級別。

    “只不過,巴別塔煮水就可以了,凝水環還需要特別處理的燃燒棒,也就是我們的靈魂力量。唔,這樣說來,巴別塔也有比較優越的地方,它的基礎已經下探到正常人類的範疇。如果按照凝水環的結構思路,繼續加以調整優化……”

    羅南突然有些愣神,陡然迸發的靈光,將他從正常的授課軌道上彈出來,又送入了更強玄妙的思緒洪流中。

    他下意識擺弄起“助手一號”,將它截成兩截,先不管通向純粹精神領域的上半部分,電子筆劃動,就在下半截結構上弄影兒。

    這一刻,使用說明書上那些原則要求,與神妙的“我”字結構,以及眼前具體而微的基礎構形活潑潑地勾連在一起,從死硬抽象,變得舒展靈動,且見出了更細緻的規矩法度。

    現在羅南就想把眼前的巴別塔結構,整個地拆開重組,去對照乃至復現心頭越發明透的輪廓。

    便在這個時候,何閱音那邊資訊接入:“先休息一下吧。”

    “啊?”

    羅南下意識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武皇陛下為他設定的講課任務是兩個小時,其中還包括半個小時左右的問答時間。照這個勢頭下去,完成任務完全沒有問題。

    這是羅南被動應承之時,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結果。

    感謝“我”字的洗禮,感謝使用說明書!現在完成分差不多要拿到了,績效分怎麼樣就不是他能夠控制的。反正羅南本人的目標已經實現,給格式論狠狠刷了一波聲望。接下來,他只需做一個說得過去的收尾。

    對於何閱音的節奏把控,羅南肯定是無條件信任的。況且他現在確實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去消化之前迸發的靈感。

    他當即按照何閱音的稿子念道:“講這麼長時間了,裡面太多理論和假想,比較枯燥,大家休息一下吧。期間有什麼需要我解答的問題,可以通過會議交流系統傳過來,我會選擇性的解答。當然接下來在問答時間,也可以直接交流……”

    會場內當即掀起不滿的聲浪,怎麼剛到要緊的地方就刹車了?

    羅南只是對台下笑笑,便在何閱音的引導下,進入後臺休息。

    會議室前排,親友團那裡,剪紙伸了個懶腰,感歎道:“羅老闆在這上面肯定是有天賦的。”

    保持大半場沉默的紅狐冷笑了聲:“廢話。”

    剪紙對他眨眨眼:“我是說講課。”

    紅狐抽動嘴角:“也是廢話。”

    章魚則在揉腦袋:“真像他假設的那樣,包容所有人的精神空間並不存在?用這個思路去回想以前的一些經歷,好像還真說得通……話說為什麼要停下來?接著講多好!”

    “這個……”竹竿扭頭,看了眼“轉播位”附近的那幾位,特別是面色沉凝的觀察員先生,聳聳肩,“大概是又惹禍了吧。”
jjyy168 發表於 2017-11-18 02:03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意環(十)


    夏城的圓形會議室內進入了休息時間,但在深藍基地內部,計畫外的忙碌加班才剛剛開始。

    基地內剛剛轉成大型直播間的遠端會議室,又重新發揮了既定的聯絡功能。一小時前,思維還在火星、木衛二上徜徉的各大投資人,卻因為地球上另一間會議室內的培訓課程重聚在一起。

    也許其中有些人,在前面幾分鐘內還處在懵逼狀態,可當他們瞭解了相關情況,特別是折算成資本和財富所代表的意義之後,一個個都是面色凝重。但一時半會兒,也沒有什麼好的意見出來。

    王鈺雖然是會議召集人,這時候也沒有開口,只讓傑夫介紹目前實驗室的應對方案。

    傑夫寧願去給自家光頭抹一層洗髮露,也不願做這種無聊的事。眼下就臭著臉,扶著才摔他一跤的平衡車,給一幫外行人介紹情況:

    “現在專案四個組別已經分頭展開評估。一方面測算羅南的‘囚籠理論’與實驗室各組進度之間的重合和衝突情況;另一方面也在評估根據目前透露出來的思路,對星聯委相關研究機構,特別是AB組有關進度的促進作用。”

    赫爾曼早將他的高爾夫球棍甩飛掉,此時臉色比傑夫還要難看,他煩躁地擺擺手:“除了實驗室評估以外,我更想看到市場評估。實驗室不是已經進行到第七代了嗎,中間隔的兩代,是不是已經定型?有沒有形成生產線?如果因為這次事件夭折,前期投入的費用怎麼算?如果損失不可避免,現在研究的第七代產品是不是能夠搶在那個‘囚籠產品’之前上市?有沒有競爭優勢?能不能撈回前期的損失?會不會被那些傢伙利用,形成無意義的競爭?如果要避免這一些,我們又要額外掏出多少成本?”

    連續七八個問題,幾乎道盡了所有投資方的擔憂,卻沒有一個是傑夫擅長且喜歡的。他翻了個白眼,冷笑道:“市場的判斷也要以實驗室的判斷為依據,在真正的成果出來之前……”

    “傑夫,我必須要告訴你,這不是單純燒錢的科研的競賽,這是戰略,戰略!”

    赫爾曼一直很欣賞傑夫的直率性格,當然更多還是專業能力,但現在他真想把扔遠了的高爾夫球棍拿回來,用力去敲傑夫的光頭:“目前的核心問題,並不是‘格式論小子’的進度比我們快還是慢,而是他所提出的理論,會不會改變所有相關研究者的思路。你沒聽到那小子最後在講什麼嗎?他已經探向普通人的領域了,甚至還可能有了一定的成果。而我們的平臺還在軍用品的領域裡打轉……”

    “成果?他空口白牙的能拿出屁的成果?”傑夫本來不想這麼武斷地下定論,卻實在受不了赫爾德貌似專業的外行話,忍不住反懟回去。

    此時,王鈺終於開口,臉上倒還是笑意微微:“赫爾曼,還有諸位,我們先不要介入別人的專業領域,只從各方的反應去推測:我想信,在我們進行評估的同時,星聯委的各個研究機構、AB組,肯定也在進行評估。深藍的產品是產品,AB組的產品也是產品,如果要考慮損失,那些依靠政府撥款的部門,也許比我們更不樂意看到一個突變的產生。而不論最終的結論如何,我們的反應一定會比他們更迅速,容錯的空間也更大,我們依然保持著優勢。”

    這時候,另一位投資人開了腔:“但那個小子正在破壞深藍的產業潛力,他毀掉的是千億級別的市場……每年!”

    開口就有人附和:“就算及時轉身,燒掉的也是千億級別的科研投入……也是每年。”

    赫爾德冷著臉補充:“而且這還是一個糟糕的‘排斥者’,從他爺爺那代算起,用東方的成語叫什麼,不共戴天?”

