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星辰之主 作者:減肥專家 (連載中)

 
jjyy168 2016-12-18 10:16:4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6 2043878
jjyy168 發表於 2018-7-28 22:31
第四百六十四章 兩場夢


    蛇語不確定她是否還活著。

    靈魂出竅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半年,準確的說是183天。

    咒法師對於事物變化的高精度感知,使她可以像一部鐘錶,嚴謹地記錄時光的流逝。可現在這份能力的參照物,只有她自己,看上去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只不過就是一部毫無意義的死亡記錄。

    她不知道這是否已經破了裡世界的有關記錄,但她知道,自己的狀態非常非常地糟糕,距離死亡也許只有一步之遙。

    還是那個問題,她真的還活著嗎?

    東亞文化圈裡自古以來都流傳著“屍解仙”的傳說。雖然細節各有不同,但大意都是說修行者拋棄了肉身軀殼,靈魂出竅,遨遊於天地之間,由此具備了不可思議的神通手段。但他們的人生軌跡又意外整齊地畫了一道抛物線,在大結局的時候落向絕望的深淵。

    也許再過上幾年、幾十年,有關“屍解仙”的注腳裡,會添上一個“蛇語”的實例。但她更有可能的結局,還是會像眼前吹動流轉撕裂的雲氣那樣,渺無聲息地湮滅,再無半點痕跡。

    靈體衰敗的速度,不用多麼精准的感知就能確定。大限日益迫近,本身也漸漸失去了自主活動的力量,所以這兩天蛇語也不再像一個背後靈那樣,跟隨宮啟在雲端世界遊蕩。

    對此,宮啟漠然以對。

    蛇語和宮啟的關係,已經發生了明顯的變化,而且是破壞性的結果。

    蛇語這邊,希望和絕望、警惕和麻木之類的情緒心境不用再說;宮啟那邊,半年的時間過去,就算他再怎麼陰沉老辣,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地完美控制本人的情緒:迷惑、疑懼、暴躁還有焦慮,這些囚徒式的負面元素,一點點地、若斷若續地發散出來,並為蛇語所接收。

    終於在某一天的某一刻,這些累積下來的元素擊破了蛇語心中希望所能承載的極限,意志的網兜終於承受不了絕望的事實真相。蛇語爆發了,當面向宮啟質疑這半年多來毫無進展的行動,當然也包括宮啟本人在這裡活動的實質。

    然後,一切的真相都暴露出來。

    宮啟,這位不可一世的超凡種,看似成竹在胸的強人,其實也不過就是被困在這片雲端世界中的囚徒而已。兩人的境遇並沒有本質的差別,只不過就是宮啟對他肉身軀殼的依賴程度更小一些、對後路的安排程度更穩妥一些、有能力者協會作為後盾等等……

    呵,所有的這些累積起來,其實就是質的差別!那差別大得讓蛇語嫉妒,嫉妒得發瘋!

    宮啟的背後有能力者協會,而她只是一個孤往獨來的遊魂。她沒有可以充分信賴的人,也沒有壓實這份信賴的實力,即便是裡世界極其少見的擁有傳承的B級咒法師,也只能是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小心翼翼地經營自己的基地。

    多年來,她只找到一個貌似忠厚其實越來越看不懂的畸變樹妖,只搭建了一個不成氣候小型教團雛形,還有一些障眼法式的設計……

    靈魂出竅狀態下,她可以用這些設計堅持兩個月、三個月,最多最多也就是半年時間。繼續延長的話,根本就沒有什麼意義。她甚至覺得,就算現在即刻脫困,靈體歸竅,以當前的狀態,最大的可能也只是帶著肉身一塊兒死去!

    所以,我現在已經算是死了,對嗎?

    善泳者溺于水,我生命的意義就是用來修飾那些荒誕的典故傳說,對嗎?

    蛇語呵呵低笑出聲,靈體狀態下的喜怒哀樂,也不過是為人的習慣殘餘罷了。而這些習慣痕跡每留存一部分,都要耗費一定的能量。相應的,當能量耗散到不足以維持靈體基礎的時候,這些習慣痕跡只能是作為無意義的贅餘,先一步流散掉。

    我已經死了!

    蛇語為自己下定論。

    如果有得選擇,她應該已經自我了斷。可現在的情況是,她的靈體外面包裹著一層虛實難測的輕紗——默之紗。

    這件由宮啟“預支”給她的報酬,現在已成了控制她的枷鎖和監控。蛇語在全盛期的時候,還能夠設置一道遮罩層,進行阻斷和干擾。可現在她已經虛弱到必須依靠才默之紗能確保靈體不潰散的程度。

    反過來,她就是想讓靈體潰散也做不到,這件奇物,正在逐步滲透侵蝕她的靈體結構。作為咒法師,蛇語能夠猜到宮啟的打算,或許不久之後,她就只能以“器靈”之類扭曲的形態,而繼續存在於天地之間了。

    這是比死亡更令她恐懼的事情,偏偏她對此毫無還手之力!

    為什麼淪落到這種地步?

    反思剛剛開了一個頭,就被蛇語的主觀故意掐斷了。她不要去進行這些毫無意義的思維,這除了繼續消耗她的靈魂力量,讓她向那可悲的“器靈”持續、快速趨近以外,再沒有任何意義。

    她大腦放空,沉默著蜷縮在默之紗的包裹下,看周邊雲氣飛流湧動、撕裂飄散,漸漸地神志有些恍惚——也許這樣散掉也很不錯,自我意識崩潰的那一刻,或許就是真正的解脫!

    蛇語恍惚著、恍惚著,心神似乎真的隨著雲氣消散在這片奇特而絕望的虛空中。而在滅盡的虛無徹底到來的混沌前奏中,依稀卻有與已經習慣的雲白、血光截然不同的色彩滲了進來,且就像是潑墨一般,轉瞬間渲染到她感知的最邊緣。

    無邏輯的情境轉換……是夢啊!

    蛇語做了一個夢。她夢到了阪城,夢到了年幼時生活的神社,夢到了清波蕩漾的北山湖,夢到了與湖水渾然交融的夜色。

    在渾茫的黑暗幕景下,她靜靜地走在林蔭路上,吹面而來的涼風中,裹著正值花期的香樟樹清新的氣味,佐嘉衛門那個貌似忠厚,卻不值得信任的怪胎,也就是這一點讓還讓人有些好感了。

    心口不一的山本太太向她打呼,那張玻尿酸也撐不住的老臉下面,滿滿的全是嫉妒。

    對了,她也是北山雪繪,早年為了隱匿身份、也是為了滿足一些少女心思而親身經營的假身。那是多麼自由的年紀,可以在雙重身份之間自由切換,隨意地戲弄那些被金錢、美色和權勢所淹沒的下愚之人。

    啊呀呀,現在想起來那段日子,也覺得很愉快呢。但不知不覺間,快樂的生活結束了,大概是她成為了B級咒法師之後吧,她開始對修行有了更大的野心,一心為了攀登更高峰而努力。

    蛇語,也是北山雪繪在飄流的回憶迷思中回到了家裡,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很好。她放下手包,彎腰換鞋……

    下一刻,襲擊到來。

    蛇語又一次恍惚,只因為她的本能反應毫無效果,她的防衛反擊徹底淪為了虛無的念頭,而在眼前次第呈現的,卻是一部看上去真實得近乎荒誕的情景劇。

    是了,我在做夢……嘛?

    這個夢境真實得令人戰慄。

    蛇語夢見了“北山雪繪”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在住宅和畸變的香樟樹之間——那是她曾規劃的“參拜路線”,這說明她的肉身狀態已經進入了最危險的階段,必須接受佐嘉衛門的保護以及能量注入。

    她還夢見了北山雪繪遭人潛入侵犯,諷刺的是,侵入者竟然還是她一手打造的萬靈教團中的高級幹部!

    佐嘉衛門出手了,這在情理之中,可見鬼的是那個混蛋奪去了教團高級幹部的生機之後,沒有留給北山雪繪哪怕一點兒的殘羹剩飯!

    而當混亂的事態結束,一片狼藉的住宅內,只剩下北山雪繪、也是她的那具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的軀殼,在做最後的掙扎。

    不能這樣啊,要起來!

    蛇語受夠了這樣的夢境,她可以在腦子裡去揣想自身軀殼的下場,卻實在難以忍受如此真實而荒誕的一幕在她眼前發生。這一刻,她又與北山雪繪融為一體,奮力掙扎——即便她知道,在夢境中掙扎毫無意義。

    然後……動了,指尖動了!

    夢境中的北山雪繪呆住,雲端世界的蛇語也呆住,整個世界,無論真實還是虛假,似乎都凝滯了。

    無數的念頭此起彼落,推著蛇語重複嘗試,然而結果讓她要發瘋。

    這算什麼!這算什麼!

    如果是在看一場與己無關的電影,如果只是去承受畫面的折磨,蛇語認了。可是這種若即若離的狀況是怎麼回事!

    她可以對軀體進行控制,有那一點半星的反應,卻根本沒有靈肉渾融的契合感,就像,就像拿一部問題手柄,去控制遊戲中的人物。半數不應,可另外半數,偏又有清晰的回饋傳回……

    也僅僅是回饋而已,並不比手柄上震動來得更有意義。

    靈體仍然是離竅狀態,軀殼也得不到超凡力量的溫補……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層輕薄而堅硬的玻璃,她所能做的,只是不斷地去擦拭自身喘息而呵上去的水汽,讓夢中的情境更清晰一些,用這虛幻的真實折磨得自己更癲狂一些。

    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甚至靈體僅存的一點兒元氣,也在這番折騰下,又散溢了許多,讓她往死亡的邊緣更進一步。

    真實和虛妄,希望和絕望,就隔了一層夢境!

    近乎失控的情緒燃燒,燃燒的是焦躁、憤怒、絕望還有那一丁點兒頑固希望的混合體。燎痛了蛇語的靈體,止不住地顫慄。

    “怎麼回事!”

    突兀切入的音波震動,使蛇語霍然驚醒。

    宮啟森冷的面孔擊碎了那讓人癲狂又絕望的夢境。這個依然保持超凡種實力的強人,即便是靈體狀態下,眼神依然凝如實質,裡面翻滾著濃重的疑雲。

    蛇語直勾勾地看他,直到宮啟的眼神再冷三分:“你做了什麼?”

    哦,他不知道呢!“默之紗”時時刻刻的監控,也沒發現端倪,真的只是一場幻夢嗎?

    蛇語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說的:“做夢,夢到要死了!”

    看到宮啟瞬間的迷茫,蛇語忽然覺得極度滑稽,她放聲大笑,靈體如同風中燭火,在雲端之上的狂風裡搖曳。

    宮啟看著她,默然無語。

    無論是雲端的狂風,還是笑聲,都不可能傳導到另一個時空,不過某些特殊的靈波,卻具備更奇妙的輻射力和穿透性。

    與雲端世界風馬牛不相及的地球湖城區域,樊路突然睜開眼睛,視界內主體還是黑暗,不過囂張的射燈和嘈雜的音樂一起,將這片環境塗抹成滿滿的夜店風。

    對了,這就是夜店,我怎麼到這兒來了?

    哦,送走了老大,回來招呼角魔那個瘋子,結果那傢伙長時間保持高度興奮,強拉著他還有趕來支援的小趙,到湖城最高檔的夜店,灌酒慶祝。小趙已經掛在了角落裡,至於樊路自己……

    好像是睡了一覺,還做了個夢,夢見、夢見什麼來著?

    酒精刺激下的大腦部分怠工,樊路對夢境中模糊的記憶,已經毫無敏感度,而沒等他多清醒兩分,一張被腮紅、眉筆和口紅塗抹出來的鬼臉,就猛地擋在他眼前,張嘴咆哮:

    “起來嗨!”

    靠,噩夢啊!

    角魔你搞什麼鬼!對了,他夢裡面好像就有角魔,那傢伙在老基地瞎折騰……

    樊路的思維再度斷裂,實在是真實世界中角魔揪著他的肩膀,猛烈搖晃,晃得他剛灌進去的一公斤酒水恨不能直接噴到眼前那張醜臉上去!

    要是那樣就死定了!

    樊路決定出去清醒一下,他竟然做夢都能夢見角魔這廝,再陪這個瘋子玩下去,他可能就要主動鑽到基因調製室裡了。

    他捂著嘴巴,擺手推開角魔,匆匆起身往外走,可剛邁開步子,就被一把抓住後領,強行揪了回來,同時另一瓶1公斤裝的白蘭地,也強行塞進他嘴裡去。

    “我嗚嚕嚕……”

    角魔放聲大笑,笑到整張臉孔都扭曲變形,同時也不忘對屋子裡各色美女發出號召:“扒掉他的褲子,咱們普天同慶!還有,誰拿到這哥們兒的腰帶,不管其他場子出多少,老子統統壓過去,那個姐們兒就是今晚的皇后!”

    包廂裡的七八位女性齊齊發出尖叫聲,下一刻,被灌到天昏地暗的樊路就被粉臂秀腿淹沒了,他眼珠子上翻,殘餘的意識問出了世上最終極的問題:

    我是誰?

