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星辰之主 作者:減肥專家 (連載中)

 
jjyy168 2016-12-18 10:16:4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6 2043942
jjyy168 發表於 2017-12-12 21:24
第三百二十八章 風暴潮(中)


    血意環力場在淵區駐留,柔弱得像一顆剛破土而出的嫩芽。可嫩芽這種東西,又是最堅韌的,因為在它下方,還有擴散分佈的根系,時刻汲取著營養,供應所需——上千人的靈光智慧交織,還有時時注入的生命能量,在有效使用的前提下,足夠應付一陣兒了。

    況且,這株嫩芽所處的外部環境固然還是風暴肆虐,可此同時還有純粹如陽光般的能量湧流沖刷。

    方式是暴力了些,能吸收就好。

    血意環構形的建構方式,保證了基本的吸收效率,維持住了上下營養的供給輸送之平衡。

    這一進程其實早在羅南與鬼眼打賭之前,血意環構造之初,就已經開始了。只不過當時主要是由羅南呵護維持,算不得“自給自足”,而當圓形會議室一千四百六十九人徹底入境,成為支撐堡壘運轉的新兵,這顆“嫩芽”才算真正成形。

    而在羅南清晰的目標策略之下,“嫩芽”成形後也並不準備立刻成為一株參天大樹,它只是一點點地壘砌基礎、壯大根系,用穩重至乎保守的方式,逐步加深在它在淵區的印記,拓展其領域。

    這樣一來,任是淵區的風暴如何肆虐,常規狀態下也就再不可能將它摧折,一枚簡單而清晰的印記,便烙刻在其中,逐漸深化。

    可惜啊,目前在羅南指揮控制的“太空堡壘”中,真正能夠體會到這份狂暴與柔弱平衡之美的,也只有他這位“艦長”一人。剩下的那幫新兵蛋子,能力還不足以將自我意識從血意環力場形成的“雲空間”裡抽離出來。

    他們還需要熟悉新的環境、新的壓力、新的作用條件,羅南則要負責給他們指引方向,砍掉一些不必要的枝節……

    唔,原諒他定論下得有點兒早。

    血意環力場內部,幾道朦朧的意識就像是早熟的蠶蛹,在渾沌中孕育或者說是復甦了靈性的光芒。即使現在還未能破蛹成蝶,但也就是幾輪刺激的事兒。

    是那幾位的資質不俗呢?還是因為血意環的作用力爆表?又或是他這位趕鴨子上架的老師,教學效果突出?

    羅南在演講臺上走了幾步,忽爾笑出了聲。便在他的笑容綻開之時,大樓外吹刮的氣流驟然激烈起來,裹著細碎的水珠,劈嚦啪啦打在窗戶和牆體上,匯成一片躁動的音符,又像是某個深藏在夜幕中的鬼物,重重擂響門扉。

    鬼眼到了,現實層面的風雨只是招呼,淵區瞬間躁動十倍的能量湧流,才是真正的打擊力量……前奏。

    超凡種級別的作用力,在淵區算不上可以為所欲為,但針對特定區域、特定目標的打擊力絕對過硬。

    好比鬼眼現在的衝擊,只針對淵區的血意環力場?幹的是摧折嫩芽的工作?

    顯然不是的。

    作為資深的超凡種,鬼眼的手段既老道又直接。在淵區的能量湧流轟擊血意環力場的同時,有更加虛無卻深刻的力量,如同裂隙裡吹過來的陰風,從各個方向、各個角度、各個層面深入,試圖直接攻伐根系。

    按照羅南的囚籠理論,鬼眼正是在利用淵區的力量,侵犯羅南等人的意識空間,順勢打穿精神與物質層面的壁壘,刨土掘根。

    這是一次堂堂正正又無所保留的攻擊,毫無疑問屬於超凡種層次的手段。

    然而,鬼眼的手段,終究未能觸碰到血意環防護力的上限。

    在羅南的視角下,此時,在“精神深空”中,雙環交融的節點已經成型,還在新環境下、在“雲空間”的自覺修正中不斷完善。

    與之相對,鬼眼的超凡之力,在跨過了五百公里之後,已經是強弩之末,其外海之上的節點投影到此,已經出現了明顯變形。即使他很老到地加以修正,甚至大手筆地激發了夏城居民潛意識裡的恐懼心理,以形成增益環境,卻還未能完全彌補空間障礙帶來的衰減。

    至於“刨土掘根”這一手,血意環構形的作用本質就是“堡壘”,防護力一流,沒有給出任何建構上的破綻與可趁之機。

    純粹結構法度上的對壘,羅南這一方守得風雨不透,除非鬼眼真的捨下面皮,狠下殺手,照著把現場近一千五百位夏城能力者一網打盡的方向使勁……

    那他就真的要被歐陽會長、武皇陛下打翻在海底了。

    羅南仍在演講臺上踱步,圓形會議室裡也依然沉寂安靜,只有空氣中浮動的水煙細紗,部分區域有所崩解,而這也就是鬼眼第一波衝擊餘波最終的成果了。

    此時,何閱音已經處理完了那幾個被淘汰掉的學員,走回臺上來,與羅南四目交投。

    羅南對她笑了笑:“話說,淵區和我們離得也很近。”

    對這位隨意跳脫到天外的思維線路,何閱音已經習慣了。沒有接話茬,眼神在羅南身上掃了一遍,又看了下他周邊區域:“你還好吧?”

    “我很好。”

    “是嗎?”

    “實話實說。”羅南的態度確實很誠實,他現在的身體心理狀態都不錯。能夠一邊體驗超凡種級別的打擊手段,一邊比較從容地思考問題,本身就是一種享受。

    如果再有人和他交流兩句,那就更好了。

    看何閱音鎖緊的眉頭一直沒有解開,羅南還寬慰她道:“真的沒事,看上去只隔一張紙,但那紙的標準不是厚度,是維度……話說概念名詞這玩意兒,就是容易望文生義,指不定就把誰給誤導了。”

    何閱音“嗯”了一聲,期間她向歐陽辰那裡確認,得到的也是比較正面的回應,眉頭這才略微舒展:“你……最好保持專心。”

    “無妨,畢竟鬼眼測的是作品,又不是我本人。”

    羅南總算撈到一個可以交流的人,一時不想撒手。他慢慢踱到講臺邊上,單手支著,擺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扯閒篇似地抱怨道:“那個‘三層一區一域’的名字究竟是誰起的啊?乍看上去是很深邃的地帶,路遙且險,可是真要切身體會,完全不是那回事兒。‘三層’就不說了,淵區這塊兒,你不覺得太近了嗎?”

    現在的淵區,距離羅南確實太近了。正如他之前的表述,在鬼眼強大的衝擊力作用下,淵區和現實世界的距離已經被壓迫得只剩一張紙的區隔——還好不是‘厚度’是‘維度’。

    常人對此只會懵然不覺或如隔天塹,但在超凡種手下,卻真如一張隨時都能突破的薄紙。行走在現實世界,也仿佛身處在高溫熔爐邊緣,與毀滅性的力量為伴。

    如果鬼眼的距離再近一些掀賭桌下殺手,他應該是能夠突破這一層屏障的。那時候,淵區恐怖的能量湍流,經過特殊結構的運化增幅,橫掃過來,羅南也好、圓形會議室裡一千四百人多號人也好,都可能化為灰灰。

    這就是精神側超凡種的能耐,羅南不會否認這一點。

    但這些都是鬼眼的“施捨”嗎?羅南並不認為是這樣。

    他和鬼眼就像在下棋,棋面上刀光劍影,兩邊的棋手還算禮貌和氣。鬼眼沒有下殺手,羅南也沒有出全力。

    在賭局的層面,鬼眼並沒能試探到羅南以及在羅南統禦之下的血意環的極限。在隨時可能破壁而出的毀滅性力量的壓迫下,血意環力場仍然穩穩地站住了。

    那顆勃發的嫩芽,在最初的摧折力量掃過之後,又憑藉著已經足夠粗壯的根系,實現了與淵區的新的破滅性環境的平衡,繼續提取裡面的純粹能量。

    增長的幅度雖然大幅萎縮環境下,還是再次實現了一個新的穩定的增幅。

    何閱音正是大致看出了羅南目前所處的境況,才由得他任性。但為了萬全起見,何閱音還是向前走了兩步,和羅南保持在一個隨時可以出手救援的距離,像一位職業秘書那樣,雙手垂落交疊在小腹處,輕聲與“老闆”聊天:

    “現在畢竟是在交鋒階段,正常情況下還是很難探查的。”

    羅南回憶了一下,只能承認確實如此,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於一位可以探及淵區的能力者而言,什麼是常態,什麼是特殊狀態,區別有那麼大嗎?”

    某人和秘書聊得起勁兒,可從一開始,那些沒有頭尾的表述,以及真正旁若無人的態度,就讓網路上的圍觀眾紛紛表示受不了:

    “喂喂喂,我們還在這兒呢!”

    “裝B犯去屎!”

    “真的跳到淵區了,可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我受夠了,有沒有個懂行的?”

    “剛剛不是說60秒和15秒嗎?開始了沒有?過去了沒有?”

    “主持、嘉賓,就沒個能解讀的嗎?”

    “醒醒,還不到睡覺的時候啊啊啊啊!”

    不管一幫人怎麼叫嚷,事實就是,戰姬直播間和覽相觀節目組的幾位關鍵人員,此時都已經成為了這場賭局的深入參與者,他們身處在賭局的最核心區域,已經無心再做其他的事情,即使那是他們的本職工作。

    唔,等等,好像還有一個。
jjyy168 發表於 2017-12-13 21:19
第三百二十八章 風暴潮(下)


    MMP,都看我幹什麼?

    戰姬直播節目的唯一一位有償嘉賓,身在檀城的REE,很想就此置身事外,然而之前連續的情況變化,已經使他很微妙地與其他同行割裂開來,也變得更加醒目。

    作為目前僅有的一個可以即時與圍觀眾互動的直播嘉賓,他都沒來得及慶幸逃過一場致命賭局,便不可避免地成為了被集火的對象。

    “REE神,能不能解釋一下?”這是比較客氣的。

    “喂,拿錢發呆不太好吧?”這是比較尖刻的。

    “蜜罐媽寶先生,除了黑人放嘴炮你還能幹啥?有那錢養條小京巴,音量也夠啊!”這就是來尋仇的了。

    REE在接下嘉賓一職之時,絕沒有想過,他會落得被主播和其他嘉賓、乃至其他節目的嘉賓切割掉的下場。

    那種“縮在角落裡汪汪叫的小透明”的即視感,驟然間變得好生強烈。

    他很想語出驚人,再次對著羅南大黑特黑,然而目前圓形會議室演講臺上的對話,在他的認知體系中,是只有那些能夠通過淵區戰鬥的強者才有的切身體會。

    他解釋當然可以,但這豈不是等於湊上去猛舔羅南的臭腳?那樣還真不出放出一隻小京巴……啊呸!

    便在此時,他屋子裡忽地咣啷啷發響。

    作為B級精神側,REE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沒關好的落地窗簾子,被過境的颶風吹捲起來,打翻了客廳陳設所致。

    檀城位於太平洋中部,四面皆海,降雨本就很多。三戰後全球氣候變化,再加上一些其他因素,這種情況更加普遍,也更加劇烈。

    REE本來可以不理會的,但面對網上的尷尬局面,他正好需要個理由緩衝一下:“咳,外面下大雨,我去關下窗。”

    說著,他強迫自己不去看直播間和論壇的留言,起身離開了鏡頭範圍。

    離開了那片區域,REE立刻覺得身上一鬆,剛才強行憋住的冷汗刷刷地冒出來。可問題是,關上窗子以後呢?下步該怎麼辦?停電嗎?

    還沒想出個解困的辦法,他靈敏的精神感應已經知曉,直播鏡頭所呈現的圓形會議室內部,那個噴壺男,又鬧出了妖蛾子。

    大概一直被淵區能量湍流近身壓迫,有些不舒服,那廝玩出了新花樣,將千餘名被他催眠的與會者所結成的凝水環水煙細紗,滲透到會議室乃至尚鼎大廈之外。

    好吧,這不是什麼“花樣”,而是一次非常精妙的操作,類似于李代桃僵,又如同禦敵於國門之外,將鬼眼隔空碾壓過來的衝擊力,轉移到那片水煙細紗之上,多了一個緩衝區,也多了太多可以進行後續操作的空間。

    REE在客廳裡,看著吹捲翻滾的窗簾發呆,對已經狼籍不堪的客廳,都沒心情去打理。事實上,這種事情,自然有智慧管家辦妥,輪不到他來折騰。

    身子閑著,腦子卻是好生混亂。REE也是B級強者,又有一個好老師,修為見識都是不俗。他當然知道,羅南的這一手,邏輯上看著簡單明瞭,可在實際操作中,會是多麼困難。

    他自個兒在狀態好的時候,也能實現在淵區的駐留和修行,可真要落到實戰上,能撐上60秒的爆發期已經很不錯。而就是在這60秒時間裡,也只能是直來直往的對沖,想和羅南這般,與鬼眼形成僵持,甚至在此間又生變化,無論如何也別想做到。

    羅南這一手,已經涉及到對淵區部分區域環境的有效利用,據宮啟早年所言,非有領域通變之力而不可為之。

    領域?