    王鈺搖頭:“情緒在利益面前什麼也不是……”

    一直垂著頭不說話的嚴宏,聽到這裡頭皮就是抽緊,下意識抬頭。可就在這個時候,手腕上的通訊器震動,看到相關資訊,嚴巨集身子微顫,正想到一邊去接收,卻被傑夫叫住:

    “是你們組的評估結果?直接說吧,不,投影出來。”

    嚴宏的臉色發白,即使是傑夫命令,還是猶豫了幾秒鐘,卻實在是抵不過各個方向投射過來的凌厲眼神,只能將傳過來的資料影像投影到空氣中。

    他本來還想順勢解說兩句,給其他人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但傑夫那個耿直boy已經一聲冷笑:“理論且不說,結構重合度這麼高,你的評估值是不是偏低了點?”

    嚴宏的面皮更白了,但他還要解釋:“羅南的所謂‘囚籠理論’是在那個格式論的基礎上進行的闡發,而實質的構形結構,則以深海IV型機芯和凝水環為根基,裡面並沒有新東西。除此以外,他並不具備相關實驗條件,所以有理由相信,這只是一次推理性的演講,而不是嚴謹的科學研究……”

    傑夫正想懟他,赫爾曼對這個說法倒是很感興趣,搶先一步問道:“你說他不嚴謹?”

    嚴宏心頭微喜,臉上也終於回了一點血色,當下便回應道:“當然不嚴謹,要知道構形下探到物質層面,不但是建立在神經系統基礎上,也是建立在複雜而可控的基因變異基礎上的。人體有2到3萬種基因,37萬億個細胞,還有240萬億個神經元突觸,這些才是構形發揮作用的基礎。更不說彼此的作用模式、資訊傳遞,這裡面的學問太大了。

    “理論是那個理論,但是基因之間、細胞之間、神經元突觸之間,包括這些類別彼此之間的組構細節,才是造就構形的關鍵因素。如果只憑推理出的理論去搞,會遇到不可計數的困難,每個困難都要用人力甚至人命去填,這裡面的積累,他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我們的……”

    嚴宏一說起來,可謂是滔滔不絕,近幾年都沒有供他這般發揮的機會。

    接下來他還想繼續去貶低羅南的理論,然而赫爾曼挑了挑眉毛:“可軍方和政府的積累,未必比我們差到哪裡去。如果有‘格式論小子’的理論為指導,合理運用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反超我們的進度。”

    嚴宏果斷搖頭:“不可能!就算以我們的積累,要探及應用到普通人身上的構形,要形成最終成熟的產品,保守估計也要十年到十二年時間,而這還是有李維導師這樣的天才人物指導的結果。羅南有什麼?他有掌控頂級實驗室的能力嗎?有運用幾十萬億資金的經驗嗎?沒有,什麼都沒有!”

    “但他的爺爺有。”傑夫咧嘴,露出滿口白牙,“羅遠道的荒野實驗室是全球首個系統研究此類問題的頂級實驗機構,包括深藍在內,都是從羅遠道的實驗基礎上開展的後續研究。”

    冷不防又聽到那個名字,嚴宏腦子嗡的一聲響,眼珠都要鼓出來,他以前所未有的情緒,怒瞪著傑夫,嘶啞低吼:“羅遠道的理論方向根本就錯了!而且所有的試驗資料都由量子公司獨家所有,現在已經共用到深藍項目裡面,這才是事實,事實!”

    傑夫嘿嘿發笑:“那麼這個‘囚籠理論’以及因為它而出現在這裡的我們,難道都是在圍觀一個笑話?還是因為我們本身就是笑話?”

    嚴宏已經壓不住嗓門了,他幾乎是在尖叫:“這只是一個假設、推理,他用邏輯碰對了方向,可特麼的科研不只是邏輯!”

    傑夫反倒壓低了聲音:“是的,科研還有事實。你覺得助手一號怎麼樣?”

    “……”

    嚴宏張嘴,再張嘴,舌頭在打顫,可喉嚨裡的氣息卻無論如何也噴不出來。

    此時此刻,夏城圓形會議室的直播影像還在持續,演講臺上,羅南雖然已經不見,可是光人“助手一號”依舊清晰呈現,並接受在場上千能力者的指指點點,有些人已經湊到台前,若不是何閱音定了規矩,又安排工作人員維持秩序,說不定已經有人上臺去碰了。

    饒是如此,在這樣的近距離之下,“助手一號”仍然是真實存在著,從現場回饋來看,它仍然同時存在於物質與精神層面……咳,按照“囚籠”理論來說,烙刻在現場每個人的感知領域。

    這就是事實,無可爭辯的事實。

    嚴宏有些恍惚,然後嘴巴不自覺就流出了一段話:“也許,也許當年確實遺漏了一部分資料拷貝,也許還有什麼別的東西沒有在實驗室裡,那個羅中衡留了一部分當家底,後來被這個小子翻找出來。我當初就說過要斬草除根……”

    “斬草除根的事以後再說吧,現在應該會有更多的人想供著他。”王鈺笑著搖頭,視線掃過在場所有投資人,“說吧,剛剛都有誰給那邊打電話來著?我這裡可是占線好長時間了。”
jjyy168 發表於 2017-11-19 01:24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意環(十一)


    羅南到後臺之前,何閱音已經叮囑他,把各個通訊器調整到親友模式,可以有效避免騷擾,而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在休息室,羅南迎來的是秦一坤等人的怒贊。按照貓眼的話說,且不管“囚籠理論”的價值,一個首度登臺的少年人,幾乎全部脫稿,在演講臺上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個多小時,忽悠得上千號人鼓掌叫好,也是個了不起的成就。

    對安保團隊的稱讚,羅南一笑而已,只是摸了摸瑞雯的腦袋。有心想問小姑娘,他講得如何,但沒信心收到回應,乾脆閉口。

    所以,羅南在休息室根本沒說話,只是對大家笑笑,便坐在沙發上閉目沉思。剛才的授課中,有太多臨場發揮的東西,在當時情境下脫口而出。這裡面很多東西不能說是錯的,但為了保持後續的邏輯完整,他必須要重新梳理調整一下。

    他並沒有在“下探到正常人類範疇”的構形課題上琢磨太長時間。一方面這並不是他今晚上的主講範疇,另一方面也是現實障礙的緣故。

    當羅南去思慮有關構形變化的時候,很自然地就以自身情況為依據。問題是,即使其感應精度已經趨近了部分細胞組織尺度,但如果要再進一步,涉及更微觀也更本質的層面,觀測其變化,便力有不逮。

    神經元突觸也好,細胞內部結構也罷,更細節的東西就像是模糊的塵埃,飄蕩在四周,只能感受到它們的存在,卻摸不到它們變動的規律。

    偏偏構形對它們的影響,又是普遍的、實實在在的。這種情況下,強行改變,絕不是好的選擇。

    羅南很乾脆地放下了這個課題,只去考慮“凝水環”和“巴別塔”功能趨同的那部分。

    可這裡也有問題。

    他越比較,越覺得凝水環實在是太成熟了。與它相比,深海IV型機芯的“巴別塔”結構,在構形思維上,簡直落後了一整個世代。

    話又說回來,“巴別塔”才應該是現階段應有的成果,精準表述的話,是“凝水環領先了當今世界的構形研究一整個世代”才對。

    那麼武皇陛下,您這個“作品”究竟是靈性的閃光,還是體系和文明的力量?

