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星辰之主 作者:減肥專家 (連載中)

 
jjyy168 2016-12-18 10:16:4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6 2043897
jjyy168 發表於 2018-6-26 22:28
第四百三十四章 我懂了


    鳳梨年紀小,一晚上又是可勁兒的折騰,情緒變化劇烈,故而充電充到半截,就不自覺趴在地板上睡了過去。即便是熟睡,他仍將冷硬的機械手臂半攬入懷,用體溫暖熱,這姿勢不會太舒服,所以小傢伙的眉頭總是皺著,偶爾還移動一下身子。

    羅南則沒有絲毫睡意,他盤坐在黑暗中,注視身邊的小男孩,腦子裡面殘留著因之而起的情感觸動,也存在著節奏、計畫被全盤打亂的混沌雜念。

    地底溶洞還是挺悶的,特別是停電之後,設備停運,通風什麼的都是問題,體感很不舒服。羅南便揪著厚重不透氣的斗篷,給自己鼓風,起落間指頭碰到了胸口,觸感軟中帶硬,微微鼓起一圈,與周邊肌體形成了比較明顯的差異。

    羅南愣了一下,立刻想起來,這就是生化反應爐了。

    重新塑形的生化反應爐,是由他的體細胞經爐內火種布法“初始化”後,轉化成的“全功能幹細胞”分裂增殖而成,某種意義上已經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是他一個“外掛器官”,即使拿去切片,也不會有任何差異。

    相比之下,同樣是由生化反應爐生產,與外骨骼裝甲共同架構的其他的人造肌體,其組織結構,卻是在羅南幹細胞基礎上,根據配方做過調製的,結構強度類似,只是更適合電磁向構形的發揮。

    事實證明,羅南的身體強度還是差了些。當時他用了雙份的基材,製造出了遠比爐體更有規模的“電磁肌膜結構”,可到了實戰實驗裡,才搞了一個“範式”,就通通飛灰去了。只剩下生化爐,享受了與羅南本體一樣安全機制,留存了下來。

    如今生化反應爐各個功能區都已經恢復,體積也增大了少許,正嵌在他胸腹交界處,像一隻半扎進肌骨內部的妖蟲。

    羅南用指尖在生化爐體上戳啊戳的,都是下意識的動作,也是借此整理思緒。片刻之後,他終於有了明確的盤算,生化反應爐內,也就相應地發生了變化。

    待爐體內相應功能區開啟運轉,羅南伸出手,指尖觸及鳳梨那隻畸形未發育的手臂,沒什麼其他的動作,卻有一根源自于生化反應爐的採集管,做了個微幅伸縮,採集了一點兒鳳梨的皮膚組織,收納到倉儲區。

    這個動作,與早前李一維、任琦兩位寄主的採集模式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那二位採集的是人類在畸變狀態下的特殊分泌物,而羅南僅僅是想收集一點兒鳳梨的細胞組織,做個實驗而已。

    他在想,生化反應爐所呈現的人體組織再生技術,豈不就是鳳梨最需要的?

    羅南不算是博愛的人,可是既然碰上了,能幫當然就要幫一把。

    可惜,短暫的分析實驗後,虛腦系統給出了讓人失望的結果:確實,生化反應爐可以憑藉“爐中布法”和特殊配方,實現體細胞的“初始化”,並通過吸收能量和營養,進行快速裂變增殖,形成與本體無異的肌體組織,甚至還可以異化為“電磁肌膜結構”這樣的特殊造物。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生化反應爐”的歸屬權和“火種”的控制權。

    羅南是以他獨有的靈魂力量模式,以及正式覺醒後渾融一體的形神結構特質,作為生化反應爐啟動和依存的基礎,

    簡單地講,一旦綁定,這具“爵士級內殖基礎型生化反應爐”,就只能為羅南一人所用。他也可以將鳳梨的細胞組織初始化,並重造組織結構,然而那只是吸收了鳳梨肉身特質的“新產品”,羅南可以用,但移植給鳳梨,排異反應、基因污染、畸變等不可測的後果便可能輪番上陣,不把小孩子折騰至死,誓不甘休。

    退一萬步講,就算羅南將生化反應爐“格式化”,抹去所有屬於他自己的痕跡,贈給鳳梨。以鳳梨此時的狀態,以其缺乏超凡力量加持的形神基礎,也根本無法實現點火啟動。

    強者總是不經意間擁有,反之亦然。

    羅南吐出一口濁氣,暫時放棄掉借助未知文明生物技術為鳳梨治療的打算。還是回到更現實的層面上來吧:

    那個有著很兇惡綽號的傢伙,正磨刀霍霍,準備把他做成儲備糧呢。

    “腦魔……誰啊?”

    羅南本著有事不決問秘書的好習慣,再度開啟了封閉體系網路。現在閱音姐那邊他要躲著走,能夠諮詢的,也只有貓眼了。

    “什麼腦魔?”

    貓眼接了好幾通電話之後,大半夜的來到知行學院北岸齒輪,正打著呵欠想要補一覺,也是為了養精蓄銳,準備明天一早給那個極不靠譜的BOSS打掩護。

    她最喜歡的睡覺地點,當然是有酒的吧台,因此到地下二層的公眾活動室。而也正因為睏盹和醉酒,乍聽一個不怎麼熟悉的名號,腦子也有些怠機,停了片刻才記起來:“腦魔?那個相信‘吃腦補腦’的腦殘通緝犯?”

    “你這個信息量略大。”

    “你一會沒錢、一會通緝犯的才真是信息量超大好不好?難道你信用評用沒過,已經淪落到現抓通緝犯去掙錢的地步了?”

    “咳,怎麼可能?其實是這樣的……”

    此前,羅南從鳳梨的講述中,也大致瞭解了今晚這檔子事兒的來龍去脈。其實就算不走鳳梨這裡,單是精神感應網路的情報收集,也足夠串起基本鏈條了。

    事件的框架很簡單,大約就是鳳梨的母親珺老闆屬於一股遊民勢力的重要人物,張六安和信子等人都是這股勢力的成員。張六安的妻子也就是芬姨,還是珺老闆的心腹。但出於某種原因或者利益糾葛,張六安等人做了反骨仔,趁著珺老闆出門處理問題的時機,扯旗,啊不,是暗中造反。

    由於更複雜的原因,張六安等人首鼠兩端,明明已經做出事來,偏還不敢把事給做絕了,只想著拿住鳳梨,作為要脅和談判的籌碼。這給了鳳梨逃脫的機會,而在路上與羅南相遇……

    羅南覺得自己說得很明白,然而貓眼除了又一輪呵欠之外,幾乎毫無收穫:“算了,我就不應該對你的語言表達能力抱有任何信心。怪不得歐陽會長說,要不是你有那手速寫的功夫,聽你授課的可憐人,腦子通通都要爆掉。”

    “呃,沒說清楚?”

    “你涉及到的應該就是荒野遊民的勢力衝突。要知道荒野上遊民部落、幫派多如牛毛,三五個人就是一夥,十來個人就是一派,還有什麼家族,公司、會社、教團,就算是專門研究的社會學家,也弄不清楚裡面的彎彎繞繞。你說不清楚正常,清楚了肯定就是錯覺。”

    “……”

    “不過,如果你連基礎的語言表達都完成不了的話,說明你對這件事情的內核仍缺乏明確的認識。說到底,你現在想插手想幫忙,也就是看那個叫鳳梨的孩子可憐,又覺得腦魔那幫人討厭就是了。”

    “這個嘛,也可以這麼說。”

    “那就得了唄。”

    “嗯,也對,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啊?”這回輪到貓眼發懵,“我說什麼了?”

    “不就是簡單的事簡單解決,不要胡思亂想搞複雜化嗎?你放心,我明白,吃一塹長一智,剛犯的錯肯定不會再犯。”

    貓眼額頭抵在吧臺上,這哥們兒在外面放飛自我,以及連理解力都脫鉤了嗎?

    羅南獲得了答案,也不再多言,意識便往封閉體系網路深處收縮。貓眼酒喝多了,牙痛,也有糟糕的預感:

    事情正往不可測的方向轉過去。

    她忽又想起了一個未經驗證的傳聞:“等一下,那個腦魔是全球知名的催眠大師,據說可以控制畸變種,而且和某個強勢組織有密切聯繫,否則他活不了這麼久的。”

    “瞭解。”

    “瞭解你個頭啊!”貓眼一想到兩千公里開外可能風波再起,這邊與之聯動,多半也會是一地雞毛,便只想把腦袋泡在酒缸裡。

    正全身無力的時候,她忽地心有所感,身下椅子轉圈,帶動身形,與剛剛進來的那位正面相對。

    “咦,何秘書你這是秘書當膩了,改當密探?”

    進來的正是何閱音,她單人隻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公眾活動室這邊,再加上面色嚴肅,不苟言笑,大半夜的真能把人給嚇出病來。

    “貓眼,晚上好。”

    “不用這麼正式地打招呼,其實差一點點就不好了……話說什麼事啊,不是剛打了電話?”

    “有關羅先生的事。”

    “他都不在這裡,有必要客氣咩?”

    何閱音不會因為別人兩三句話而改變習慣和修養,不過她既然親身至此,也就不再多繞彎子,單刀直入:“最近羅先生變得很任性,你是知道的。”

    貓眼眨眼:“老闆任性,秘書可以抱怨嗎?”

    對於“秘書”這個戲稱,何閱音並不抗拒,嚴肅的面孔上反而微露笑容:“最近我不算趁職,多半是因為跟不上羅先生節奏的緣故。”

    “呵呵,他有什麼節奏?”

    “正在試探世界的節奏。”

    “啊哈?”
jjyy168 發表於 2018-6-27 21:28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多寶蟲


    夏城時間,差不多是凌晨四點鐘左右,有些早起的鍛煉者已經上了街;但同時也是人們最困乏的時段,比如貓眼,在酒精和一攤子糟心事兒裡面泡了大半個晚上,還要應付以精明強幹著稱的何副會長,感覺超級累。人一累耐性就不好,所以她不願意去猜測何閱音話中深意,只撇嘴敲桌子:

    “說重點。”

    何閱音並不介意她的態度,也不復早前嚴肅的模樣,她就走到吧台前,挨著貓眼坐上了高腳凳,信手拿著一邊的杯子把玩:“世事哪能都有重點可言?其實我過來也是臨時起意,想找個人聊天。”

    貓眼挑眉毛:“哎呦,領導一聊天,問題就嚴重了。”

    何閱音又笑:“貓眼你近來狀態不錯……”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不錯?”

    “算是判斷吧,最多再有一兩個月的功夫,建築師在望?”

    貓眼眨眨眼睛:“又不是我要晉升的。”

    “嗯,超凡力量成長,很多就像是自然發育。只是並不是從嬰孩發育到成人,而是從母胎掙扎出來,睜眼看世界。”

    “呵呵,我知道你在說某人……要喝一杯嗎?”

    見何閱音點頭,貓眼就打個響指,吧台後的機器人酒保從待機狀態下醒來,為兩人調製雞尾酒。

    在杯體、酒液、汽水和冰塊的輕微撞擊聲裡,何閱音的嗓音也帶了些縹緲的意味兒:“超凡力量實質性地攀升一個檔次,幾乎就等於是一次重生。就像剛剛出世的嬰兒,眼中所見、心中所感都與母胎裡迥然有異。”

    “所以試探和適應是正常的。”

    “沒錯,我們必須要驗證成果。可也要注意,嬰兒探出的只是柔軟的手指,我們則可能探出致命的刀刃,而羅先生……”

    調製完成的雞尾酒優先擺在了何閱音的面前。淡藍的酒液在碟形香檳杯裡輕晃,如同近岸透明的海水。然而手指稍一發力,杯中的酒水便化成了一團漩渦,與杯壁發生激烈的摩擦。

    “羅先生探出來的,卻是攪動世界的風暴!”

    貓眼吹了聲口哨:“那又怎麼樣呢?因為他能夠牽動風暴,所以說就要把他的手指頭都捆住,或者乾脆全砍下來?”