    REE愈發不敢再回到直播間了,恍惚間他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羅南究竟還能做到什麼?

    我還能做到什麼?

    羅南心裡也有這樣一個問題。與鬼眼在淵區的博弈,關乎賭局的輸贏,卻不在他關心的範疇之內。其實到現在為止,無論是60秒還是15秒的標準驗證,早就已經通過了。

    之所以兩邊還在淵區對抗,不是鬼眼厚臉皮,而是羅南不要臉。

    如前所說,這麼一位夠水準、夠能耐還能保持分寸的陪練,實在是太難得了。自從鬼眼跨空遙擊以來,種種神通手段,就等於是將超凡種在淵區的攻伐基本模式,逐一呈現在羅南的眼前。

    實話實說,和羅南預想中的比較一致。

    羅南已經不是剛踏入裡世界的菜鳥了,即使滿打滿算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但在此期間,他所經歷的高層次戰鬥已經超過了很多能力者一輩子的總和。

    霜河實境的邏輯界、科王通訊的位面弩,還有直面金桐的外海刺殺,只是超凡種直接參與的對抗,就有三次之多。

    特別是他本人還越陷越深,不管主動被動,都積累了豐富而珍貴的經驗,有了明確的參照。

    再加上他能看到淵區極域的全貌,也能看到幕布扭纏作用的規則,不但看景兒,也看門道。

    幾個理由疊加在一塊兒,鬼眼一動手,他立刻就在記憶中找到了參照物,梳理了相應規則,驗證了心中所想。

    果然,不管是歐陽會長的邏輯界也好、洛元的位面弩也罷,包括現在鬼眼的隔空衝擊,本質上都是一致的,都是以特殊格式干涉特殊環境形成的特殊圖景,區別只在完成度的不同。

    邏輯界完成度最高,法度謹嚴;

    位面弩干涉性超強,最重殺伐;

    至於鬼眼,相對來說最為隨意,他差不多剝離掉了物質層面的能量運化環境,只在淵區搭起一個基本的架構,只不過是充分利用了淵區的特殊性,使攻擊變得更加簡略和直接。

    唔,淵區這個地方,終究是不能被忽略的。

    現在看來,“三層”地帶不過是自身的囚籠;極域雖好,和現實層面還是太遠了一些;唯有淵區這個奇妙的維度,能夠做到很多事情,給羅南拓開了一個新的……或許應該是說彌補了他的體系中比較缺少的那部分。

    他的靈魂披風,他的深海圖景,似乎也應該也合入淵區的特殊環境和特殊力量,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真想試試呀!”

    那就試試。

    作為一個研究人員,羅南很清楚靈感是多麼重要,有鬼眼這麼一位夠份量而且夠克制的試驗品……啊不,是實驗搭檔配合又是多麼的難得。

    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肯放鬼眼離開?

    鬼眼這老不修,也算是夠意思了,還真陪他一起“玩”了下去。

    當然,羅南與鬼眼的對抗,大部分只是用來“吸收”,就算是移轉水霧細紗,也只算是牛刀小試。

    真正去驗證靈魂披風、深海圖景,驗證羅南最根本的自我格式,現在的夏城絕對不是個好地方。

    整整五位超凡種啊,就在這片夜幕下,關注羅南,關注“血意環”,關注這艘聚千人心力,徐徐啟航,駛入更深層次的巍巍堡壘。其內外變化的每一點兒細節,都會被拿到放大鏡下分析,半分瞞不過人。

    更不用說,與這座堡壘存在千絲萬縷聯繫的,是羅南的蛛網祭壇。“堡壘”每在淵區存在一秒,都給蛛網帶來奇妙的作用力。

    就算人面蛛深藏極域,能有效規避,可在這種環境下去驗證,任是羅南的心再大,也要多抽兩回的。

    夏城地區,無論如何不是試驗的地方,羅南只能把心思往外移。反正他的靈魂披風覆蓋範圍,在過去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裡,已經前出了數千公里,夏城做不得,在週邊茫茫荒原、大海之上,還做不得?

    羅南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學習和驗證的過程,他徐徐吐氣,心神經過“統籌”之術的安排,巧妙地分劃成兩組交錯推進的任務序列,一個在夏城如饑似渴地吸收養份,另一個則在遙遠的太平洋上,現學現賣。

    初學者嘛,有成功也有失敗,但資本雄厚,思路也對,羅南等得起、玩得起、練得起,連續幾輪的驗證,即使心神損耗頗大,還是漸漸拿出了規矩法度。

    他已經有幾分鐘沒說話了,數萬名圍觀眾,包括身邊的何閱音都以為他傾盡全力,與鬼眼在淵區對陣廝殺,渾不知他的精力已經分出一半,到了七千公里開外,在風暴頻發、畸變種肆虐的太平洋上折騰去了。

    驗證練習的同時,羅南也不可避免地要去適應這種奇妙的作用方式。

    與單調且虛實不分的雲端世界不同,羅南的意識遊走在地球上,首先感受到的,就是更加多姿多彩的自然景象。別的不說,只是同時感受到的不同時區的光暗狀態、陰晴變化,就呈現給他一個不可思議的宏觀視角。

    這一刻,他真的像是摩挲著海洋大地軟硬凹凸的表層,在厚薄不勻的雲氣中暢遊,感受著星球在宇宙虛空中的高速轉動。

    正是在如此的奇景感觸之下,羅南的空間感有了奇妙的扭曲,對所在的現實世界的觀察,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形。

    不知什麼時候,羅南忽地有些恍惚,莫名其妙的念頭滋生出來,並迅速放大:我是在何處、以怎樣的一個視角,觀測這片天地、星球、宇宙?

    當疑惑快要填滿他整個思維之際,早已經深埋在心底的種子答案破土而出,三道長線共發,穿接莽莽、通徹幽明、貫通有無,共同架構起一個經典的直角坐標系,也將羅南自己鎖定在原點,茫茫然、泠泠然、雖身處地,卻旁無所依,幾若遺世而獨立。

    對羅南來說,答案沒有什麼意外,僅僅就是一個“我”。除此以外,一切思緒雜念,盡都拋卻,棄如敝履。

    而正是再度明確了這一根本要旨之後,羅南眼中世界,驟然間多出了個奇妙的曲度。

    此時呈現出曲度的正面區域,正裹脅著太平洋上的颶風暴雨,也推擠著淵區的能量湍流,甚至還有混亂環境下躁動的海生畸變種群,碾向數百公里外那一串恍若海洋明珠的群島長鏈。
jjyy168 發表於 2017-12-14 21:36
第三百二十九章 坐標系(上)


    客廳裡的狼籍場面,已經被智能管家給整理乾淨,REE卻死活不願意再回到直播鏡頭前,就算直播平臺和他懟合約,找他索要違約金,他也認了。

    便在他下定決心的當口,有通信電波穿透風雨,打入進來。與他聯絡的,是老師宮啟最近幾年比較著力栽培的年輕人袁非。這人很活絡,說話做事也都挺靠譜,然而REE並不喜歡他,沒什麼理由,最多就是同性相斥吧。

    前幾年,袁非在宮啟這位副秘書長的提攜下,都是順風順水的,也就是上回去夏城事情辦砸了,灰溜溜地回來。

    為此REE還高興了幾分鐘,現在想想,也許在黑羅南之前,還要先給他加個雞腿,就比較平衡了?

    不想羅南還好,想到那位他就心情大壞。有那麼一瞬間,REE想拒接,理由就是在做直播。可想想他現在的一舉一動也稱得上是萬眾矚目,暫時離席的情況也瞞不過人,便只能用牙疼的表情接通,不冷不熱地“喂”了一句。

    “苪師兄,剛剛就想和您聯繫,顧忌您在直播……”

    REE的牙更疼了,你丫挺的盯著我幹嘛?為了以後打我的小報告?還有這麼虛偽的恭敬稱呼,誰知道對面是個什麼鳥樣?

    不管如何,袁非都不太可能與REE開視頻,驗證稱呼背後的恭敬程度,REE當然也是如此。兩人就以傳統的通訊模式,虛模假樣地交流。

    “苪師兄,剛才總會召開聯席會議,會長、各副會長、各位秘書長都參加了。但老師還是缺席……”

    REE眉頭皺了一下。“老師老師”叫得親熱,你們關係確認了沒有?連茶都沒敬過,說起來也不臊得慌?

    心裡不爽,REE更沒心情搭理,冷冷地道:“老師在閉關,當然沒有時間。超凡種級別的大能,參悟絕學誰不是以月計算?開個會就要出一趟關,到最後能折騰出什麼?”

    “可是這涉及到對夏城的最新表態,聽說會上已經有人提議,全面緩和與夏城的關係,聯合開發什麼的,一旦成形,再改動可就困難了。老師他……”

    REE聽得也有些胸口悶,金桐的頭箍照片還在網上瘋傳呢,總會這幫人能不能先刹住朝錢眼裡鑽的勁頭?就算摟錢,也要有命花才對吧?

    唔,從另一個角度看,總會一幫土埋脖子的老東西如此賣力折騰,多半就是想著把“有錢花的性命”再給延長些。

    一個有突破性的修行理論,確實有機會做到這一點。

    想是這麼想,但要REE附和袁非的言論,他是萬萬不肯的,當下便拿出大師兄的派頭,訓斥道:“你在協會辦事兒也不是一天了,還是有職務的,傳什麼小道消息?協會要怎麼做,老師要怎麼做,還要你來通報?你多學學老師,多閉幾天關,修行參悟才是正經!”

    有個人供撒氣遷怒,真是舒服多了。

    袁非再怎麼有心計、有城府,被REE這麼硬懟回去,一時半會兒也順不過來氣,硬梆梆回了句“師兄直播事忙,不打擾了”,便掛斷電話。

    這下子,兩邊的關係多半又要僵上一段時間。REE是不怎麼在乎了,他背靠家族,論起點、論成就、論底蘊,包括與老師宮啟的關係、共同利益都要碾壓袁非,對面也就是年齡上略有優勢,還有點兒未曾兌現的“潛力”,真懟上了,又算個屁!

    可要麼說呢,有些人有些話,徒亂人心。被袁非一提醒,REE的思路也有些偏轉。

    他那位老師為什麼要“閉關”,理由他隱約也知道一些。前段時間,他還奉命雇傭專業人士,去搜檢蛇語肉胎真身所在,似乎老師在蛇語失蹤的靈魂體上做了個套兒,能把在夏城丟掉的面子一把給撈回來。

    然而蛇語此人狡猾多智,又謹慎小心,把自身的肉胎真身藏得極嚴,他的差事沒有完成,本來還在擔心受到責難,卻不料後續沒了下文。

    宮啟似乎是真的閉了關,一連個把月都沒個回音,且是做到了辟穀的地步,只有負責生命維持的營養艙還在運轉。

    REE其實也有些擔憂的,畢竟宮啟將本是掩護的閉關做成了真的,涉及顏面和切身利益的要事做成了虛的,與以往計畫周備到嚴苛酷厲的性子頗有不符,感覺倒是遇到了什麼意外情況。

    所以在頭一開始,涉及到滴水劍、噴壺男這檔子事的時候,REE咬死了不撒口,乃至持續擴大影響,也是想探探夏城那邊的風色。

    他和宮啟的關係,整個裡世界都知道,萬一老師在那邊吃了大虧,對面的回應,特別是高天師那種人的回應,多半還是會帶出點兒苗頭的。

    問題是,從開始到現在,夏城方面的反應都符合常規,大家互相撕B,互相嘴炮,問候各自父母親人,也顧忌一些底線,不會真正惹出超凡種那個級別的大麻煩。

    所有的一切,都太正常了,再加上宮啟近一二十年來,幾近無敵的超凡之姿,帶來了太多的安全慣性,以至於REE漸漸忘記了初衷,深陷在他最喜歡的嘴炮和噴子的事業中,直到現在。

    人的思維總是一串一串的,此前遺忘的環節,只是暫時被情緒的塵沙埋下,如今羅南以天縱之資、恢宏之論震動世界;拿出金桐頭箍照片等刺激性資訊,以顯崢嶸;更與鬼眼在淵區抗衡,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這些以前想都沒想過的情況串連在一起,驟然提升了世人,當然也包括REE本人對羅南地位和能力的評估。一些以前想都不會想的情節,便隨著吹散塵沙的思維,次第拎起,如同一根鐵索,冷冰冰橫亙在前,向REE提醒它的存在。

    “NND,難道老師真被絆馬索給撂了一記?”