    我在哪兒?

    老子幹什麼來了?
jjyy168 發表於 2018-7-29 00:16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一封信


    2097年4月28日,時值週末,月相乍缺,卻也算得一輪明光,經夜不墜。無論是在岸邊還是湖上,都是視野平闊,湖水天色似無纖塵。

    在阪城,這樣的月色據說可以照透北山湖水,直抵湖下的古都廢墟,超渡亡靈。所以很多阪城居民全家出遊,到北山湖畔欣賞“月臨山島”的絕景。還有人燃放煙花,或乘船到湖上飄遊,直至下半夜的時候,才漸漸消歇。

    托月色之福,這兩日佐嘉衛門先生的香火也很是旺盛,以至於枝葉間一簇簇的白色小花都似能夠蓄留月光真露,與綠葉相襯,明燦奪目。

    殷樂站在頂層甲板處,遙觀人影漸稀的湖岸,其中絕大部分視線都投向了那株特殊的香樟樹。她距離湖岸不過兩三公里,岸上那位肯定也注意到了這邊,近岸的水生植物也顯得分外活躍,在淺水區蕩漾出一層層輕細的波紋。

    “很謹慎的傢伙呢。”

    殷樂無意去挑戰佐嘉衛門的警戒底線,說起來這兩天應該也把它給嚇壞了……嗯,周邊的居民其實都不好過,可大家都是渾渾噩噩,一覺醒來什麼都忘了,你偏要“遺世獨立”,也就怨不得別人。

    莞爾一笑,殷樂給船員發出信號,射線號遊艇轉向,如同一隻支起半身的海豚,在波光粼粼的北山湖上遨遊炫技,破浪前行,很快將北山湖南岸的樹影石堤拋在後方。

    不過這個時候,殷樂的心神仍然與那邊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聯繫。她本身並無這種能力,所依託的,乃是淵區的血魂寺。正是通過血魂寺的神異,她可以收集到北山湖南岸相對廣袤的區域裡,那正在不斷彙聚增壓的躁動情緒……

    源於夢裡。

    在殷樂身前,虛擬工作區一直亮著,與灑落的月光形成了很美妙的光色平衡。除此以外,也投影出了一塊虛擬鍵盤區域,殷樂纖長的十指便在上面飛舞,草擬信函。

    殷樂選擇這種較為復古的方式,梳理她抵達阪城三天多的時間裡,所做、所經歷、所推理猜測的一些事情,從中尋找連續的脈絡,以更好地向遠在數千公里開外的老闆陳述。

    “……到目前為止,行動總預算只支出了25%,各項細目幾乎都低於預期,除了基礎耗材,這一項已經超支了4倍……羅南先生展現了驚人的效率,無論是他抵達阪城的方式,還是抵達後的作為。他只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實現了最早確定的基礎目標。而接下來的所有時間,都被他應用到艱苦單調的修行、實驗上去。”

    檢視完了之前的草稿,殷樂稍稍考慮,繼續往下撰寫:“我相信,羅南先生擁有一種天賦。在他的大腦中,必然存在著一套我們無法理解的‘邏輯體系’。在此,我排除掉‘神性’、‘全知’之類的字眼,是因為我屢次看到,羅南先生在做出不可思議的判斷之前,長時間思考乃至隨後驗證的過程,他仍保留近似于人類的思維習慣,但方式方法已經有很大的不同。”

    此時,遊艇微微偏轉了方向,月光照射的角度也略有差異,虛擬工作區自動調節色彩亮度,形成了微弱的波光變動。殷樂十指的速率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是涉及到當前領域,幾天來魔幻般的經歷一股腦兒地翻湧而上,逼得她都顧不得遣詞造句,只想著傾述出來:

    “有關羅南先生的思維,我至少見過兩種不同的思維程式。其一,也就是教團最迫切需要的構形思維——我相信羅南先生在這個領域已經具備了高度成熟的體系模式。在他眼中,一切物質的、精神的架構,當然也包括超凡力量的作用形態,基本上都可以歸類為構形問題。

    “前面我曾向您提及蛇語與那株畸變香樟樹之間複雜的關係,希望我的表述不至於給您造成困擾。事實上我所用來表達的語句,僅僅是對羅南先生繪製構形圖示的拙劣描述而已……”

    在這裡,殷樂不再費心去表達什麼,直接將兩天前,羅南針對這一問題所繪製的三維架構圖作為附件安插進去。自動排版的效果很炫酷,以至於平實的文字似乎都要跳躍起來。

    複雜如迷宮的架構圖,完全看不出一株大樹和一位美人兒的形象,而更像是某種複雜機器的透視圖。據羅南所說,裡面包括了蛇語軀殼的動態氣機與遠在數公里開外的那株香樟樹的呼應,以及這種模式與周邊環境的互動影響。它們可以是直觀的、有序排列的,可以拆分,可以重組,可以按一定之規則優化,並形成一套更加密切關聯的系統……以上都是羅南的說法和演示,殷樂只能通盤接受並複製過去。

    做完了這些,殷樂也迅速擺脫這個她完全不擅長的領域,開始講述另一件她更為關注,也是目前仍在持續推動的奇特進程:“至於第二種思維程式,或許您已經從血魂寺的變化上見出端倪。近幾天裡,阪城居民的情緒非常躁動,教團甚至趁機發展了幾位淺信徒。這些變化正是源自于羅南先生,他正以類似於‘入夢法’的手段,塗抹阪城人的夢境——他稱這種方式為‘創作’,而以下就是相關的作品。”

    殷樂插入了第二個附件,這是羅南昨晚上才創作出來的一幅通靈圖。其上的圖景相對比較抽象,在殷樂看來,羅南是繪製了一場海上的風暴天氣,巨輪的剪影在浪尖上搖搖欲墜,不過上面最為醒目的,還是三組灰濛濛的氣柱,就像是三條錯落相對的海龍卷,侵佔了圖畫一半以上的空間。

    羅南並沒有刻意掩飾他的做法,還主動邀請殷樂觀看,說是“可以多角度參考解讀”。所以殷樂才敢將這幅通靈圖傳給哈爾德夫人,且加上了自己的判斷。

    她並沒有去強行解讀通靈圖,而是說起對羅南整體的印象:“感覺中,羅南先生有一種奇怪的錯位感。他明明具備不可思議的天賦和能力,也堅信自身獨特的邏輯體系,可在具體的判斷中,往往會不自覺地低估自身實力以及相應作為所造成的影響……以羅南先生的感知力和判斷力,不應該出現這種錯位。也許,他選擇的參照系有問題。

    “我相信羅南先生正面臨著巨大的壓力。在阪城,就我所見到的,他摒棄了一切的娛樂活動,除了那些很難理解的思考,就是在兩處能源中心之間進行高強度的鍛煉。他是非常緊張的,繃得像一張弓,仿佛隨時都要對戰生死大敵,可是這幾天甚囂塵上的角魔根本不夠資格成為他的敵人……

    “我無法判斷他的敵人是來自何方,但我判斷的底線,也是超凡種級別的人物。而讓我非常疑惑的是,以羅南先生在夏城分會的超然地位,等閒的一兩位超凡種似乎並不足以給他如此巨大的壓力。再考慮到羅南先生在阪城活動的隱秘性,所以我有了一個猜測:他很可能是要去獨立面對一個不好對外人明言的對手,考慮到他與量子公司、公正教團矛盾的公開化,敵人反而不太可能來自這兩個勢力,那麼有很大可能就是來自能力者協會體系內部,當然也有可能是涉及到某些不能對外人言的隱秘利益。

    “這個猜測可以解釋‘參照系’的問題,也可以部分解釋‘通靈圖’的問題。因為羅南先生考慮的,只有超凡種那個級別,而這也很可能是專屬於我們的機會,一個真正與羅南先生統一立場的機會。在阪城這段時間,我是否要去嘗試瞭解這方面的情報並向羅南先生更明確地表明態度呢?請老闆您酌定。”

    信件寫到這裡,也算告一段落,還有些辭不達意之處,就要殷樂在後面逐一修正。她又將信件通讀一遍,檢索是否漏掉了關鍵資訊,可越讀感覺越是微妙:字裡行間,她好像也出現了某種錯位——就在立場方面。

    殷樂有些恍惚,而在此時遊艇的速度忽然有了明顯的下降,並很快停下來。她皺了下眉頭,正要和船員主管聯繫,那邊倒是先發來了訊息:“周圍區域出現了強磁場,船上的電子設備受到干擾……好像是那位遊弋到附近!”

    是嗎?

    殷樂起身,因為是居高臨下,視野開闊,目光稍一流轉,便看到遠方相對平靜的湖面,忽然有一處湧起異樣的氣泡,水面開始興紋翻波。

    半秒鐘後,月光下照耀下,某個仍然很頑固的陰影結構從湖水間冒出來,並逐級上浮。不用看後續,殷樂便知道,那是一具由血肉與鋼鐵共同架構的戰鬥機械。

    對方的身軀很快完全露出水面,按照資料,肉身與鋼鐵的合重,應該超過三百公斤,且密度遠大于水。可這具外骨骼裝甲,以及它的操控者,從來就沒有借助浮力的打算,強韌剛硬的機體,超出了蕩漾的清澈水體,也碾過了近乎空無的透明空氣,在明月垂照的湖天之間,緩緩升起,懸浮半空。

    低功耗潛行模式下,磁浮、噴射裝置始終都在關閉狀態,幽沉的多功能隱身塗層,也吞噬扭曲了月光,使得這具戰鬥機械如同一團猙獰壓抑的魔影;可周遭隱然共鳴的湖水空氣,又仿佛化作專屬的唱詩班,共同歌頌威嚴與神聖。

    殷樂下意識低頭,向湖面上的那位展現應有的謙卑。
jjyy168 發表於 2018-7-29 20:30
第四百六十六章 新圖景


    三百公斤重的鋼鐵血肉混合體,在空中懸浮了大約二十秒鐘後,很自然的一個轉身,落在了遊艇的頂層甲板上。

    本來就不算大的頂層甲板,分割成日光區和駕駛區。後者很難容納一部外骨骼裝甲,羅南當然選擇在日光區降落,這就擠佔了殷樂的空間,給了她不小的壓迫感。

    殷樂卻沒有後退,她信任羅南的操控技術,更需要把這位信任感展現出來。

    當外骨骼裝甲最終停穩,側臂外突的鋒刃,距離殷樂的面孔只有十幾公分左右。而強電磁場、精神與物質的交互干涉作用力揉合在一處,驅動機械的電流聲以及金屬部件咬合的細密摩擦聲也形成了混響,推動周邊空氣分子往復震盪,使得她身上麻酥酥的像過了電——這是事實沒錯。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熱浪。外骨骼裝甲最外層的血肉筋膜,終於承受不住多種作用力的反復加壓,如同遭遇高溫炙烤,焦黑、捲曲最後燃燒化為灰燼。

    類似的情況,幾日來殷樂看到了不知多少回,早已經見怪不怪,眼睛眨都不眨。她安靜地站在旁邊,看著外骨骼裝甲的組件次第從羅南身上褪下,並逐步還原成為排列整齊的構件,封入了由裝甲外殼折疊而成的金屬箱。

    箱蓋合攏,羅南的身體卻仍未真正地觸碰到地面。他腳尖懸空,給人的感覺倒不像是失重,而是承載了無形而強大的力量,排斥了空氣、夜色乃至一切外物,形成了不假外求的自我領域。

    即便懸浮重量減少了200公斤以上,可這種純憑自身抗拒地球重力的手段,要比之前帶甲的那幕更讓殷樂心神動搖。

    這是真正的不假外物,肉身浮空。是古早以來,人類一直夢寐以求的超凡力量。即使進入了畸變時代,這樣的能力仍然是稀有的,也是最吸引人眼球的。

    特別是羅南並非利用那些取巧的天賦和辦法,而是通過掌控電磁力量,直探世界本質層面,以最堂堂正正的手段,形成了這神仙傳奇般的情境。

    殷樂心中當然是羡慕的,她也嘗試過飛行,只不過是以靈魂出竅的方式。她無法體會二者之間的異同,但想來那一定是絕妙的體驗吧。

    她並不需要掩飾自身的情緒,就在羅南懸浮的身體旁輕輕讚歎:“真是不可思議的力量,如果我從現在開始學習電磁向構形,以後有沒有機會複刻像先生您這樣的能耐呢?”

    “當然,這是最基礎的要求。”

    羅南長吁口氣,腳尖終於點在甲板上,周邊的強電磁場也漸漸消歇:“以你和血魂寺的關係,已經具備了精神干涉物質的基礎強度, 只要能夠掌握電磁向基礎構形,再學會一點兒變形技巧,短時間的浮空飛行肯定沒問題,至於戰鬥應用,我現在也正在學習之中。”

    很顯然某人又選錯了參照系。

    殷樂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作為秘書,提及自己,其實就是襯托老闆的英明神武,真要擺明車馬宣告要變成像老闆一樣,也未免太蠢了——即便她難免心嚮往之。

    她將話題轉向了羅南的練習計畫:“今天結束的比較早呢,先生後面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安排?還是說要早早休息?”