    何閱音難得地聳了聳肩:“我只是相信,經驗和學習是有捷徑的。”

    “話術!有些話不妨直說。反正這個老闆我也不太喜歡,你開的條件合適的話,說不定我當場就答應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何閱音微抿了一口淡藍色的酒水,隨即就讓杯沿停在唇邊,下意識地咬住,這又是個是很不“何秘書”的動作,但貓眼看起來覺得還更順眼一些。

    “希望別人去做什麼和強迫別人去做什麼只是一線之隔,我自認為把握不好裡面的尺度,所以……所以我希望能夠找更多人參謀琢磨一下。”

    “然後你找到了我?”貓眼偏頭看她,何閱音笑著舉杯,以示尊敬。

    “好吧,不幸榮幸。”貓眼也拿起了自己的利口杯,“作為一個已經被風暴掃到的倒楣蛋,要聽我說實話嗎?”

    “請講。”

    貓眼將杯中的烈酒一口飲盡,借著沖喉入腦的熱辣勁頭,開懷大笑:“那些即將被風暴掃到的倒楣蛋,歡迎加入!能夠被羅南那種傢伙掃到,活該倒楣,免回不謝!”

    兩千公里外的笑聲,終究傳不到春城這邊來。那些充滿了幸災樂禍意味的資訊,更是不可能被這裡的生靈接收到。特別是在“U洞市場”張六安的門店內,外面大廳的討論聲一度喧囂,必須要關上門才能保證里間的清淨。

    行動出現了計畫外的紕漏,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安。相較於外間那些人,臥室裡的幾位,自覺不自覺地都站在更核心的位置上,發揮更重要的作用。

    整個門店裡,唯一失去了人身自由的燕芬女士,此時正躺在床榻上,全身僵硬,呼吸低弱,身上只有一層薄薄的單衣,上面多處被血液殷透且粘合在一起,看上去虛弱又狼狽。

    床榻前,萊特慢條斯理地戴上無菌手套:“我不喜歡蟲子,它們和我們的思維方式完全不同。不過在荒野上昆蟲畸變種類最豐富,很多功能都要從它們身上找尋。比如接下來要出場的這個,我叫它多寶蟲。它可以分泌多種資訊素。在它的族群裡面,這些資訊素起什麼作用無關緊要,我們只需要關心它會對人類的身心狀態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萊特戴好了手套,十指屈張幾下,如同一位嚴謹的醫生。接下來他還伸手,很輕柔地扶住燕芬兩側面頰,幫她端正了一下位置。

    “所有的資訊素都是很直接的東西。它們勾動的都是目標的情緒和欲望本能。我無需掩飾,當今世界上對於資訊素的研究,主要都集中在性本能方面,從中取得的成果也最多。畢竟它可以輻射人的身心狀態的多個層次,越是高級動物,輻射的範圍越廣,效果也越有趣。”

    燕芬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姑娘,她的神智也非常清醒,當即就捕捉到萊特口中的關鍵字和敏感詞。她本能的掙扎,然而被注入神經毒素的身體已經完全不聽使喚,甚至連頭顱也被“扶”住,無法動彈。

    她的眼眶下意識擴張,眼珠往來擺動,想尋找到另一個關鍵人物,也就是她的丈夫張六安。

    此時的張六安正抿著嘴,手裡捏了個煙頭,站在床尾延長線的最遠端,靠著身後的五斗櫥。這是一個目前燕芬絕對不可能看到的位置,而前面有萊特擋著,他也可以回避大多數不願意看到的場景

    然而五斗櫥上支立的電子相框,仍然在不停的播放屬於他們夫妻兩個的照片集錦,這讓張六安很煩躁,回肘把它反壓平擱在櫥面上。

    萊特是能夠讀取人心的惡魔,仿佛是在燕芬的心尖上與她對話:“我要感謝你的丈夫,此前之前出於禮貌的因素,我刻意避開了類似的訊問模式,而如今我們已經協調一致,達成了共識。當然,我對燕芬女士您這樣堅韌的女性,會保持最起碼的尊重,也請你不要戴著有色眼鏡來看待性資訊素的利用模式。

    “它只是一把鑰匙,用來打開你的本能欲望之門,你會經歷一個從緊張到放鬆的過程。事實上,我希望你的腦電波頻率能夠沖高到20赫茲,再逐步回落到8赫茲以下,這會讓你大起大落,卻也能夠自由地放飛你的思維,通過各種欲望的連線、通感,一點點的挖掘出那些你最熱愛、最需要、最厭憎、最恐懼的東西。”

    燕芬的身體發生了不可控的戰慄,一方面是因為萊特刻意拉長、壓低的詭異語調及其內容,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此時萊特已經著手解開她的上衣,讓她的胸口肌膚整個地暴露出來,與房間裡壓抑沉悶的空氣充分接觸。

    躁動近乎爆炸的恥辱情緒鼓動著她的身心狀態,也使得胸前的敏感區域發生了不可自抑的生理反應。

    “很好,燕芬女士你也正在分泌資訊素,不用在意對多寶蟲來說,這代表怎樣的意義,你只需要明白,它對這種資訊也非常敏感,並有著一系列的對應行為……喏,它來了。”

    萊特收回右手,很快又像變魔術那樣攤開,並逐步往下放,確保燕芬可以看到剛從他袖口中爬出來的那只蟲子。

    他口中的多寶蟲形狀扁平,像一片肥厚的葉子更勝於一隻活蟲。通體呈鐵灰色,幾乎覆蓋了萊特半個掌心。

    “這傢伙體積有點大,特別是鑽進皮下組織之後,問題更嚴重些。但是我可以擔保,到時你絕對忘掉這個小東西,你自身形成的快感和痛苦要遠比它帶給你的多得多……”

    燕芬仰躺在床榻上,充分暴露的胸膛不可抑止的上下起伏,健美的曲線顯現得更加徹底。這使得萊特也暫時跳出訊問者的角色,扭頭對張六安讚了一聲:

    “你眼光不錯。”

    張六安面皮整個地抽搐了一記,悶頭抽煙,一語不發。

    相較於當前遭到的羞辱,他更擔心接下來新勢力能夠給予他的待遇以及對應的尊重。然而至少在萊特這裡,他什麼都看不到。與之相反的,因為這一場訊問,樓下信子那幫人恐怕還要對他離心離德。

    怎麼和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了?

    床榻上的燕芬身軀忽然有了一個大的震動,這已經是她當前身體狀態下的極限了。多寶蟲正穿透她的胸部肌膚,緩慢下滲,造成了持續的痛感刺激。萊特將這份痛感表述得微不足道,但事實顯然並非是這樣。即使燕芬的神經中樞已經麻痹了,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此時此刻仍然忍不住呻吟並發出含糊的咒駡。

    萊特微笑著看著這一切,並作解釋:“多寶蟲會穿透你的皮下組織,慢慢地轉移到脊柱位置,並與你的神經系統進行深度融合,成為一種特殊的‘腺體’。

    “當然,我可以一開始就這麼做,但這個過程並不是無意義的,一方面多寶蟲可以在此過程中收集並適應你的身體分泌出的各種內外激素;另一方面也可以讓你更輕易地進入極限狀態……很好,你正走在正確的路上!”

    萊特輕輕鼓掌,雙手隔著無菌手套互擊,發出卟卟悶響。幾乎與此同時,“篤篤”敲門聲響起,似乎要比擊掌聲還更清亮些。
jjyy168 發表於 2018-6-29 23:00
第四百三十六章 急脾氣


    面對突然的敲門聲,萊特沒怎樣,張六安倒是嚇了一跳,聲音高揚:“誰啊!”

    “安哥。”聽外面那人的嗓音,正是張六安的頭號手下信子。

    此時,床榻上的燕芬,呻吟咒駡聲似乎也提高一檔,張六安莫名臉上火燙,粗聲惡氣的吼回去:“喊什麼喊,沒看我正審著呢。”

    他重點突出個“我”字,然而拔高的嗓門引起了萊特不滿的一瞥:“也許我不應該讓非專業人士進來。”

    張六安眼角又是抽搐,而萊特說完之後,只給了他一個後腦勺。張六安無奈,用力扔掉煙頭,調整一下呼吸,走過去開門。

    過程中他下意識偏頭,因為身體移位,沒有了萊特遮擋,便看到自家老婆在榻上蠕動著身體,而肌肉抽搐的幅度遠勝於此,以至於之前遭受刑訊留下的開放式傷口紛紛崩裂,重新滲出血水。

    張六安忙又轉過臉去,耳畔聽見萊特繼續對燕芬講話,聽起來溫言細語,卻令人不寒而慄:“很好,現在這個程度剛剛好。我的專業告訴我,你現在的大腦皮層活動非常劇烈,它們正放射出超出正常情況幾十上百倍的資訊流、我相信,現在你心中的秘密之門已經向我開放了……”

    腳下的步子加快,張六安終於觸碰到了門把,他拉開門,力道不小,卻只是拉開了一條大縫,同時用壯碩身體將門縫堵個嚴嚴實實,盯住信子,拿出嚴厲的腔調:

    “怎麼回事?”

    信子的表情也挺嚴肅的:“安哥,剛才看了下電錶監控,停電區域明顯還在跑電,我們是不是再看一看?”

    “確定是吳珺店裡?用電量怎麼樣?”

    “倒不是很大……”

    張六安是在聽信子說話沒錯,可是他現在的腦回路明顯已經不適應深度分析,屋子裡的萊特慢條斯理的聲音,就像是挫刀反復在他耳模上打磨:

    “我不介意再告訴你一個小知識,以你現在的狀態,腦漿味道並不好。裡面加了太多的‘佐料’,所以我會給你一個消化沉澱的機會。你所要做的,就是在這段時間裡努力爭取那麼一點點的生存可能——你應該盡全力服從我、取悅我,告訴我你所有的一切,當然你也應該相信我,也相信多寶蟲這個小傢伙是個非常靈敏的控制中樞,幾乎可以完美的複現我的一切指令。

    “為什麼說幾乎呢?是因為交給它的指令,偶爾也會與它的本能發生一些衝突。所以你儘量不要熬到懸崖邊兒上再求饒,到時候說不定會發生什麼意外呢?”

    此時此刻,張六安能夠保持住表情不崩掉,已經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已經不能再看信子的眼睛,只想找個理由快點兒打發掉:

    “你們先去摸排吧,回來再說。”

    狗屎一樣的理由才出口,床榻上的燕芬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喊。張六安手上一抖,差點兒把門把手硬揪下來,他幾乎是強行將門摔回去,幾乎打到信子的鼻尖。可再怎麼動作,也無法阻止聲音傳到外面大廳。

    毫無疑問,他張六安這張老臉,徹底的扔在泥地裡了。

    轉身過去的時候,張六安腦子甚至有些眩暈,偏偏萊特還在那裡咬文嚼字:“燕芬女士,你應該保持體力,這是個非常漫長的過程。我見到太多人精神崩潰之前,已經浪費了所有的體力、精力,導致身體機能全面失控。且不說它對你的生命健康沒有一點好處,就是隨之而來的衛生問題,也會讓人很頭痛。多寶蟲能誘導而無法直接控制目標的神經中樞,這多少是一個瑕疵……”

    萊特你這個變態佬!你叨叨叨、叨叨叨,能不能說點兒有意義的東西!

    張六安正在心底咆哮,恰好有別樣聲音灌入耳鼓。

    “那為什麼不用火神蟻呢?既可以通過資訊素實現基礎欲望的誘導,又可以直接調動神經網路實現精准控制,我覺得要比這個被你吹成寶貝的多寶蟲靠譜多了。”

    懟得好!