    REE仍沒有去想最糟糕的那種情況,畢竟生命維持系統的資料不會騙人嘛。可只要在腦子裡過一遍宮啟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糟心樣子,他心裡難免也要一哆嗦。

    唔,他是多想了對吧?

    萬一不是呢?

    REE有點兒待不住了,如果真是“絆馬索”的那種情況,宮啟吃了多大的虧還在其次,因為“閉關”而導致的消息閉塞,然後再撞一次牆的後果,才是分外無法承受的。

    宮啟承受不起,他和他的家族更是接不住。

    越想越不是味兒,REE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隨身攜帶的應急通訊設備。按照宮啟的說法,如果真有非常緊迫重要的事項,可以通過這個通訊器將其從特殊狀態中喚醒,取得聯繫。

    以前REE不是沒過,卻找不到足夠份量的由頭。如今金桐被殺,囚籠理論出世,甚至淵區那邊也不穩當……種種一切,都出自於那個見鬼的羅南,這總該是“緊迫重要”了吧。

    REE最終一跺腳,幾乎是閉著眼睛到書房,給直播平臺打聲招呼,也不敢再看網上的議論,關了直播,便逃難似的沖出房間,徑直出門發動車子,朝著宮啟閉關秘密地點駛去。

    緊急通訊當然可以遠距離進行,可有些話、有些事,還是當面講比較好,這是態度問題。

    此時的檀城,也就是在凌晨四五點鐘,由於颶風過境,大雨傾盆,可以說伸手不見五指。REE沒心情玩夜車遊戲,直接進入自動駕駛模式,車燈撕裂了路上的黑暗,沿著磁軌路面高速前進。

    可這樣一來,路上這一二十分鐘又很難熬。難道他要聽那勞什子“‘瓜拉’迅速升級為三級颶風,懷疑有氣象條件以外因素影響”之類的無聊新聞嗎?

    所以,就算REE心裡狂叫著“老子不要看”,可手指還是很誠實地點開了影音系統,接入直播平臺,收看夏城圓形會議室的最新實況。

    當然,彈幕什麼的,統統遮罩掉!

    然後REE就看到了演講臺上,半瞌著眼睛,眼皮微微顫動的羅南。這幕情形,與此前並沒有多少差別,也就是更顯專注一些。

    可也是邪了,就在REE視線投到演講臺上的這一刹那,那邊的羅南也睜開眼睛,視線焦點對準了鏡頭,更像是對準了REE的眼睛。

    REE的心臟咯噔一聲,莫名有股寒流,隨著心臟泵出的血液,噴射出來,浸得半邊胸口都是涼浸浸的,還有一份被粗砂磨礪的刺痛感。

    這是怎麼了?他對羅南的忌憚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在風雨中飛馳的轎車,並未受到REE的心情影響,繼續嚴格按照既定路線行駛。而智慧管家則按照預設的優先順序判斷,將目前最值得主人關注的資訊次第播放。

    正好又是有關“瓜拉”颶風的消息,有關情況進一步更新:“預測‘瓜拉’將在二十分鐘後,在納毒島西海岸登陸,目前中心最大風力為197公里每小時。前期巨浪將有可能帶起C級‘奔湧’,部分海生畸變種將對納毒、帕拉、新方舟等海岸防線造成衝擊,不排除風區出現B級以上畸變種的可能……”

    REE猛敲了下方向盤,有些煩躁。他途徑的路線,正好在“奔潮”影響的範圍內。一旦運氣不好,碰上幾個上岸的畸變種,就真是噁心到家了。

    不過,聽新聞的未盡之意,似乎這次“瓜拉”颶風的升級,有可能是風區內強力畸變種的影響所致。這類可以短暫影響極端天氣的強大凶獸,已經很長時間沒在周邊海域出現了過了。

    不知道是個什麼鬼樣子。
jjyy168 發表於 2017-12-16 15:09
第三百二十九章 坐標系(中)


    當數千公里外的颶風,持續接近群島區域的時候,羅南的心神已經早一步登岸,以穩定的勢頭繼續向前方擴張。

    但此時的“擴張”,在羅南看來已經呈現出別樣的規則法度。其根子不在前沿,而在於這份擴張力量的核心——也就是羅南自己。

    演講臺上,羅南的身形凝定,可他周邊時空的架構模式,卻像是一個虛實難分的投影,以他本人為中心,層層顯現。

    這就是他之前向與會者演示的“氣泡”,象徵著人類的“囚籠”。以這個角度來看的話,圓形會議室的每個人、尚鼎大廈裡的每個人、夏城的每個人,乃至羅南所能感知到的範圍內的每個人,都包裹在“氣泡”裡面、只是在穩定性、覆蓋範圍上有所不同,當然,每個“氣泡”的形態也不一樣。

    絕大多數人,或者說是99.9999%的人,他們的氣泡隨時崩滅、複起,卻又在短暫的維持時間裡,扭曲變化成各種複雜的形狀。

    造成這一原因的,就是其他氣泡乃至於更深層環境條件的推擠壓迫。

    目前,對於現場人員來說,羅南的“氣泡”就是最大的壓迫力源頭之一。這個“氣泡”相對於其他人,實在是太過龐大了,核心區域穩定程度也遠超其他人,以至於會議室裡一千四百多號人,都被不同程度壓制著,且在已經定型建構的群體意識作用下,某個側面都有所趨同,共同構成了“血意環”力場。

    但這並不代表羅南本身的“氣泡”可以為所欲為。不說周邊五位超凡種更在其上的強壓,就是他身邊看似普普通通的東西——演講台、圓形會議室、尚鼎大廈,他所感應到的現實層面的一切,也根本就是另一個“無比巨大的氣泡”的一部分。

    那個“無比巨大的氣泡”就是這片天地大環境,是更傾向於物質層面的時空力量的體現。

    羅南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這一方時空莫以言道的複雜曲度,換句話說,等於是感受到了茫茫宇宙加諸於此的點點痕跡。

    如此認知,無疑是他的觀察能力進一步提升的表現。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新的發現不可避免地再次到來。

    羅南就注意到,在這方時空的複雜曲面上,有幾個特別值得注意的區域。其影響的幅度之大,絕不是任何一個“小氣泡”所能造成的結果。

    而且,在某個大幅扭曲的區域之後,還有一個比較飄忽的點,類似于夏城夜幕中盤旋的超凡種籃球隊,從扭曲變形的結構之後,放射出強大且讓他不快的刺激資訊。

    幾乎可以確認的是,這是一個超凡種。

    要說也不奇怪,羅南現在的靈魂披風覆蓋範圍已經超級巨大了。由於其部分建立在凝水環基礎上,根據水分子活躍程度不同,海洋方向進展快一些,內陸方向進展慢一些,但細算起來,也差不多將整個東亞大陸以及半個太平洋都給周覆在內。只不過羅南自知處理不過來裡面的巨量資訊,不查不覺不作為,只對幾個敏感方向保持常態關注。

    在如此廣大區域內,超凡種再怎麼稀少,也能碰上幾個的。

    可問題是,這個刺激點的距離,太接近了些。第一反應是在夏城的範圍之內,但又不對……那種隔得很遠又很近的模糊判斷,真是很讓人噁心。

    羅南不得不再分出一部分心神,去關注這個點。在連續幾輪刺激過後,他將越來越多的感應資訊填充進去,試圖進行還原。隨著組構的情報越來越完整,忽然就一個激零,各種片面的資訊,在已經存在的答案面前,瞬間組合,各歸其位。

    最終還原在感知領域中的,就是橫絕萬里的罡風雲氣,以及往來飛動的血色猿影。

    雲端世界。

    那麼很自然的,那個給予他負面刺激的目標也就呈現出來:宮啟!

    這個失陷在雲端的協會副秘書長,毫無疑問的精神側超凡種,位於裡世界最頂端的強人。

    宮啟浮游在雲端罡風裡,面色冷峻,看起來之前那些天,他仍然沒有找到突破這片雲氣迷宮的辦法。

    倒是羅南,已經將意識延伸到他的大本營。如果以物理距離論格局的話,羅南現在的格局,已經是宮啟決難企及的了。

    好吧,目前這還只是個笑話。

    可羅南也還記得,武皇陛下有份要求,要他做到所謂的“萬人敵”,就是要將所面對的局面,盡都納入到格式論的體系框架中來,考慮各種因素、計算各個條件,像進行一場大型戰役那樣,解決大問題。

    現在這樣……他似乎已經有了一個將宮啟納入進來的契機。

    在這份“戰略計畫”還沒有完全弄清思路之前,羅南並不準備輕舉妄動。可眼前有一個觀測結果,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忽略的了。

    羅南可以肯定,在他所能觀測到的這一方時空最為複雜明顯的曲面上,有一個同樣類型的氣泡,似乎要小一些,與之碰撞,又交錯變形,形成了無法言喻的形狀,卻又是難以分離的整體。

    類似的碰撞,在各個方位似乎還有發生,但最主要的問題是,羅南順著靈魂披風延伸出去的意識,順著不可思議的扭曲切面,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從一個“時空氣泡”傳到了另一個“時空氣泡”裡面。

    另一個時空,就是雲端世界。沒有經過母親設計虛空甬道結構,羅南的意識竟然也躍過了時空壁壘,進入到了那片奇妙的天地。

    羅南有點兒懵,也不可避免在考慮,目前所見的扭曲景象,是真實不虛的嗎?是常態穩定的嗎?它代表了怎樣的意義?

    在最新觀察結果的背後,一些可以遞推的邏輯,不容忽視。

    可以看到,一方面,大氣泡包容小氣泡,劃定了規則和存在法度,形成了宜居的環境;但另一方面大氣泡壓迫小氣泡,小氣泡也影響大氣泡,小氣泡之間也互相推擠扭曲,始終體現出一種“排斥力”。

    這就是他前面講的“我”與“非我”的關係。而將這份關係,從社會學意義上向外拓展,依然能夠成立,倒像是給祖父所立的自我、社會、天地三重格式之理論,錨定了一個新的論據。

    對於裡面的邏輯關係,羅南還沒有徹底理順,但收納了這種新層次的資訊,他對靈魂披風覆蓋範圍的認知深度,就有了一個大幅提升。

    相應的,所蘊含的信息量,也瞬間提升幾倍……不,起碼是幾十甚至幾百倍!

    羅南對此缺乏準確的估計,仍然是按照既定的模式和感知精度去分析有關區域的情況,特別是事關雲端世界和宮啟的問題。而下一瞬間擠進來的龐大資訊流,差點兒直接塞爆他的腦殼。

    羅南腦子裡簡直是爆了一枚核彈,以至於生理熔斷機制強行啟動,有那麼兩秒鐘,他腦子裡幾乎是一片空白,對於外界的反應已經是徹底停滯。

    要知道,他這時候除了前突觀照檀城群島周邊,還和鬼眼在進行淵區對抗,壓力已經很大了。

    突然來了個“熔斷”,如果不是“血意環”力場已經穩固,此前的連番刺激也讓力場內有限的幾個意識進入半蘇醒狀態,等於是多了幾個維護人員,說不定“太空堡壘”就要來個原地爆炸。

    任是羅南心再大,碰到這種情況,也給驚出了一身冷汗。

    鬼眼那邊也很機敏,察覺到“血意環”的防護有大幅波動,立刻收手,順勢結束了這場已經不具備任何標準驗證意義的對抗。

    五百公里外的覽相觀節目組,鬼眼吁出口氣,雙手扭結的手印散開,讓整艘豪華遊輪乘員都快要崩潰掉的陰森力場,也徐徐消失。

    這個時候,如果美女主持單怡能問一句“鬼眼先生您的賭局勝負如何”,這檔節目基本也算圓滿了。可問題是,此刻的單怡能穩穩坐在椅上,也是身體、意識徹底僵硬的緣故,雖不至於像某人說的“嚇尿”那麼誇張,但讓她繼續主持節目,實是強人所難。

    所以,裡世界的觀眾們,也就只能呆看著鬼眼慢慢收勢、沉吟,擺出一張不喜不怒的面孔,來勾引各方人士的腦洞。

    正在風雨中行車的REE,就忍不住幻想,鬼眼有沒有給羅南一記陰手,留個致命暗傷什麼的。最後那幾秒鐘,羅南的狀態似乎是有些問題,臉上氣血的紅白變化非常明顯……

    念頭都沒轉完,車子已經從臨海公路繞行駛入一段所需許可權極高的短程海底隧道。這條隧道經過特殊設計,以造價高昂的特種玻璃作為主體,實現了單面鏡和有限隱身兩種效果。

    從隧道內部向外看,可以直視幽暗的環島海底世界;而從外部向裡面看,卻只能看到一道渾濁的湍流,沒有任何人工建設的痕跡。

    通過這條隧道之後,就是總會專為高層開避的閉關修行的一組無人小島礁。這是三戰期間,本地火山噴發留下的遺產。雖然地質環境仍不算穩定,卻非常適合有較高境界的能力者修行參悟,據說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宮啟修行的小島,還要再穿過一段臨海區域,最討厭的是,這塊區域並未修建任何公路、磁軌等基礎設施,而且還是極其嚴厲的“禁飛區”。繼續向前的話,只能是徒步跋涉。
jjyy168 發表於 2017-12-17 12:13
第三百二十九章 坐標系(三)


    在這樣的颶風天,還是“奔潮期”,就算REE是B級的強人,想想也有一種“沒事找事”的尷尬和鬱悶。

    有那麼一兩秒鐘,他幾乎就想掉頭回去。可是看到影音系統中,羅南那張分明稚氣未盡,偏又平靜淡定的面孔,心臟中泵出來的血液,便又摻了刺激性的毒素,再不考慮半途而廢的可能性。

    重重拍了下方向盤,REE下了車,向這片區域的安保人員做了登記,要了一件聊勝於無的野外雨披,便要衝進雨幕中。

    但這時安保隊長叫住了他,這位資深的B級強人很認真地講:“老苪,現在‘火山島’有客人寄住修行,萬一遇到不要發生誤會。”

    對“客人”進駐,REE並不奇怪,由於這片小島礁的修行效果極好,很多能力者甘願付出高昂代價,租用協會高層的閉關靜室,進行關鍵性的修行。協會也特意安排了一些類似的區域,向外出租,既能夠斂財,也可以在資源上與其他人或勢力互通有無。

    他“哦”了一聲,順口問了句:“哪邊的?”