    羅南輕輕揉動眉心,腦宮中的外接神經元自然形成了凝水環的結構,只此一項已極是神異,而若不是前幾日探查體會,又豈能想到,在這件奇特的“靈芯”之內,還深藏著一套深邃嚴密的“虛腦系統”,包括了不可計數的精密圖紙以及更不可測的神秘。

    不說別的,只是裡面一部乾巴巴、部分翻譯的使用說明書,便讓羅南的思維見識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前的課堂上,他所講的那些,有相當一部分都是最近兩天從使用說明書上吸收的營養。

    越是體會,羅南越能確認,雖然外接神經元的上一任主人是他那位老爹,但這裡面不可勝數的知識資源,絕不可能是那人,包括爺爺在內,寥寥數十年的積累可致。

    這無疑是一個龐大體系和文明的力量。它擁有著前後相繼且嚴謹周密的知識框架,所呈現出來、表露在外的只是冰山的一角。

    那麼凝水環,是否也是如此?

    還是說,真的只是一座飛來之奇峰,是武皇陛下不可思議的天才之作?

    羅南更傾向於符合邏輯的那個。

    這個問題,想太多也沒有用處。羅南再歎口氣,將外間的“助手一號”複製了一份兒過來,也和外面一樣裁成兩截。想了想,又在上面加了個凝水環結構,共是三部分。

    等等,剛才為了形象講解,實質結構給截錯了。雖然名字是“巴別塔”,卻不是地天之通、上下之分,而應該是……

    “羅先生。”

    耳畔忽有人招呼,是何閱音走進來,打斷他的思考,而且提出了一個比較古怪的問題:“還準備繼續講下去嗎?”

    羅南愣愣神,一下子沒聽懂。不過他很快就想到進休息室之前何閱音的提醒,便低頭看通訊記錄。

    由於設置了親友模式,只有有限幾位親屬朋友的通訊可以接入,其他的都給遮罩了。此時專看遮罩的那些,手環和六耳都有十好幾條。除此以外,還有短信、郵件等等,這上面透露的資訊,要比那些陌生號碼更多一些。

    羅南又看精神層面的複雜色彩和結構,兩相結合,心裡便是通透。

    “都有誰?”何閱音低頭看他的手環,距離很近,滑落的髮絲幾乎貼著了他的面頰。

    羅南下意識往後仰了仰,又咳了聲:“都不認識,短信、郵件上倒是說了很多敬佩啊、恭喜啊、或者是見面、合作之類的事。”

    何閱音輕聲道:“我這裡更多一些。有田邦、潘博士、市府助理、某些議員,還有……我父親。”

    “你父親?唔,潘博士是誰?”

    除了田邦以外,羅南沒有一個認識的,他眨眨眼,有些忐忑,但更多的還是興奮,以及絲絲的竊喜:

    “真捅馬蜂窩了?”

    呃,他這樣的情緒是不是不太對?

    何閱音直起身來,恢復了一貫筆直的站姿:“在超凡力量領域,一個具有極高可行性同時又具有極大顛覆性的理論,形成影響是必然的,但反應得如此激烈還是超乎了想像。僅就研究層面,確實要說一句:恭喜!”

    貓眼看羅南在那兒發呆、比劃、喃喃自語,早就不耐煩了,眼下總算是有了發洩的機會,便拍了下巴掌,笑吟吟地道:“很好,今晚上夜宵加餐穩了,BOSS你請客吧。”

    “絕對不能放過他!就去巨星KTV,舞臺風的。”

    人未見,語先至。下一刻,章瑩瑩便風兒似的撞開休息室外門,闖了進來:“不過你先要解決問答時間的麻煩。有沒有看後臺的提問系統?我覺得肯定爆了,你看我這邊……”

    她直接將手環上的資訊投影出來,給其他人看。只見資訊那一欄裡,顯示為未讀的消息拉了長長的一串兒,而且還在即時刷新。

    不用打開,大致看一眼顯示的段落就知道,全部都是和剛才的課程相關的問題。

    章瑩瑩興奮得俏臉發紅:“外地的那批渣渣,找不到提問管道,熟的不熟的,都把問題發到我這兒來了,會場裡像我這樣的,肯定不是一個。更別說還有這裡千把口人呢,現在眼睛都綠了,要是你挨個回答,恐怕明天早飯也要在這兒解決!所以趕緊連上計算空間,大致挑幾個有代表性的,再好好震震他們!”

    羅南張嘴,還沒說話,章瑩瑩又拍了下巴掌:

    “差點兒忘了,現在戰姬的直播間裡,人數已經破了32000了,她還想來個短採訪,被我攔住了。另外,據說‘覽相觀’節目組剛和戰姬團隊達成臨時協定,要聯動播出,鬼眼那個老不修確實夠不要臉的,這種熱鬧他也湊。不過沒關係,我已經給陛下打了電話,只要那個老不修敢打壓你,陛下也會給他好看……對了,聽陛下的口氣,她對這節課的效果非常滿意,現在就看你怎麼去講‘支撐加固氣泡’的辦法了!”

    章瑩瑩進屋來這十幾秒鐘,真有羅南滴水劍機關槍的風采。瓢潑大雨般的語句,根本沒有給其他人插話的機會,也顯示出這位美少女目前興奮甚至於亢奮的情緒。

    屋裡的人都呆呆的看她,末了還是何閱音更有定力,繼續輕聲問羅南:“要繼續嗎?”

    章瑩瑩很奇怪:“為什麼不繼續……呃。”

    才開了個頭,章瑩瑩便看到貓眼以手比唇,給她做了個噤聲的提醒。她冰雪聰明,當下便撇撇嘴:

    資本和政治的腐臭味兒。

    當然,這句話沒有說出來。

    至於羅南,並沒有正面回應何閱音,只道:“收集來的問題,在哪兒可以看?”

    兩秒鐘後,羅南在何閱音的幫助下,將迅速膨脹到3000多條的問題集,接入了靈波網,再利用自己租賃的計算空間,將它們進行篩選。

    後續的問題還在不斷湧入,但基本上有意義的提問也就是有限的幾個方面。

    通過這些問題,羅南大致可以瞭解,他剛才授課的效果以及不足之處,也能看出來他所提出的“囚籠理論”與現有通行的經典理論最尖銳的矛盾之處在哪裡:

    說到底,在場的每個人都是實踐者,要讓他們接受一種新理論,直觀驗證是繞不過去的坎兒。

    那麼是不是也可以從直觀體驗入手?