    張六安第一反應是如此,可下一瞬間,他的大腦驟然空白。也在此時,剛關上的房門直接彈開,沉重的實木門狠轟在他臉面上,將他打得眼冒金星,鼻子嘴巴滿是熱流腥氣。

    “哎!”張六安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身子踉蹌著向後退,房間門被他的臉彈回去,但很快又給推開,與之相伴的,就是信子那瘦長條的身軀。他這個頭號手下,背對著門軟倒下來,雙眼翻白,已然不醒人事。

    主導了這一切的人物,披著厚重的斗篷站在門口,對著往復折騰的實木門再敲了兩下,以示禮貌。

    兜帽和面具雙重遮掩之下,來人的眼神仍然明亮犀利,徑直穿過狼狽不堪的張六安,投向床榻位置,又在萊特和燕芬身上打了個來回。

    “這真是個專業的問題……”

    床榻邊上,萊特喃喃低語,像是讚賞又像是自我感歎。說話是慢條斯理,可他的動作卻迅如閃電,在房門砸到張六安臉上的同時,便徑直扣住了身邊燕芬的咽喉,實現資源的最大化利用。

    然後,他才半轉過身,直視門邊上的斗蓬客,正式打招呼:“不做個自我介紹嗎?”

    一系列的動作反應都很完美且從容,唯一的瑕疵,就是正好和張六安含著血沫鼻涕的吼聲趕在了一起:

    “熔爐,你怎麼進來的!”

    斗篷下的羅南側了側身,讓張六安看到大廳裡橫七豎八躺倒的手下們:“說那些廢話有用嗎……哦,具體原因我可以解釋一下:我看中了鳳梨他媽媽的店裡,哦,你們應該是叫珺老闆,我看中了她店裡的那個越野車,想刷卡買下來。不過聽鳳梨講,店裡的刷卡終端暫時由芬姨,也就是您太太代管許可權,我正趕時間,所以就直接上門了。來的倉促,沒有預先通知,真是對不起。就像你們市場停電的節奏,真讓人容易學壞的說。”

    果然是因為被停電刺激了嗎?

    張六安腦子裡劃過了一個荒謬的念頭,其實他現在最合邏輯的動作就是動手,然而看到腳下、乃至大廳裡撲倒了一地、不知死活的手下們,再想想從他關門再到被門懟臉中間,寥寥數秒的“犯罪時間”,動手的勇氣不知不覺就如氣泡般幻滅了。然後他就看到,對面的斗篷似乎晃了一下……

    他來了!

    要說張六安近一米九的大塊頭,比斗篷客的至少高一個頭,可此時他完全沒有站在對方身前的勇氣,只以絕對狼狽的姿態往後退,然而甚至沒有掌握好方向,直接撞到了剛才倚靠的五斗櫥,脊背還撞到了電子相框突出來的一角,把相框帶落到地上。

    張六安又哪會理會這種細節?

    他急忙調整平衡,小碎步旋身,從五斗櫥和床榻之間的過道穿過去,來到了床榻的另一邊。現在就有床榻和萊特的雙重掩護,至於腳底下踩到了、踩碎了什麼,完全不在他的注意力範圍內。

    不過等他做完了一系列的動作才發現,他人完全不在對方關注的範圍內。

    斗篷飄動,不過是“熔爐”取出刷卡終端的動作影響。這位還真把終端從吳珺店裡帶過來,拿在手裡,稍稍晃了兩下,本人則仍然倚在門口,視線重歸於床榻的方向。

    正遭受多寶蟲穿透折磨的燕芬,又重新咬緊了牙關,同時努力扭頸轉眼,希望能夠看到門口帶來巨大變數的那個人。就算做不到,也要通過某種方式提醒對方,藏匿在房間某個角落的巨大危險。

    只是她的喉嚨被萊特緊緊地扣住,喉骨和喉管往復摩擦阻塞呼吸通道和供腦血管,讓她的意識變的更加模糊。

    恍惚中,她聽到萊特低啞的笑聲:“刷卡結帳?看來你是個急脾氣……那輛車多少錢?”

    屋內並無回音。

    萊特不悅:“我在問你,張六安,那輛越野車多少錢。”

    張六安已經淪為了風箱裡的老鼠,他完全跟不上兩個人的節奏,只能憑藉本能講話:“啊?呃,我印象裡是3000交易點數。”

    “嗯哼,鳳梨說為了表示感謝,給我打一折。”

    萊特讚歎:“真是個豪爽的孩子,那就是300點,給他刷好了。”

    “呃呃,可是……”張六安怎麼可能願意上前送死?他還想抗拒,然而萊特半側過身,冰冷無情的灰藍色眸子切過來,讓張六安明白,只要他敢說一個不字,下個躺屍的就是他!

    張六安一步一步地向外挪,速度感人。

    萊特也不再理會他,回身面向羅南:“我們可以好好地討論一下‘控制中樞’的問題。你剛才說到火神蟻,真的是個很專業的建議。坦白講,這邊的實驗室裡確實做過一些嘗試,然而這種社會性物種,受社會模式的干擾影響太多,蟻后也是個大問題……”

    羅南拋了拋刷卡終端,懶散回應:“工蟻、兵蟻確實如此,那就直接控制蟻后好了。聽說‘腦魔’萊特是一位頂尖的催眠大師,我期待你的表演。”

    萊特的瞳孔微微收縮:“你認識我?”
jjyy168 發表於 2018-6-29 23:09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不行家


    羅南沒有必要回答無意義的問題,至於萊特,他的視線在外面斗蓬上打了好幾個轉,而在精神層面更有靈魂力量試圖滲透。可正如羅南變裝時所篤定的那樣,這個世界上,還真沒幾個人能夠突破他的“囚籠”,窺見其根底。

    荒野上惡名昭著的“腦魔”也不成。

    倒是羅南,上上下下把萊特打量了幾圈兒,差不多已經搞清楚了這位的根底。

    如果參照協會約定俗成的“四維量度”標準,在深度、強度、靈敏度、親和度四個指標中,萊特靈魂力量的前兩項水準都很一般。

    深度,自從羅南提出“囚籠理論”後,很多人都提議改為“自由度”,也就是剛觸碰到淵區的水準;強度,基本上也是平均水準,積累稱不上雄厚。

    然而在靈敏度上,非常活躍靈動,雖不像羅南“純粹觀察”模式下,全域變化那般自由,可是在對應的“親和區域”,大約是幾十赫茲以下的電磁波領域,卻有著豐富的切換變化。而這正是人類腦電波活躍的範圍,相當一部分動物、畸變種的心智活動,也能納入這個領域。

    再從燕芬這個具體事例上看,正如貓眼給出的情報,這位通緝犯先生,是一位催眠大師,技法熟練,如果不是他及時到來,燕芬早已經被他帶入了極端恐懼絕望的情境中,心神崩潰……也僅此而已。

    羅南在心中給萊特的實力評了個“B-”,這位能夠在操控人心、催眠生靈的領域,能夠做到很多不可思議的事,可似乎並不是善長戰鬥的類型。

    話又說回來,萊特擺出的姿態,真的挺帶範兒的。是坐井觀天呢?還是心有所恃?

    另一邊,幾次三番探測未果,萊特略加沉吟,臉上笑容重新生動起來,表現得對火神蟻的話題更感興趣,並做進一步討論:“這位,熔爐先生,我認為你的後續說法有待商榷,在火神蟻社會中,蟻后是純粹的領袖,具體機能反而比不上它的子民。而且火神蟻個體的資訊素分泌,其實比不上多寶蟲……”

    羅南答得爽快:“一個是一隻,一個是一窩。像多寶蟲這樣殖入當然不行,不過把蟻后當成遙控器不是很好麼?多頭連結,群體操控,就像一個正常的火神蟻巢穴那樣。”

    “呵呵,這個設想很有趣,不過我更希望能夠有扎實的步驟。”萊特有些失望,再漂亮的建議沒有實質性的切入點,也只能用“吹牛”來形容。這樣的話,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他眼神斜到另一邊,話說某人看上去人高馬大,可走起路來,連個裹腳老太太都不如。是要迂磨到明天才算完嗎?

    遭到萊特冰冷視線的二次穿透,張六安當真是如芒在背,腳底下本能地一個加速,然後就到了……

    重新達到“近在咫尺”標準,張六安鼻孔巴又是隱隱作痛。事實上,他現在仍然是被血污塗了半邊臉,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肯定是狼狽至極,心中更是沒有一點兒底數,飄來蕩去,以至於話音都在微微打顫:“熔爐老……呃,先生。那個刷卡終端,我來操作,可以嗎?”

    “當然。”羅南伸手將終端遞過去,等張六安接著,忽爾一笑,“鳳梨都那麼爽快,你都算他的臨時監護人,怎麼也不該落後,要不你也給我打個折吧。”

    “呃?”

    “好吧,其實是我信用評級得來的交易點數只有328點,一下子劃走挺心疼的。要是只有零頭就沒問題了……28怎麼樣?繼續一折。”

    張六安露出尷尬而無措的笑臉,完全被羅南的說法給攪得懵了。接下來,也只能是木愣愣地看著羅南拿出代表交易憑證的金屬牌,輕貼在刷卡終端上。

    “是這樣吧。”

    “沒錯……稍等。”張六安總算還記得基本操作,不過現階段他也只剩下這點兒本能,而且完全按照羅南的“指示”,輸入了“28”這個毫無誠意的數字。

    嘀聲鳴響,終端刷卡成功。張六安下意識看了一眼顯示幕,上面是有關“熔爐”的基本資訊,也是在“U洞市場”等各個遊民交易所實現交易、完成雇傭的基本憑據:

    “肉身側,機械設計和組裝?”張六安都不知道他為啥要脫口念出來.

    身後,萊特“哈”地一聲笑起來:“真是狗屎一樣的系統……據說它還是你們邪羅教團的首腦發明的,啊呀呀,也是狗屎一樣的人物!”

    萊特的反應挺大的,張六安的臉皮又抽搐一記,忽然明白萊特堅持讓他刷卡的原因所在:這分明是在收集“熔爐”的資訊,以資判斷。

    問題是,在萊特看來,他所得到的答案正如刷進來的款項,毫無任何誠意可言:“沒有哪個肉身側可以在瞬間擊倒十個人的同時,還可以將動作聲息、環境氣機變化徹底遮罩,所以……狗屎的肉身側,這位熔爐先生只可能是精神側。”

    廢話,我也能猜得到!

    張六安腹誹一句,正好這時候,羅南的視線也隨著萊特的表述,向這邊偏折了一下。張六安本能地就露出平時交際的爽朗笑容,可以他現在的心態,只能讓臉部的表情嚴重變形,自己都覺得尷尬。

    “張六安哪!”

    背後忽然傳來萊特低沉的調子,張六安下意識打了個激靈,想回頭,可腦子裡忽然就是一懵,剛才萊特的一句話重新在他腦海中呈現:

    “狗屁的肉身側……只可能是精神側。”

    等等,精神側,這傢伙是精神側那麼近身格鬥能力一般會很弱。

    還有,老子才是正牌的肉身側,而且格鬥能力一流。

    現在距離近在咫尺,豈不是大好機會?

    也在這時,他看到,熔爐的視線又向萊特的方向轉移,將轉未轉,就是最好的契機!

    一擊必中!

    高速流轉的念頭瞬間拼合成了一條似乎非常靠譜的鏈條,它就像是某種傳動裝置,帶動了張六安的身體,包括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勇氣和賭性。

    張六安腦子一熱,跺腳提胯擰腰出拳,借著側立在熔爐身邊的良好位置,發出了一記左擺拳,毒龍般咬向目標的腰腎部位。

    以兩人現在的距離,拳頭才剛剛發力,拳鋒就已經抵在了斗篷邊緣,繼而一往無前的鑽進去。

    中了!

    從拳頭的回饋上,張六安已經感覺到了對方的側腰肌體,他順勢擰拳,要讓力量全部作用,將對方的內臟打得稀巴爛。

    然而那一刻擰轉的拳頭,只是在斗篷後的虛無空氣裡折騰,同時他眼前人影一晃,僅是通過格鬥者的本能,判斷出對方腳下應該是一個交叉步,逆著他出拳的方向,做出了一次輕盈的閃避。

    行家!

    張六安腦子裡跳出這個念頭,卻無法糾正自身本能的驅動力,他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線去判斷:

    精神側,不能被拉開距離!