    “公正教團的某位高層,具體的不太清楚。”

    “公正教團?”REE一怔,暗道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誰不知道公正教團的“真理天平”,是世上一等一的助力修行的至寶,有這種鎮壓教團氣運的超品祭器,還用求到協會這邊來?莫不是私下裡有別的勾當吧?

    REE腦子多轉了兩圈,卻沒有想明白,只應了聲,便穿上雨披往外走。途經自家的飛車,下意識往裡面掃了眼,見到中控臺上剛關閉不久的影音設備,腦中忽地靈光一閃,同時也閃過羅南年輕得過分的面孔,心中驀地翻起一個念頭:

    話說總會與夏城分會交惡,惹上羅南這個大麻煩,不正是因為公正教團的緣故?他曾聽宮啟講過裡面更深層的原因……

    妙啊!

    REE只在車旁猶豫了兩秒鐘,便一把撕下雨披,重新鑽進車裡,咬牙再度進入了直播平臺,並開啟了合作直播模式和彈幕。

    因為他的到來,直播間不可避免地刷起了巨量的嘲諷,REE視若無睹,又或者是充分汲取裡面深重的惡意,激發內心同樣的情緒,直面三萬名圍觀眾,抽動唇角,冷笑道:

    “恭喜大家,直面了一個奇跡的現場。一個進入裡世界不到三個月的十六歲小子,與已經身處巔峰三十年的資深超凡種來了一場精彩萬分的長時對抗……”

    話沒說完,直播間的彈幕以及論壇的留言已經炸了:

    “哦哦哦哦,陰謀論我最喜歡了!”

    “SBSBSBSBSB……”

    “我就說這純粹是漫畫場景好不好?還是面臨腰斬寫崩爛尾的!”

    “REE神你說得太深我聽不懂,請能夠再作死一些嗎?”

    “虎摸REE神,再看啥時下口吃點兒殘肢碎肉。

    “難道皇帝的新衣被戳破了?@鬼眼你怎麼看?@羅南@何閱音你們呢?”

    各式各樣的留言,雖然立場不一致,但字裡行間的迷惑和置疑,卻是藏也藏不住的。

    就算此前已經有一個多小時的課程鋪墊,已經有“囚籠理論”的顛覆性衝擊,可一個萌新,與老辣強勢的超凡種近乎平分秋色的幾分鐘對抗,還是超出了絕大部分人想像的極限。

    越是內行,才越覺得不可思議。

    自從成為直播嘉賓以來,REE的言辭還是首度搔中了絕大部分人的心尖子,觸動了人們心裡極敏感的那根弦。

    REE對層層刷過的彈幕毫不理會,只是擰著嘴角,繼續冷笑:“我並不是要置疑鬼眼前輩的驗證過程,鬼眼前輩再不拘小節,也具備超凡種應有的格調,也不可能在一個可以輕易拆穿的謊言上下力氣。我相信他在專業上的操守,以及睿智選擇的能力……”

    心有定計之下,REE輕而易舉地把大部分圍觀眾給繞暈掉,看著投影區置疑的、痛駡的彈幕,他從容地聳肩:“是的,我相信鬼眼前輩與羅南的對抗,是沒有問題的;甚至我還可以說,羅南本人表現出來的實力,也是沒有問題的,他不愧是‘人形次聲波陣列’,確實是站在了我們所無法想像的層次上……如果我參與這個賭局,現在已經要賠掉褲子。”

    網路上三萬圍觀眾,真正的懵圈兒了,有人甚至想扒開投影看看,REE的腦袋後面,是不是有槍口在頂著。

    REE可以向這幫渣渣展示自己的後腦勺,但他更樂意展示自己明確的立場以及毫無掩飾的惡意。

    此時,直播鏡頭中的圓形會議室裡,羅南仍站在演講臺上,據說是在調整“血意環”結構,次第喚醒那些被催眠的蠢貨。

    倒是一側的何閱音,冷澈的眼神透過鏡頭直刺過來,凜冽刺骨。

    哦哦,這位是何家的女公子,星聯委AB組最出色的成就之一,要是她站在眼前,REE還真要老實一下,可相隔七千公里,又怕個毛!

    所以,REE不打一點兒磕絆,口若懸河地講了下去:“現在我最好奇的是,羅南的實力和潛力是如何積累的、兌現的。他憑什麼能夠在短短的七、八十天的時間裡,躍升到這個程度。這不屬於正常的範疇——喏,一個非正常的情況,問題就這麼出現了。”

    這時候,如果有人能配合一下,捧個哏什麼的,就再完美不過了。可惜,REE還要繼續把這出獨角戲給唱下去:

    “羅南是天才嗎?我不知道,但從他在總會註冊的資料來看,至少在兩個多月前他還不是。他按照自己家族所謂的‘格式論’理論,辛辛苦苦積累了五年,還沒有摸到‘覺醒’的天花板,只成了一個聊勝於無的‘通靈者’,靠著神神叨叨的通靈圖,以及人面蛛災禍的爆發,才進入了協會的視線……這樣的人,天才?”

    REE徹底進入了嘴炮模式,這也是近年來他在網上人擋殺人、神擋殺神的無敵狀態:“我還看到有人說,羅南有潛力有積累,只是沒有開竅,進了協會、接受了正規的修行指導,就一通百通……呵呵,我不知道有沒有這種情況,我只看到他在臺上賣力地為格式論鼓吹,從沒有一字一句提到哪位前輩、朋友的指點什麼的。”

    當然這話有點不準確,至少羅南就提過武皇陛下的指點,課上講的也是凝水環。但現在注重的是氣勢、氣勢,些許細節可以不管的。REE就攤開手,做了個無奈的姿態:

    “如果你們認為是,我也沒辦法。但如果大家還有一點兒批判精神和獨立思考的能力,不妨仔細考慮一下,在羅南這位平平無奇的‘天才’奇跡般崛起的兩個多月裡,除了他的那些耀眼事蹟,夏城還發生了什麼?

    “除了此前我講過的‘人面蛛’的災禍……哦,這是量子公司的鍋。不過難道諸位沒有聽說,這個公司喪心病狂地在夏城做實驗、圈地盤,是為了在夏城挖掘某個寶藏嗎?”

    REE面對直播間迅速沸騰的氛圍,笑得很開心:“還有,接下來公正教團與夏城分會的衝突,興師動眾,還折了安翁以及大半個分部,為什麼呀?難道就是為了一個紈絝信眾?一個柴爾德?

    “也不用諱言總會與夏城分會的矛盾,包括這回的千分之二小姐事件,為什麼羅南總會成為所有人的焦點?他難道真的就是天生的惹禍精和麻煩製造者?在所有的主觀因素都考慮過之後,是不是也應該去考慮一下更客觀的事實?

    “當所有的問題都指向一個焦點,我們需要琢磨已經不是他做了什麼,而是他事實上處在什麼位置,佔據了什麼樣的空間和資源——好端端擋在大馬路中間的,你不挨撞誰挨撞?是不是這個道理?”

    留下了一連串問句之後,REE冷笑著直接切斷了直播信號,開門下車,再不管後續的反映。

    他知道,由於他過於直白的“暗示”,在這一刻,至少會有一半以上的圍觀眾大罵他居心險惡,無恥下流,他個人的名聲多半是要臭了,甚至在總會這邊,也可能有些麻煩。

    可這又如何?

    在羅南與鬼眼數分鐘對抗之後,他已經成了個笑話,破罐子破摔,也沒什麼好心疼的;更何況,如果任由羅南順順當當的發展下去,以他與自家老師的矛盾、與自己的矛盾,早晚還是要有衝突、且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程度。以羅南恐怖的進步幅度,不趁現在有機會的時候下手,難道還要等羅南從容屯田爆兵,再一路平推的時候,才去後悔嗎?

    而且說實在的,講到後來,連REE自己都有點兒信了。似乎照著這條思路推演下去,還真有不小的可能性?

    呵呵,要是歪打正著,就真搞笑了。

    REE撿回雨披,就那麼往身上一套,仰面看天。雨水澆在他臉上,帶著海洋上攜來的涼氣腥意,似乎是羅南血液的味道。

    他大叫一聲“爽”,也不管那邊安保隊長欲言又止的表情,咬牙沖進了風雨中。

    距離宮啟閉關的地點,還有四十公里的直線路程,這種鬼天氣,就算REE也是B級強者,在路上也要花個二十來分鐘。

    REE已經無所謂了,他迎著風雨,在島礁和海水、雨幕共同營造的崎嶇環境中疾走,遇到海水漫漲而升起的茫茫海面,也是以念力干涉凝固,踩水而過,煞是痛快。

    此前他還希望這片島礁的安保人員足夠給力,把“奔潮”的影響降到最低,可現在情緒激昂之下,還真想有兩個不開眼的畸變種跳出來,供苪爺他練練手。

    可惜,快到宮啟閉關的所在,路上也是一片清淨……

    “轟隆隆!”

    心思未落,連成一片的雨幕深處,忽地響起一聲悶爆,餘音綿長,應是低空碾過的鬱鬱雷音。
jjyy168 發表於 2017-12-18 21:24
第三百二十九章 坐標系(完)


    REE冷不防給嚇了一跳,抬頭看了眼,然而茫茫水幕之中,又哪有什麼異常?

    然而頭未回正,又是一聲悶雷,就響在他身側,還有動盪奔湧的雲氣,似乎是從茫茫雨幕中噴射出來,帶著猶如高空罡風中的細細冰粒,打在他後頸上,寒意森然。

    “畸變種!”

    REE的第一反應絕對優秀,雖然是精神側能力者,但架起的念力罩、迷神障還是瞬間形成了一圈兼具硬度和韌性,且具有干擾迷魂作用的護盾。

    寒氣滲透的刹那,他的身形已經分化成六個如虛似幻的影子,向上下四面六個方向穿梭,除非是超凡種級別的殺招,否則別想一擊就能把他搞定。

    可問題是,在漫過的寒氣冰粒和茫茫雲氣之後,再沒有別的東西。

    REE半隱身形快一分鐘,靈魂力量消耗不少,卻再沒有任何發現。在他周邊,雲氣與雨霧交織,遮擋了他大部分視線,只見到一波波奔流而過的雲氣湍流,有些拂身寒透,有些則完全沒有感覺。

    通過精神感應去判斷,更是稀裡糊塗,只覺得裡面虛虛實實,沒有個定數,而且透過雲氣,整個空間像是被突然拉長放大,甚至是整個地移位,移到了萬米高空,更深遠處還透出了血色的光芒。

    “什麼鬼!”

    REE的手指已經按壓在手環的通訊和警報功能上,目前他隨時都在安保隊伍的監控之下,遇到危險也可以隨時求助。至於什麼“練練手”,胡思亂想的怎麼能當真?

    安保團隊那邊也是秒回,而且是安保隊長長親自發話:“老苪,什麼情況?”