    這一刻,羅南自身的獨特體驗,精神層面絢爛複雜的結構現狀,還有巴別塔和凝水環的具體結構,幾方面的因素結合在一起,填入了已有雛形的構形思維框架,相應的方案也就漸漸成形。

    他摸著下巴,沉吟不語。

    何閱音輕歎了口氣,已經知道羅南的選擇了。她也不再說那些沒有意義的話,只道:“注意一下時間,下半程式控制在45分鐘以內為宜。”

    羅南思慮未盡,隔了幾秒才“唔”了聲:“用不了這麼久,我知道該怎麼做。”
jjyy168 發表於 2017-11-21 01:29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意環(十二)


    羅南從休息室裡走出來,旋即皺了皺眉頭,因為在休息室門外,戰姬正對他露出笑臉,肩上還懸浮著攝像頭。在攝像頭的那一邊,是來自全球各個區域三萬多名能力者的強勢關注。

    跟在羅南身後出門的何閱音見狀向前一步,要求戰姬退後:“請不要干擾授課。”

    作為老牌主播,戰姬當然不會像那些蠢哭了的新人一樣,硬把鏡頭往羅南臉上懟。就算她想懟,身為B級強者的何閱音也可以隨時秒殺了她。

    戰姬很嫺熟的向後退,臉上笑容燦爛,就像和老朋友對話那樣,向羅南道:“要不要再猜猜直播人數?”

    這個梗何閱音不知道,羅南卻能理解,看過去一眼,然後回應:“三萬四千多吧。”

    “賓果!”

    這既是讚歎羅南的判斷力,也是在自我鼓勁兒。戰姬沒有問羅南究竟是怎麼猜到的,不管是超凡力量也好,還是偷偷的關注直播間也罷,反正她現在已經和羅南搭上了話。

    要抓住時機!從休息室到演講台也就是兩步路的功夫,戰姬感覺自己已經快退到臺上去了,事實上她確實有大半個身子已經出現在了演講臺上。

    剛剛才目送她進去的與會者們,發出了低低的哄笑聲,可緊接著,當羅南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演講台內側邊緣的時候,圓形會議室裡一千餘名能力者在短短三秒鐘的時間內,完成了從“哄哄嗡嗡”到寂靜無聲的徹底轉變。

    這份變化,在臺上的戰姬感受得極其清晰。上千對眼神直指過來,就算不是針對她、就算她也經歷了無數個大場面,卻仍然在一瞬間感受到了如芒在背的壓力。

    戰姬調整一下呼吸,抓緊時間說出了真正的問題,她並不追求什麼深度,要的只是獨家影響:“在這堂課之前,您想像到了它所帶來的影響嗎?您對之前的課程有什麼樣的自我評價?”

    問題出口,戰姬才驀地發現,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給羅南上了尊稱。是採訪了太多超凡種帶來的“惡習”呢?還是之前的課程帶來的震撼呢?

    羅南不知道戰姬心中的微妙情緒,他站在登臺的入口處,視線還看不全會議室裡的情況,但在可以探究的精神層面,絢麗而規整的漩渦,卻體現出了上千人形成的集體意識的深層趨向。

    作為一名初次登臺的講師,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能夠完成這一成就,羅南足以自傲。可埋藏在心底的強迫症靈魂便在此時翻了上來。

    在他看來,無論是圓形會議室裡的氛圍,還是在精神層面的反應,整齊是整齊了,但還缺少一份有意義的結構趨向。這就好比一個老師,有能力讓學生專心聽他的授課,卻沒有在課堂上給予學生足夠的知識。

    講得熱鬧,卻無價值。

    囚籠理論當然是有價值的,但會場內的絕大多數人卻並不清楚,它的價值方向究竟在哪裡,應該怎麼去利用和施展。

    這是羅南接下來要完成的任務。

    所以那兩個問題,第一個他沒理會,只回答了後面的那個:“上課從來都不是只講判斷題,過程與結果同樣重要,甚至比結果更重要。”

    “呃,您的意思是……”戰姬終於見識到了羅南思維跳躍的本事,她短暫發懵的時候,羅南卻完全沒有更進一步的意思,直接從她身側走過,登上演講臺。

    羅南並沒有立刻開口授課,只微垂著頭,一邊調試繪圖軟體的工作區,一邊參考會議室裡的精神層面構造變化,梳理心中的那份思路。

    台下的與會者們都表現出了極大的耐心,甚至連聲咳嗽都沒有,圓形會議室的環境,竟然從“靜寂無聲”向更極致轉化,差不多已經達到了“落針可聞”的程度。羅南點按仿紙軟屏的細微電子音,都顯得異常清晰,以至於旁邊的戰姬都要特意掂著腳尖兒下臺,以免成為眾人側目的焦點。

    會場內能夠維持如此氛圍,除了羅南上半程的授課確實極具顛覆性以外,不得不說與休息期間雪花般飛來的外部資訊有關。

    羅南的理論教學終究還是晦澀了些,說實話在場的能力者能完全聽懂的並不占多數。如果外界反應僅僅是直播間和論壇上的喧嚷互爆,新奇感和震撼力過去之後,大家也就是該幹嘛幹嘛。

    可就在剛才十幾分鐘的休息期間,會場內大部分人的通訊幾乎就沒斷過,一窩蜂似的資訊,幾乎都與羅南的“囚籠理論”相關,相當一部分都是請托在場的朋友、熟人代為提問,或者説明錄影的——夏城的靈波網可以燒錄精神層面的訊息,這是那些千里、萬里之外收看直播的觀眾們,最想也最難知道的、最具價值的內容。

    如此情境之下,個人的、一千人的現場體驗,很快就讓步于三萬人乃至更大輻射面的群體意識。很多人都是在這十幾分鐘裡,驟然醒悟:

    哎喲,囚籠理論這麼厲害?

    原來我才是占了大便宜的那個?

    難道老子在見證歷史?