    “夏城那邊來了消息,我正好換換腦子。”

    “消息?”

    “爺爺的實驗室座標,上拍賣會。”

    羅南都懶得造句,只說了幾個關鍵字。他徑直坐到日光區的長椅上,身體放鬆:那邊總算是透出了風聲,我想近期也要給過來邀請函了吧。

    這麼敏感的話題,殷樂應對起來更加謹慎:“已經確定了拍賣行了嗎?”

    “對,富山拍賣行,阪城這邊的。”

    “阪城?”

    殷樂險些道一聲“好巧”,可看到羅南意外輕鬆的表情,還有在此映襯下愈顯幽沉的眸子,類似的話便咽了回去。再想一想,方道:

    “富山拍賣行的話,裡世界的活動做得還是挺頻繁的。畢竟列島周邊是畸變種群的富集區,很多特殊材料都由此上拍。我記得他們的春拍確實快開始了,在阪城的話……”

    “未必就在阪城。”羅南微微笑著,“要是玩點兒花活,加一個推廣活動什麼的,不是能拉更多的人上船嗎。”

    “上船?”殷樂下意識地掃了眼腳下的遊艇,沒有理解羅南的梗,“先生如果要籌集資金的話……”

    羅南直接打斷她:“我爺爺的東西,我為什麼要花錢?我只想看看,究竟是誰掏錢聽響。”

    殷樂捉摸不透羅南的情緒和想法,只能是說句話立場最正確的話:“一切聽從先生吩咐。”

    羅南微微點頭,眼皮微抬,看到仍未熄滅的工作區,上面的文字且不說,圖形都是很熟悉的。

    “向哈爾德夫人彙報嗎?”

    “是的,夫人很關心先生您的情況。”

    這種時候殷樂是絕對不會稱呼哈爾德夫人為“老闆”的,只不過她的這點細膩心思,羅南並未get到。

    羅南對殷樂的文稿也沒有明顯的興趣,他又仰起頭,在日光區暫歇,調整身心狀態……哦,現在照射下來的是月光。

    殷樂確定羅南不在意報告的事兒,但仍未關上工作區,只是輕輕走到羅南身邊,側身曲腿,單膝跪在長椅上,為羅南捏肩,鬆弛肌肉群。

    捏肩錘背這種活兒,最適合的下手姿勢自然要在後面。可是頂層甲板“寸板寸金”,羅南選擇的位置正好是在靠水的邊緣,後面實在沒有合適的空間,殷樂只能使用這種彆扭姿勢。不過這樣倒是更顯親近,羅南也沒有拒絕。

    羅南閉上眼睛享受了片刻,讓飽受電磁場穿透影響的肌體得到些許放鬆,再睜開眼的時候,視線也沒有即刻對焦,而是恍惚了兩秒,才對準了此時頂層甲板最醒目的虛擬工作區,最後凝聚在那幅嵌入文字間的通靈圖之上。

    這幅圖,是他這段時間以來的得意之作——上面最妙的並不是透露出來的資訊,而是形成這幅圖景所依託的核心邏輯。

    羅南對殷樂說過“多角度參考解讀”的話,可他心底一直認為,真正能夠看懂這幅通靈圖的,也許只有他本人。

    因為這是一幅建構在精神世界開發者模式基礎上的直觀圖景,也是羅南首度不回避真正的大敵,冒著通靈遭受反噬的危險進行的一次測繪探底。

    羅南最初觀照精神層面,所見的結果與其他能力者都存在著很大的差別。從一開始,他就沒看到什麼“三層一區一域”的架構,而是深邃的多層幕布結構。

    深邃虛空中,無數“幕布”飛舞飄動,總體上各自獨立,層層疊疊無有窮盡。但在規則和力量的影響下,其中數股偶爾會扭曲聚合,形成或穩固或鬆動的節點。絕大部分只是暫時黏連,很快各自散開;但還有一些,一旦扭結在一起,就打成了死結,固化了全新的規矩法度,再難分離。

    基本上,羅南將這些幕布所展現的動態,視為是超凡力量在此特殊層面的映射。

    幕布所扭結的每個節點,都是某位能力者超凡力量作用的結果。就像人們探索淵區,有的人實力雄厚,可以在淵區留下永久、半永久的固化構形;有的人連堅持幾毫秒都是奢望。

    當然了,精神世界的“開發者模式”和淵區不能等同。前者所呈現的更像是作業系統的底層,其上接下探,關涉的層面更為深廣,更像是某種系統規則的直觀體現。

    羅南很謹慎的看待這種判斷,但偶爾也會發飄,給自己許一個“直視世界真實的男人”的偉大稱號。

    而將這種“羅南版的世界真實”有意識地複刻,並置入通靈圖,尚屬首次。

    正是將“開發者模式”中的資訊呈現,這幅通靈圖上,才顯現出三條頂立在海天之間的巨大海龍卷元素——這正是三個直接影響未來變局的超凡種級別的強敵。

    第一個自然是雲端世界的宮啟。

    第二個也很清楚,就是那個掌握位面弩的洛元。

    至於第三個,羅南並沒有確切的目標,而是“創造性發揮”一下,將其設定為制訂“請客計畫”的那個人及其代表的勢力。

    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超凡種,但能夠讓洛元這樣的人物,默認配合,其影響力可想而知。不管是能力還是勢力,高看一頭總是沒錯的。

    這三股勢力構成了整幅通靈圖的基本架構,但從構圖的意義上,三道海龍卷明顯地佔據了太多空間,破壞了構圖平衡。這也暗示了羅南這個真正構圖者與實際的構圖元素之間的衝突。

    明白了這一切,才能去看其他的那些元素。

    被沖上了浪尖的的巨輪,是從本次事件一開始,便一直延續下來的關鍵元素,沒有什麼好說的。

    真正有趣的,是在雲層、海浪、氣柱之間,由明暗對比構建出來的穿梭跳動的電火。它們在畫作中體現了風暴的張力,而深入解讀的話,則既代表了某種衝突,又代表了某種聯繫。

    尤其是在宮啟和洛元的兩股氣柱之間,閃電軌跡交織得特別緊密。

    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jjyy168 發表於 2018-7-29 20:38
第四百六十七章 轉運中


    針對超凡種的“通靈結果”,羅南是抱持著較謹慎態度的。

    過去幾個月,羅南與白先生、高天師,包括游老交流通靈之術,三位前輩都非常鄭重地指出來:通靈之術,可以前知,但也很可能遭遇反噬。不論是古早的傳說中,還是現實層面,因為通靈、占卜之術,強窺天機,暗查隱秘,遭到反噬身亡的通靈者,基本上也能寫夠一本書了。

    特別是當前,超凡力量顯化,層次境界分得清楚明白,即便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可真正的強者,內邏輯外環境渾然一體,天然就是一個放射源,強行窺伺的話,就要有遭輻射致命的覺悟。

    而且面對這種目標,通靈結果被扭曲、受干擾實在是太正常了,嘔血三升,拿到手的還是錯誤答案,活生生氣死的例子也有。

    宮啟也好、洛元也罷,都是世間最頂尖的強人,他們再怎低調,自身的輻射影響都遍及全球。特別是宮啟,作為能力者協會的實權人物,影響力更是驚人,他與洛元產生交集,或者中間有什麼說不清楚的利益關係,絕不讓人意外。

    所以,羅南不會輕易下定論,通靈結果也需要去驗證,更何況他還不是直接去探測的那兩個“危險目標”使用通靈圖的時候,羅南雖然是有意逾越了“回避超凡種”這個運使通靈術的鐵律,主動去觸碰超凡種的領域。可他也盡可能地避免“硬碰硬”的情況出現,嘗試利用更有技巧的方式。

    他做了更周全的準備,選擇了更合適而巧妙的角度,也找到了最舒服最順暢的起筆位置:

    蛇語,還有樊路。

    這兩個人都不是超凡種,但一個是宮啟的“背後靈”,一個是洛元的司機。他們與兩位超凡種之間,形成了密切而直接的聯繫,卻又是某種意義上的盲點。

    看似取巧,其實卻是綜合各路情報資訊,得出的最優解。

    目前的話,羅南對蛇語和樊路是兩種模式。

    對蛇語,他採用的近乎正面接觸的方法。卻又對她保住“秘密”不抱任何希望,他要的只是一個傳導、影響宮啟判斷的資訊管道而已。可如今的狀況,順利得讓他有點兒意外。

    暫時就這麼著吧。

    至於樊路,洛元的那個司機,倒真是個絕妙的切入點。他已經跟隨洛元十多年時間了,絕對是心腹級別,即便資質平平,也不願意接受基因改造,導致地位不上不下,可他對洛元的瞭解程度,遠非其他人可比。羅南在他的夢境中挖掘出了很多有趣的資料這還是在他明顯做過一些心理防禦措施的情況下。

    況且,羅南雖將“通靈圖”作為一種有效的收集情報、分析情報的手段,但也不會一門心思就指望這種模式包打天下。待通靈圖明確了方向和重心,覆蓋全球的精神感應網路就有了用武之地。洛元那邊過於敏銳,羅南也不好時時綴著,以免引起注意,可在樊路這邊,羅南就無須顧忌什麼了。

    羅南暫時擱置了修行,除了有關拍賣會的消息以外,還有對應的更具體的實景回饋。

    阪城現在是凌晨,身在內陸的湖城,大約隔了兩個時區,如今正值午夜時分。他所關注的目標樊路,此時已經在湖城航空港靜候了三個小時,終於等到那一架來自荒野上的運輸機。

    由於事關大額交易,更是“請客計畫”的關鍵環節,接收、驗貨、轉運等各項手續都是由樊路親自去跑,從運輸機抵達那一刻起,他和隨員小趙就再沒有清閒的時候。

    “設備和資料分裝……OK。”

    “富山拍賣行的鑒定師到位沒有?”

    “中轉車就在那兒等著,我們的人不要沾,讓富山拍賣行的人處理。從設備離開這架運輸機的那一刻起,這事兒就和我們沒關係了!”

    各項事宜忙而不亂,在富山的鑒定師就一應設備和資料緊張檢查的時候,樊路已經處理完了屬於他的那些活計,長長吁了口氣,甚至還有閑感慨一番:“這麼些眼熟的老物件,總有二十年沒見到了吧。話說它們當初擺放的那地方,我竟然一點兒沒察覺……”

    小趙“呃”了一聲,未及回應,便被人不客氣地撥到一邊。樊路悚然回頭,卻見到某個頭部畸形的傢伙突然跳出,狹長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

    “給我聯繫下一班運輸機,我跟著去。”

    “什麼?”樊路一下子沒弄懂,更奇怪角魔這廝怎麼突然跟過來了。話說與富山拍賣行的交易,雖是打著角魔的名號,其實和他半點兒關係也沒有,機場轉運更不會通知他,可這傢伙……

    角魔很難得地多解釋了一句:“那間實驗室,我突然有了些靈感,要去那裡驗證一下。我就坐下一班運輸機去。”

    樊路就覺得頭皮疼:“那個地方你又不是沒呆過,本來就不大,現在又崩潰了一小半兒,如今這麼大的運輸機過去一趟,絕對都搬空了呀,怎麼會有下一班?”

    “那就給我安排一架。”

    “噝,你知道那邊的環境對吧?有多麼不穩定不需要我再強調了!這架運輸機本來就是搶時間搬運的,他們就卡著最後的時間點,如今就算我給你安排,現在那邊也大概率再度轉移了,你去了也找不到入口,何必呢?”

    “你個SB管我?入口本來就是我找到的!”

    樊路的好心好意,卻讓角魔一腳踩到泥地裡去,任他再好脾氣,也忍不住心態爆炸:“你找到的?哈,早二十年,我們就在那裡……”

    “二十年後也是我找到的。”

    “呵呵,那地方一直都在吳珺控制下,是你去搶來的!”

    “那也是我找到的!”

    “……”樊路終於醒悟,他和一個瘋子根本沒話好講,只能施以緩兵之計,“我要先給洛元先生知會一聲。”

    說著,樊路轉身便要離開,只是身子才轉了半截,脖頸處便被角魔探出的指掌扣住,再給強行扳回來。隨著力道貫入,喉管血管神經骨骼一發地擠迫扭曲,讓他眼前發黑,差點兒直接閉過氣去。

    “你幹什麼!”小趙大驚失色,想過來救人,卻被角魔一記窩心腳踹飛十步開外,直接昏死過去。

    這下子,運輸機這邊的鑒定轉運工作驟然中斷。不遠處富山拍賣行的幾名鑒定師都愣在那裡,而他們帶來的保全人員,則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槍械,對準這邊已經將人舉在半路的角魔,氣氛緊張到隨時可能崩掉。

    “草!”

    樊路知道角魔是屬狗的,那臉說翻就翻,可沒想到最狠的那一口直接咬在他身上。他的視線艱難轉動,想圖謀自救。富山拍賣行的保全是沒什麼可指望的,不過此時他身在運輸機上,這邊部分乘員,都是基因交易所的“產品”……該死的,以他目前的狀態,除非是洛元心神垂顧,否則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角魔則完全不管外界的環境、氣氛變化,只將那臉畸形扭曲的面孔,湊到樊路眼前:“你聽不明白嗎,我找到的,我在那裡就應該有特殊的權利!”