    “這裡環境有變化……”

    REE話說半截,眼前忽有模糊的影子閃過,一下子沒看清,感覺卻又是熟悉無比。他下意識直起身子抬頭,便又看到了雲氣深處,那個似乎懸空的人影,這下子,他的舌頭就捋不直了。

    “老苪?老苪?”

    便在安保隊長的呼叫聲裡,REE喃喃道了一句:“老師?”

    話音方落,那邊的影子就在雲氣翻滾奔流中消失不見。

    “宮秘書長出關了?”

    安保隊長那邊有點兒懵,REE卻顧不得這些,身形躥起,往那個模糊人影的閃滅地沖過去。他往前奔出幾步,卻又猛地警醒。

    這不是宮啟的風格啊,而且這一系列的雲氣影像,與島鏈上的自然環境差異太大,難不成是海市蜃樓?

    還是說屬於某種更具惡意的幻術?

    一個猶豫的功夫,四面雨幕之中,那層奔湧的雲氣就像是來時那樣,突兀地淡去了,扭曲擴大的萬米高空奇景,也不再顯現,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這時候,安保隊長也發來訊息:“監控已到位,你那邊暫時沒問題了……”

    REE沒好氣地應了聲:“之前呢?”

    “雨天監控設備比較難搞,只看到了一波霧氣。”

    “設備上也顯示了,也就是說,不是幻覺?”

    “幻覺?”安保隊長沒怎麼聽懂,不過他對REE也是有要求,“老苪,我們馬上就到,你現在方便,先幫著看看情況,回頭肯定要寫報告的,咱們誰都跑不了。”

    REE暗罵了一聲,又猶豫了幾秒,實在受不了安保隊長的言語折騰,終於有些不情願地靠上去,且還刻意走得比較慢。

    可惜,就算他走得再慢,也不可能壓步等到安保團隊趕過來。而且剛才那種情況,一切距離感都變得很模糊,他往前走了七八步,腳下忽地一滯。

    REE的皮膚有些發冷、發澀,意識也有些滯重,那是虛幻如紗、本質又極其陰冷的念力,留印在空氣中的感覺。

    沒有錯,這確實是宮啟的氣息!

    他下意識繃緊身子,低低地再叫了一聲:“老師?”

    周圍只有刷落的雨幕與粗礪火山岩撞擊的嘩嘩聲響,除此以外,再無他物。

    REE茫然四顧。

    理智告訴他,剛剛的一幕,確確實實就是幻覺,否則許多現象不能解釋;但留在周邊的念力印記,又是最確鑿無疑的證據。

    兩邊衝突,直接把他的腦袋攪成了漿糊。

    正稀裡糊塗的時候,忽聽到某個極低的歎息聲:“一個新的位面。”

    是誰?

    REE猛一個激零,差點兒又要支開護盾躥出去,可不知怎地,便在這歎息聲響起的同時,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都無聲消散,整個人就僵在那裡,連個腳趾頭也動不得。

    此時此刻,REE簡直要嚇尿了,他如何不知,自個兒必是撞到了某位超凡種的手上。可又是誰,能進到總會如此重地……

    咦?

    REE眨眨眼,看到雨幕後一個模糊的影子。與剛才介於幻覺之間的情況不同,雖然看不清身形面容,卻也知道是個實在的人物。而且能從聲音中聽出來,是一位成年女性。

    來人沒有與他照面的意思,只在那裡輕聲道:“這人倒有點兒歪門的運道。”

    是說我嗎?和我說話?

    REE想動動嘴巴,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能力也給剝奪了,而那位女性又道:“他剛剛還在直播上大放厥詞,拿我教說事。如今倒是你們總會這裡出了徵兆,不知又該如何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果然!

    REE的臉色先是漲紅,又透著點兒青,來人真的是公正教團的高層,這就尷尬了。不過,那位女性明顯不是對他說話,現場還有其他人……

    他的念頭還沒轉盡,總會會長艾布納綿長陰柔的嗓音,就從雨幕中流出來:“任何一個位面的發現,都應該是人類共同的財富,這是值得慶賀的好事,又有什麼可堵的?既然主祭大人適逢其會,我們不妨就認真討論一下後續的確認、探索事宜吧……”

    艾布納講話輕聲細氣,又注重音節的輕重起伏,就像是給孩子講童話故事那樣,可深知其脾性的REE,下意識就是激零零一個寒顫。

    這位本該在檀城開會的,更大可能是現在本體仍在檀城,只是收到消息後,神遊至此。

    當然,小島礁這邊,艾布納會長想過來就過來,天經地義。真正讓REE腦子發懵的,還是艾布納會長稱呼的那一位:

    主祭?

    公正教團主祭?

    REE僵在雨幕中,渾身濕透,卻是動也不敢動一下。有那麼一瞬間,他有撕掉自家作死嘴巴的衝動。

    同樣想撕掉自家作死工具的,還有七千公里開外,圓形會議室的羅南。他都來不及慶幸跨過了異常狀態的深坑,便被那邊兩大頂尖超凡種細密周備的精神感應,給逼到了角落裡。

    多虧兩位超凡種本身,對彼此也有禮讓,或曰忌憚,不會輕易去觸碰對方的“囚籠”,嗯,這時候用“領域”形容就比較合適了。

    兩人的偵測感應,各自劃分地盤,或交錯行進,最初難免有些不默契的地方,以至於留了點兒縫隙,羅南也是極有決斷,第一時間就放棄了在那方區域所有的干涉動作,進入“純粹觀察”模式,意識直接跳轉到極域之上,也不敢再玩什麼偵察竊聽一路回縮,直至夏城區域。

    確定了安全之後,他卻忍不住失聲而笑,既笑剛才作死無極限的行為,也笑兩大超凡種所擺出的大烏龍。

    位面?

    是對“時空氣泡”的稱呼嗎?很魔幻風,但也錯得徹底。

    作為“位面”的雲端世界固然有之,卻怎麼也和檀城島鏈掛不上鉤,那些異狀,不過是羅南為了修正他的坐標系精度,以及作用模式,作出的大死……呃,不,是做出的實驗才對。

    羅南現在可還是在演講臺上、在萬眾矚目下直播。而且之前用調整血意環的理由,光明正大發呆去了,這突兀的一笑,可是讓很多人懵掉。

    何閱音此時正因為REE的無恥言論,與分會幾位高層聯繫,商議對策,見到羅南這種輕鬆模樣,也是反差太大,下意識問道:

    “怎麼了?”

    “沒事,坐標系的一點問題。”

    “唔?”

    羅南也醒悟過來,笑了笑,不再說話,但在他的意識層面,卻有一個以他本人為原點,三條指向各個方位、維度的縱橫長線,劃定了深空、大地乃至其他時空氣泡的尺度。

    對於客觀存在的世界,這種標識或許是無意義的;但對於羅南本人而言,卻是一種高度集成,類似於之前“生命草圖”的觀照模式。

    這種模式過濾整合了巨量的資訊,形成只對他一人有效的對應判斷——不管是大氣泡小氣泡,大世界還是小囚籠,在他的思維模式中,都可以是近似的、等同的,可以用同樣的觀測標準一以貫之。

    羅南做這種事情,已經是當之無愧的熟手。特別是神秘的“我”字號,以及由此形成的“經典直角坐標系”,簡直是專門為此而生的最上乘框架。

    近處的何閱音、七千公里外的公正教團主祭、另一個位面的宮啟,都可以用同樣的標準識別判斷——只要羅南的領域能夠切實地對所涉區域加以干涉作用,將自身的規則映射到那個時空。

    只是這樣一來,當觀測目標本身也同時作用於兩個“時空氣泡”的時候——不用懷疑,就是指宮啟,也會將兩個不同“時空氣泡”的內容疊砌在一起,正如REE經歷的“幻覺”。

    瑕不掩瑜,羅南很喜歡這個結果,而他同時也知道,這可能會成為、他也將盡力使其成為很多人的夢魘。

    眼下,不妨就從檀城開始。

    他的視線轉向直播攝像頭,在那個位置,戰姬已經快要醒過來了。而比她更早一步,龍七已經睜開了眼睛,銳利的視線正投射過來。

    也正是從龍七開始,圓形會議室近一千五百位與會者陸續醒來,他們中間的相當多的人會覺得自己做了一場不怎麼真實的夢。

    但同樣也會有相當一部分人,從這份不真實的夢中汲取營養,重新梳理自身能力的運作方式。

    隨著醒來的人越來越多,會議室裡漸漸變得混亂,羅南肯定不會再讓課程繼續下去,便趁著絕大多數人還沒有徹底回神,就此宣告:

    “本次課程結束,希望諸位好運。”
jjyy168 發表於 2017-12-20 20:45
第三百三十章 鬼運氣


    “恭喜,運氣王,千分之一先生。”

    “別拿這個開玩笑,現在已經不稀罕了好嘛?”

    “沒辦法,現在的夏城,只要是我們這些人見面,就註定逃不掉的。永遠都是‘運氣’怎麼樣……啊,真要瘋了,他們都不想想,難到我在夏城就一定是夏城分會的人嗎?”

    “大概是看著你像哥們兒吧。”竹竿哈哈地笑起來,在這處高檔餐廳裡,他的反應有些扎眼,但對其他人投射過來視線也不在乎。只是舉杯向對面人到中年,微顯丰韻,卻依舊俊秀帥氣的短髮女性致意。

    後者也舉杯,與竹竿相碰,再次感歎:“真的是讓人羡慕的好運氣……尤其是註定落到你頭上的時候。”

    竹竿挑挑眉毛:“怎麼講?”

    “你和那位的關係嘍,豈不是註定要近水樓臺先得月?”

    “……話是沒錯,但請你先坐直一些OK?”

    孫嘉宜此前不但是那麼講,還用肢體語言去表達。眼下她笑著直起身子,燈光下短西服衣襟內驚心動魄的溝壑光影線條,終於變得正常了一些,但她也毫不留情地嘲諷自己的老朋友:“B級是拿來炫的,不是拿來裝的。”

    “我不裝,只是年齡越大越挑食嘛。”

    孫嘉宜酒杯還沒落下,又抬起來,要潑竹竿的臉,後者立刻告饒。

    兩人幾十年的交情,已經無限接近于炮友,又遠超過炮友,情感微妙而暢達,說起話來都不見外。

    到了這種時候,孫嘉宜一點都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她主動與竹竿碰了下杯子,然後道:“現在是發揮你作用的時候了。”

    “我的作用?智慧嗎?”

    “你的價值,就是與羅老師的關係。”

    “嘿!”

    “這不是黑,而是事實。你是與會一千四百四十七人裡,第一個實現從C級到B級躍升的狗屎運患者。為什麼不是別人而是你?你敢否認這與你和那位羅先生的交情沒有關係?”

    “然後呢?”

    “當然是血意環的問題。”

    “血意環沒有任何問題……”

    “但它需要人數、需要圈子、需要經驗,所有的這些加在一起,只有那位羅先生才能夠滿足。”

    “這倒是。”

    竹竿已經差不多明白了,但孫嘉宜還是把話挑明瞭說清楚:“所以我希望……哦,準確的說是我們星空會所希望,羅先生能夠到我們會所來,再做一期面向大眾的授課,相關的內容可以與14號晚上的一模一樣,也可以任由羅先生發揮,所有的籌備和開銷,當然包括報酬,我們一定會讓羅先生滿意,當然也包括你這個中間人。”

    竹竿揚起眉毛,然後笑了起來:“星空會所?哥們兒你搞什麼呢……”

    孫嘉宜聳肩:“一次學術會議,一個商務合作。”

    “LCRF與分會合作?”

    “星空會所的股東從來不是只有LCRF,我們只是給大家提供一個交流的場所,偶爾會做一個最具有意義的主題。羅先生的血意環就具備這樣的價值。”

    竹竿笑笑,沒有即刻接話。

    孫嘉宜看到竹竿的反應,已知這次的遊說會很艱難。她也清楚,竹竿這傢伙看似嘻嘻哈哈其實心底極有定見,想在他身上打開口子是很困難的,所以退而求其次:

    “當一個傳話人怎麼樣?我按照中間人的價格給你。畢竟你還不知道,羅先生他自己的意思呢。”

    “這話你要對何秘書去講。再說了以你的本事還怕找不到人傳話?”

    “所以我就找到了你呀。”

    “這可不見你的本事……”話沒有說完竹竿日漸清晰敏銳的感應便注意到,幾張桌子之後,有人小心翼翼地趨近,還和對面的孫嘉宜打了個對眼兒。

    大概是孫嘉宜臉上和煦如春風的表情讓那位誤解了什麼,那個人整理一下衣物,匆匆走過來,心跳速度加快,略有些緊張,不過隨後開口說話的聲音還是非常清亮悅耳的:

    “嘉宜姐,這麼巧。”

    孫嘉宜撩起眼皮,笑容略淡了些:“這裡本來就是我的地盤,見到我意外嗎?”