    這個念頭是如此強烈,以至於張六安腦中轟然一響,徹底失去了後續的章法,而是以一個絕對“不行家”的動作,身體向前撲出,另一隻手臂也伸張開來,強行摟向熔爐的腰腹部位。

    就算是摟不到,也要拽住熔爐的斗篷。限制住這人的行動。至於之後要怎樣,完全不在張六安的考慮範圍內。

    也許張六安“不行家”的動作,多少是有些出奇不意的效果,下一瞬間,還真讓他抓住了斗篷中段的位置,兩個人的身形都是一滯。

    “接下來……接下來我該怎麼辦?”張六安突然就愣了,完全不明白怎麼就變成了眼下這個局面。

    也在這一刻,一直以低沉悠長語調講話的萊特,口中突然發出尖銳的口哨聲,房間側面,本屬於天然溶洞一部分的石壁結構,突然濺出一層模糊的石粉水霧,模糊了人們的視線。

    一隻足有半個人身大小的猙獰扁平頭顱,便從石壁那側穿過來,裹著迷蒙的水霧,近似於鱷魚的血盆大口張開,朝著他與熔爐糾纏的方向撕咬而至。

    巨化蠑螈,腦魔的寵物!

    張六安還記得,當初動手跳反的時候,正是這頭怪物,轉眼間便將身手不俗的燕芬重創並制伏,實力極其堅強。

    而如今這個配合,也是天衣無縫……等等,我也在攻擊範圍裡面!

    張六安驟然清醒,他的腦子甚至比平常時候更要靈動,瞬間就搞清楚了自己在一系列動作中所扮演的角色,甚至為什麼會如此“奮不顧身”,那理由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慘叫出聲:“萊特你這個……”

    緊跟著就是更為尖銳的嘶叫聲。

    張六安感覺著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然後就被恐怖的力量硬甩出去,而力量作用的位置正是它探出去的右臂。

    尖銳的牙齒咬合,再加上強大的衝勁和甩勁,半秒鐘不到的功夫,張六安自半截上臂往下,大半個胳膊已經離體,順口就進了那頭巨化蠑螈的嘴巴裡,三兩下便給嚼成了骨肉碎渣。
jjyy168 發表於 2018-6-30 15:29
第四百三十八章 更專業


    張六安大聲慘叫,由於此前聚勁發力,氣血流轉加速,驟然出現了開放性的大傷口,情況反而糟糕。此時,骨血支離的斷裂處向外噴射著血液,隨之而來的巨痛和恐懼,直接擊垮了他的心防,他整張臉扭曲到極限,甚至已經開始飆淚。

    “哦哦哦,真是糟糕的執行力。”

    在萊特的感慨聲中,誤中副車的巨化蠑螈也不貪功,粗肥的身子橫過來,佔據了床榻到門口近乎一半的空間,也擋在了萊特和羅南之間,成為了一道堅實的屏障。

    千鈞一髮之際,避過了要命的撲擊,羅南在斗篷下面也搖頭,隨即看向巨型蠑螈鑽出來的岩壁,那裡經過部分裝修,總體還算光滑平整,沒有任何可供那種體量的怪物通過的孔洞,如今只是多了一點兒水跡濕痕,

    類似於穿牆術,是巨化和半虛化雙向畸變……不,應該還有一項能力才對。

    “看起來你還真像個肉身側啊,能力水準讓人驚喜。”萊特仍然是慢條斯理的BOSS語音範本,但他扣住燕芬咽喉的力量,明顯又加重了些。

    羅南歎了口氣:“廢話說了那麼多,你的這頭大蠑螈,都快吐斷氣了吧。我在生物課上學到過,蠑螈所含的河豚毒素不溶于水,要噴灑毒霧,恐怕還要以它的酸性體液中和,一來二去的也夠難為它的了。”

    “生物課?”

    “……活到老,學到老嘛。”

    萊特的眼神又在羅南身外的斗篷上游走一圈兒,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可誰知道他心裡頭是怎麼想的?

    兩秒鐘後,萊特恢復到了交流模式,好像前面催眠暗示張六安偷襲、如今往室內猛灌神經毒素之類的事情,從來就沒發生過:“這頭巨化蠑螈不能讓我滿意,這就是我不喜歡春城溶洞的原因,這裡面適合駕馭的畸變種實在是太少了。在畸變時代剛開始的時候,這處溶洞還是最早淪陷的區域之一,卻因為樹大招風,早早的就被清洗了一遍,作為春城和荒野的隔離帶,然後就塞滿了張六安這樣的貨色……”

    張六安已經在大出血、劇痛、恐懼的多重打擊下昏迷了過去,無法聽到這番評價。萊特也只是順口一說,話題重心很快就跳到了張六安的妻子身上:

    “也許河豚毒素對你沒用,不過我很想知道,同樣的毒素,你能夠阻止這位女士吸收嗎?之前做實驗,我對分量的把控還算比較精准,可是看到你在這兒,還要把控住以毫克計的藥量,未免太強人所難了。當然,手上的力量也不是那麼容易把握……”

    床榻上的燕芬的臉色已經發了紫,開始嚴重缺氧後的抽搐。神經毒素本來已經削弱了她的呼吸本能,如今萊特又扣死她的咽喉,已經斷絕了她所有的呼吸通道,眼看著就要到極限。

    羅南當然知道這是威脅,卻沒有即刻回應,似乎在權衡。

    萊特保持微笑:“不如來透個底吧,你究竟是什麼人,與邪羅教團是什麼關係?我並沒有在資料中見到你,而且你和這種抱著破爛披風當寶貝的末流教團,似乎也不怎麼搭界。是吳珺的朋友?情人?雇傭兵?”

    “嗯,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以嗎?”

    “……真是個讓人不爽的答案。好吧,我也覺得咱們之間的廢話太多了,可現在我佔據主動,你應該回答,你準備怎麼辦?”

    “你的任務都失敗了,還問我怎麼辦?”羅南就靠在房門一側的牆壁上,與萊特閒聊,順口諷刺兩句,“你拿不到珺老闆的把柄,配合你的跳反者也都全滅,在這裡除了捏著女人的喉管耍威風,其他的作用體現在哪兒?如果我是你的BOSS,肯定會把你全年的薪水資金扣到底,然後一句‘別讓我再看見你’,解氣還倍有範兒!”

    這是模仿章瑩瑩的腔調,雖說平日覺得挺吵的,可用在這裡效果倒還不錯。

    萊特臉上的笑容仍然不變,不過眼神越來越冷。他生氣了,當然更具有說服力的原因,還是他在淵區的準備,已經差不多完成了。

    催眠張六安、釋放毒素、強行尬聊……也許萊特確實不是一個戰鬥型的能力者,可他的腦子還是挺好使的,硬是在緊繃的氛圍裡完成了一套複雜的多重掩護,以掀動那張可能過分沉重的底牌。

    可惜,還是太慢!

    羅南打了個響指,這種俗套到爆的方式還算符合他的審美觀。然而他卻忘了,手上還戴著易裝用的手套。裝逼不成,只在指尖放了個悶屁,一時極度尷尬。

    幸好,他並不是以響指作為發動信號的,而且他還是成功吸引了萊特的注意力,即便只是一刹那,也讓萊特有所分神。

    便是此刻,靠近地面的位置,屬於被嫌棄的巨化蠑螈的扁平長尾倏然急甩,像貼地抹過的鋼刀。

    皮肉和骨骼撕裂的怪音裡,萊特失去了平衡,他的腦子沒有反應過來,部分忽略掉了這個變化,以至於臉上仍然是微笑,然後,因為身子的偏斜,整個笑臉都歪掉了。

    下一刻,本能的反應再次勝過了思維的速度,萊特的右手本能發力,要掐斷燕芬的喉嚨。

    可是,完全沒有感覺。意念傳導過去,整個右臂,沒有應該的回饋!

    萊特的眼睛不夠用了,剛剛垂向腳部,就又斜指向右臂。所以他的眼角餘光掃到了已經徹底錯位離體的腳面和只剩骨茬爛肉的踝部,而眼睛的焦點,則看到了一幕更詭異的場景:

    他的右臂自肘以下離體,沒有任何血液噴濺,只有瞬間衰敗腐朽的皮肉結構,像是一根根菌絲孢子,在空氣中飄飛崩散。

    “啊!”

    嘶啞的吼叫聲裡,離體的右臂其實還是做出了一丁點兒的反應的,那更像是餘力作用下,斷裂神經、肌肉的最後抽搐,它將燕芬的身體從平躺帶翻成側臥,幾乎要扯下床去,力量很足,卻完全用錯了方向。

    燕芬因為姿勢改變,有效視野迅速擴大,終於看到了床榻這邊激烈血腥的場景,而很快場景之中又狠狠的添上了一筆。

    萊特失去了一隻腳,上半身也發力錯位,理所當然地失去了平衡,向側方撲跌。在床榻邊沿彈了一下,砸落在地上,而近在咫尺的巨化蠑螈下意識又甩了下尾巴。

    這下子,刀鋒般的長尾子幾乎是從萊特的胸腹中間切過去,在劃開皮肉、脂肪、筋膜乃至臟器的同時,也將他的吼叫聲變成了含混的呻吟。

    “你這個……”

    後半截話,萊克終究沒有說出口,他只是用僅存遙、噴濺了血漬的左手用力拍擊巨化蠑螈的尾根部。這應該是一個強制的信號,巨化蠑螈終究還是相當一部分受他控制的,這頭並沒有發聲器官粗壯怪物身軀一抖,摩擦著地面向前衝刺。

    只是它的協調性出現了大問題,原本矯健的撲擊,變得毫無准度,左搖右擺,如同一輛失控的轎車,咣啷一聲,刮著門框和半堵牆壁沖到了客廳裡面去,然後又是雜訊巨大的掙扎。

    外間橫七豎八躺倒的人們,安危可慮。

    萊特斜躺在地上,驚愕地看著這一幕,很視線又回轉到羅南的兜帽陰影下,兩秒鐘後,他啞著嗓子開口:

    “你怎麼做到的?”

    “如前所說,火神蟻。”

    羅南示意萊特偏轉視線,去看正在地面殷開的血跡中爬行的螞蟻類畸變種。

    這是兩隻約有指肚大小的大型螞蟻,剛剛從巨化蠑螈身上掉隊,此時正向群聚的同類那裡爬行。而在巨化蠑螈身上乃至體內,火神蟻的數量則在十多倍以上。

    “生鮮快遞,剛到手的。”羅南掃了眼正在牆角陰影處的瑞雯,露出萊特看不到的笑容,“你控制誘導這頭蠑螈的本能和基礎思維,火神蟻則控制它的中樞神經。你讓蠑螈視我為敵,我則利用它做一組簡單動作,一來一往,非常公道。”

    萊特呆看著在他血污中爬行的火神蟻:“蟻后呢?你說是控制蟻后。”

    “蟻后怎麼說也算是精神側,又是集體意識的軸心,不管它在哪裡,控制信號遠端中繼轉接就可以了。”

    “控制轉接?”萊特發現自己聽不懂羅南的解釋,卻能夠感受到那理所當然的味道。

    “控制一個火神蟻巢穴,然後觀察、試驗,多做幾輪,僅此而已。”羅南確實是理所當然。

    放在現實層面,去掌控一個畸變種巢穴,控制相應的種群,仍然是可以炸翻學界、裡世界乃至更廣闊領域的震撼彈。不說別的,靠這個課題,就能養活一個大型實驗室,發上百八十篇高品質論文,然後靠引用數和榮譽積分吃一輩子到死——在這樣的實驗基礎上,他做什麼都不奇怪。

    萊特唇齒張合,勉強將微弱的氣息轉成語音,還有嘶啞詭異的笑聲:“是的,是的,你比我更專業,但不會在所有領域……”

    尾調已經徹底破音,可萊特周身氣機也紊亂躁動,就像是從骨骼肌肉深處燒起了一把火。

    哦,淵區那構形竟然還在。

    羅南多少有點兒意外。
jjyy168 發表於 2018-7-1 21:19
第四百三十九章 真魔術


    萊特本人的氣息氣機幾乎傾覆,而淵區構形仍然未改,顯然那並不是以萊特的意志為基礎,借用的是某種外力。但要借力,自身總要有基本的撬動力量。進入垂死狀態的萊特,選擇的是“燃燒”自己。