    作為風暴的中心,全球有關訊息都向這裡彙聚,十幾分鐘的資訊沖刷,徹底扳正了會場內一千四百七十七位能力者的集體認知,就算還有極少部分不以為然者,也懾伏於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群體壓力,屏息寧神,靜坐以待。

    羅南在臺上整理好了細節,再抬頭的時候,迎接他的就是台下投射過來的上千個求解惑、圖上進、爭優越的眼神。

    嗯,現在倒是有些結構上的意義了。

    在羅南的眼中,此時的精神層面的景象,就像荒原上垂落的巨大龍卷,上面是由電磁波承載的混沌雷雲,來自全球各個區域的“彩線”彙聚在其中,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以驚人的速度膨脹,濃度也大幅提升。代表著他放出的“囚籠理論”,正在裡世界及其相關領域急速擴散,並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關注、討論和思考。

    這是一股驚人的力量,混亂而狂暴,善念與惡意交織,彼此摩挲,迸發出猙獰凌厲的電火。它源起於無數的“意識囚籠”,是數萬、數十萬人意念和情緒的彙聚,以當代先進的通訊技術為載體,投影於星球上的一角。

    它也只是個影子,混亂虛無,又涉及到淵區和極域的複雜機理,非常難以利用。

    可也正是由於這團恐怖的暗面風暴、強大的群體意識,以及對應的通訊技術,物質與精神層面同時作用,使無形而強勁的壓力返流到了這間可稱為其源頭的圓形會議室。

    圓形會議室變成了風眼,一邊作為中樞,持續放射資訊,影響外界意識的“雷雲”;一邊又受到“雷雲”強大反作用力的修正,變得越來越規整。

    而在更高的維度,人面蛛魔符正冷冷地“俯視”這一切。

    說來慚愧,會場內百分之九十九的能力者,都是魔符所編織“蛛網”上的飛蟲,他們被羅南以直指生命核心大利的利益穿透,成為了“萬人敵框架”中的支點或末梢。

    正是在這一框架下,羅南與現場一千多名與會者,是他人所無法想像的緊密聯繫。而通過這一千餘人,還有“囚籠理論”的擴散性影響,又與全球所有關注這堂課的人們,產生了有些遠、卻也持續不斷的聯繫。

    體會一下各方之間的複雜關係,羅南糾正了之前有些過分嚴苛的判斷標準:多少還是有些意義的,至少整體的結構上已經做了塑形,方向也還好,效力也已經有所體現,這多少也是個成果。

    接下來就是積累細節的時候了。

    他看了下仍然被裁成兩截的助手一號,搖了搖頭,在工作區點了回滾操作,使其復原,然後他開口:“剛才為了形象說明起見,一號的構形思維呈現得不夠準確。”

    誰也沒想到,羅南上臺後第一句話,就是糾正上半程的說法。可是會場內仍然非常安靜,用足夠的耐心去領會他的意思。

    相比之下,遙遠的深藍基地,某人的反應就要強烈得多:“看吧,他已經在自我否定了,他對剛才那些說法根本就沒有自信!”

    對嚴宏神經質的表現,所有投資人都沒有理會,光頭傑夫也只是瞥去一眼,繼續認真觀看來自圓形會議室的實況直播。

    羅南點了點仍然在“氣泡”包裹下的助手一號,以穩定的語氣道:“我們說巴別塔、不周山,是從底層到高層,用來形容能力和境界的高低。但具體到現實,應該是從內到外,從‘我’到‘非我’的一個內化、繼而擴散的過程。這裡有個更好的圖示可以用來表達……”

    說話間,羅南便將已經烙刻在靈魂深處的觀想圖形,亦即正四面體與其內切、外接圓球的結構,呈現在與會人員眼前。

    由於助手一號身外有層氣泡,羅南只需在此基礎上,做一個與之相切的正四面體,再加上外接圓球就足夠了。

    繪圖很簡單,裡面的意義卻是不俗,如果羅南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格式論體系在他手中做的最大規模的展示。

    超過三萬五千名能力者,正在傾聽、領會、琢磨,乃至於挑刺、抨擊。在此,羅南用一種比較克制的態度,去講述接下來的內容。他沒有給在場的能力者們大講自我格式、社會格式和天地格式的哲學思辨,只是借助這個圖形,接著上半堂課的話題往下走:

    “如果將這個圖形作為一種構形思路,我認為是比較妥當的。中央的內切球,我們可以認為是調動人體機能的‘基礎單元’,它涉及到人體的各個層面、各個系統,肌肉、骨骼、神經、內臟,甚至可能下探到基因的層面。

    “這部分所涉及的是一門大學問,非常的複雜精密,每進一步恐怕都很困難。現在回想一下,教我體術的修館主,就曾將這部分學問形容為‘火種’,如果能在這上面取得突破,就好比是東方的燧人氏,西方的普羅米修士,可以帶給人類一個歷史性的變革……但很可惜,據我所知,目前我們還沒有一個決定性的突破。包括軍方、政府和量子公司,都是在利用人體改造技術,以及外部能量的轉存轉化,強行越過這一階段。

    “肉身側的傳武一脈,倒是有這方面成功的記錄,但那太吃天賦,對意志力也有極高要求,很難有普遍性。”

    說著,羅南還往薛雷那邊瞥了一眼,後者咧嘴笑了笑。羅南也笑了笑:“值得慶幸的是,作為能力者,我們已經通過各種方式跳過了這一步,這也不是我們今天授課的重點。”

    羅南說了好多,但最後得出這麼個結論,多少是讓人有些失望的,台下開始有了些議論聲。

    自然而然的,某個突發性神經質已經替代了某收費嘉賓的功能,以比正常人強烈百倍的情緒,噴吐著飛沫和細菌:“看吧,看吧,我就說,他根本就沒有一個真實成果,只是逞些嘴皮子功夫。這些話就算我上臺也可以說,還能比他……”

    “Shut up!”

    傑夫惡狠狠瞪過去,嚴宏現在的表現讓他懷疑,繼續讓這傢伙當第四組的負責人,是不是對他智商和領導力的嚴重污辱。一會兒說要斬草除根,一會兒說不值一提,還有沒有兒點基礎邏輯了?

    “這就是你作為分組負責人,對競爭方項目的評估嗎?就以它作為最終的結果入檔?”

    嚴宏懵了下,還沒回覆,王鈺也向他看過來:“嚴組長可以去冷靜一下。”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羅南能夠感受到澎湃湧動的“雷雲”中,某些特別負面的線頭,但他並沒有在上面分出精力,只用手指在剛成形的正四面體棱角上劃過:“說完了‘基礎單元’,向外延伸的話,就是由我們體內提煉出來的超凡力量維持、脆弱但也具有較強可塑性的‘中樞單元’……”

    手指繼續向外側劃動,切過外接圓球的弧線:“繼續向外走的話,還有高端運化的‘拓展單元’,凝水環,或者說滴水劍,大部分結構屬於這一層面。但就是它僅存於‘中樞單元’的部分,已足夠我們受用無窮。”

    羅南指頭回勾:“大家應該已經想到了,我們今天要講的,就是中樞單元。而它所作用的領域,基本上就是我們所說的精神層面。這也是我們最熟悉、最好作用的區域。”

    這一刻,有很多人都在點頭,包括深藍基地的光頭傑夫:“很務實的考慮,而且分層很清晰……只從這一點看,他已經具備起碼的構形設計思維了。”

    這種評價對各位投資人來說,感覺都相當複雜。

    目前羅南的情緒,要聽他授課的所有人都來得平靜從容,他根本沒有任何停頓,徑直講下去:“我已經做出了‘囚籠’假設,接下來依然也會繼續按照這個假設進行下去。正因為如此,我們要先把以前假設造成的一些理解問題解決掉……