    樊路的大腦已經缺氧了,他用力拍擊角魔的手臂,可後者只是自顧自地講話:“這幾天我靈感勃發,特別是在做夢的時候。我能夠感受到某種奇妙的指引,來自於那些飛舞的碎片,它們隨時可能組合成最美妙的答案……那種感覺,你明白嗎?哦,我忘了你說不出話。”

    角魔終於鬆手,樊路直接摔在地上,全身都是軟的,只懂得咳嗽乾嘔。角魔則毫不介意地半蹲在他身邊,還給他拍肩錘背:“我知道你很忙,幹雜活的嘛。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你是很難理解的,也就不用再費什麼心思了。我提要求,你答應就好,大家都輕鬆。”

    樊路在心裡把角魔反復剁了百刀、千刀,可表現在外,仍然是要好聲好氣。他啞著嗓子做最後的勸說:“你可以再等等,一個月,不,半個月後,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研究……”

    “和那個還在吃奶的小娃娃一起嗎?”

    “我是說你不用去撞大運找門!”

    角魔的手指又按在樊路脖子上:“我說小樊啊,雖然咱們也做了好幾回‘同道中人’,但你還是不理解,幸運,就是我的屬性……你不用再操心這麼無聊的事了,給我個準話,成還是不成?”

    樊路又咳嗽幾聲,還要再說話的時候,腦袋已經在角魔幾乎要拗斷脖子的怪力下,硬生生折下去,點了兩點。

    角魔的聲音傳過來:“很好,合作愉快。”

    數千公里開外,羅南呵呵笑了起來。

    正挨著他,為他捏肩的殷樂很奇怪,身子略微後仰:“先生?”

    羅南肩頭乃至面頰側方柔軟的觸感離開,他心神瞬間空落,但很快就被更重要的事情填滿:“你說,你上次搭建‘傳送陣’,有備用的材料。”

    “嗯,是的。”

    “那就準備好,回頭要用。”
jjyy168 發表於 2018-7-31 21:08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三同夥


    中型運輸機連夜飛行,一路向內陸挺進,但最終它還是沒能夠跑過從地平線上躍升出來的太陽。直到晨曦無聲灑滿了千里荒原,這架從湖城一路飛來的運輸機,才抵達相關空域。

    由始至終,運輸機的機艙內都是空載。所有的人都窩在駕駛艙裡,當然整架飛機上也就是三個人:正副駕駛,還有就是角魔。

    作為強行上機的惡客,角魔既有自知之明,也明擺著表露出對兩名機組人員的不信任。他一直釘在駕駛室裡,直到運輸機抵達他所希望的目的地。

    而且比較奇特的是,一路上機艙裡空蕩蕩、駕駛室裡靜悄悄。一直身帶“話癆”屬性的角魔竟然繃住了嘴巴,如果不回頭,幾乎就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如果沉默可以累積的話,這架運輸機早在半途中就要因為嚴重超載而墜機了。

    好不容易在目標空域,角魔終於開口:“往下降……”

    運輸機穿透雲層,持續降低高度。從舷窗往外看,下方微微起伏的荒原紅土,其輪廓已經屬於角魔比較熟悉的那種,再看了眼運輸機上的儀錶盤,換算了下太陽角度高度,角魔終於滿意,便拍了拍兩位駕駛員的肩膀:“很好,保持這個高度,我們再盤旋一段時間……注意畸變種,對你們來說應該不是問題。”

    正如角魔所言,在目前六七千米左右的高空,飛行類畸變種的種群、數量都不可小覷,盤旋繞飛的話並不是好的選擇。但正副駕駛誰都沒有說話,只是按照角魔的吩咐,開始了高空盤旋,並嫺熟地避過了連續好幾波穿行而過的飛行類畸變種。

    如此大概持續了二十分鐘左右,角魔終於叫停:“很好,很利索……”

    正副駕駛仍保持緘默,作為基因交易所的“產品”,他們是最得力的下屬和執行者,角魔的稱讚完全是表錯了情。

    當然,角魔也不在意就是了。說完話,他就離開了駕駛室,走入後方的機艙,同時示意打開機腹艙門:“降落什麼的,就不再麻煩你們了,咱們合作愉快,下次再見!”

    隨著艙門打開,高空冰冷的強氣流直貫而入,角魔迎著呼嘯的狂風,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機艙內只留下了他尖銳的口哨聲。

    駕駛艙裡,響起了雷達示警聲。正副駕駛通過監控螢幕可以清晰地看到,幾乎就在角魔躍下運輸機的刹那,一個巨大的陰影從機身下方一掠而過,與角魔的身形交匯,隨即就進行了高速俯衝。

    正副駕駛對視一眼,也不廢話,徑直駕機返航。而從運輸機上進行了信仰一躍的角魔,此時則穩穩地站站一頭尖喙翼龍的脊背上,這頭以兇猛著稱的高空畸變種,對身上驟然貼上來的重物有所不適,但只是稍稍扭動了一下長頸,就保持著相對平穩的姿勢。向下方盤旋而落。

    短短三分鐘後,角魔真正踏足了陽光覆蓋的荒原,而那頭作為臨時載具的尖喙翼龍,則是重新飛上了高空,轉眼不見。

    受這頭高空獵食者的龐大體型震懾,荒原之上塵煙四起,一些正遊弋在周圍的小動物四面逃散,其中一部分失去了正常節奏的小東西,很快就淪為了強者的早餐。

    弱肉強食的食物鏈簡單直白,一點兒不費腦子,也最受角魔的青睞。他環目四顧,掃過這一片充滿了野性和生機,當然滿溢著殘酷的荒野,咧嘴笑著,就抱臂站在那裡,靜靜等待。

    短短幾分鐘後,剛剛那頭尖喙翼龍去而復返,從它寬厚的肩背上,又連續跳下三個人影。

    其中有一個剛剛落地,順勢就一記重拳,直接砸在波褶縱橫的紅土地上,半條手臂都深陷進去,隨即提起,手指已經刺入了一條有常人大腿粗細的巨型蝮蛇頭頸之間,紅的綠的體液摻在一起,在已經被抓攔卻仍劇烈抽搐的蛇身上流淌,又給甩得到處都是。

    在其他人的抗議中,“抓蛇人”也不吭聲,把這頭粗肥的腹蛇,連著自家手臂一起,都塞到旁邊降落的尖喙翼龍的長嘴中。尖喙翼龍佈滿細密利齒的牙口習慣性地從食物身上刮過,瞬間讓腹蛇變成了一根根肉條,而當齒尖劃過“抓蛇人”更粗壯一圈兒的手臂,卻連丁點兒痕跡都沒留下來。

    完成了餵食之後,“抓蛇人”在尖喙翼龍頭上拍了一巴掌,好險讓這頭恍如恐龍再世的頂尖巨型肉食者一頭栽下去。所以很快尖喙翼龍就振翅而起,重新飛上半空,轉眼飛高不見蹤影——感覺中既有完成任務的如釋重負,又有遠遠逃離的倉皇。

    “抓蛇人”在一行人中,無疑是最高壯的,角魔大概只到他胸口偏下的位置,之前的尖喙翼龍充當載具時,恐怕把絕大多數的力氣都放在了這位身上,吃他喂的食兒也是天經地義。

    角魔對這個巨人挺忌憚的,眼神一直盯著看,確認巨人餵食之後也沒有別的說法,才把視線轉向其他二人。

    除了巨人以外,還有個瘦小如猴的中年人,一下地就蹲在旁邊給自己扇風,蜷起的身子感覺擺在巨人肩頭都嫌小。行動舉止極其跳脫,實在對不起那張過分滄桑的臉。他在那裡吐著舌頭喊“熱熱熱”,臉色發赤,感覺中像是中了暑又或者是嗑了藥。

    角魔對這位倒還熟一些,主動招呼:“馬猴,今天灌了幾顆?”

    馬猴“呸”了一聲:“十顆小藍丸兒,還沒上手就被肥龍拎過來了,老子現在能幹翻大地……”

    說著他視線瞥向一側製造陰影的巨人,可很快就沒了下文。

    至於最後那位,即便是在荒原上,仍然是穿一身筆挺西裝,好像是剛從哪個商務宴會上走出來。領結、手錶、還有錚亮的皮鞋,一切的一切,讓他看上去都像是一個講究人。

    此時這位“講究人”正低頭看錶,眉頭皺起來:“我們比預定的時間遲了20分鐘左右,現在沒工夫聊天了,要記得我們是過來接收暗拍成果的,和角魔這個傢伙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所以肥龍你這個死腦筋,剛才就應該聽我的話,分點投放,省得還要讓大家再徒步跋涉一圈兒,要知道在荒野上每一分鐘我們所吸入的病毒病菌都是大城市範圍內的200倍以上,還有這些該死的泥土!”

    說著,這位“講究人”轉身就要離開,然而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肩膀就被角魔一把勾住。兩個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後者也不管“講究人”臉上有多麼嫌棄,就貼在他耳邊上說:“我聽說你的好基友腦魔死掉了,他死掉無所謂,可是你許諾給我的吳珺或者是足夠威脅她的家人在哪裡……這是你的計畫吧,花腸?”

    “叫淨心!”

    “講究人”淨心沒好氣地推開角魔,還用手指撣去肩上的指印浮塵:“凡事總有意外,這幾天我們已經在努力去找了,甚至還抓住了那個小教團的兩個高層訊問,可是吳珺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

    “那麼她的孩子呢?腦魔親自去辦的,可我聽說他連個全屍都沒留下來。”

    “這個是意外中的意外,我們到現在還不清楚腦魔究竟是遇到了什麼樣的強敵。只能從‘扶桑樹’痕跡中認定,這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精神側。他甚至在腦魔借用‘扶桑樹’體系發力之後,仍將他像臭蟲一樣撚死了。那很可能是一個超凡種,如果是邪羅教團藏著的底牌,必將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我不關心腦魔是誰幹掉的,又是怎麼個死法。我只關心,你許諾給我的吳珺和她的孩子在哪裡?”

    “那個孩子應該是離開了U洞市場,要知道周圍的環境太複雜了,暫時還沒有找到……好吧好吧,別生氣,我承認許諾給你的條件打了很大的折扣,形成的差額,教團會給你補上。”

    淨心露出完美的誠摯笑臉:“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是還有馬猴,還有肥龍,還有天照教團,這麼多年我們應該已經建立起了互信對吧?”

    角魔盯著淨心,眼都不眨一下。

    淨心端正臉色,拿出了更習慣的嚴肅表情:“咱們四個人,目前所要保證的,就是在那個莫名其妙的‘請客計畫’啟動之前,再把那處實驗室的價值榨上一遍。這可是賭上了你我和教團的聲譽,又打通了真正上層的關節,暗網拍賣很順利,我們現在就是要把尾款撈到手……”

    角魔呵呵地笑出聲:“現在設備和資料都已經被拆卸裝走了,沒有了吳珺,我們就算能進得去門,也根本沒有辦法從那些碎片裡,找到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只要人進去了就是勝利!角魔,我親愛的夥計,你要明白,羅遠道的實驗室只是一個龐大迷宮的入口,我相信他在多年的研究中,在他教給吳珺的那些儀器使用技術裡面,確實有一些能夠捕捉到較大價值碎片的技巧,但那也僅僅是有限提高概率的方法而已。本質上他們仍然是在撞大運,否則也不會在折騰了20年之後,最終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

    淨心正鼓動如簧之舌,給角魔洗腦。旁邊的巨人肥龍驟然雙手交叉,示意這個危險的話題暫時打住,同時以沉厚的嗓音道:

    “東南74公里,有陸航載具。”
jjyy168 發表於 2018-7-31 21:21
第四百六十九章 十人眾


    與某內陸荒原地帶相隔三千五百公里以上的阪城,時區也前提了三個小時。當荒原上初布晨曦之際,阪城這邊日頭已經到了半天空了。

    今天正值週一,週末過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受限於城市南北短而東西長的“杠鈴結構”,阪城東西向的多個交通層,都陷入到繁忙擁堵的窘況。就是北山湖上,也都臨時開闢了引流通道,軍警大規模出動,壓制戒備湖上的畸變種群,供飛車穿梭駛過。

    嗡嗡的發動機震動聲響徹天際,再不見昨夜靜謐悠然的絕景。

    在此繁忙的時段,飄流於北山湖上的遊艇中,兩位乘客也進入了工作狀態。本應該是休閒的頂層甲板日光區,如今已變成了臨時的工作區,羅南也好,殷樂也好,都是埋首於筆觸、資料之間,忙得不亦樂乎。

    羅南從進入狀態的那刻起,就在寫寫畫畫,下筆如飛,將一個接一個的人物形象,以速寫方式描繪出來,交給殷樂,進行情報收集分析。

    其實,當今時代意念轉錄的技術早已成熟,羅南完全可以將他精神觀照的影像,通過相關技術復現成電子資訊,直接搜索。速寫之類的影像,再怎麼傳神,還是隔了一層。這種做法對殷樂來說,其實挺影響效率的,讓她做了許多額外工作。