    火焰狀態下,組構成人體的大分子會變得特別亢奮,它們會分解成原子,然後又迅速通過各種化學反應。拼接成二氧化碳、水蒸氣或者其它的什麼東西,同時殘留下那些熔點、沸點更高的物質,一般來說會是炭。

    當然,萊特現在並沒有真正的燃燒,或者說燃燒的並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的靈魂。

    即便是在虛腦系統中,也從來沒有就靈魂的本質做出什麼明確定義。可對修行者來說,其必須穩固而堅定的核心驟然發生相變,表現出來的與物質世界法則似乎也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靈魂燃燒,釋放熱量,而且與周邊環境中的其他成分發生反應,重新組合成新的結構。

    一旦發生反應,重新架構而成的結果就是不可逆的,羅南就看著萊特“燃燒的靈魂”與淵區風暴中的某些成分“化合”,以截然不同的形態,填充進了那套精密構形之中。

    這套構形的精密程度,遠超出了一個B-精神側能夠駕馭的極限,但花費“燃燒靈魂”的代價之後,其效果也是立竿見影。其所掀動的風暴湍流的力量,瞬間提升了五倍以上,而且隨著“燃燒”邊界不斷向內滲透,萊特的靈魂本質失去的更多,可他能夠駕馭的力量越來越強。

    這種“燃燒”,肯定是遵循一種特殊的規則框架,才使得釋放的能量以更有效的方式去運轉,而不是毫無意義的飛散消亡。

    有點兒像“祭壇”。

    羅南不自覺拿自家的“祭壇框架”與之比對,越看越有相似之處。

    這確實是一個類似於“獻祭”的教團構形體系,只是要更加殘酷且暴烈。而以羅南“工具型”和“植物型”的理論去分判,又顯然是屬於後者。

    羅南安靜地倚牆而立,視線穿透物質世界的壁壘,觀測淵區的複雜狀況。

    “這個教團的體系很龐大,它有著發達的根系,通過淵區進行廣域覆蓋。不過它明顯有著比較複雜的層級乃至於許可權設置……萊特應該不屬於體系高層,因為他借用的力量只來自於根系末梢,唔,或者只是受根系和落葉影響的‘腐殖土’而已。”

    喂喂,萊特再怎麼說也是一位B級精神側,無論是在哪個組織內部都應該是中高層的位置,如果連他也只是“週邊”,這個教團的核心實力豈不是頂破了天?

    羅南的眼睛眨了幾眨,就是這個當口,萊特抬起佈滿血污的左手,血的顏色和手心皮膚剛剛撕裂的傷口正迅速排布出一個扭曲畸形的圖形。

    氣血力量和淵區風暴在掌心區域交匯,房間裡的氣壓分明在迅速提升,由於區域之間並不均勻,以至於形成了無形的漩流。現實層面已經如此,淵區的風暴衝擊更加的躁動。精神側,至少是超凡種以下的精神側,在這樣的環境中臨時架構構形,其難度將提升數倍。

    換句話說,在交戰層面,羅南失去了先機。

    萊特咧開嘴,露出扭曲的笑臉,開膛破肚的痛苦讓他再沒有多說話的興趣,他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收穫極限反殺的快感。

    “死吧!”

    羅南皺起眉頭。

    他注意到,在萊特佈滿血絲的渾濁眼神之後,還有一隻無法形容的“眼睛”,正在淵區奔湧的風暴湍流中緩慢地睜開。

    此前的判斷還有一點兒誤差,萊特所在的“教團體系”,許可權等級設置仍具備靈活變通的辦法。也許最初萊特能夠利用的只是“腐殖土”,可隨著“獻祭”層級的提高,乃至於事件本身的影響力,仍然可以觸碰到“根系幹枝”的主體,以持續提升威能。

    此時此刻,那隻妖異的“眼睛”正釋放光芒並攝取光芒,攪動淵區並在混沌的風暴中重組資訊,以瞭解這一方天地的種種事態變化。

    這也是一個許可權的“喚醒”過程——有多大的事兒,出多大的力。

    對此,羅南歎了口氣:“今晚上本來就是意外頻發,再跳進來一個大塊頭,真的很難收場……大家最好暫時別見面了!”

    “說什麼鬼話!”萊特的話音從牙縫裡擠出來,羅南莫名其妙的言語,還有表現出來的隨性態度,要比撕裂手足、胸腹的創口更痛十分。而他如今的狼狽模樣,則已經擺不出從容的架勢,只能用更狂暴的手段,去洗脫慘敗重創的恥辱。

    他唇齒開合,低頌“獻祭”的咒文,秘音與精神與物質層面同步共振,以此催眠己身,並盡可能地與淵區逐步“蘇醒”的力量層次相契合。再以殘破的肉身為引,不顧後果,形成最具殺傷力的衝擊。

    萊特的嗓門拔起:“穿透諸天的萬靈之眼……”

    空中忽地“吧嗒”一聲,好像無形的手指關上了無形的空氣開關。

    與之同步的,淵區的“獻祭構形”就像是沙灘上由幼兒堆積起來的歪斜堡壘,甚至還沒有經受海浪的正面衝擊,只因為一個小小的震動,便轟聲倒塌。

    淵區徐徐睜開的萬靈之眼,也像是一幅沙畫,轉瞬間扭曲得不成樣子。

    萊特的眼睛睜大,然而很快,脆弱的水晶體就被反沖回來的力量撐爆了。

    淵區剛剛聚攏卻又崩塌的強大力量,毫不留情地反噬作用,那個教團的“腐殖土”本來就是週邊,受衝擊也沒什麼;可近在咫尺的萊特,卻像是在腦殼和五臟六腑中各放了一枚爆彈。

    五官七竅同時濺血,特別是眼球爆裂;而本來就已經開裂的胸腹,則噴濺出了血霧和內臟的碎塊,被空氣漩流圈動,覆蓋了大半間屋子。至於萊特自身,更是血肉模糊,難稱人形。

    也是這一刻,床榻上的燕芬不知從哪兒獲得力量,用已經破音的嗓子發出了一聲飽蘊著快意的呐喊。

    羅南往那邊瞥了一眼,其實他本人也在血污噴濺的範圍內,但這時候他也顧不得這些細節,在失了章法的空氣漩流中緩步上前,走到已經出氣多入氣少的萊特身邊。

    雖然破壞了萊特的“獻祭構形”,可淵區層面激蕩反噬的混亂風暴,也不是羅南樂意看到的。

    人嘛,做事就要有始有終。羅南可沒忘記,現在春城周邊盡是量子公司的“獵犬”,一幫人都神經兮兮,萬一那邊真的循跡而來,就變成了“蹺蹺板”,壓下這頭、抬起那頭,明明是想幫忙,卻給人家添了更大的麻煩,

    “要疏導啊……”羅南需要在淵區動盪的風暴湍流,突破招人警覺的閾值之前,及時“洩洪”,最好是抹去一切痕跡。

    這當然要比破壞困難得多。就好比把已經搭建成城堡的幾千枚積木一腳踹飛,並讓它們按照開封之前的排列秩序,規規整整的落回到盒子裡去。

    讓萊特的歸萊特,邪眼的歸邪眼。

    一切都像從未發生過那樣。

    放在四個月前,羅南把腦汁兒全部榨幹也休想做到這一點。還好,這幾個月羅南一直在面對遠比眼前情況更複雜千百萬倍的雲端迷宮。在那般惡劣的環境下,如同搭積木、拼圖一般,將千萬億計的構形碎片,嘗試著重新組構,形成完整邏輯。

    這是對構形搭建基礎概念的反復強化。

    羅南將構形碎片分門別類,以虛腦系統的理論為基準,逐一梳理。從最基本的多少、大小、輕重、高低,逐漸上升到各部分之間的平衡對稱,乃至於部分與整體之間的架構關係。

    除了理論,還有實踐,僅干涉控制的輕重緩急,便如書法一般,用筆、結構、章法、墨法,細細劃分,可以分出幾十個大小項,都要用心練習,時時修正。

    也就是羅南的靈魂力量積累雄渾無匹,否則以他練習的強度,單只是巨量的消耗和構形破碎的反噬,都夠一個正常能力者死掉千百回。

    有這如此豐富的經驗儲備,羅南再看萊特這類粗糙的架構方式,真有種重生“小學生”的奇妙優越感。

    且不說他剛剛目睹了“獻祭構形”從無到有、逐次搭建的全過程,等於是先有了一份標準答案,剩下來的只是考較記憶而已。

    就算沒有,看到破碎的構形碎片,按照虛腦體系呈現的法理規則,他也能夠大概率的完成這件拆解復原工作,順便可以探究一下細節上的合理性。

    三秒鐘後,工作完成。

    房間內氣壓失衡而形成的空氣漩流,就此撫平。漫捲吹動的斗篷也平復下來,從萊特身軀臉面劃過,讓他的身軀在室內燈光下乍隱又現。

    就是光影瞬間交錯的當口,萊特的殘軀發生了可以目見的變化。他扭曲破碎的身體忽然變得“規整”了,即便還是手足殘缺,但已經是能夠清晰辨認的形象,甚至漫天飛濺的血肉以及內臟碎塊,都被無形之手收攏拼合,重組、至少是表面上重組在一起。

    這就像一次血腥而精彩的魔術,事實上精神與物質層面的交互干涉本身就像造物主設計的魔術。

    唯一看到這場魔術的燕芬,已然屏住了呼吸,姣好的面容在情緒激蕩下扭曲、凝滯。
jjyy168 發表於 2018-7-2 23:05
第四百四十章 垃圾貨


    羅南大概能夠理解燕芬驚愕失色的緣由。

    畢竟從視覺效果上來看,這種類似時空倒轉的現象,還是很能唬人的。但很可惜這只是一個假像,這具相對完整的軀殼,也僅僅是收攏萊特混亂崩潰氣機的臨時載體,人體複雜精密的機能,終究不是積木,羅南不可能賦予已經破碎的細胞組織以新的生機,那已經超出了他的靈魂力量涉及的領域極限。

    最多最多,他也只是給了燕芬乃至萊特一個大半為謬誤的錯覺。

    而就是這份錯覺所構建的微小的領域,仍然允許意識流轉認知,甚至讓身體做出微之又微的反應。

    在這片微之又微的限度內,萊特殘餘的意識與殘缺的身體交融,就像是吹卷灰燼之下的火星,縱然微渺畢竟閃亮。

    萊特奇跡般地保留著一口氣,這也讓他親身體會了肢體崩散又聚合,靈魂燃燒又重組的奇妙滋味——那是真真正正的“生死由人”,跟隨著巍然強大的意志,忽焉亡,忽焉存,在生死的邊界上來回趟動。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那個“熔爐”主導……不,主宰的!

    他努力睜大眼睛,外界熹微的光,穿透破碎又重組的水晶體,帶動了視錐細胞以及此後一系列的神經反射,將外界模糊的資訊與腦中臆想的幻覺組合起來,讓這個已經註定死亡的惡魔發出一生之中可能最為虔誠的噫歎:

    “神啊!”

    臨時重組的靈魂湮滅,重新聚合的軀殼就像一灘爛泥那樣崩潰溶解,也徹底消化了淵區風暴的衝擊力量,使淵區層面的激烈動盪化於無形。

    這無疑是一件非常殘酷的死法,可是在萊特徹底崩解之前,他聲帶振動,微弱的力量推擠著空氣分子一層層的傳導,將那富含有豐富情感的歎息聲及時傳遞出來。雖然其影響範圍甚至沒有超出直徑三米的範圍,可已經能夠讓近處的羅南還有燕芬聽到。

    這就是神了?某人的要求還真低。

    羅南微微搖頭,他可不像萊特這麼沒眼界:虛腦體系那邊,有關構形、機芯等種種深層理論他還看得半懂不懂,實踐起來磕磕絆絆,在雲端霧氣迷宮只以龜速推進;而從見識來說,只是一個深淵中的煌煌日輪,隔著無盡虛空而來的威能,便不可測度。

    如此的對照之下,他若是神,這個宇宙的力量體系恐怕立馬就崩啊……說到底,終究只是沒見識的人,過分的臆想幻覺而已。

    羅南是如此想法,可倒在床榻上的燕芬,卻在一個激靈之後,整張臉都脹得紅了。她此時仍然受到神經毒劑的限制,肢體麻木難以控制,唯有勉強鼓動的聲帶,在呃呃與呵呵之間,用力拼出兩個字眼兒。也就是羅南耳朵好使,在燕芬重複數遍之後終於辨識清楚,那個不斷重複的字眼是:

    披風,披風!