    “我看過了諸位投過來的問題,其中有不少,希望讓我拿出具有足夠說服力的實驗資料,這實在是有些難為我了。在科研進程上,我甚至還沒有真正起步,只是因為常年按照格式論的方式去修行,獲得了一些比較特殊的觀察觀照能力。與其說我證明了什麼,不如說我看到了什麼——與絕大多數人並不相同,嗯,這也正是武皇陛下趕鴨子上架逼我上臺的初衷。”

    台下響起了輕輕的笑聲,隨之而起的則是難以抑止的嗡嗡議論。羅南說到這兒,很多人已經能夠大概領會其未盡之意了。

    “是的,現在我將自己的觀察觀照結果與大家分享。按照囚籠理論以及格式論的要求,我能夠確定我所看到的,是純粹的超凡力量主動探知的結果,最大限度地摒棄了被動接收外部資訊而形成的種種錯覺,這也是我對這個世界的階段性認識,希望能對大家有所幫助。”

    會場內不復平靜,但近一千五百雙眼睛還是聚焦在臺上,不止如此,他們的精神也高度專注,用盡一切感知的形式,去把握臺上的少年人多少有些晦澀抽象的言論。

    然而,羅南的正式授課是從一個形象比喻開始的:“在我眼中,精神世界是一片汪洋大海。”

    圓形會議室裡再次騷動:怎麼就繞回去了?

    羅南沒有停,繼續講下去:“我們本身就是其中的一份子,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顆水珠,也許裡面還包括了相當一部分我們未曾理解的生命,比如畸變種。就這樣,水珠挨著水珠。從一到萬、從萬到億、到兆、到無窮,所有的所有合在一起,最終形成了無邊的海洋。”

    他手扶著演講桌,直面台下千餘對眼睛,也直面直播鏡頭之後,幾萬個挑剔的視線:“所以我得出結論,從總體上來講,將精神層面視為汪洋大海是沒錯的,但對我們個人而言,精神世界不是廣大的,而是太過狹窄。”
jjyy168 發表於 2017-11-23 03:25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意環(十三)


    夏城時間晚上九點二十分許,羅南的下半堂課開始後五分鐘,圓形會議室裡的影像,已經通過各種管道,進入了幾乎所有相關人物、群體的視野,如同上漲的潮水漫過荒灘,沒有哪個地方可以倖免。

    而在夏城外海某個豪華遊輪之上,“覽相觀”節目組幾乎是用燒錢的方式,與戰姬的幕後團隊以及直播平臺談下合作,並神速開播。

    他們打出的噱頭,無疑就是資深超凡種“鬼眼”車夷閣下對夏城天才羅南顛覆性言論的點評和判斷。這種既吸引眼球、又極具專業水準的節目,簡直就是商業和逼格完結合。

    然而,凡事總要有些意外。作為談話節目的主角,“鬼眼”那位老不修竟然能將自家的下限再次下探,明明是專業人士,偏偏和葷段子較上了勁兒,自休息時間開播後,對上半程的“囚籠理論”幾乎視若無睹,倒是把美女主持撩得面紅耳赤、香汗淋漓。

    幕後導播已經硬著頭皮提醒了很多次,鬼眼就是不予理會。而等到下半程正式開始,那邊也沒有任何收斂的意思。

    單怡照著幕後人員傳來的問題念道:“精神大海的表述,應該是屬於經典理論的範疇。您認為羅南此時的言論,是一個新角度的詮釋呢,還是保守意識的回歸?”

    “開放還是保守都沒關係,只要人漂亮,嗯嗯,理論漂亮就好。”

    單怡暗挫了挫牙,試圖深入進去:“那您是認為,羅南目前的理論很漂亮?”

    “這個詞兒用來形容你就挺好的,何必再分出去呢?”

    “……”

    台前幕後的人都快瘋了,鬼眼這份態度,或許可以給網站小編以靈感,炮製出一篇“輕浮對輕浮,鬼眼教噴壺男如何吸引眼球”之類的眼球文章,可對於本次節目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導播和製片人拿“鬼眼”沒辦法,最後只能拿主持人洩憤,通過耳麥,對胸大腰細腿子長,偏偏缺少控場技能的單怡極盡咆哮之能事。

    原本單怡就快被鬼眼給逼瘋了,再讓幕後那幫人訓斥,一個大小姐脾氣發作,腦子發熱,忘了這是直播,也忘了身前的老不修,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物之一,黑著臉就扯了耳麥,眼看要摔手中平板的當口兒,手上卻是一輕,即將粉身碎骨的平板,魔術般落到了鬼眼的手中。

    人的衝動總是一瞬間,然後就進入了悔恨時段。當單怡被暴躁情緒毀掉的理智重新回來,看到鬼眼似笑非笑的臉,才醒悟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車先生、鬼眼前輩……”

    單怡下意識起身,想求諒解,而下一刻她就看到製片人和導播等幕後人員也慘白著面孔衝出來,拼命道歉。這下子,原本還有些縹緲的感受,瞬間化為具象的恐懼,瞬間將她壓垮,修長的雙腿便軟得和麵條一樣,搖搖欲倒。

    幕後人員這時也犯了個最糟糕的錯誤,他們甚至沒有中斷直播信號,讓混亂的畫面隨著直播信號,瞬間擴散到全球。

    偏偏也在此時,圓形會議室那邊,羅南的演講,就如同為這個突兀而混亂的場面做一個注腳:“在精神層面,我們每個人都時刻受外部的影響,也時刻影響著外部。我們就生活在擁擠的情緒濁流裡,無數相應的‘力場’重合疊加。如果理想狀態下,我們的領域是個完整的‘圓’,但在現實中,誰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個什麼古怪模樣。

    “基本上,一個人的層次越高,其輻射影響的力度越強,範圍越廣,越能夠更充分地保持自我。所以在精神大海中,能力者如同一個個漩渦,具備有效的干涉力,這裡面,強者自然也會極其有力地干涉弱者,不管他有意無意。”

    鬼眼扭頭看了眼直播畫面,轉而對一幫快要崩潰的節目組人員露出笑臉:“像你們的節目,有保險條款沒有?出了事故受了傷算誰的?”

    單怡表示壓力很大,珠淚滾滾,根本說不出話。製片人也好、導演導播也罷,幾乎以為這是大屠殺的前奏了,能結結實實站穩的都找不到一個,遑論回應。

    見事態發展到這一步,鬼眼也好沒趣的,他擺擺手,不再逗弄這些經不起嚇的後輩:“我只是給自己問兩句。算了,還是比較相信你們法務部門的專業水準。”

    “車、車先生,那,那……”

    “繼續繼續,單小姐也不要再哭了,看得人怪心疼的。”

    鬼眼笑呵呵地輕撫單怡的後背,將她半攬進懷裡,看著是沒有超凡種的架子,倒像是趁機佔便宜的鹹濕佬,完全看不出他就是讓節目組差點集體尿崩的罪魁禍首。

    他甚至繞過了主持人,自個兒撐起了節目:“剛剛有點兒小意外,諸位不要介意。大家還是把注意力放在課堂上,瞧咱們的羅教授,說得多應景啊!”