    不過,老闆任性選擇,秘書就要接著。

    殷樂心底沒有任何抱怨的念頭,畢竟這是數千公里外的即時影像啊!就算殷樂早就知道羅南具備“神遊萬里”的本事,可真的換一個角度,重新體會,仍然免不了心神動搖。

    還是那句話,無所不至,幾乎可以等於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況且殷樂也知道,羅南的速寫技法,關係著他對目標的觀照、解析,蘊藏著更加深層的細節。故而絲毫不以為苦,只認真將羅南繪製的圖像分門別類地歸整好,同時調動血焰教團積累多年的資料庫,對這些個人物影像逐一辨別、分析、定性,並及時通報。

    “越野車上這位,凱文•加德納,自命為遊俠的B級肉身側,除了近身格鬥以外,還精通各種軍械,包括各類外骨骼裝甲。如果說他能夠驅動深藍行者,也並不讓人意外。我們一直懷疑他有軍方背景,不過就算是我們與軍方關係最好的那段時間,也沒能找到切實的證據。

    “正操控滑翔翼飛降的那人,綽號‘華點’,是業界很有名氣的靈能偵探,基本上可以確定為‘通靈者’。他一般都只會往懷裡摟錢,這次過來……動機挺可疑的。

    “這個赤腳的苦修教士,應該是安東尼吧。傳統教派裡比較罕見的強者了,雖說不怎麼出現在裡世界主流圈子裡,可他一直以傳遞‘福音’為己任,在宗教界威望頗高,甚至有教區希望為他封聖,成為超凡領域的主保聖人。據說他一直在尋覓‘聖跡’,希望能從新時代的變化中找出神聖的遺痕。嗯,有不少傳統宗教的信眾,都抱著這番信念,還形成了某個秘密組織,安東尼很可能是其中一員。”

    連續找出三位參與者的資訊後,殷樂感覺愈發古怪:“目前這三個人,背景都挺複雜的,角魔找他們來,是不是自找麻煩?”

    “不複雜也沒法、沒膽參與角魔的暗網拍賣吧。”羅南信口回應,他的精神感應網路仍持續捕捉目標,並做聚焦。

    在此過程中,他並不是只給目標畫一幅速寫就算完,而是從各個角度入手,參照殷樂補充的資訊,甚至是從刹那的感覺變化起筆,務求捕捉到目標的根本特質,這不僅好往生命星空填充素材,也是給未來的通靈圖繪製做準備。

    無獨有偶,雖然立場不同,站位不一,可三千多公里開外,角魔那撥人,也在做類似的工作。

    他們依靠的是肥龍操控駕馭周圍畸變種的特殊能力。這個能力看上去挺普遍的,單只是羅南親眼所見該類型能力者,就死了一雙——死于魔鬼魚反噬的操線人、還有死得更加淒慘的腦魔,都是這般。

    就連羅南自己,某種意義上也有這類屬性。

    不過,肥龍這個大塊頭,表現得比死掉的那兩位要從容許多。他的意識似乎隨時可以在多個畸變種之間來回跳轉,有點兒像是當初羅南靈魂出竅時,曾被白先生誤讀成的“寄魂”狀態,切換還非常自如,似乎可以在近百公里半徑範圍內往來跳蕩。

    就算有“需要生命載體”這個限制,其監控範圍,也是羅南所見的,除他以及幾位精神側超凡種以外,最廣闊之人了。看他的體型,誰都覺得是個肉身側,偏偏精神側的造詣還如此深厚……

    羅南拿過殷樂提供的資料,認真打量。

    旁邊,殷樂輕聲解讀,提供一些資料不太明晰的細節:“肥龍是天照教團的骨幹,也是高端打手之一。他早年智力發育障礙,是‘天照教團’的‘真神’親自為他啟靈,開發了他的天賦,自此一發不可收拾,短短六七年時間,已經在各類裡世界排名中,穩居前兩百名,而且還在持續上升。

    “單論戰力,有人將他與公正教團的的‘真理之眼’柴爾德、密契之眼的‘密生輪’洪大師範,並稱為‘秘教三傑’。而這三位似乎都因為各種緣由,游離在核心決策圈以外……不管怎麼說,肥龍的存在明顯提升了這場交易的層級。”

    羅南點點頭:“所以這人要和角魔‘保持距離’,否則其他參與者肯定會犯嘀咕。”

    殷樂也贊同這個判斷,隨即又道:“至於另外那兩個人,馬猴出身荒野,好色嗜殺,是遊民中出了名的凶人,也是官方通緝榜單上的常客,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投入了天照教團。這回應該還是要掩飾身份歸屬,打別人一個冷不防。

    “至於那個淨心,他和天照教團扯上關係也挺奇怪的。他的官方身份是‘胡德荒野實驗室’的荒野生態學專家,同時還是能力者協會的會員,且在總會有一個專業技術職位。這個消息傳出去,艾布納的臉色恐怕不太好看。”

    艾布納就是能力者協會總會會長,名義上的全球能力者代表和領袖。羅南通過精神感應網路,已經遙遙“見過幾面”,多少能想像一下那位“不太好看的臉色”會是怎麼個模樣。

    他咧嘴笑了一下,又皺起眉頭:“天照教團拿出多條暗線,對這場交易探險,完全是勢在必得的架勢,有這種決心,拿錢去競標好了,也可以直接與幕後黑手合作……有角魔在中間,他們應該是互知根底才對。”

    對這個問題,殷樂無法回答。

    羅南也沒指望獲得答案,很快提出了另一個問題:“天照教團怎麼是什麼人都能摻一腳?角魔且不說,肥龍的背景也單純,可淨心是有高級職位的協會成員,腦魔、馬猴則是荒野遊民。那什麼‘有教無類、天啟真靈’的教義,也是瞎拼胡湊、毫無特點……蛇語的萬靈教改改就用了,還毫無破綻!”

    這幾日在阪城,羅南多少也感受到一些天照教團大本營的氛圍:其管理真的非常鬆散,在阪城這一教團核心地帶,也任由大大小小的地上、地下教團野蠻生長。像是佐嘉衛門這種明顯已經具備了基本靈智,且已經成為小教團核心的畸變種,就在居民區邊上,也聽之任之。

    看上去很大氣沒錯,可在春城,他們對邪羅教團的“聖物”披風,卻務必得之而後快,為此不惜直接掘人根基——這裡面到底遵循了怎樣的邏輯,到現在羅南也沒有想清楚。

    羅南因為天照教團費腦筋,天照教團這幾位,隨著參與交易人員的不斷出現,也陷入了比較頭痛的局面之中。

    除了安東尼、華點、加德納這三人以外,還有人正陸續從不同方向和距離上,向這邊靠近。人一多,難免會有些“挨挨蹭蹭”。

    “我草,黑霧!那個喜歡給人下詛咒的王八蛋,我當初在荒野上,讓這傢伙折騰得尿了褲子……”馬猴臉皮厚,自家糗事說來就像放屁,可其中的切齒恨意,使得陽光燦爛的廣袤荒原,都陰森了幾分。

    “他以靈體狀態出現。”淨心抓住了重點,“這傢伙明顯托大,要知道參與交易的……哎,算上我們是十個人吧?”

    角魔點頭確認。

    淨心接著道:“十個人裡,應該一大半是精神側,有心算無心,個個都有能耐炮製他。猴子想報仇,太簡單了。”

    在這個四人小組中,淨心很自覺地代入了智囊的位置,安撫了馬猴,又提醒同伴更關鍵的問題:“注意那個綴著加德納的越野過來的摩托騎手,現在看不清臉,可我記得他腰後的短刀。崔成赫,箕城刀客,精通近身刺殺的肉身側。然而他還有個身份,他是一名祭騎士!公正教團秘約主祭李泰勝當初到檀城談判,這人就是隨員之一。”

    未等角魔等人消化,又聽得一個問題:“這人是誰?”

    開口的是肥龍,他罕見地開口提問,同時以秘法將所感知的影像共用給同伴:“這個背包客,他在交易者之列嗎?”

    幾乎與此同時,三千多公里外的羅南也鎖定了最後這位,在聚焦完成的一刹那,羅南筆尖凝滯:

    “萬……萬院長!”
jjyy168 發表於 2018-8-1 21:31
第四百七十章 去又來


    不斷迫近的交易人員,使得角魔一行人必須儘快分散開來,避免背後籌謀被抓個現行。

    正因為如此,一切問題都要爭分奪秒解決。自居智囊之位的淨心,就覺得教團資料庫的搜索效率實在糟糕,齒縫裡連續彈出四五十個“快快快”之後,相應的情報才顯現出來:

    “萬塔,夏城林牆區蘭鎮福利院院長,造物教團的創始人,目前教團成員27人,疑似能力者2人……什麼玩意兒?”

    還好後續的資訊多少有幾分價值:“與羅南交情良好,教派正式成員謝俊平是羅南死黨,往來交際頻繁。”

    淨心抬頭,向角魔投以驚悚的眼神:“你竟然讓這種人參與競拍,還讓他付了定金!你確定這位萬……萬院長的背後,沒跟著羅南、歐陽辰、武曌或者他們全部?”

    角魔也很驚悚:“開什麼玩笑!我根本沒允許夏城方面的IP加入,這個什麼福利院長,肯定是用了什麼手段!”

    馬猴倒是心大,還安慰這兩人:“夏城也不是鐵板一塊,每年從那邊流出來的情報,價值起碼值十多個億,不知富了多少所謂的‘內部人員’。瞧,角魔不就是活生生的證明咩?”

    角魔和淨心都不理他,後者又問肥龍:“你確定這傢伙背後沒藏著其他人?”

    肥龍悶著嗓子道:“他本身就很麻煩,已經察覺監控載體了。”

    幾個人視線交錯,最後又都聚焦在角魔身上。後者沉默了大概三秒鐘,繼而“哧哧”地笑出聲來:“如果提前把羅南招過來,很多人的臉色一定很有趣。不過就我的看法,那小傢伙寧可直接殺過來,也不會讓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物過來探風色。夏城的塑膠兄弟情也多了去了……”

    “先不要急著下定論,現在的形勢很複雜,比我們想像得要複雜很多。”淨心把與會者的資訊重新捋了一遍,越想越覺得水深,可現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回頭了,否則撤離就是個大問題,“時間不夠了,咱們先散開,肥龍你架起通訊網路,大夥兒隨時聯繫。先把面上的工夫做到位,其他的再逐步理順。”

    這是穩妥的辦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當下除了角魔以外,天照教團的三人掩去各自行跡,在肥龍近百公里半徑的超大感應範圍支持下,錯開各路來人的方位,各自穿插過去。

    角魔留在原地,先是沉思,隨即蹲下身去,從地上抓了一把紅土,上面還有之前被肥龍擒殺的蝮蛇甩落的體液。他伸出舌頭,用舌尖卷起上面土粒和蝮蛇肉汁混合物,仔細品嘗,然後吞咽下去:

    “……不祥的腥甜味道,惡意正在逼近。”

    角魔的心緒變得有些焦躁,他站起身,繞著地面上拳頭砸出的窟窿,轉了好幾圈兒。作為通靈者,他試圖找准惡意的源頭,可是靈性的道標仿佛被大風吹刮,毫無准度。

    出現這種情況,要麼是對方的實力遠在他之上;要麼是惡意環伺,不只是一個發端;要麼就是兩者兼有。

    無論是哪種,都和他的預期相去甚遠。

    角魔伸出手,視界中的肢體正微微發顫。

    “我們都已經到位了,正在折返。”淨心代替不擅言辭的肥龍通報最新情況,“滑翔翼上的華點,應該已經可以捕捉到你的位置了;突前的加德納,大約還有十五分鐘抵達;黑霧也試圖隔空感應……你準備好了沒有?”

    角魔仍端詳自家手臂,幾秒鐘才咧開嘴笑:“感覺很不好,不過,一想到實驗室大門在哪兒都要他們重新翻工去找,就又平衡了許多。”

    淨心忽略掉後面那些瘋話,也說出自己的看法:“我的感覺也不妙。除了我們以外,剩下這六個人,一半具備勢力背景或嫌疑,特麼的這看上去更像是拍賣會前的驗貨環節在你暴露資訊之前,恐怕真正的賣家,早就把整個流程賣個底掉。角魔,我的老夥計,你可能一直在別人掌心上跳舞,希望你別把我們給擱進去!”

    “……草!”