    “是我巴不得這種巧合再多些,這不立馬過來了?”來人是一位年輕男性,容貌俊秀,一身得體的休閒西服,手上腳下的搭配都是頗見品味,更難得還很懂得說話。

    他雙手持著一瓶價值不菲的紅酒,站在那兒很是起范兒,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明星級人物。事實上,他確實是一位明星,平常比較關心美女明星、娛樂八卦的竹竿很快就認出來,這人叫蘭林,是近兩年一位大勢偶像,形象貌似也挺正的那種。

    蘭林笑著再上前兩步,禮貌性地向竹竿點點頭,然後視線就都飛到孫嘉宜臉上去了,身形躬下,把臉湊近許多,聲線也隨之壓低:“嘉宜姐,您晚上有沒有空……”

    沒等他說完,孫嘉宜剛淡下去的笑容再次綻開,下一刻她就伸手,在蘭林湊過來的下巴上捏了捏,

    畢竟是在人前,蘭林的表情微微一僵,本能地想扭頭,既想避開,又想去看什麼目標,不過很快他就按住了自己的衝動,任由孫嘉宜下手。

    孫嘉宜的手勁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把蘭林的脖頸都扯落了小半寸,就像對待一隻阿拉斯加雪橇犬。後者還半眯眼睛,哼哼兩聲:

    “嘉宜姐……”

    很了不起的反應,所以孫嘉宜笑得挺開心。可惜啊,在能力者面前,這份反應中的糾結之處,半分也瞞不過。

    竹竿眼睛也不眨一下,並不以為怪。他早知道這位朋友是一個欲望主義者,最喜歡尋求各種刺激。以其夏城星空會所高級主管的身份,至少在夏城這塊兒是當之無愧的實權派,找幾個明星狗狗玩樂子算不得什麼。

    當然了,理解是一回事,認同是另一回事。以前因其性情和美貌等因素,竹竿還想追求來著,後來見識了真面目,就只好單做朋友了。

    孫嘉宜大大方方地與自家狗狗調情,竹竿自顧自品酒。但這時候,他又注意到,剛才蘭林過來的位置,有一道視線投注過來,裡面滿蘊著驚訝和惱怒。

    竹竿能感應到,孫嘉宜也不會例外。但她才不會在乎那邊,在下巴上試過手感之後,便又拍了拍蘭林左邊面頰,力道用得可不小,啪啪作響,蘭林的左臉都發紅了,偏偏孫嘉宜的口氣還挺親呢:

    “無事獻殷勤……是為了那個活動對不對?”

    蘭林笑得更燦爛了,愈發專注地向孫嘉宜投射目光,試圖表現出狗狗眼睛的濡濕感和萌感。

    如果換了別的時候,也許孫嘉宜會和他多聊幾句,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做,才懶得浪費時間:“最基本的任務你都完不成,嘉賓就不要想了,做好服務就得了……去吧,別胡思亂想。”

    蘭林有點兒著急,可緊接著就看到孫嘉宜鋒利冰冷的眼神,下意識打了個寒顫,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半躬著身子退回去。

    而如今,竹竿倒是進入了看戲模式,看那蘭林魂不守舍地回去,很快就與同來的一位美少女發生了口角。那位美少女多半是被剛才蘭林的“狗狗模式”給整崩潰了,氣苦含淚,憤而離席。

    唔,那個美少女貌似也是藝人,叫什麼來著?

    “有意思嘛?”

    孫嘉宜舉起杯子,要與竹竿再入正題,但看竹竿僥有興味的模樣,便也一笑,對那邊正狼狽戴上墨鏡口罩以躲避餐廳其他人詭異目光,準備離席的蘭林打了個響指。

    蘭林顧不得其他,迅速走過來:“嘉宜姐?”

    孫嘉宜便對他笑:“你的女朋友叫什麼來著?”

    “她不是……”蘭林本來要矢口否認的,可對上孫嘉宜的視線,後面只能老老實實回答,“她是克拉拉,BHD女團的成員,和我一個公司。”

    “挺好的小姑娘,我看得都怪可憐的,追回來一塊兒喝個酒,不要做得太難看。”

    蘭林有點兒懵,猜不到孫嘉宜的想法,但突然有一個轉折契機,他無論如何也要抓住,當下應聲,快步趕上去。

    竹竿撇撇嘴:“還當雜食動物呢?”

    “別不識好人心,給你準備的呀。”

    “別,我不玩這套。”

    “嫌清淡?我們可以一起……”

    “滾!”如今竹竿倒是有往孫嘉宜臉上潑酒的想法。

    孫嘉宜不以為意,就握著杯子,輕抵下頷,笑吟吟地看他:“你現在裝到一定境界了,不過看在朋友的份兒上,能不能告訴我,那位羅先生是怎麼個人物?有什麼想法訴求?我們搞服務業的,總要做一下調研……”

    “滾蛋!”竹竿再次堅決表明態度。

    他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便扭頭看那邊的真實版偶像劇。這時候,蘭林已經憑藉腿長優勢,在克拉拉剛沖出餐廳的時候趕上,強伸手去拽她的手臂。

    可下一秒,面目失色的克拉拉便被人護在懷裡,而那個蘭林,則被人一腳踹在餐廳玻璃門上。

    竹竿看到那邊來人,“哎呦”了一聲,側眼看孫嘉宜:

    “什麼鬼運氣!”
jjyy168 發表於 2017-12-24 11:19
第三百三十一章 羅老師


    餐廳門外的羅南有些莫名其妙。

    冷不防的,一位美少女便蒼白著臉撞到他懷裡來。

    緊接著後面就追上來一個墨鏡口罩全副武裝的傢伙,也不管他們這幫人,伸手就拽。

    再然後,今晚請客的紈絝大少何東樓一腳飛踹,將墨鏡口罩男踹到了玻璃門上,墨鏡歪斜,露出大半張俊俏又扭曲、還有點兒印象的臉。

    好不容易兩相參照,羅南將兩位男女的高顏值臉蛋兒和身份對上了號。

    “呃,克拉拉?”

    都和老姐一個公司的嘛,懷中的克拉拉,BHD團的成員,雖然是十八線撲街團,可顏值超高。團裡另一位成員白瑜,這段時間還和他聯繫過兩次,約好一塊兒吃飯來著,對羅南來說,交情算是不錯了。

    至於那位墨鏡口罩男,也有印象的:

    蘭林,所謂的優質偶象……但還沒給抓起來?這可是那個女星季瓊的炮友之一,按理說是畸變感染的高風險人群,分會那邊在搞什麼?

    “哎喲,同道中人哪!”

    也許是羅南的錯覺,何東樓的表述,重音有些古怪。不過這也證明,這位終於認清了人是哪個,臉上的笑容就有些變化,背著手走上去,不等蘭林爬起來,又一腳將其踩趴下:“想不到你小子也有點兒狗屎運。”

    何東樓之前踹人是為了在羅南面前表明態度,而如今不免就摻了私怨。他扭扭脖子,覺得渾身不是個勁兒:本來是想和那個叫季瓊的女藝人來一段露水情緣,卻不曾想那竟然是一個畸變種感染病毒攜帶者,之後的一個多星期他被軍方醫療機構從上到下折騰了好幾遍,好不容易才過關。

    如今看來,蘭林這小子也逃過了一劫,這就很讓人不爽了……

    何東樓覺得自家踩人天經地義,卻未免有些托大了,蘭林怎麼也是萬千少男少女追著捧著的偶像派人物,如何受得了這種奇恥大辱!

    作為偶像,蘭林身體素質也不錯,當下強行弓背撅身,將何東樓頂了一個踉蹌,自己則扶著玻璃門掙扎起來,嘴裡嚷嚷:

    “保安,保安!”

    這時候,蘭林的隨身助理、跟班、保鏢等發現了問題,大呼小叫地趕過來;羅南與何東樓身邊保鏢什麼的絕對不缺;至於餐廳的保安,也不可能無視這種情況,當下增派人手控制事態,一幫人擁堵在餐廳門口……太LOW了。

    對這種場面,羅南很糟心,若不是今晚的宴請,涉及到一件重要事項,他簡直想掉頭就走。

    再歎了口氣,羅南低頭看懷裡處於魂不守舍狀態的美少女:“嘿,克拉拉,還好嗎?”

    第二次招呼,總算讓克拉拉從魂不守舍的狀態中回神。她很快認出了羅南,也大概辨識清楚了當前的場面,下意識地掙扎了下,從羅南懷裡出來:

    “謝謝你,羅先生。”

    克拉拉的稱呼,遠比初識那天要生份。她現在精神狀態很不好,但她也有女人的矜持,也是要臉面的。越是這樣,有些話越沒法講,也更不願意在這裡久待,她也不回頭再看蘭林的狀況,再次向羅南欠身:

    “對不起,打擾到您了,回頭再向您賠罪。”

    說罷,克拉拉頭也不抬,就想快步離開。

    剛與羅南錯身而過,對方卻抓住她的上臂,將她拽停在這兒。

    “等一下,先別走。”

    這動作和蘭林也差不多了,克拉拉心頭就是一緊,愕然回眸。

    餐廳門口人擠人,何東樓自然不會身涉險地,早已經退回來,本來是琢磨著如何炮製蘭林那個小白臉,但見羅南的作法,忍不住就要湊個熱鬧,當下嘿嘿發笑:

    “你看眼下這麻煩,一句謝謝就想走,哪有那麼容易的事兒?”

    這傢伙不調戲一下漂亮小姑娘,多半是睡不著覺的。甚至也不是單純調戲的問題,至少羅南就記得,上回在排練期間,何東樓就對克拉拉挺感興趣來著。

    所以,羅南送給他一記冷眼。

    何東樓立刻回以笑臉,看上去挺好脾氣的樣子。然而這個時候,無論是近處的克拉拉,還是隔著人堆的蘭林,都已經認出了這位在圈子裡極有名氣的太子哥。

    以羅南敏銳的感應,已經覺察到克拉拉瞬間僵硬的肢體,以及高度緊繃的精神狀態,這甚至比蘭林追上來的時候,更讓她恐懼慌亂。

    很明顯,小姑娘想歪了。

    至於蘭林,當他看清了何東樓的面孔,快被暴戾之氣擠炸了的胸腔,便似個戳破的氣球,短短時間內泄成了一張軟皮。腳底下更軟,挨著玻璃門就往下縮,心裡只想著當一條狗,借著前面的人堆,夾著尾巴躲到地縫裡去。

    哦,想到狗,蘭林下意識往餐廳裡瞥了眼,卻沒有看到驅使他前來的女主人,這將他僅有的一點兒氣力給抽乾淨,腦子更像被搓洗過,大片大片的空白。

    “哎喲,難道我還說錯了?”

    何東樓很喜歡這種成為眾人焦點和恐懼源頭的“BOSS”扮演……不,根本用不著扮演,要是不勒著繩子,這哥們兒就是個混世魔王,被勇者捅死也不可惜的那種。

    羅南暫時不想捅死他,但很想送他一腳,明明很嚴肅的事情,硬是讓這個紈絝給撞到了岔道裡去。

    其實羅南的想法很簡單,此前他認真打量蘭林,確定這位並沒有受到畸變種病毒的感染。可前段時間做的功課也說明,這裡面還有感染者和攜帶者之分。像蘭林這種既屬於公眾人物又管不住褲襠的天然散播者,真的是很麻煩的危險源。

    雖說羅南已經不管畸變種感染的事兒了,可是克拉拉也算是相處過的朋友,一層層拓展的話,還有BHD團、海京甚至是莫雅這樣的親戚朋友圈兒。看克拉拉和蘭林的關係,應該也是比較親近了。萬一有點感染什麼的,問題就很嚴重。為謹慎起見,一定要做個檢查,怎麼也不能放她離開。

    正頭痛如何說服心有恐懼的克拉拉接受檢查,就有人笑著走上來,挽住了克拉拉另一邊的臂彎:“芭比,別聽他們那些不著調兒的話……”

    被人叫了昵稱,惶惑中的克拉拉聞聲扭頭,便見到了一位戴著墨鏡,打扮低調而優雅的女性,這副面容就更熟悉了,即使缺乏了平日裡強大的氣場。

    “薇薇姐!”