    覽相觀節目也是有互動平臺的,此前直播事故發生時,平臺上就被留言刷炸了,現在看過去,還見了一大堆驚恐表情。

    “嚇尿!我以為要給節目組送花圈了。”

    “柏舟姐姐快來救駕!”

    “鬼眼大人冷靜,先x後x的順序不要錯。”

    “啊啊啊,來遲一步!”

    紛亂的資訊,對鬼眼來說沒什麼意義,他很爽快地一掃,來了個清屏。又見羅南在那裡繪製相應的“濁流”圖示,就面對直播鏡頭,笑呵呵地道:

    “其實吧,對於囚籠理論,我還是挺感興趣的。到了一定層次,能力者根據自我認知構建領域,特別是精神側的超凡領域,差不多就是這個思路。”

    “這是贊同了?”想看熱鬧而不可得的閒人們,見鬼眼如此表態,紛紛表示震驚。

    畢竟,言論的顛覆性是一回事兒,能夠獲得一位超凡種的認可,其又會產生質的變化。

    “呵呵,我贊同了嗎?坦白說,我也不知道。”

    鬼眼的獨角戲也很出色,但他還記得身邊可憐兮兮的單怡,扭頭問過去:“精神世界用什麼感官?”單怡哭得有些缺氧,現在還有點兒懵,下意識回答道:“我不是精神側……呃,用靈魂力量。”

    她以為鬼眼的問題會很高端,話說到半截才發現,完全是一個基礎性的常識,以至於單怡中途改口的時候,尷尬得臉都紅了。

    鬼眼並不介意,他繼續道:“沒錯,靈魂力量就是精神世界的感官。精神世界沒有外在的光源,要想觀照其他人,自己要先放出光來。

    “看得越遠,光芒就越要強烈。那時你看到的就是完整的精神世界嗎?你看到只是被光芒覆蓋之下的那部分區域。現實中,你的車燈再亮,也推不動路面、岩石或大樓,可在精神世界,你的光芒就像是一陣狂風或一個漩渦,什麼都吹跑了,什麼都扭曲了,你看到的永遠都是扭曲的那一部分結果,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

    他攤開手:“這種情況下,我能同意什麼?又能否定什麼?”

    單怡這時候總算是控制住了情緒,同時也被鬼眼的解說吸引了心神,下意識問道:

    “就算到了淵區極域,也是這樣嗎?”

    鬼眼啞然失笑:“到了淵區極域,暈頭轉向都來不及,還想咋地?說白了,精神世界太敏感也太混沌,絕不是一個好的觀察物件——能夠說自己是看清了精神世界的人物,要麼是騙子,要麼是大能!”

    在鬼眼的引導下,單怡真的進狀態了,她緊跟著就問:“那您認為,羅南是騙子,還是大能?”

    “呵呵……對了,這是羅南的資料吧?”

    鬼眼毫無徵兆地故態復萌,避過了單怡的追問,玩起了滑頭。接下來,他當著成千上萬觀眾的面兒,去翻閱羅南的有關情報。

    翻到半截,圓形會議室那邊,羅南已經繪製好了一片色彩迷離的“海洋”,示意這就是他所見到的精神世界的直觀映象:“能力者在精神大海中,有著明顯的優勢,但我們不應該高估它。事實上,不用特別的力量,穿著比較暴露異性的圖片就可能影響大家的本能反應。”

    會場內又起了一波笑聲。場內千餘名觀眾,幾乎無人知曉外海那場直播事故,他們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陷入到了羅南編織的語境中,全神貫注,心無旁騖。

    羅南始終分出一縷心念,關注會議室區域內精神層面的景象,他對現在的情況比較滿意。他保持著這個節奏,繼續下去:“這種與原始本能密切相關的神經反射,也算是意識活動的一種,是與物質層面最貼近的層次……”

    “淺層帶!”台下有人將其與通行理論結合起來。

    羅南卻搖頭:“大家沒有必要為一個複雜的環境進行分層分類。我更習慣將其稱之為‘濁流’,就是取它的渾濁混亂之意。它的相互作用很厲害,特別現在是資訊時代,只要有信號,一位美女主播相隔一萬公里也可以撩動你的心弦;摳腳大漢設計的虛擬遊戲,構造的電波光線環境,也可以讓你沉迷。

    “精神層面的下限非常低,越低就越容易受到影響,時刻都在衝擊震盪,但是我們生命力量也從中而來,不可能徹底擺脫;我們希望有效控制力量,為此進入理性的層面,用理性去駕馭,然而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理性思維未免又太過精密了,在和底層的肉體需求碰撞的時候,理性永遠都是失敗者,所有的精神病患者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單純的欲望、單純的理性都行不通,所以我們把它們合在一起,這裡有個名目,叫‘想像’!合理地利用想像,我們可以聚合起最多的資訊和能量,事實上,我們必須動用我們所有的資源,才能形成一份超凡力量,支起一個隨時可能破滅的領域氣泡,這個領域來得太不容易,偏偏我們的根基在本質上就是動搖的,建立在這個根基之上的所有的精神活動也都是動搖的,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要做的是什麼?”

    幾乎把答案擺在眼前的弱智問題,入了境的觀眾們也樂意去回答:

    “穩定。”

    “撐住。”

    “要穩住它。”

    雖然也是七嘴八舌,意見總還是統一的。

    羅南就點頭:“沒錯,缺什麼補什麼,我們需要穩定——盡可能長久的支撐,只有這樣這能盡可消除我們從骨子裡帶出來的毛病。

    “當然了,即便我接觸裡世界的時間不長,這段時間學習傳武,受老師提點,也知道我們各個流派、甚至每個人都有類似的做法,已經在自覺、不自覺之時,進行了此類穩定工作。

    “往遠了說,佛家有戒靜慧、道家有心齋坐忘,儒家有知止定靜安慮得,還有各種傳統的冥想方式、宗教儀式,無論是哪個,專注和入定都是一個極其重要的環節。這些環節都是為了抵消根子上的問題,減少相應的不穩定影響。

    “現代研究也表明,專注可以提升意識運作的精度,擴大其尺度,形成對特定物件的高速度反應。一些研究甚至說,意識只不過是我們對周邊環境的瞬間‘拍照’,接近於電影,就是一連串靜止幀的拼接。每一幀只有幾十到幾百毫秒,而如果能提升其精度、尺度,始終保持十毫秒成像的反應力,那麼將與一兩百毫秒成像的其他人形成巨大的、乃至於本質的差別。你的感知反應會比其他人快十倍,相應的,這個世界的運轉速度,也就慢了十倍,你對世界掌控力將超強,操作也超級從容……”