    喂喂,斗篷和披風可不一樣!

    羅南當然知道燕芬口中所說的並不是字面上的意義,但現在也不是窮究根底的時候。在他看來,找到對症的神經毒劑治療方式和解藥,比之前他所做的任何事都要來得困難。

    他的視線轉向了破損的房間門口,那裡火神蟻正控制巨化蠑螈蹣跚歸來。

    死馬且當活馬醫,啊不,是解鈴還需繫鈴人,今天晚上的事情能不能有一個良好的收場,就要看這個充滿了經驗主義的老話管不管用了。

    事實證明羅南的運氣還不錯,正如死鬼萊特所言,他給燕芬加入的神經毒劑分量並不是特別多,燕芬本人也算是頗具實力的肉身側,身體機能較正常人強出很多,在中止了持續的毒劑注入後,再由羅南協助梳理了一下神經網路,便慢慢恢復過來。

    等勉強能夠活動,燕芬便掙扎著下地,幾乎是撲倒在羅南腳下,也不顧地面上的骯髒血污,重重一個頭磕下來,嘴裡並沒有什麼感謝的話,而緊接著的動作,則是虔誠親吻羅南垂落的斗篷袍角。

    這是哪個遊民部落或者是他們邪羅教團內部的習俗嗎?

    本著入境隨俗,或者說是保持逼格的原則,羅南也就強忍著避開的本能,生生受了。

    行完了禮節,燕芬又一個頭磕下去,隨後踉蹌起身,幾乎是手足並用,來到了房屋一角。那裡正躺著因大失血而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張六安。

    由始至終,燕芬都沒有講話,只是用顫抖的手在張六安身上摸索,很快從張六安腰後皮鞘中拔出了一把短刀——這應該是張六安平日擅用的武器,此前襲擊羅南的時候都沒來得及用,如今卻被燕芬取到了手。

    沒有任何猶豫,燕芬直直一刀,捅進了張六安仍然完好的左臂肩窩。羅南看得眉毛一跳,但腳下都是血肉糊糊的他似乎也沒資格去說什麼。

    張六安給疼醒了過來,大聲慘叫,可當他瞳孔中映入自家老婆蒼白而扭曲的面孔時,喉嚨便像是被割了道口子,一時只剩下嘶嘶的漏氣聲。

    燕芬將全身重量都壓在短刀上,刀鋒早已經穿透了張六安的肩窩,刺到了下方地面。她與張六安、與她丈夫的距離挨得很近,幾乎就是在耳邊講話:

    “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噝,鬆手,鬆手啊!”張六安終於想起來說話,卻是被疼痛折磨得求饒,粗壯的身軀痙攣似地抽搐,在地上摩擦。

    “告訴我為什麼!”燕芬的話音虛弱,仿佛隨時可能啞掉嗓子,可巨大的情緒張力,卻與透體的刀鋒一起,轟擊張六安的心防。

    張六安在地上蠕動掙扎未果,只能是就著慘叫聲大力嘶喊:“邪羅教團馬上就要完了,我給你說過,萊特是天照的人,天照教團啊……三大教團裡最強勢的那個,被他們盯上,肯定沒希望了!”

    “沒希望?”

    燕芬嗓子眼兒裡氣息顫動,不知是哭是笑:“被盯上了就是沒希望,就要把大家都賣掉?當初,當初不就是你們非要支起這個架子的嗎?”

    張六安肩上血如泉湧,斷臂處同樣是血流不止,自身意志已經崩得差不多了,堂堂一個壯碩大漢,只痛得眼淚鼻涕齊流,一時都顧不上回話。

    燕芬也不需要回答,她只是在發洩情緒而已:“就是你們啊,用部落存亡的理由把吳珺強推上位!她又不是部落的人,她只是個滯留在荒野的研究生而已,還有著身子,當時她已經要回城了,想給鳳梨一個好的環境,是你們!是你們硬抬她上位……呵,是因為‘披風’對不對?因為她是基地裡僅存的掌握了這門技術的操作員!”

    又一次,燕芬用力將手中短刀翻攪,張六安嘶嚎更響,腰腿扭曲,不顧一切地要將燕芬甩開,卻徒勞無功,最後只是放棄一切地大喊大叫:

    “是又怎樣?她早就該把‘披風’給我!”

    “……給你?”

    “她不是要回城嗎?回到春城以後,她想滾蛋就滾蛋好了,可還占著位置不放,那些死腦筋的蠢貨又真把她當祭司供著……好,就算她是祭司,她又做了什麼!一天到晚都是啟靈!啟靈!啟靈!這種小孩子把戲在荒野上還有點兒用處,現在已經在大都市了,政府、軍方、協會、教團那麼多強人,光啟靈頂個屁用!給我力量、力量啊!”

    張六安臉上青紫,粗筋暴起,已然是聲嘶力竭:“她既然是祭司,給信眾力量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連這個都做不到,憑什麼開教立派,憑什麼自稱為神!”

    燕芬尖叫著吼回去:“我們從來就沒有過!”

    然而張六安此時也純粹是在發洩,只在自己圈定的邏輯中咆哮:“那個狗屎的‘披風’,根本就是瘋老頭的胡話,只有那些死腦筋才會奉若神明,大肆鼓吹!現在好了,吹來了天照教團,他們求仁得仁,我為什麼要陪他們一塊兒死?當然要賣出去,賣出個好價錢……”

    燕芬死死地盯住身下的男人,盯住自己的丈夫,從牙縫裡擠出音來:“你無恥!”

    “沒本事的‘神明’才無恥!”

    張六安夠著頭往回頂,甚至已經不顧肩部撕裂的傷處,破口大駡:“沒本事、沒資格,和真正的教團一比,根本就是什麼都做不到的垃圾貨色!就是這樣的垃圾,耽擱我多少年!我的天賦、青春,都毀在了這垃圾上,還要像爬蟲一樣在溶洞裡折騰,去特麼的披風,去特麼的忠誠……呃!”

    話音驟然變調,與喉管、皮膚、筋膜、骨骼被切開的細碎聲音雜揉在一起。

    燕芬拔刀、橫抹,切開了自家丈夫的喉嚨,讓傾泄的氣流雜音與汩汩冒出的血液,消耗掉了張六安最後一點兒生機和野心,同時也消耗掉了她最後一點力氣。

    短刀落地,雙手發軟,燕芬幾乎撲在了張六安的屍體上,可最後她的手肘還是支立起來,和身下這個曾經最親密的男人堅定地保持距離。
jjyy168 發表於 2018-7-3 21:16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大禮包


    清晨6點到7點,模擬天光照明徐徐調整亮度,通氣設備在電力支援下,送來了清新的涼風,輕拂過孩子的面頰。

    細微的光感和觸感,觸動了鳳梨的生物鐘,他眨動眼睛,從睡夢中醒來,第一時間就覺得臉上皺皺的,微溫卻堅硬的金屬手臂,把他的臉烙了幾道印痕,摸上去凹凸不平。還有脖子,也不怎麼舒服。

    哎呀,昨天晚上究竟是怎麼睡的!

    晨起的迷糊感一時半會兒消不下去,鳳梨就覺得自己的腦袋左搖右晃,隨時都可能再栽倒……要不,再睡一會兒?

    唔,還是不要了吧,好像有什麼事情忘記了,而且是很糟糕的那種。他用左手揉眼睛,同時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模糊記憶中翻找。

    這時候,房間門響了兩下,然後被推開了:“鳳梨,今天早飯是皮蛋粥,趕緊洗漱啊,不然就涼了。”

    “哦,知道了芬姨。”

    鳳梨又晃晃腦袋,撐著地板起身,記憶一點一點兒地浮現:媽媽出遠門,芬姨每天早上過來送飯,現在是飯點兒,然後……

    “啊,芬姨!”

    鳳梨猛地跳起身來,追出門去。

    前方燕芬轉身,正好接住小炮彈似的鳳梨。

    肢體接觸後,夢境和現實的荒謬距離在快速彌合,鳳梨心裡頭砰砰直跳,緊張地抬頭打量。在他眼中,芬姨臉上還好,不過脖頸上有明顯的勒痕,臉色也很蒼白——這些細節,將平和日常的幻覺打得粉碎,也讓周圍所有的一切迅速變得真實起來。

    鳳梨記起來了,昨晚上,潛艇逃亡、事故、還有熔爐先生。他在熔爐身邊哭泣、神奇的充電、還有傾述。種種的畫面掠過,再逐一串起來。那本應該是躁動不安的前幕,鳳梨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可是,可是……

    “芬姨,你有沒有見到熔爐先生?”

    燕芬聞言微笑,彎腰給鳳梨臉上一個親親,又將臉頰擱在他的小腦袋後面,輕聲說話:“當然見到了,而且承蒙相助,今早上才沒有耽擱鳳梨你的早餐呢。”

    “不要輕描淡寫的好不好!”鳳梨大聲抱怨,離得近了,他還能嗅到芬姨身上的血腥氣和藥味兒呢,顯然身上的傷勢很是不輕。

    燕芬仍然微笑,轉而和鳳梨正面相對:“啊呀,那還真是對不起了,可是事實就是這樣沒錯。”

    鳳梨很看不起這種把他當小孩兒的行徑,但又拿芬姨沒辦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再問道:“熔爐先生呢?”

    “熔爐先生有事先離開了,而且開走了展廳裡的越野車,盛惠28點數。”

    “啊?”

    鳳梨清楚地記得,那個越野車是媽媽純手工組裝起來的紀念品,雖說是掛著價碼,其實根本不外銷的……哦,好像昨晚上熔爐先生提了一嘴。

    可28點是啥意思啊,還不如直接開走呢!

    鳳梨覺得,大人的邏輯世界實在是太荒唐了,這某種程度上沖淡了他對昨晚上一系列未知事件的專注度。此時,燕芬又用其他因素加以干擾:

    “臨走前,熔爐先生送給你一個禮物,托我轉交……可惜比較大,抱不上來,只能你親自下去看了。”

    鳳梨懵懵懂懂地下樓,到了店內展廳,果然展臺上威武霸氣的手工組裝越野車已經不在了,可是店裡一點兒也不覺得空曠,因為有另外一個體積巨大的傢伙,佔據了原位。

    那是一隻粗壯的爬行動物,身有四肢,後有長尾,頭頸幾乎一體而下,灰黑色的皮膚整體看上去比較光滑,似乎裹著一層水膜,上面分佈著點點黃綠色的圓斑和部分突起,色彩對比非常強烈。

    “哎,這是蠑螈吧?這麼大!”