    不管怎麼樣,如今角魔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退縮了。就在說話的當口,各路參與交易人員正陸續抵達,他已經看到了加德納那輛越野車掀起的塵煙,也看到了華點的滑翔翼在高空中的盤旋軌跡。而在他目力難及的其他方向,層層疊疊的複雜意念正翻湧上來,正如他通靈預測的那樣,裡面嚴重缺乏善意。

    大約半小時後,角魔所在的位置,所有的參與交易者都已到齊。

    不同的人,同樣的審視,以及在陌生環境、猜疑氛圍裡自然生發的抗拒力和壓迫力,使得大家自然而然地拉開距離,散落分佈在直徑近百米的區域內,只將角魔圍攏在中間。

    天照教團的三個人,表現得毫無破綻,他們分散在不同的方位,和其他六人一起,往來交錯視線。

    彼此認識的,像是淨心與崔成赫,彼此就都點點頭;有仇的如馬猴對黑霧,則是猙獰兇惡,恨不能吞之而後快這個就不是偽裝,而是本色出演了。

    但最終一切的焦點,都落在角魔頭上,這讓他額前畸形的頭骨都隱隱作痛。

    壓力山大……可越是這樣,角魔越是興奮。

    在這種狀態下,角魔人來瘋的屬性終於徹底激發。他腳下是遍佈波褶皴裂的紅土荒原,可那感覺就像是站在歌劇院的輝煌舞臺上。他沒有特意地去面對哪個人,而是選擇了背向太陽的方向,讓初升的朝陽為他的身體鑲上一層金邊。

    然後,他開始演講。

    “諸位,很高興在這裡與大家相會。就常理而言,我應該發表一篇熱情洋溢的致辭,不過就我們彼此的關係基礎,基本上也沒這個必要了。

    “正如我在暗訪拍賣的說明上已經提前寫下的那樣,這是種‘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式’的交易。在這場交易中,我可能是一個無恥的搶劫犯,但也有可能是一個買櫝還珠的蠢貨;你們花費鉅資交付定金,有可能是送上門來被我宰,但也有可能發掘到一個讓人羡慕的寶藏。

    “說到底,這是一個充滿了賭博色彩的交易,是一種刺激的、不健康的關係。所以醜話必須說到前頭:我必須再次確認,你們大夥兒是不是都已經明白這次交易的背景……”

    此時,穿著一身皮衣,坐在越野車前蓋上的加德納,像好學生那樣舉起手,示意有話要說。

    角魔伸手示意,請他發言。

    加德納的皮膚是風霜打磨的暗紅色,又戴著墨鏡,陽光下整個人都發暗,但當他咧開嘴巴,牙齒卻是白森森的,非常醒目。而他的言語似乎更具吸引力:

    “你所說的背景,是指作為搖旗的嘍囉,卻意外地在最終簽訂的大額拍賣委託協定上簽字這種幸運事件嗎?”

    一言既出,四面便傳來了稀疏的笑聲。有人嚴肅也有人笑點低,而發笑的人裡還包括淨心和馬猴。

    真特麼的好演技!

    角魔面頰抽搐了兩下,眼神有如毒蛇,從加德納臉上滑過。後者仍然保持著燦爛的笑容,毫不在意。

    也是此刻,在天照教團的隱蔽交流網路上,淨心再次宣告自家的判斷正確:“瞧啊,這根本就是一個驗貨團!也許在場的這些人背後,就是在那個該死的拍賣會上準備掏錢的買主!”

    馬猴則在給予角魔放肆的嘲弄過後,重新鎖定了仇敵,嘻嘻低笑:“別的人我不知道,可是黑霧那個傢伙,除非他在靈體狀態下,變身成為世界頂尖的演員,否則我敢發誓,這傢伙肯定是賭性發作,直愣愣地撞進來……他根本不知道裡面的彎彎繞繞,所以現在他傻了,在精神層面探測其他人的頻率提高了好幾倍!”

    “這算是好消息?”淨心出於友情,勉強回應了一句。

    “當然是好消息!我看他現在就是一個被塞進男子監獄裡的小娘皮!真是完美的試驗品,要留住他,不要把他嚇跑了!”

    角魔對此不置可否,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講話節奏。所以,他能夠忍下周邊的嘲笑,保持著基本的商業化面孔:“大家懂背景、有預期是好事,可以省下我不少唾沫。但根據最起碼的職業道德,不管你們有怎樣的認知立場,我還是要強調一下這場交易的本質:

    “我提供給你們的機會,只是在真正資本的狂歡之前,品嘗一下所謂的‘鮮味兒’。而你們的出價,也得不到實在的商品和服務。你們得到的只是一個機會,還是虛無縹緲的機會。也許你們有足夠的運氣,一步登天;也許足夠倒楣,死屍都要後來人去處理……”

    這時候,又有人開口,只不過聲線有些古怪。因為發聲的是黑霧,作為唯一一個以靈體到場的參與者,他人如其名,就像一團沉降到地面的烏雲暗霧,此時正通過精神干涉物質層面,振動空氣分子而形成聲音:

    “你不用再這麼雲遮霧繞的,我就問一句,是不是只要交付了尾款,就能進入羅遠道的荒野實驗室探查搜索?從裡面翻找出的資料和物品,也能任意帶走?”

    自家的話音未落,黑霧心底就是發沉。因為這一刻,十幾道目光幾乎同時偏移過來,又紛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黑霧再怎麼說也是資深的B級強者,閱歷心計都是不缺的。在他看來,周邊這些人的眼神變化,即便細節上還有不同,可本質卻是差不多。不必再精准定性,只“協同一致”本身,便等於是將他排斥在外,也驗證了他心中的猜測他已經稀裡糊塗撞進了一個要命的漩渦裡面。

    麻煩大了!

    也怪他被最近異常火熱的“格式論”、“囚籠理論”、“構形理論”沖昏了頭,聽到是這些理論的“可能發源地”便興沖沖交了定金過來,滿心以為是一記插隊撿漏的賭博,卻忘了再參考類似的事件,哪個不是驚天動地……

    這根本就不是他這種散戶摻合的地方,更別說還碰上了馬猴這個棘手的舊日對頭。

    晦氣!晦氣!晦氣!

    黑霧心中已生退意,恰好這時,角魔也懶洋洋地回應:“我說過了,只是一個機會而已。事實上你們開頭的運氣不算太好,我為你們準備的額外福利出了點兒小狀況,只能取消掉。這也導致進出羅遠道實驗室需要我們多用點兒心思……”

    黑霧不可能再和角魔繞來繞去,但也不能一腳踩得太深,只能拿捏分寸,故作迫切之狀:“說人話,羅遠道實驗室到底在哪兒!”

    角魔面不改色:“就在我所站的位置……為圓心,半徑三百公里區域範圍內。”

    黑霧都不用裝,靈體就一個大的動盪,干涉形成的音波像是加了擴音器,嗡然作響:“你耍我們!半徑三百公里,這是一座大都市圈的面積了,你要在這兒玩捉迷藏到地老天荒?”

    “我說過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該死的,你要把這個膽小鬼嚇跑了!”馬猴在旁邊看得抓耳撓腮,忍不住要通過內部通訊網路強行糾正角魔的說辭。

    淨心勸馬猴保持克制:“黑霧早就想跑了,說再委婉也沒用。再說他跑掉也沒關係,你可以追回來嘛,。如果覺得力有不怠,我想在不影響任務的前提下,肥龍很樂意幫忙,他對這種靈體一向很有食欲。”

    肥龍毫無反應。

    至於角魔,似乎在往回找,他舉起三根手指,作發誓狀:“我可以用‘通靈者’的靈覺立誓,羅遠道實驗室確實在這片區域內,只不過受到特殊作用力影響,飄流不定。但它絕對是有跡可循的,否則也不可能去上拍賣會。我向你們通報這個消息,也會加入尋找的隊伍,如果找到也將無償共用給大家……”

    說到這兒,他又呵呵笑起來:“其實找到之後,藏也藏不住的,目前實驗室錨定裝置已經拆卸並轉運完畢,你要將那道縫隙打開,時空碰撞和精神物質層面的交互干涉,會非常壯觀,你們應該擔心富山拍賣行回過頭來找麻煩,而不是浪費寶貴的時間,置疑我的情報。”

    角魔信誓旦旦的模樣,還是體現出一定說服力的,然而任他說破天去,黑霧也絕不會留在這裡了。

    而這時,角魔若有所指的言語也傳過來:“任何人、任何時候都可以走,沒有問題。不過就像活動說明上表述的那樣:尾款不收,定金不退。”

    斜對面,到來後一直沉默的靈能偵探華點也舉手,示意有問題諮詢。

    去特麼的定金,去特麼的機會!

    黑霧直截了當地向後退,角魔回答問題,這是離開的最佳機會。豈不見馬猴那個王八蛋,盯他的眼神都要淌出毒汁了麼?

    他的決斷顯然是正確的,這邊剛退走,遠處馬猴的身形明顯一跳,似要追來,卻又在呲牙咧嘴的不甘表情裡,強行止住。

    如此反應,更讓黑霧心頭發冷:這王八蛋有同夥兒!否則那副脾氣,怎麼可能忍得住凶性?

    都顧不上慶幸,黑霧發揮了靈體高速飛行的長處,全力後撤,短時間內便遠遁上百公里。

    這應該是個安全距離了,想來那幫人裡面,也沒有能將感應網路鋪開上百公里的超凡種。

    後方不見仇敵追擊,黑霧心神略鬆,便暫緩速度,分心籌謀下一步的做法。偏在此時,虛空中驟然切過一道激波,強勁犀利,以至於精神層面都往來動盪,把他唬了一跳:

    有高手過境!

    衝擊驟然而來,驟然而去,雖強勁卻緲無痕跡,偏偏還有一份直指他靈體深層的通透明銳之意。

    這不是錯覺,黑霧刹那間好像被一束強光正面命中,光芒照徹了他靈體的底層結構,感覺中幾乎沒有了私密可言。

    如此衝擊,若落到實處,必然是一等一的精神殺伐手段。

    即便是靈魂出竅狀態,黑霧也給激起了“毛骨悚然”的肉身記憶,靈體僵在半空快一分鐘,確定自身並無傷損之後,才懂得去思考:

    是哪路大神到了?看方向應該是去角魔那邊……算了,只是擦肩而過,與我無關!

    黑霧確定,今天就是他的大凶之日,諸事不宜。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呆下去,便壓下所有雜念,收攝心神,頭也不回地遠遁而走。

    便在黑霧又遠遁數十公里之後,一隻荒原常見的渡鴉姍姍來遲,抵達這片黑霧曾發怔較長時間的區域上空,幾番盤旋,都無發現。

    “草,讓他跑了!”馬猴獲得消息後,都沒心情再掩飾,當著所有人的面,重重跺腳。

    不過也沒有誰理會他,大部分人都在與角魔溝通這場交易的細節,為之後所謂的“賭運氣”環節做準備。

    馬猴還要再發洩,肥龍卻突地更新消息:

    “好像還在。”

    “咦?”很少聽到肥龍用不確定的詞彙和語氣講話,馬猴也不敢輕易解讀,他謹慎地去確認,“誰還在?”

    “黑霧,他又出現了。”
jjyy168 發表於 2018-8-5 21:58
第四百七十一章 都有份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傢伙。”三千多公里外的阪城北山湖,羅南敲擊桌面,發出吐槽式的評價。

    正梳理情報資料的殷樂抬頭:“哪一個?”

    “就是那個黑霧。好好的靈體狀態弄得濃煙滾滾。”

    “呃,先生,我們教團的黑煙魂軀其實……”

    “那是靈魂力量與形骸的干涉方式造成的必然結果,可這位純粹就是障眼法,故弄玄虛,吃飽了撐的!”

    羅南拍起了桌子,他才不會告訴殷樂,他是因為需要額外消耗腦力去模仿這種無意義的外形而煩躁。也是由於這份情緒,他對黑霧其他方面的做法也是百般看不過眼。

    所以他要批駁,大大地批駁。

    在工作區草草繪製了一幅簡圖,羅南便揪著裡面的關鍵環節,一通狠批。

    究其本質而言,黑霧的靈體狀態,就是持續向外放射的、令周圍精神物質結構秩序失諧的干擾波。因此顛倒紛亂,全無規律可言。越是這樣,靈體內核越需要保持一個平衡。

    黑霧採取的是“外亂內靜”的方式,表裡兩層,表層隨意折騰,裡層則鎮之以靜,這樣好處是比較穩定,不至於被失諧的干擾波反噬成瘋子,但混亂失諧的波動就流於表面,精神與物質層面的干涉強度就上不來。

    “資料上說黑霧精於詛咒,不擅攻堅,這就是胎裡帶出的毛病。這傢伙確實應該深入學習一下構形知識,還要提升一下膽識!折中平衡有啥意思?多在構形流變領域下功夫,似亂實穩、似動實靜,實現一種風暴漩渦式的動態平衡,威力不就一下子上去了麼?這樣也更容易和淵區風暴形成共鳴……”

    是你又拿錯了參照系!

    殷樂心中的吐糟無論如何也不敢說出口,她不太明白為什麼羅南揪著黑霧不放,但也沒有為那個素不相識的傢伙說情的義務。

    羅南的批判不影響他做正事,此時他已經對照著黑霧的靈體結構,將那失諧的干擾波狀態模仿得惟妙惟肖。至於內層的平衡是選擇靜態還是動態,根本不用多想,肯定是精益求精啊!反正外面給人的感覺都一樣……

    唔,缺少了對應的“染料”,做出來的“黑霧”色調要淡了一些,希望別很快被識破吧。

    很快,“黑霧靈體”重新顯現在荒原之上,基本也模擬了個七八成相似。當然這個模仿作品屬於靈魂披風的干涉造物,屬於遠端遙控的“工具”,和出竅靈體還是有本質差別的,

    活有點兒糙,時間節點把握得倒還不錯,仿製剛剛完成,天空中作為監控載體的渡鴉便振翅飛過。

    羅南本來不想搞這麼急,他都已經讓殷樂去購置原料,準備讓瑞雯辛苦一趟,在這片荒原搭個傳送陣,再來一次肉身傳送,以期鎖定爺爺實驗室的座標後,扎扎實實進行研究探索。

    可是計畫趕不上變化,角魔那廝竟然一女二嫁,將正式座標賣給了富山拍賣行之後,又把它僅有的一點兒剩餘價值給榨幹取淨,忽悠了這麼一幫人過來!