    來人竟然是公司的一線女藝人,未來一姐的有力競爭者席薇。克拉拉這才想到,席薇是何東樓的情人,一起出現在這裡並不意外。

    看到眼前美豔而熟悉的面孔,即使平時算不上有什麼親近,克拉拉仍是被觸動了一些情緒,眼眶立刻就紅了。

    此刻的席薇並不像平日那麼高冷,倒是展現出公司一姐的氣度:“芭比,提前踢了一個渣男你該高興才對。好了,你要是再掉淚,我不免就要質疑你的形象管理水準。”

    “對不起。”公司裡比較嚴格的前後輩關係,以及更加清晰的等級關係,讓克拉拉下意識繃緊了心弦。

    其實她現在心裡仍然填滿了惶惑恐懼,席薇的出現並沒有降低其濃度,甚至還有所提升。畢竟這不是在公司的集體場合,而且為了和蘭林約會,她甚至是瞞了經紀人海京出來的——如果真如浪漫故事那般發展下去,當然是極好的,可現在這樣的場面,她是真正的孤立無援。

    也在這種時候,行業內種種事實和傳言,像是四面吹刮的妖風,滲進她思維的每一個間隙。此時此刻,別說是席薇,就是公司的主管、總監在這兒,克拉拉也很難往樂觀的方向去考慮。

    席薇前所未有的溫和語調,依舊在她耳畔繚繞,可滲到心底的都是森森寒氣:“這裡是郊區,你這魂不守舍的,自個兒回家誰都不放心,不如……”

    席薇本來是想拉著克拉拉一塊去赴宴,看羅南的反應,多半是對這個小姑娘有些好感。然而說到這裡,卻又覺得自己不能越俎代庖,不免卡了一記,然後就有人接上了她的話:

    “不如先開個房間休息一下,打理打理,等羅先生商量完事兒出來,一道回去便好。”

    說話間,有人推開了餐廳的外門,暖融融的熱氣裹著香風出來,也將外間擁擠的人堆吹散了些。

    羅南見到,說話的那位是一個氣質獨特的中年女性,類似男生的短髮,偏又是女性向的低胸西裝,比較面生。但與這位並肩走過來的,那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竹竿哥。”

    竹竿笑眯眯地揮手打招呼:“今天有空來吃大餐呢。”

    “何少請客,哥你這是……”

    “也是來見個朋友。”竹竿沒有和他深聊,點點頭便將話語的主導權讓回給了孫嘉怡。

    前者也沒有理會在場的其他人,直趨羅南身前,淺淺躬身,雙手送上名片:“孫嘉怡,本地的主管之一,剛才管控不力,驚擾到羅老師,望請恕罪。”

    既然叫他“羅老師”,那肯定是裡世界的,又是竹竿的朋友,羅南也不會慢待。他雙手接過名片,也覺得孫嘉怡的提議說到了他的心坎兒裡,順勢便道:

    “孫姐的提議是最好了,克拉拉你不如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回頭咱們一起走。”

    羅南必須要給克拉拉做一個檢查,也要聯繫何閱音或武皇陛下那邊,問清楚畸變種入侵的後續處理結果。此前他已經通過六耳,吩咐跟隨在身邊的秦一坤進行安排,不過這個時候他倒是有點兒後悔,沒把貓眼帶過來,否則會省掉不少唇舌。

    就現實意義而言,羅南都做了決定,克拉拉本人的意志就沒什麼份量了。

    羅南擔心她想的太多,乾脆就翻起了通訊薄:“要不然我讓誰過來陪陪你吧,白瑜他們離的近嗎,貓眼……”

    “不用,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克拉拉聲音有些急促,體現出強烈的排斥意味。但很快她又抿住唇瓣,垂下眼簾,額頭微卷的髮絲也垂落下來,真的像一個精緻的芭比娃娃,任由人擺佈。

    好像真有點兒誤會。

    羅南能夠感受到,克拉拉的“精神囚籠”在萎靡扭曲的同時,仍有那麼一點點的空間,堅定不移。這份意志力,要說已經超出了常態。

    席薇倒是繼續展現一姐的風範,與克拉拉的身子貼得更近了些,輕笑道:“我可以陪芭比聊聊,不開玩笑,我一直覺得這是好事兒呢。”

    克拉拉不再開口,也就沒有異議;羅南“嗯”了聲,何東樓更不會拒絕,只道:“安頓好了你也快點過來。”

    至此,這邊的事情就算解決了。

    何東樓和羅南便往裡走,餐廳門前的人堆自然散開,至於玻璃門邊上縮成一團的某人……

    誰睬?

    羅南倒是回了下頭,目標則是對竹竿:“哥要不要一起?”

    “不用,咱們誰也別打擾誰。”竹竿笑嘻嘻地擺擺手,孫嘉怡隱蔽的瞪他一眼,竹竿則毫不理會。

    這些小細節羅南都看在眼裡,呵呵地笑了兩聲,感覺有點兒意思。

    他很羡慕竹竿瀟灑隨性的勁兒,更別說內裡還蘊藏著不俗的智慧——不管是為他授課時的知識深度和廣度,還是對教團那些透闢精到的論文,包括這次在近1500名與會者中間率先突破阻礙進入B級,都可以證明這位的不凡。

    一行人仍往裡去,何東樓這種公子哥兒,那是最喜歡踩鹹魚了,正覺得神清氣爽,腦子也活絡,便湊過來道:“既然是朋友,一塊兒喝兩杯,其實讓那個克拉拉陪著也好啊,咱們兄弟喝酒,圖的就是個輕鬆自在……”

    羅南斜睨他一眼,從沒覺得和這傢伙什麼“兄弟朋友”之誼。說話間他們又走了幾步路,過道邊緣的某個桌子邊上,四位食客忽地就站了起來,遠遠地招呼:

    “羅老師。”

    何東樓的言語被打斷了,正一愣神,羅南眨眨眼,回了句:“呃,你們好。”

    羅南想著,也許是14號參加過培訓課程的人員,至於具體是哪個,一千五百號人呢,他哪能記得這麼多?

    這種事兒,招呼一聲也就完了,羅南也沒在意,與那桌人錯身而過。

    然而僅隔了半秒鐘,斜前方又有人影起來,原本是單獨一個,可那勢頭卻是讓同桌的人招架不住,下意識也跟著起身。

    “羅老師。”仍然是陌生的臉,也有四五十歲了,卻與前面一桌人一樣,都顯現出恭敬的神色來。在同桌其他人稀裡糊塗的表情襯托下,愈發分明。

    羅南只能再回應:“不用客氣,你們吃。”

    又一句話的功夫,前面,不,不只是前面,包括餐廳裡其他方位,散落廳中的百十個客人,這會兒至少站起來了四分之一。
jjyy168 發表於 2017-12-24 23:00
第三百三十二章 孟浪了


    這處位於夏城郊外的高級餐廳,位於星空會所旗下的一處度假山莊。每天的人流量並不大,卻是裡世界的能力者與世俗社會的資源擁有者之間互通有無的重要場所,一來二去也就成了夏城幾個高級圈子之一。

    要說這也是比較專業化的地方,然而逼格一旦立起來,某些什麼都不懂的二貨,也對這裡趨之若鶩,削尖了腦袋想進來。在會所組織者的默許下,也就有相當數量的所謂“圈外人士”到此消費,多多少少算是一種掩護。

    可在這種時候,在餐廳裡四分之一的人站起來,口稱“羅老師”以表明其態度的時候,什麼掩護都不頂用了。

    餐廳裡面,百多張面孔本有差異,至少在前幾秒鐘的時間內,大部分還都是困惑和好奇。但隨著二十多位能力者有志一同的稱呼,那些自以為是、實則懵懂的傢伙,便迅速趨於同質化,甚至表現出了比知情人更顯真誠的恭敬姿態。

    可以想見,未來一段時間,“羅老師”的稱呼會隨著那副出奇稚嫩的面孔,在所謂的圈子裡,化為一段傳奇談資,供一切知情人、不知情人津津樂道。

    如此變化,讓餐廳門口一直在觀察的孫嘉怡,也下意識歎了口氣:14號晚上不到兩個小時的授課,可是向世界推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啊!

    孫嘉怡很想立刻與羅南“勾搭”上,可她要處理蘭林這條死狗扯出的爛尾巴,只能眼看著羅南一行人登上餐廳二樓,進入包間區。

    她用最快的速度將雜事處理完畢,周圍再無閒雜人等,孫嘉怡終於有閒情送給竹竿一聲冷笑:

    “你還真是一點忙也不幫啊。”

    “但我也沒有拆你的台呀!難道還讓我把前因後果都解釋一遍?”

    孫嘉怡真想將十公分的細高跟全踩到竹竿的那張厚臉皮裡去,但想想這廝還有利用價值,給出去的就只剩下一記白眼。

    竹竿笑吟吟地不以為意:“你家的狗狗今晚上是不頂用了,別說你還對我有什麼想法——咱們就正派到底,把剩下那半瓶酒喝完,各回各家。”

    孫嘉怡繼續冷笑:“不用替我瞎琢磨,活狗有活狗的好處,死狗有死狗的用法。”

    竹竿替蘭林默哀半秒鐘,隨後做紳士狀,替孫嘉怡開了門,兩人一起回到座位上去。

    都還沒坐穩,二樓忽地有了響動,而且聲勢不小。最初是一記頗響亮的摔門聲,緊跟著就聽到有人用尖銳的嗓門嚷道:

    “最後給他一句話:以一位武道家的身份離開,好過一個富貴病夫死在家裡!”

    五秒鐘後,一個高瘦精悍的男子冷著臉出現在樓梯口。這一刻,樓下餐廳上百道各式各樣的視線都在他身上集火,這位也算是能人了,在這種狀態下,也能目不斜視大步走過去,很快就出了餐廳,消失在夜色裡。

    一樓百十號人,有認出這位的,也有不認識的。竹竿和孫嘉怡都屬於前一類:

    段宏,雷隼武館的館長。近日來在夏城打響了名氣的焦點人物之一。

    “今天是19號吧,距離冬至也只有三天了。”孫嘉怡舉著酒杯,半邊臉都掩在血紅的液體光澤之後,只有唇角微勾,“那張臉憋得怪辛苦的,可在這邊都能聽到他心臟撒氣兒的聲音。”

    “如釋重負。”竹竿用成語做了個精准的形容。

    一個星期前,雷隼武館與神禹道館的恩怨,還沒幾個人會去關注。但短短幾天後,兩位館主之間的冬至約戰,已經成為了夏城能力者圈子裡的熱點。

    特別是14號晚上那堂課之後,成為絕對焦點的“羅老師”,每一句話都被掰開了、揉碎了去分析,包括一些與課堂主題無關的閒話。

    羅南當時可是提起過“教我體術的修館主”這句話的,同步提出的“火種”,以及“基礎單元、中樞單元和拓展單元”的分類,也是比較核心的系統概念。

    也是從那一夜起,“修神禹”這個名頭,在很多有心人眼裡,位格一下子上升了許多。相應的,與之有直接衝突的雷隼武館,也就成為了很多人關注……好吧,其實是看笑話的物件。

    段宏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會體會到那份壓力,至於後續如何去做,現在就看到了。

    這時候,二樓又有個年輕人追下來,匆匆走過,雖是一身便裝,二人也都認得的:居凌,海防軍中校,“血獄”田邦的副官,標準的軍方後起之秀。

    “還是找軍方人物解套啊。”竹竿抿了口酒,段宏有軍方背景他是知道的,不過能七拐八繞找到何東樓身上,也算是有心思了。

    雖然沒看到現場,猜也能猜到:何東樓居中調解,段宏就坡下驢,順便還能捨出一份人情——羅南想必是會吃這一套的,畢竟修神禹那邊真的經不起折騰了。

    至於段宏最後這出是什麼風格、人設,後續還會用什麼手尾,已經無關大局。

    “何東樓請客,先擺下人情,應該是別有所圖吧。”孫嘉怡琢磨裡面的門道兒,自然得出了一份初步結論,“何家要與羅先生進一步合作?”

    “那也用不到何東樓,有何秘書足夠了。”

    孫嘉怡笑眯了眼:“那可未必。”

    “唔,有內幕?”

    “交換嗎?只要你肯幫忙……”

    “去球!”

    竹竿毫不吐口。他認孫嘉怡這個朋友,卻從來沒有忘記倆人之間的立場差異。

    星空會邀請羅南開課,蹭熱點什麼的也就罷了,最多就是誰掙得多、誰掙的少的問題,想必羅南也不會在意。

    可問題是,讓羅南與星空會所牽繫過多,真的好麼?