    鳳梨當然認得這種在溶洞裡很常見的兩棲動物。然而它的體型也太大了,頭部和軀幹加在一起約兩米來長,而扁平的尾巴長度則與以上部位長度相仿。這就是四米左右的龐然大物了。以鳳梨的小身板,被它吞進去都未必能顯出來。

    燕芬確認:“一頭巨化蠑螈。常年生活在溶洞水道中的畸變種。”

    “這就是禮物嗎?熔岩先生是一位馭獸師?”鳳梨仍不太敢相信,畢竟這個大傢伙實在是超出了他對禮物期待範圍乃至理解範圍。

    昨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已經被徹底排出了他關注的第一梯隊,他瞪大眼睛打量這頭大蠑螈,還想上前去撫摸,卻被燕芬拉住。

    “這傢伙脾氣暴躁,單憑你的小胳膊小腿兒可不成,要戴上這個。”說話音,燕芬將一個由半透明皮圈和部分金屬構件拼接起來的手鐲,套在了鳳梨機械右臂的手腕上。

    雖說皮圈和金屬的搭配有些古怪,但手鐲尺寸明顯是照著機械臂的預留介面來打造的,正好扣上去,頗為吻合,還不耽誤機械臂相關區域的功能。

    鳳梨好奇地打量這個新掛件,很快就發現在半透明的皮圈內,有個正不斷爬行的小東西——那是一隻火紅的“螞蟻”,真正的活物,此時就皮圈中空的內部“通道”裡爬行,也不知道是怎麼封進去的。

    有趣,卻又讓人茫然。

    “投入意念吧。熔爐先生是這麼說的。”燕芬的語氣有種微妙的韻律感,似乎像是在頌讀一篇詩文,“雖然要無電帶動機械臂還要努力,不過我們可以從基礎做起。”

    伴隨著她的話音,還有鳳梨專注的眼神,手鐲皮圈兒內不斷爬行的“螞蟻”似乎是接收到了某種信號,動作驟然停滯。與此同時在展臺處,懶洋洋趴伏不動的巨化蠑螈忽地抬頭,半扭身體,鼓脹的眼珠轉動,向著二人所在的方向直看過來,與鳳梨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對視。

    鳳梨瞬間屏息,然後“哇”地叫出了聲。

    “以‘環鏈’構形實現個人腦電波與單個火神蟻感知器官的連結轉化,再通過凝水環全球感應網路,實現與火神蟻種群的指令對接。中間還加入了簡化操作指令和相關介面,可以部分實現智慧化運作,以進行傻瓜式操作……基本思路肯定是沒問題的,但資源佔用略高,對‘幕後黑手’的騷擾次數較多,畢竟不是看孩子,後續可以進一步優化。”

    羅南大腦高速運轉,將凌晨臨時擬稿完成的“禮物”設計模型重新在腦中過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妨礙。而從感應網路的回饋中,鳳梨那小子也是玩得不亦樂乎,大家都合心意,一切都很完美。

    當然,這個只是連串緊張事件之後的點綴,是對可愛小傢伙的照顧。真正要注意的,還是昨夜發現的一整條情節脈絡:與公正教團、密契之眼並列為三大秘密教團之一的天照教團,為什麼會對一個連自家信眾都看不起的野雞教團的所謂“聖物”感興趣?

    這條情報要是賣出去,也足夠各大情報組發個月末激勵什麼的。但整條線上,最讓羅南關注的,還是……

    “羅南,你有沒有認真聽李老師講話?”

    “呃?”羅南一個激零,這才回過神來,注意到此時的身邊人,還有他們所在的場合。

    羅淑晴女士眼神嚴厲,面色恚怒,坐在顧問辦公室的沙發上。隔著兩米,則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知行學院十年級專職顧問李明德老先生。

    羅南自個兒,則以犯事學生的身份,站在茶几對面,接受教育。然而剛才他神遊天外,明德老仙的那些話,連耳朵都沒進去,直接就被遮罩個乾淨。

    “不礙的,不礙的,年輕人心思靈動,聯想力豐富,一時片刻的走神也不算什麼。而且羅南同學的性格我也清楚,我還擔心他多想了呢。”

    李明德輕輕撚動頷下花白短須,這個復古的造型,比較適合他的外貌,確實能擺出仙風道骨的味道來。如果額頭上的冷汗再少一些,那就更完美了。

    羅淑晴再度欠身,以示歉意:“李老師,羅南這段時間實在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李明德呵呵一笑,正要繼續之前的話題,可是羅南的視線投注過來,他頸後微冷,當即大力搖頭:“不不不,羅南這孩子,也是我們教務組公認的,聰明、早慧,和平常的孩子不太相同。這是性格和智商的因素,與為人處事無關。你看,他同齡人的朋友不多,但是和高年級的學長學姐,還有校外精英人士卻很有共同語言……”

    嘿嘿,謝俊平那個狐朋夠友沒少給他出了餿主意,胡華英則天天過來給他擦屁股;建工社一幫二代提起他就咬牙切齒,神秘學研究社直接被他圈了場子;帶保鏢到學校、公然和社會女調情……

    你們這些當家長的,真的不知道咩!

    噝!

    李明德手上一個用勁兒,撚斷了兩根鬍鬚,以至下頷與心臟都抽搐了兩記,但總算是保住了為人師表的風範:“羅女士,我們不能用普通的眼光看待特殊的人才。將近一學年的時間,羅南同學參與很多活動,也取得了優秀的成績,其實這是學校還有我們老師都樂見的。”

    羅淑晴露出禮貌端莊的笑容,以掩飾尷尬複雜的情緒。

    李明德也許看出來了,也許完全無感,只是繼續按照既定的計畫往下講:“可當今這個許可權時代啊,接受智慧化的便利,也承受智慧化的約束。如此一來,某些對普通人很適宜的規矩,用來對待天才,沒錯,就是像羅南這樣天賦異稟的同學,往往就顯得僵硬不合情理。校方也希望能找到一個兩全之策,在最大限度保留羅南同學特殊稟賦的同時,為他找到一個合適合規的空間。所以……”

    “所以?”

    “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也許,也許羅女士作為監護人,可以靈活施策,跳出線性思維的樊籬……”

    羅淑晴深吸口氣:“您的意思是?”

    “呵呵,我的意思,哦不,我只是代表校方提出一個建議,羅女士你看,是不是可以考慮給羅南同學辦個、辦個暫時休學的手續?”
jjyy168 發表於 2018-7-5 22:43
第四百四十二章 私生子


    當姑侄兩個從辦公樓裡出來的時候,晚春時節夕陽的金紅光芒,已經橫過了大半個校區,從北岸叢林與穿林長河的夾角位置投射過來,給明翠的濕地植被蒙上了厚厚的光膜。

    羅南微瞇眼睛,視線穿過常人難以直視的陽光幕層,掃視著校園裡的動靜變化——他不是在觀察,只是無所事事。

    從李明德的辦公室出來之後,羅淑晴女士整整三分鐘沒有說一句話,樓道裡、電梯裡、還有著廣闊的校園內,她只是在前面走前,仿佛完全忘了親侄子的存在。

    好吧,這回是真生氣了。

    羅南估摸著,祖孫三代以來,他大概是唯一一個在上學期間,被校方建議休學的羅家子弟。說是休學,那只是人家客氣的說法,什麼保留學分學時、一切榮譽等等之類,都不改其留級的本質。

    毫無疑問,這就是傳說中要被“吊在梁上狠抽”的惡劣事件啊。

    羅南真沒法再說什麼,有謝俊平和胡華英兩個人脈通天的超級補鍋匠幫忙,都還補不上知行學院最低標準的曠課記錄,這幾個月來,他實在是太飄了。

    也許一開始就要從SCA那裡入手,入侵教育部系統……

    羅南腦子裡轉著毫無意義的念頭,同時也不得不承認,在他心底深處,有那麼一小丟丟、至少是一小丟丟的鬆快和竊喜:

    這事兒要是給砸實了,那還真是人生一大改觀啊。

    前方,羅淑晴女士突然站定,羅南反應快捷,同步站穩,垂臉低眉,做惶恐羞愧狀。

    可惜他的演技從來就是上不了檯面,羅淑晴心中毫無波動同,語調也是平平淡淡:“你在那邊,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嗎?”

    “呃?啊。”

    羅南當然知道,所謂的“那邊”,就是指協會乃至裡世界。平常在家中,這是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卻又默契地不去觸碰的話題,如今突然被提出來,羅南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好在羅淑晴也不需要羅南再編什麼理由和瞎話,她有自己的觀察和判斷:“我能猜得到,你在那邊做的不錯,我和你姑父沒有給你任何幫助,你卻能夠把連續蹺課這種事情拖到今天才爆發,而且是這種模樣……別看你姑父在SCA,恐怕他賣了那張老臉,也不能比這做得更到位了。”

    羅南能說什麼?好不容易把“姑媽您客氣了”這種蠢話咽回肚子裡去,他只能牢牢閉上嘴,乖乖聆聽。

    問題是,羅淑晴只說了這一些,後面竟然沒了下文。羅南想問又不敢問,一肚子疑惑憋得難受,直到又走出百多步,才聽到姑媽輕聲道:

    “休學的事情,等我回去和你姑父商量一下,好吧?”

    涉及到羅南的學業,羅淑晴女士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用如此不確定的商量口氣與他交流。羅南愣了愣神,隨即從中體會到那份沉甸甸的抉擇壓力。一時竟無言以對。

    兩個人也不坐無軌電車,就步行前往地下停車場。走到半途,羅南實在是無法抵擋這種過於壓抑的氣氛,純粹就是想湊點話說,但話到嘴邊,冷不丁跳出來的一句是:

    “姑媽,吳珺這個人,你知道嗎?”

    “咦?”

    話一出口,羅南就有些後悔了。實在是凌晨遭遇的這檔子事兒,在他腦子裡佔據了太多資源。除了天照教團與邪羅教團圍繞“聖物披風”的衝突以外,還有反目相殺的燕芬與張六安夫婦對話中,那幾個讓羅南極度敏感的字眼兒,什麼“瘋老頭”、“研究生”、“滯留”之類,總讓羅南忍不住去聯想些什麼。

    只是他對當年的事情知之甚少,相應的人際關係更是糊裡糊塗。在溶洞的時候為了保持逼格以及方便日後監測,強忍著沒有細問。回到夏城,裡裡外外兜上一圈兒,似乎也就是姑媽這邊,還能諮詢一二……就算這樣,提起這個是不是也不太好?羅南都沒法解釋他的問題邏輯。

    正尷尬的時候,羅淑晴扭臉看過來:“吳珺,哪個吳珺?”

    羅南張了張嘴,一時發不了聲。難道要他說“邪羅教團的女祭司、遠在春城‘U洞’那個黑市交易所的機械改裝店的女老闆”嗎?

    還好,他現在思維速度遠超常規,立刻捕捉到姑媽言語背後格外驚訝的情緒。所以他也就是窒了一窒,很快就反問回去:“我是說那個……研究生。”

    中間羅南刻意模糊了幾個字眼,最後以確切真實的情報收尾。

    事實證明,他的做法很成功,羅淑晴女士立刻實現了腦補式的完形填空,眉頭微皺:“你見到吳珺了?她什麼時候回的夏城?”

    哎呦,真有門兒!

    羅南仍要做一番確認,小心翼翼地道:“那位吳女士,做爺爺的研究生,是不是在荒野很多年?”

    “嗯,吳珺在75年的時候就被推薦到你爺爺的實驗室,和你的父母前後腳。那時候她才20歲,還是個黃毛丫頭呢……你在哪兒見的她?偶遇,還是她來找你?”

    感覺姑媽挺緊張的,羅南心下狐疑。是因為她知道吳珺目前的身份呢?還是有別的什麼敏感且不欲令他知曉的情況?

    心裡琢磨著,羅南仍然是半真半假地道:“我沒見過這位,就是從別人嘴裡聽說了,順口問一句……”

    “誰給你說的?”

    “是田思學姐。就是和莫邱莫三哥相過親,結果沒成的那位,現在是建築設計院潘文教授的研究生,前段時間你好像見過的。”

    羅淑晴有些印象,點點頭,下意識松了口氣:“確實,當初往荒野上去的那批研究生,還是是潘教授的弟弟潘德博士幫忙考核推薦的……你和那位田學姐很熟啊,還聊這種陳年舊事。”

    “潘教授最喜歡聊唄,特別是關於我媽的那些。田學姐是近朱者赤,平常會給我透露點兒情報什麼的。”

    羅南笑得一派純真,緊接著又道:“話說那位吳女士總在荒野嗎?當時咱們家的實驗室已經沒有了,她在那邊做什麼啊?”

    羅淑晴啞然失笑:“人家81年的時候就畢業了,到83年實驗室出事的時候,也有快十年的工作經驗,多的是大公司想招攬她呢。”

    “是嗎?”

    眼下的吳珺可不是受大公司招攬的樣子。

    羅南感覺姑媽似乎在回避一些資訊,緊跟著又問:“這事兒您那麼清楚,是不是吳珺跟咱們家一直有來往?”

    “沒有,已經好多年沒有見過面了。”

    “哦?有多久?”

    “總有六七年了吧。最後一次見大約是90年。”

    “咦?那時候我該記事了吧,怎麼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也不是常來,只是每隔一兩年過來看下你爺爺,瞭解下病情。直接就去療養院了,哪有那麼巧合碰上的……哎,你哪來那麼多問題,是不是肚子裡憋壞水呢?”