    說了這麼一長串,羅南好不容易才喘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這些都是老生常談,也只是借此強調一下‘穩定’要素的重要性,以及此前我們自覺不自覺所做的努力。

    “接下來這一小段時間,我們的主題則是在以前傳統做法的基礎上,嘗試一個新的方法。去應用我們的超凡力量,讓自身的領域始終保持一個有效、穩定、可控的結構,讓內外能量資訊互通往來,盡可能抵禦過份擁擠的精神環境干擾。

    “是的,這就是構形的方法。簡單來說,就是利用構形來修行。就像翟工之前做到的那樣。”

    羅南大致清理了一下工作區,助手一號也好,早前畫出的凝水環模型也好,都給放進了回收站,在做這些事的同時,他又道:“使用構形修行,肉身側我建議多研究一下‘巴別塔’結構,而精神側,我們今天說的主題凝水環,暫時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了。

    “但不管你選擇哪個,穩定性,記住,穩定性才是你必須去追求的目標。接下來我們不妨做個解剖,把問題具體到細節,嘗試去分析一下,巴別塔和凝水環的結構中,有哪些結構是為了穩定而設計的?又有哪些是從中延伸出去的,在實際的修行中,應該重點關注什麼方向……”

    夏城外海遊輪上,“覽相觀”節目工作區,單怡吸了一下還有些發悶的鼻子,在導播的引導下漸入正軌:“看來這位夏城天才,要從論述進入更實質性的內容了,我們也非常期待。剛才互動平臺上有朋友講:‘鬼眼前輩和那個羅南怎麼像是一唱一和’,是不是羅南的言論真的很符合您的心意?”

    鬼眼仍然翻閱評估羅南的資料,聞言懶洋洋回答:“各有所好而已。在我贊成的同時,肯定還有超凡種反對,而且不只一個——我剛才也說,精神世界太混濁,每個人的觀照結果都會有差別,很大的差別。”

    單怡眨眨眼:“如果說每一位超凡種的看法都不一致,那我們現在所接受的那些基礎理論,又來自於何處?”

    “懟出來的。”

    “呃?”

    “討論交流和爭辯到最後不就是懟嘛!最後就是看誰的嗓門大、誰的拳頭硬,你用你的道理形成的超凡力量可以把我打成豬頭,那我只好認你;你們這些理念相近的,成就的人也多,而我只是一個單身孤老頭,打不過你們,那我也要認;如果雙方勢均力敵,誰也打不服誰,那麼就來個妥協,就這麼簡單。”

    不但單怡有點懵,所有收看“覽相觀”節目的能力者,面對這份答案腦子都有點不轉圈兒了。

    “呃,那羅先生的理論,是不是也要……”

    鬼眼大笑:“現在說這個有點兒早。大家都知道夏城現在是誰罩著的,羅教授的授課又是誰授意的,如果他們護著……唔,話又說回來,歐陽和武皇是怎麼個看法?還有一堆湊熱鬧的傢伙,這也挺值得猜啊。”

    見鬼眼如此說法,單怡也是福至心頭,靈光閃現,張口問出了今天最專業的一句話:“也不是見人就懟吧。您剛剛就不和我們一般見識,要達到什麼樣的標準,才符合互懟的條件?”

    “這個嘛……”

    鬼眼遲疑了一下,終於沒有回避:“按照咱們羅教授的理論來說,怎麼也要突破那籠子,比較自由地出入作用;按照通行理論的話,如果有人利用他這個理論,進入了淵區,基本上就是可以進入評價的標準……呵呵,這還早,還早,總要有個發酵的過程。”

    也在此時,圓形會議室內,羅南拿著電子筆,準備落下:“現在假設,我們要創造一個全新的構形,就要有一個框架選擇。在這裡我比較推薦凝水環的環形結構,簡單、符合人類心理習慣,又給出了足夠的操作空間……”

    說著他就要起筆,但一下秒又搖頭:“因為這個結構是臨時設計的,只是個實驗,我不確定能不能利用光線,實現對精神層面的干涉。如果諸位不介意的話,我直接用靈魂力量勾勒好了。”

    會場內,不少人想到了“侵犯”這詞兒,但在即將公佈的答案面前,也就不在乎了,當下紛紛答應。

    可是三萬多直播觀眾不樂意了,且不說這份演示的價值,純在精神層面勾勒,有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他們也要被“侵犯”,啊不,也要能直觀看到。

    戰姬作為主播,自然成了代表,她起身舉手:“為了三萬多名同道,羅先生您能不能還用以前的法子……”

    這句話其實帶著點兒暗刺兒,當下會場內的觀眾們就煩躁了:

    “我們夏城內部培訓,管得也太寬吧。”

    “這本來就應該是秘傳技法,還真弄得天下皆知不成?”

    “不是說夏吹嗎?不是說噴壺男嗎?這時候又記得好了?什麼毛病!”

    圓形會議室裡變得很是嘈雜,羅南沉吟了一下,笑了笑:“還是靈魂力量勾勒更有把握……但我可以嘗試一下反向干涉,多費點兒力氣就好。”

    說著,他扔下電子筆,可工作區卻閃爍出一段紅瑩瑩的光芒,初時有點兒滯澀,但很快就恢復了筆勢應有的靈動。

    這是靈魂力量的作用,但靈魂力量是無形的,更沒有什麼色彩可言。這完全是羅南以靈魂力量強行干涉物質層面的結果。

    會場內響起低低的讚歎聲,在場的都是“業內人士”,知道這樣做有多難——以靈魂力量反向干涉光波,說起來只是掉轉一下,但靈魂力量性質不同,種類多樣,有的人用精神風暴殺人可以,可真要他隔空移物,給自己倒杯水之類,還真做不到。

    羅南以前是以超距感應成名,最為人熟悉的還是“次聲波陣列”,如今說能干涉光波、影響光子活動,就能做到,這是什麼樣的調整能力!是什麼樣的資質潛力?

    剪紙下意識搓了把臉,看著當前情形,再想想一個月前,大夥兒還在為羅南“吹紙片”式的干涉力而苦惱,當真是幾疑在夢中。他吐口濁氣,眼睛用力,精神也用力,看得更仔細。

    羅南掃了眼台下,笑容有些微妙。其實吧,真讓他去和光子較勁兒,他還沒那能耐,這是憑藉祭壇框架的強大力場,做出的暫時性扭曲,在場的其實都是助力。也正因為如此,靈魂力量的“筆劃”帶著很重的血色,如朱筆勾畫,鮮豔醒目。那是夏城數千能力者生命力量的透射。

    正憑藉這份力量,他畫出一個麵包圈兒似的結構。確實與凝水環類似,但它更是目前圓形會議室內,那個受內擴外壓之力而塑形的群體精神層面結構的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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