    對於能力者來說,不在星空會所接任務肯定是菜鳥級別的表現;但與此同時,如果在會所的圈子裡流連不去,也毫無疑問就是墮落的起點。

    星空會所是由總會和幾個資本勢力合作打造的裡世界週邊圈子,成立的目的就是實現能力者價值與世俗社會資本的有效兌換。既然涉及到利益交換問題,它當然就是一個超級大的肥肉,所有人都想在上面啃一口。

    因而在這個會所以及它所附著的組織內部,各種利益糾葛和陰暗面讓人不忍直視;而對應的花樣百出的刺激誘惑,又是集人類社會之大成。

    竹竿自認為是一個俗人,平日裡遠稱不上道德君子,可他終究是個多年歷練的成年人,自有一份判斷力。

    可羅南呢,那個恐怖世界觀已經基本定型,人生觀和價值觀還在發育期的少年天才……

    就算玉不琢不成器吧,那也是對著“石頭”講的,如果面前是一個巨型聚變堆……呵呵,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竹竿晃著酒杯,一派輕鬆,但心底卻是壘起了高高的防線。

    孫嘉怡也在晃酒杯,精緻妝容下的眉眼,隔著晃蕩的酒水,似乎在竹竿臉上弄影,又似飄移到視線難及的別處。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兩人說不上是食不知味,心思卻也大半不在聊天上了。

    又過了十分鐘左右,早前去安頓克拉拉的席薇走入餐廳,往二樓去。孫嘉怡看了看錶,以席薇登上二樓為節點,也是拿出了最後的耐心,又等了七八分鐘,終於站起身子:

    “我去和羅先生他們打個招呼,要一起嗎?”

    “說好了互不打擾……”

    孫嘉怡雕琢精緻的眉形揚起,像是隨時可能劈下來的尖刀,竹竿聳了聳肩,後面的話也就斷去了。

    九十秒鐘後,孫嘉怡登上了餐廳二樓的包廂區。她對時間的把握非常精到,走到包廂門口的時候,正好是熱頭盤上桌,她和傳菜員一道進去。

    房間裡人很少,排除掉剛剛離開的段宏和居凌,只有羅南、何東樓與席薇三個人。

    只不過孫嘉怡千算萬算,仍然沒有料到,當她推門而入的時候,會是眼前這麼一副情景。

    包廂畫面的中心是席薇,這位美人兒已經解開了她的襯衫袖口,將袖子折上去,露出白藕似的手臂。

    作為大明星,席薇無論是身體天賦還是後天的保養都是第一流的,在柔和的燈光下,這一段手臂就像是白玉雕琢的神品,即便是孫嘉怡同為女性,見到了也是心中蕩漾。

    好吧,孫嘉怡本就是圈子裡有名的雜食動物,性別不忌,見到這種場景心動簡直就是必然的。她甚至還在想,回頭也許要在獵物名單上多加上一位——至於何東樓這種紈絝子弟,她還真不放在眼裡。

    問題在於,席薇這段白玉手臂擺放的位置……是不是有點兒不妥?

    那節白玉手臂,正伸展在桌上,似曲非曲、似直非直,自然而誘惑。問題是,其腕部大半都握持在羅南右手手心處,而羅南的另一隻手則作尺規狀,自手腕向肘部、乃至上臂,逐一量取。

    拜託,你又不是服裝設計師,手指頭在上面點點戳戳的算什麼!

    更不要說孫嘉怡的眼睛極尖,從席薇肩肋部的衣衫褶皺程度可以看出,這位女星已經抽出了襯衫的下擺,如果現在直起身來說不定還能看到一截肚肉。

    如此情景,描述成“衣衫不整”一點問題也沒有——這場面被傳菜員看到無所謂,可有頭有臉的主管摻合進來,真不合適。

    孟浪了!
jjyy168 發表於 2017-12-26 21:55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公私分


    真的孟浪了。

    這是孫嘉怡心頭閃出的第一個念頭。

    要說對其他人,她不至於出現這種低級失誤。以她的精神感應水準,就算不進門,也能把房間內的情形理得八九不離十。

    可問題是,如今她面對的是一位剛剛推出“囚籠理論”,在淵區引導一千五百位能力者與超凡種大戰三百回合的不世天才。

    正是這位天才,表示大部分的精神感應,都是“侵犯”與“被侵犯”的衝突,勝者通吃,敗者恒亡。在精神層面的角力中,孫嘉怡再有自信,也只能是個“被侵犯”的角色——如果羅南對她感興趣的話。

    孫嘉怡壓根就沒有想過探查包間內部的情況,若不然只會是自取其辱。可在外風評一向還好的羅南,竟然會做這種動作……

    真的是料不到!

    還好,孫嘉怡久經戰陣,應對能力還是有的。她臉色都沒有動一下,就像看一個最正常不過的場面,依舊按照既定的語句往下講:

    “羅先生、何大少,餐廳今天的菜品還合口味?”

    何東樓多少也知道些孫嘉怡的底細,便打了個哈哈:“不錯,不錯,特別是前面的開胃小食挺有創意的……”

    孫嘉怡的精神感應不管用,但是多年以來歷練的觀人之法還能起作用。她大概判斷出包廂裡三個人,此時的心理狀態。

    最無所謂的是何東樓,最無需理會的是席薇,至於最重要的那位,唔,感覺是比較複雜的那種。

    說尷尬不是尷尬,說淡定也非淡定,更多更明顯的還是茫然——好像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最後才歸於一種近乎木訥的淡然。

    如此奇妙的反應,讓孫嘉怡在心裡做了個標號,她有心再試探一番,但條件已經不允許了。

    羅南本來就不是擅長交流的人,與何東樓交流又毫無意義,孫嘉怡只能是再客套兩句,便退了出來,前後也就是一分鐘左右。

    回到竹竿身邊,後者饒有興致,也是明知故問:“進展如何?”

    孫嘉怡信口回答:“徐徐圖之。”

    竹竿哈哈一笑:“成啊,你也算是入了門,就去動那歪心眼兒吧。我就不陪你了,回去用功。”

    孫嘉怡應了一聲,但在竹竿起身之時,忽又問道:“你們這位羅先生,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孫嘉怡笑抿嘴唇,想了想,點點頭但很快又搖頭:“你不告訴我,是為了保密,還是這本來就是個秘密?”

    竹竿微怔,然後也笑著伸手點點她:“聰明但要適可而止,這是來自朋友的忠告。”

    孫嘉怡在椅上微微欠身:“謝謝,再見。”

    竹竿再看她一眼,手指滑過眉頭,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笑著離開。

    看著老友身影消失在餐廳門外的黑暗中,孫嘉怡垂下頭,認真的思索了幾分鐘,便在私人存儲空間中,打開了以前已經收集整理完畢的資料。這裡面包括各個管道所能收集到的所有關於羅南的情報,洋洋灑灑,難以計數。

    要想將這些資料短時間內再梳理一遍是不可能的,但孫嘉怡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她通過智慧篩選,將羅南在各種場合的交際資料,只要是能找到的,包括影像和文字記錄,都抽離出來,建立了一個新的資料夾,考慮了一下,將其取名為:

    Persona。

    隨後,她仍通過網路,接通了一個隱秘管道:“也許我們需要增加心理分析團隊的投入,是的,現在就要。”

    二樓的包間內,羅南並沒有因為孫嘉怡的進入受到太多影響,但他也從來不準備在席薇身上消耗太多時間。孫嘉怡出門後不久,他便停止了手指度量,對何東樓道:

    “要想做出超凡效力的紋身,當然是可以的。但看主辦方的意思,並不是直接在女方身上動刀下針這麼直白。”

    何東樓聽得挑動眉毛,讓席薇寬衣解帶,當然是他的要求。實在是不久之後的“盛宴”,安排了前置任務,各位與會嘉賓之間還有任務進度上的較量。一旦取勝,就將擁有在“盛宴”上的高許可權,甚至可以成為傳說中的“派對皇帝”,對於他在圈子裡威望的提升,有著巨大效用。

    今年的盛宴主題是“神秘之夜”,明擺著就是神秘學當道,據說涉及到一些黑魔法之類。其中男嘉賓的前置任務,統一為“有趣的紋身”,要在女伴和“獵物”身上完成,以數量定勝負。

    坦白講,何東樓沒指望羅南這種“禁欲系”能給他解決問題,只是拿來做個親近的姿態,卻沒想到羅南當真了——也許那位覺得,他捨出人情,解決掉“冬至約戰”的麻煩,就是為了“派對稱王”之類的目的?

    好吧,真能當一回“皇帝”,肯定具有極大的誘惑力。可老子今天過來,真的是為了辦正事啊!

    何東樓心裡有說不出的鬱悶,但還要擺出驚喜姿態:“你想到了?

    “大概。”

    “那是什麼招數?”

    羅南想了想,卻搖頭:“我不想說。”

    “……”

    何東樓差點兒給噎死當場,好不容易咽下喉嚨裡幹躁的空氣,強笑道:“那個,現在就琢磨著任務競爭,未免太早了點兒吧?”

    “我對所謂的任務不感興趣。”

    羅南只是覺得“盛宴”組織者的思維沒下限,也不想讓那些話髒了自己的嘴,簡單解釋一句,就沒了下文。

    我掐死你信不信……好吧,我自個兒都不信。

    何東樓連續給噎了兩回,有點兒想上火,可再看羅南那張木訥幼稚的臉,也很難再做過分的猜測,只能自我寬慰道:“算了,反正還只是預熱階段,後續肯定還會有進一步說明。以我的資源,就算比不過你們這些專業人士,多投入點兒精力就好了。”

    何東樓看了眼還沒下刀的熱頭盤,把心裡的情緒硬按回去。正如現在還沒上桌的主菜,今晚宴請的主題也還沒真正吐口,這時候要是發了少爺脾氣,回頭要被老爹抽死的。

    不過,話不投機,原本想等到品嘗過主菜後再入題,如今必須要提前了。何東樓咧咧嘴巴,活動了一下面部肌肉,隨即就拿出了誇張的腔調:“專業人士,不服不行。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剛才在一樓,我可是長見識了,真真的不得了。”

    “什麼不得了?”席薇打理好了衣物,臉上笑靨如花。她在場子上是轉熟了的,是個很好的搭檔,便適時拿出了好奇心詢問。

    何東樓奇道:“你沒看見?哦,你去照應那個小芭比了,那可真可惜。你是不知道,羅老弟剛進一樓大廳,起碼有三分之一的人吧,那是呼拉拉站了起來,都叫‘羅老師’……”

    “怎麼會這樣?”

    席薇專業的演技,將驚歎訝異的姿態擺得很到位,相比之下,何東樓吹捧的技法,可是差了一大截,再加上他本就是個外行,再怎麼繪聲繪色,除了讓羅南尷尬,也沒有更好的效果了。

    羅南看了看錶,正想是不是提醒兩句,何東樓終於在席薇的暗示下,結束了引子,搓搓手,進了正題:“哎,我這種門外漢,一些事情說不明白,也就不多說出醜了,只把個‘服’字亮出來便是。接著咱們來個爽快的……”

    紈絝大少玩起江湖調調,倒是挺搭,羅南也覺得比前面那些話更順耳,點頭道:“你說就是。”

    “是這麼個事兒,這幾天我聽到消息,是與14號課堂相關的演示設備……”

    “演示設備?”羅南愣了愣,真沒搞明白。

    “就是前天還是大前天,你造了幾個手鐲分發出去,說是試驗那什麼機芯……“

    某人確實是滿嘴的外行話,但意思羅南也算理解了。看在何閱音的面上,他簡單糾正了一下:“那不是演示設備,也不算是機芯,只是模擬機芯功效的試驗品,類似于集成晶片,算是協調血意環運作的工具。”

    何東樓其實還沒明白,但抓住機會拍了記大腿:“對了,就是這個,協調血意環的。話說老弟,這玩意兒你有沒有量產的打算啊?”

    羅南“唔”了一聲,重複前面的定位:“這只是個試驗品。”

    “有市場就叫產品嘍。”何東樓不擅長這個,但紈絝慣了的他真有些說一不二的豪氣,“咱們就照直白了說,我家裡是希望能夠合作的,老弟你只要點個頭,立刻就能簽合同,有什麼不滿意的,我把我老爹拉過來談!”

    羅南仍然是不緊不慢地應聲:“我還在研究細化,一直也有進展。具體的情況,我都和閱音姐講過了……”

    “咳,我老姐那種性格,你不覺得麻煩咩?”

    “嗯?”

    羅南眼神瞥過來,何東樓立刻擺出大大的笑臉:“我是說,她在軍方、協會之間的身份已經比較微妙了,再加上我們這一枝,協調起來也不容易。再加上她那性子,總要在框架以內……”

    “框架以內不好麼?”

    何東樓差點兒再度無以為繼,還好記得預演中有這方面的說法,便道:“效率,要看效率的。特別是對你的研究,就像是公共實驗室和私人實驗室的區別。你和人共用一台儀器,就要安排機時,輪流上位,總歸不方便不是?再加上分會的資源也是在總會的框架裡,兩邊現在關係不好,難免會有牽制,一些項目的私密性也很難得到保證。可如果你有一個私人的實驗室……”

    羅南終於笑了起來,視線刺在何東樓臉上:“問題是,我需要的並不是一個實驗室,而是一個完備的生產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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