    “哪能啊!”羅南明白,暫時很難再從姑媽這裡問出什麼東西。而現在知道的這些,也很有些價值了。

    90年,這個時間點,對羅南來說非常敏感。因為他就是從那一年起,開始參照著爺爺的筆記,義無反顧地開始了格式論研究。

    同樣是這一年,嚴宏學術不端事件東窗事發;量子公司的深藍平臺開始試運行;當然,他那個老爹最後一次現蹤,送給他暗藏“外接神經元”的仿紙軟屏,也是一樣的年頭。

    若將時間背景轉移到吳珺那邊,唔,鳳梨差不多就是五六歲的年齡。如燕芬所說,吳珺懷孕之時被迫上位,也大概發生在這個時間點……

    咦?

    羅南突然就傻在那裡,腦子裡翻騰出一個頗為荒誕的念頭,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等等,等等!他是不是想多了?

    人的思維就是這樣,突然一個聯想,就能把相隔十萬八千里的兩件事硬揉在一起,類似於蒙太奇式的剪接,形成不可思議的意義效果。

    羅南現在就進行著一場不怎麼得體的聯想:某人失蹤之前,吳珺和家裡保持聯繫;失蹤之後,沒有再過來;同時也是在失蹤前後,吳珺懷孕……

    尼瑪!

    羅南猛拍了下腦門,此已經進了地下停車場,在相對封閉的空間,這一記巴掌聲,非常之響亮。

    羅淑晴愕然看他,羅南醒悟過來,忙壓下心中荒誕的情緒想法,對姑媽露出笑臉:“沒事沒事,我是有點兒犯蠢。”

    “你確實是犯蠢沒錯!”羅淑晴終於還是給挑起了心頭的火氣,再狠瞪他一眼,快步走到車旁,當先坐進駕駛室。

    羅南低著腦袋坐到副駕駛位置,一副懺悔模樣,事實上他已經登上了靈波網,通過六耳與人聯繫,當然只能發資訊:

    “急,見信回覆。”

    大約兩分鐘後,當車子駛上回家的高速磁軌之際,對面終於回應:“你這一急,我這邊試管摔了……羅老闆見召,有啥吩咐?”

    “章魚哥,我這邊有一點兒昨晚採集的皮膚組織,這個能不能做親子鑒定?”

    “帶毛囊嗎?”

    “帶的。”

    “這個沒問題……話說兩個人都是?”

    “我的在協會有相關備份吧,還是新近採集比較好?”

    那邊的資訊突然就停滯了下來,足足過了十多秒鐘,才發過來個表情,附帶感想:

    “o((⊙﹏⊙))o……哦滴個天哪!”
jjyy168 發表於 2018-7-5 22:57
第四百四十三章 靈之觸


    “南子,你搞出人命了?”

    “我沒有。”

    “可是你搞了。”

    “我沒有。”

    “沒搞你搞什麼親子鑒定?”

    “我驗的是同父異母、親緣關係!”

    “那就是你的老爹瞎搞。”

    “……你信不信我真給你們搞出人命來!”

    從傍晚到晚飯過後這段時間,羅南接受了靈波網上親友團的狂轟亂炸,中間還有關於“休學”的家庭會議,以至於不到九點便是心力交瘁,回到房間後只想蒙頭大睡一覺。

    事態的餘波依然在大幅擴散,據竹竿估計,大概到明天早上,“囚籠”和“構形”理論宣導者、精神側天才羅南羅教授秘密進行親子鑒定,疑有私生子這類的新聞,就將佈滿裡世界各大論壇、討論群、花邊小報等等平臺,成為裡世界最火熱的談資之一。

    罪魁禍首的章魚也是懵逼狀態。也算他倒楣,羅南和他聯繫的時候,他正在分會的生物實驗室當義工受剝削,忙到飛起,腦子也有些脫敏。在當時的他看來,羅南的請求技術含量太低,隨便哪個小助手直接就能辦了,所以他真的就把這事兒交給了助手……

    還附帶上門取樣服務的哦!

    於是,美麗可愛的但是腦子缺根弦且芳唇架構略寬的助手小姐在駕車前往羅南家的途中,消息就徹底爆開了。

    某種意義上,這是非常嚴重的洩密事件。

    據說章魚是直接被何閱音從實驗臺上拖下來,扔進了審訊室的。然後章魚就把那裡當成了避難所,抱頭蹲防,死活不出來。

    問題是羅南正隔著幾十公里虛空,冷冷地盯著他,考慮是不是要給他一個“天罰”嘗嘗。

    最終羅南還是忍住了,他不想再爆個大新聞出去。只能是強自集中注意力,去考慮有關邪羅教團的事項。

    即便親子鑒定結果仍未出來,羅南也可以確定,這個苟活一域的小小教團,與祖父、與當年的荒野實驗室,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教中主祭吳珺是爺爺當年的研究生,並在實驗室共事多年,就算實驗室出事後,也保持聯繫。

    一個與他們家密切相關的小教團,磕磕絆絆支撐了這麼多年,且不說背後有什麼樣的故事,單只是存在本身,就讓羅南必須要投以相當的關注。特別是他們正面臨著大麻煩,不只是天照教團,好像他們的立教根基也出了問題。

    披風……

    沒錯,爺爺不止一次地說過“披風”這個詞兒,可是羅南一直以為,所謂的“披風”應該對應的是精神層面“開發者模式”中的幕布,也就是羅南最初觀照精神層面之時,那種萬千幕布交疊的情景。

    原來還有實物?

    羅南真的有些糊塗了,同時也越發地好奇,恨不能立刻就見到那位吳珺主祭,好好地問個清楚。可惜,這次錯過去了,而聽燕芬的說法,那位短時間內還不會回來。

    嘖,竟然忘了要聯繫方式。當然就算當時索要了,燕芬大概率地也不會給他就是。

    “眼下只是先觀察,家裡生了那麼大的變故,燕芬必然要有個交待……可是聽她的說法,吳珺去的是荒野,且屬於教團秘密行動,衛星電話這種暴露目標的工具,基本不可能使用,兩邊也差不多等於斷了聯繫。”

    羅南隨手拿過仿紙軟屏,在上面寫寫畫畫,琢磨快速鎖定、聯繫吳珺的章程:“邪羅教團內部可能有超凡途徑的聯絡方式,但可能性不大,畢竟她們實力看上去挺宭迫的,燕芬這種高層都只是C級的肉身側。那麼還是要用‘笨辦法’,直接全球搜索好了。”

    有需求就有動力,羅南知難而進,很快就拿出了極具個人特色的行動計畫:“辨識面部特徵的話,虛腦系統中有現成的演算法,要找到吳珺的照片資料太簡單了,現在就能‘看’到……雖說挺耗資源,可也能當成是對大資料處理進行深度訓練,回頭雲端霧氣迷宮那裡還是能用得上的。

    “唔,現成的資源也要利用,吳珺並不是荒野遊民,而是在社會許可權系統內有帳戶的合法公民。可以拜託閱音姐幫忙檢索一下她最近的行蹤,只要她途經城市,多半會留下痕跡。

    “可問題在於,如果吳珺那邊秘密行動,變裝的可能性比較大,也會注意繞開許可權覆蓋區域。單純的形貌特徵和許可權檢索就不太管用,這就比較麻煩了。”

    還是形神氣機特徵才最能觸及本質啊。

    羅南停筆歎氣,也許心態還是太著急了吧,這麼折騰下來,用時至少會在一周以上,每天消耗大量粗力,還很可能是做無用功。他並沒有忘記,現在更緊迫的任務還是儘快適應從春城帶回來的“生化反應爐”,早早抹掉雲端世界的隱患……

    唔,瞧瞧我畫出了什麼!

    此時的仿紙軟屏上,有羅列出來的簡化步驟和注意事項關鍵字、有全球搜索所需要的演算法構形簡圖、有兩千公里外正處在監控中的吳珺店面的基本輪廓……除此以外,還有一部分線條,在整個繪圖介面的中央位置,勾勒出了一幅略顯模糊的人物肖像。

    這是一位女性,短髮瘦臉,穿著略顯寬大的工裝,畫面上她身體半蹲半跪,挨在一組機械輪廓旁邊,手裡還握著修理工具,如同一位藍領工人,偏又感覺比較文弱的樣子。

    首先可以確認的是,羅南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無論形貌氣質,都很陌生。但很快他又確認,這位“突兀”呈現在繪圖介面中心的女性,正是他要尋找的吳珺。

    “怎麼就畫出來了……是這樣!”羅南迅速醒悟,這幅速寫作品,是他在遠端觀察吳珺店面的時候,從一個擺放在臥室中的電子相框中找到對照物,然後不自覺複現出來的。

    和已經定型的照片相比,羅南的作品略有異化,看上去反而比照片上多出了更多的內涵,這似乎並不只是“黑白藝術”的逼格使然。

    羅南對自己的“創作成果”有些意外,不過他如今的思維見識遠非剛入行時可比,盯著速寫畫作仔細分析了片刻,心下便已篤定:“是了,前段時間和白先生他們討論入夢、占卜、神打等通靈術的時候,還專門聊過——這就是‘磁化效應’啊。”

    就像非磁性物質長期處於強磁場中,將有可能獲得磁性一樣。某人與其長時間生活的環境區域,也會形成類似“磁化”的效果。

    從理性層面去看,“磁化”的結果就是目標生活所遺留的毛髮、指紋、用具、生活垃圾等等痕跡,優秀的刑偵人員、側寫師可以通過這些線索,拼接出一個相對完整的形象,包括情緒性情、生活習慣和偏好等等。

    但從通靈者的層面去看,這些客觀的留痕,卻能夠被他們充滿個人色彩的特殊觀照模式所攝取,並且重組還原為更加直觀形象的素材乃至於答案。

    裡世界將其稱之為“靈性磁場的磁化效應”,一個充滿了偽科學意味兒的糟糕表述。

    羅南則更願意將其稱為“靈芯干涉”——這是他從虛腦系統中翻譯的一個名詞。稱不上“信達雅”,而且以吳珺的情況,也基本上達不到羅南、哈爾德夫人這類形成了明確的理念內核、“束靈成芯”的層次水準。可是能夠將大家羅列在同一標準下,進行更直觀的比對,總是更符合人類的思維模式。

    看起來,今天的狀態很好呢,那麼嘗試一下“通靈”也未嘗不可,某種意義上,這就是一個瑞雯跨空穿梭式的“捷徑”……如果能跨過去的話。

    羅南手中的電子筆在軟屏工作區上方虛畫,試圖為這部作品添加一點新的、更具方向性的元素。

    也許,披風不錯?

    羅南的眼前似乎有萬千幕布交錯飛動,它們向著無限深遠處延伸,構成了被羅南戲稱為“開發者模式”的奇妙圖景。這圖景當然有深層次的含義,可現在羅南不需要去分析什麼,他只是將其作為一種創作元素,嘗試添加到接近完成的速寫作品中去。

    明確目的性形成了一種刺激,讓羅南的思維情緒發散,以之串聯擾動,更深廣、更複雜的圖景從他的大腦記憶中發掘出來,同時也從全球五億平方公里的陸地海洋、百億計的人類、千百億的生靈種屬之上發掘出來。

    客觀事實、主觀情緒、簡單欲望、複雜思維……一切的一切,構成了足以衝垮任何強者大腦的資訊海洋,就算羅南有外接神經元護體、虛腦系統坐鎮,也不會冒這種風險去搞什麼解析。

    他只是憑著直覺,以及一些貼近他審美的任性情緒,近乎隨機地挑揀了幾個特徵點位元,以此為基礎,給色彩斑瀾的資訊海洋做了一個剪影式的描摹。

    電子筆終於落下,短短幾秒鐘,繪圖區域本來就有些模糊的吳珺肖像,就幾乎徹底隱藏在模擬墨蹟的陰影下,仿佛被夜幕下翻湧而起的海浪淹沒。

    也在這一刻,羅南的注意力轉向了“海浪”本身——沒有道理,至少,是沒有理性思維層面的道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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