    羅南肯定不能坐視。

    他選擇以黑霧的身份進入,是巧合,也有幾分無奈。巧合的是這位黑霧比較適合他臨時扮演,不需要多走一個傳送陣的環節;無奈則是因為突然現身在那邊的萬塔萬院長。

    羅南至今也不明白萬塔怎麼會摻合到這種事情上來,可他深知,那位堅定的唯物論者,對於物質世界變化的敏感度,簡直匪夷所思。以凝水環為基礎的靈魂披風,對於周邊環境中水分子的影響作用,別人感覺不到,卻已經屢次引起了萬院長的注意,就像幾天前的洛元一樣。

    在沒有明確萬院長的立場之前,羅南還是想做一下遮掩。

    必要也可能不必要的偽裝完成了,可羅南一時間有些糟心:接下來做什麼?

    標準答案是找到爺爺實驗室的入口,進行探索和保護。

    但現在的情況是,羅南啟動搜索工作,遠在他解析扮演黑霧之前。當角魔廢話連篇的時候,他已經做了好幾輪排查。想來參與者中也沒有像他這樣,感知可以輕鬆覆蓋半徑三百公里範圍的人物。

    可是,前期排查沒有任何結果。

    羅南還擔心角魔信口開河,三百公里半徑只是虛數,又外擴了兩百公里,百萬平方公里區域內,上至平流層,下到地底近百米,幾乎都搜檢了個遍,卻仍沒有“實驗室門戶”之類的痕跡。

    其實這才是羅南煩躁情緒的根源。

    角魔的演講和解釋都已臨近尾聲。

    此時他正根據崔成赫的問題,對羅遠道的荒野實驗室做一個定性:“我認為,這間實驗室很有可能是一個‘半位面’,類似這樣的,我就不需要名詞解釋了,差不多就類同于深藍世界,或者現在太平洋上正折騰不休的那種吧。

    “當然規模完全沒法比,你們可以將它視為一個山洞,只不過沒有山體基座,有的只是某種時空凹陷或殘餘?”

    角魔毫無負擔地自造名詞,嘎嘎笑出了聲:“具體的,我也沒法說更多,到那邊一看,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我只是想再強調一遍,就算咱們大家走狗屎運,找到了實驗室入口,但缺失了錨定設備,門戶不穩定,空間不穩定,隨時可能被彈出,也可能就此失蹤、死亡,出現了類似後果,我是概不負責的。”

    “還瞎逼逼什麼?再折騰下去,黑霧那傢伙真的就跑了!”馬猴真的是不耐煩了,在內部通訊網上喋喋不休地發洩。

    “既然他之前沒有跑掉,現在肯定不會再離開。”內部通訊網上,淨心再次給躁動的馬猴降溫,“現在的關鍵在於,原本應該順暢進入的實驗室大門,都給掩埋在了這幾十萬平方公里的荒原上,我們必須抓緊時間重新把那個門戶給挖出來,再把這些人通通塞進去,才是正理。”

    “這些人?你說的啊,一個個都是過來驗貨的,還真能把他們給做掉不成?”

    “就算是以前的計畫,也沒有必要把他們都做掉呀!而且黑霧那個傢伙,可是你說的,他是完美的實驗品!難得有這麼好的一個目標,再被你生生玩兒壞掉,要不回頭你向教宗、真神去彙報?”

    馬猴不吭聲了,但這個時候,本應該對外慷慨陳辭的角魔,卻抓個空檔插入討論:“黑霧這個傢伙我聽說過,是個超級膽小鬼。剛才說要離開也不是假的,如今都跑到百公里開外了又停下,也許有什麼新發現?”

    馬猴和淨心眼前都是一亮。

    角魔分心二用,一邊暗中討論,一邊給自家的演講收尾,他拍擊巴掌:“時間寶貴,考驗大夥兒運氣的時候到了。順便再給大家透露個消息,也算是個廣告吧。富山拍賣行的春拍時間,是下個月的十三號,據說將在某處公海區域舉辦。

    “所以,理論上我們的搜索和研究的最大期限,大概是半個月。嗯,富山那邊會不會為了保值而中途干預,也說不太准,各位心中有譜就好了。”

    期間,淨心招呼肥龍詢問黑霧的情況,後者簡單回答:“不知道。”

    “不管怎麼說都是一條線索,不要做得太明顯。馬猴突前,我多跑一段路,從側翼包抄。”淨心還在通訊網上當指揮,然而馬猴見角魔終於收尾完畢,已經迫不及待朝著黑霧離開的方向大步狂奔而去。

    比馬猴略晚一些,加德納、崔成赫等人也算是認可了角魔的說法,都登上了各自的載具,準備進行搜索工作——當然,角魔主動提出的延遲交付尾款的方案,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加德納專門選擇了經過角魔的方向,將龐大的越野車停在角魔身前,居高臨下詢問:“我更感興趣的是,你所說的‘出了小狀況的額外福利’,是什麼?”

    角魔秒回:“一把鑰匙。”

    “開門的鑰匙?具體形態是……”

    “一個女人。一個掌握了鎖定、開啟這個門戶的女人。”

    角魔這一番話,差點兒把已經遠去十多公里外的淨心、馬猴等給嚇了回來,紛紛在通訊網上發話:

    “你瘋了嗎!”

    “別信口開河,吳珺是非常珍貴的獨家資源,有她在手,可以搞清楚很多隱秘……”

    “然而她的保質期只剩下半個月,富山拍賣行的春拍過後,在全球最高端的勢力面前,那裡面的秘密早晚會被挖掘出來。我們就算掌握了又有什麼用?時間夠嗎?還是教團準備出價競拍?又或者,你們真以為幸運女神是我相好,隨隨便便就能上手?”

    角魔幾句話把淨心、馬猴給噎住,肥龍又不表態,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他了。

    越野車上,加德納被撩起了興趣:“有更詳細的資料嗎?”

    “當然。”

    在周圍晃悠的華點,不知什麼時候轉了回來,加入交流:“我也希望獲得一份資料,滿足好奇心。”

    “還有我。”崔成赫的摩托也駛過來。

    角魔呵呵地笑:“沒問題,沒問題,見者有份。”

    資料傳輸很快完成,加德納心滿意足,他踩了腳油門,越野車卷起漫天沙塵,與角魔擦身而過,他大笑著翹起拇指:“共用愉快!”

    角魔釘子般站在飛揚的塵土中,注視遠去的越野車,嘴邊笑容不減,且愈發扭曲,喃喃道:

    “共用愉快!”
jjyy168 發表於 2018-8-5 22:18
第四百七十二章 爛泥塘


    “禍害!”

    角魔這傢伙是個天生的禍害。

    阪城這邊,羅南終於給角魔定性。他算是一路盯著角魔過來的,自認為已經大概猜出了此人心裡的回數,卻沒有料到角魔的報復心竟然是如此深重,都已經到了地頭上,仍然對吳珺不依不饒,明明是他追殺人家,現在倒像是人家欠他的血債一般。

    吳珺及邪羅教團,面對天照教團這一個龐然大物已經左支右絀,若加德納、華點等人背後的勢力再摻合進來,吳珺如何應對還不好說,身在春城的鳳梨,此時身邊只有燕芬跟著,單憑U洞市場周邊複雜地理環境,還真不足以幫助他們遠離危險……

    話又說回來,角魔固然是個瘋子,可他的思維並不限定于一時一地一域,而是隨隨便便就跳出窠臼和定式,從“大格局”上考慮問題……也許瘋子的思維更容易發散,或者唯恐天下不亂?

    羅南十指交叉,在陽光下沉吟不語。

    就算早早就被武皇陛下的“萬人敵”理論點醒,又有覆蓋全球的精神感應網路支援,基礎深廣,可羅南在這系列事件中,也是受到了蛇語那個反例的影響,才豁然醒悟,不懼超凡種的反噬危險,真正擴大了格局。

    此刻與角魔對照,似乎還少了一份混不吝的氣魄。

    角魔這傢伙,一點兒也不害怕往望局勢中添加變數,與其說他天生親近混亂,倒不如說這是通靈者慣常的思維。畢竟,通靈者總有一份從混亂中摘取線索的天賦和自信。

    當然了,這是含蓄的說法。換個角度,完全可以形容為:不具備大局觀的任性之人,拿不出邏輯嚴密的計畫,那麼和敵人一起在爛泥塘裡打滾也不錯。在此過程中,還可以利用豐富的廝打經驗壓倒對方……

    嗯,學到了一招。

    要麼說嘛,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羅南並未因為被角魔“教育”了而惱羞成怒。相反,經了這麼一出,因找尋不到實驗室門戶而產生的煩躁情緒,倒是轉移了不少。

    沒錯,就是轉移。

    來自於角魔的“爛泥塘”手段,激發了羅南靈感,也帶動了他的情緒——成事不容易,壞事可太簡單了。貌似老子離爛泥塘超級遠,角魔在裡面都敢這麼玩兒,我遠遠的扔個臭蛋總沒問題吧?

    羅南的感應網路之中,來自于馬猴的那張臉瘦臉,此時正泛興奮和殘忍的青光,幾乎要滿溢出來,看得他一陣膩歪。天照教團,還有周圍這一圈人馬及背後的勢力,有膽打他爺爺實驗室的主意,就該有對應的覺悟!

    等等,單純的臭蛋是不是太便宜他們……

    阪城北山湖的射線號遊艇上,羅南忽然起身,在日光區的有限甲板區域內繞起了圈子。

    殷樂愕然抬頭,先是以為羅南遇到了什麼無法解決的難題,可再仔細觀察幾遍,又感覺不太對味兒:

    瞧那咧開的嘴巴呦,倒是陷入了某種莫名帶來的興奮情緒中,一時無法自拔。

    殷樂張張口,最終還是決定保持沉默。因為羅南在飛快繞了幾圈之後,此時又坐回原位,在虛擬工作區裡奮筆疾書,勾畫圖紙。

    有嫺熟的線條應用技巧,有宏遠遼闊的觀察視角,故而羅南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三千多公里外那片紅土荒原的地形概況。潦草難免,可該有的細節一點兒都不少,較大的溝回、地下暗河、地上湖泊和水道等等,都做了標注。

    範圍圈定,隨即就是揮灑開來的點線面組合,它們在虛擬工作區中不斷翻滾、遊走,對接組合,兩三個呼吸間就搭建起來的複雜結構,甚至讓一旁的殷樂產生了眩暈感。

    天可見憐,殷樂只是認真地考慮了幾個細節之間的邏輯關係——這段時間她惡補了許多構形知識,且不管實用價值,至少也是拉近與羅南關係的捷徑。可這條捷徑目前帶給她的,就是頭暈目眩,甚至形神結構都要隨之動盪翻轉。

    殷樂忙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顯然,她與羅南之間的段位差距太遠,在技術層面她完全沒資格評價,甚至連審閱的資格也沒有,那麼她也只能從更簡單直觀的角度去考慮和判斷。

    先立一個參照物吧。

    殷樂手中就一份羅南手繪的草稿,那是之前解釋蛇語和佐嘉衛門先生之間的氣機聯結關係時,所做的圖示說明。殷樂曾以為,那會是她這輩子見到的最複雜的“圖紙”之一,可現在剛剛起筆的構形圖,看走勢就要比上一幅草稿複雜好幾倍。

    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殷樂等了一個羅南停筆暫歇的空檔,輕聲詢問:“先生,您這是在……”

    “造一個爛泥塘。”

    “咦?”

    “造一個爛泥塘,看那些人怎麼打滾……先這樣吧,做個簡圖,細節回頭再充實。”

    殷樂下意識眯起眼睛,飛快地再瞥了一眼虛擬工作區。原諒她的理解力不夠高端,那些讓她眩暈的構形組合,真的很難與所謂的“簡圖”掛上關係。

    百來公里的距離,在B級強者腳下,其實也算不上什麼。羅南擺弄構形的這段時間,已經足夠突前的馬猴跨越荒原,將二者的距離拉近到二十公里以內。

    馬猴對黑霧也算是知根知底,早年的廝殺追逃過程,讓他很清楚,黑霧不以精神感應見長,其感應半徑的極限,大約是三百米左右,且很不穩定;不過在此基礎上構建的警戒觸發線,則遠及十公里開外,不愧“膽小鬼”的評價。

    為了不打草驚蛇,馬猴按下正面走臉的簡單思維,很謹慎地在十五公里外就停下身形,並再次與肥龍聯繫,確認黑霧的即時情況。

    肥龍表示:“他還在那裡。”

    “一直都在?”

    “嗯。”

    “他在那裡呆了也有小二十分鐘了吧,進又不進,退又不退,不太像他的風格呀。”馬猴心中疑雲大起,這時候再琢磨,倒是越發地趨近角魔的推測。

    難道黑霧走狗屎運,真的發現了什麼?

    “消失了。”肥龍突然更新情報。

    馬猴一怔:“又跑掉了?”

    “消失了!”肥龍是同樣的言辭,卻多了份情緒上的凝重。

    馬猴轉眼間想了很多種情況,卻沒有一個靠譜的,正愣神的時候,常年在荒野上摸爬滾打形成的超常靈覺,驟然警醒,在心頭鳴響。

    同時震鳴的,還有周圍某塊區域的空氣。外部環境的光線也出現了明顯的變化,陰影如篷,當頭罩下。

    循著震鳴聲和光線陰影的作用角度,馬猴駭然抬頭,便見到三十公尺高的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團翻滾的黑色煙雲,陰沉沉的,又時不時有個明暗的變化,仿佛截留了天穹的陽光,使之在內部運化成為沉暗詭譎、且又極度不祥的色彩。

    “馬猴!”

    肥龍的喝聲砸過來,砸得馬猴心血下沉,腦際也有些眩暈。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豁然驚覺,他直面這朵不祥雲彩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那團烏雲內部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吸引力,勾著他的靈魂,挪移不開。

    “要糟!”馬猴驚醒之後,本能地做出反應。面對那團似乎毫無殺傷力的烏雲,他第一時間向後彈射,要讓自己脫出烏雲形成的陰影。

    也在這個時候,烏雲黑霧之中,一道光芒射下。那色彩,輕浮得仿佛是加了光斑透鏡的夜店射燈,卻也沒給他任何思考反應的時間。

    一發命中。

    馬猴瞬間一個恍惚,做上幾百上千次也不可能失誤的向後縱躍動作,莫名其妙就變成了荒唐可笑的走板失誤大跳水。一陣天旋地轉,然後他的臉面就硬生生地砸進了乾燥堅硬的紅土裡。

    “是詛咒……”馬猴慶幸自己還能做出準確的判斷,心態也還好。面對黑霧,這是可以接受的代價。

    他根本不去考慮此前荒唐的失誤,而是就地再一個翻滾,調整位置姿勢,同時靈魂力量探入淵區,向著已經預先就位的“扶桑神樹”發出了祈告。

    天照教團的“扶桑神樹”體系,據言有“十日並行”。每個日輪都代表著一道‘神藏’天梯。即便包括馬猴在內的絕大多數信眾,都不可走到天梯的最高層,接引無上“神藏”化入己身。但就算是吸收了一點點神威的枝葉根系,也擁有著普通能力者無法想像的威能。

    馬猴選擇的是“破邪”一路,正是針對黑霧的最好選擇。對付黑霧這種精通詛咒,攻伐於無形的精神側高手,絕對不要考慮什麼公平決鬥。就要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以絕對的優勢碾死!

    馬猴有著絕對的自信,就算當年他比黑霧要差了那麼一線,可加入了天照教團之後,接受“扶桑神樹”體系的加持,就算開局不利,他也可以瞬間提升實力層次,形成反殺。況且他周圍就是肥龍,那位站在建築師級別最上層的強人,只要稍微拖住局面,肥龍就能將頭頂這塊烏雲黑霧一股腦地全吸進肚子裡去……

    “破鞋……啊咧?”
jjyy168 發表於 2018-8-5 22:58
第四百七十三章 有情況


    精神層面的祈告,以及形體結印、口中秘語都已經發出,然而本應“身口意”合一的協調動作,莫名就變成了荒腔走板的拙劣表演。 .

    就算天照教團再怎麼隨性鬆散,根本體系的神藏威能,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接引得到的。

    馬猴甚至都沒搞清楚為什麼最隱秘的念頭也會瞬間跳蕩到完全不相干的荒唐概念上,便已經喪失掉了與“扶桑神樹”體系掛鉤的最後機會。

    黑霧的後續攻擊到來,數不清的詛咒光線,疾如驟雨,抛灑下來,一輪輪砸在他身上,也砸在他精神層面,瞬間將他淹沒。

    馬猴最初還想掙扎,可是在詛咒力量的作用下,他的協調感、平衡感已經被破壞殆盡,任何一點兒微小的發力,都會形成與上下環節動作的衝突,都會引發不可測的後果。他的掙扎變了要命的催化劑,一個呼吸的當口,他從裡到外,從靈魂到肉身,徹底陷入了無序化的噩夢裡。

    每塊肌肉都在抽搐顫抖,每一根神經都變成了舞動的活蛇,完全沒有邏輯可言。即便貼著乾硬的大地,也能生生進入極端興奮狀態,下意識對著地面蠕動起伏,然後陣陣哆嗦,趴在地上,像一條迴光返照的老狗。

    “救我!”馬猴已經顧不得其他,試圖呼救,然而喉嚨裡發出的全是毫無意義的呼嚕聲,想把意念投射到內部通訊網路上,也被蜂擁而來的雜念,攪得大腦亂如糊粥。

    再這麼下去,馬猴懷疑自己的形神結構隨時都可能分崩離析,在此之前,他的意志已經要崩潰掉了。

    突然,“崩”的一聲震爆,就在耳邊炸響。

    馬猴已不知由何而來,可緊接著,無窮無盡投射的詛咒光線驟然中斷,好像是吧……馬猴的感知力已經降到了自出生以來的最低點,他只是隱約覺得,顛倒錯亂,失衡無序的狀態似乎有所緩解,臉畔唾液、血漿和泥土的腥氣,終於也刺激到了對應的感官,當然還有粘乎乎的體感。

    不用照鏡子,馬猴也知道,他的鼻涕、眼淚還有血污都和著泥土,蹭在臉上。

    他下意識翻了個身,竟然成功了,陽光投射下來,橫亙在中間的、淹沒他身體和靈魂的陰影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可隨即就有溫熱的液滴和毛刺般的碎羽灑在他臉上、身上。

    至於這份前後邏輯關係,他已經無力去思考。

    他大口喘著粗氣,五臟六腑的折騰卻在這時候才為他所感知,強烈的嘔心感,以及失控感的尾巴共同作用,一股熱流便從喉嚨眼裡兒、甚至鼻孔中噴出來,像是噴泉,可本質都是胃部儲藏的汙物,噴得老高,但轉眼又灑了滿臉。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馬猴喃喃開合著嘴巴,卻又遭汙物倒灌進來,他“啊”地狂叫,不顧一切跳起身來,轉眼又軟趴在地上,吐了個昏天黑地。

    “真是不幸……你還好吧?”淨心的關懷姍姍來遲,但他並未現身,真身還在三十公里外,只通過內部通訊網路問候。

    馬猴此時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哪有心情理他。

    淨心也知道馬猴的情況,還能猜到他多半不清楚後面的變化,就簡單介紹了一番:“肥龍爆掉了監控載體,以血肉施咒,擊中了黑霧,那傢伙應該是受了傷,但還是跑掉了。肥龍在搜索,不過希望不大。”

    “呼,呼……”

    馬猴仍在大口喘息,並不指望肥龍為他報仇,同樣的他也不指望淨心出來扶他一把。大家稱兄道弟,只是行動需要;隱藏同屬於天照教團的關係,也屬於行動要求。他們彼此也算知根知底,都是本質冷酷之輩,就算之前肥龍施救,多半也是覺得可以得手才出手,這樣的背景下,馬猴沒必要怨恚……個屁!

    他現在見人就想懟,可是身邊只是荒涼的紅土地,事實上他確實是懟了這片荒原,到現在地面上都有淺坑,褲襠那裡也濕漉漉的難受……

    真是噩夢一樣的回憶!

    “我草!草草草!”

    馬猴用力砸擊地面,塵灰飛揚。

    要是個特別要體面的人,這時候說不定要抹脖子了。馬猴不至於,可一想到剛才那場面,也不免眼冒金星,五臟如焚。

    他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黑霧那傢伙,那個只懂得在背後陰人的膽小鬼,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恐怖!

    同樣是詛咒式的攻擊方法,那種從形神結構、精神層面,徹底抹殺了平衡和協調的手段,防無可防,避無可避。

    剛才如果肥龍不出手,馬猴一定會死,而最後殺死他的力量,多半也是發端於他本人身上。

    憤怒、恥辱還有疑懼,負面情緒層層翻湧,仍在不斷地消耗馬猴的精力氣力,讓他根本沒有爬起身來的想法。

    這時候,淨心倒來催促他了:“好點了沒有?差不多的話,就起來幹活。”

    “你特麼去死!”

    淨心也不生氣:“又被黑霧給打到爆尿?好吧,說正經的,你去黑霧之前所在的位置瞧一瞧。”

    “看什麼?”

    “還記得角魔的推測嗎?目前肥龍還沒逮到黑霧,可那傢伙一直在附近兜圈兒,就是不離開,這和他膽小鬼的性子完全對不上號。說不定他真的發現了什麼,別看現在躲在旁邊不見影兒,一旦把他試圖藏匿的東西扒出來,包准他比誰跳得都高!”

    馬猴的臉皮抽搐了一記,不管心情怎樣,這句話確實是聽進耳朵裡去了。

    淨心趁熱打鐵:“我出面不合適,你這個仇人過去,那是最理想不過。放心吧,我,還有肥龍,都會給你保駕護航的。”

    “用你們管?”

    馬猴呸了一聲,吐出嘴巴裡殘留的汙物,直接脫掉了上衣,露出精瘦的軀幹,也用勉強乾淨的衣角擦了把臉,挫著牙,往十多公里外的目的地區域走去。

    他終究是B級強者,且是精神側、肉身側比較均衡發展的類型,失去協調力的時候確實比較慘,等於是失掉了最大的優勢從這個角度講,黑霧對他確實是存有一定克制力的。

    不過等回過神來,重新調整恢復的速度,也相當驚人。前面還拖著泥水步,艱難滯重,待適應了一公里的路程之後,速度便迅速提升,很快又恢復了迅捷靈動的身法,除了遍體酸臊之氣,一時間揮發不掉,褲襠部位汙跡比較明顯以外,又是好漢一條。

    而且在此過程中,淨心也送來了橄欖枝……啊不,是扶桑神樹的“樹枝”。

    那傢伙吸取了馬猴的教訓,早早就完成了祈告,與淵區的“扶桑神樹”建立聯繫,接引威能並與之同化,此時再與馬猴聯結,共用了部分感知力,也能憑藉“扶桑神樹”的威能,幫助馬猴逐漸穩定情緒,輔助手法用得非常到位。

    距離目的地區域還有兩三公里,淨心忽道:

    “有古怪。”

    “黑霧?”馬猴的頭髮都要炸開了。

    “不是,是這邊的感覺,與其他地方很不相同。好像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干涉。有殘留的痕跡……角魔不愧是通靈者!嗯,黑霧也不差,還真讓他發現了問題。”淨心有些興奮起來。

    馬猴總算暫時跳出黑霧的陰影,想到了他們今天過來的最重要任務:“這裡是實驗室的門戶?”

    “嗯,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要進一步觀察,不過可能性很大!”淨心順便分析了一下黑霧的行為,“黑霧那傢伙,為羅遠道的實驗室而來,卻不願冒風險,可途經此地,見到端倪之後,又打消了離開的念頭,想吃獨食……這很符合撿寶人的想法,卻不是驗貨人的思路,嗯,還是挺靠譜的。”

    淨心為自己的分析點了個讚,隨即就聯繫角魔:“快過來瞧瞧,看能不能對應上!”

    轉眼他又對馬猴道:“要小心了,黑霧隨時可能跳出來。”

    不過這回,淨心的判斷出了錯,黑霧再沒有出現,似乎對這個地方再無掛念,又或者在此前與肥龍的交手中,受到了一時難以治癒的重傷……

    追索未果的肥龍,也沒法做出判斷,他已經徹底把黑霧給追丟了。

    淨心又分析:“也許是害怕吧。肥龍和你的關係多半要暴露,你的身份藏不住了。不過還好,大家都知道他不喜歡動腦子,帶個人當秘書很正常,不過你個秘書不太稱職就是。”

    “我要殺了他!”

    這個“他”自然是特指。馬猴等不到黑霧,糟糕的情緒又反芻上來,在看不出任何不同的紅土地上往來踱步,煩躁不堪。腳步越來越重,最後忍不住用力跺擊,瘋狂發洩。

    一腳、兩腳、三腳……

    “空”的一聲悶響,腳下的紅土驟然鬆垮下陷,沒等馬猴定住平衡,又是“哧”聲長音,熱騰騰的蒸汽噴湧上來,雖不至於傷到身為B級強人的馬猴,卻還是把他嚇了一跳,襠下也本能地縮了一記,向後跳開。

    “什麼東西?”

    就在他之前跺腳發洩的區域,塌陷的紅土和湧上來的水流交融在一起,形成了翻滾的泥漿。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jjyy168

LV:6 爵士

追蹤
  • 1

    主題

  • 1094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