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變異] 星辰之主 作者:減肥專家 (連載中)

 
jjyy168 2016-12-18 10:16:4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6 2043898
jjyy168 發表於 2018-6-2 21:45
第四百一十五章 焚心刀
   

在海水中掙扎的,正是哈爾德夫人。

    此時,血焰教團說一不二的主祭大人,早不復慣常的從容模樣。更像是溺水將亡,一時手足抽搐,一時蜷曲翻滾,口鼻間嗆出的氣泡,昭示著海水大量進入肺部,仿佛隨時可以取走她的性命。

    周邊的海水在沸騰,受到了哈爾德夫人身上高溫的影響,不斷地改變形態,在氣液之間往復折騰。可與此同時,卻有一份不變的冷酷,如牢獄,如刑具,始終環繞在哈爾德夫人身外,盡情地鞭撻她、折磨她,挑戰她的生理心理極限。

    在翻騰的海水深處,殷樂似乎能看到一個少年人形象的幽靈,導演、主宰著當下的情境,向他所希望的方向轉化。

    殷樂不敢多看,更不敢干涉,只能僵立在海邊。

    大約五分鐘後,漲潮的海水推動著沸騰起落的氣泡,也推著一具不著寸縷的身軀,沖上了岸邊。

    單純從視覺來看,這具女性軀體成熟健美,豐腴合度,不過最招眼的並非身材,而是由她身上輻射出來的高溫,似乎能將空氣炙烤扭曲。但她通體肌膚卻是出奇的蒼白,幾乎見不到半點兒血色。

    “夫人。”殷樂踩著海水奔上前去,將長巾披在早已經虛脫的哈爾德夫人身上,聊做遮擋。

    哈爾德夫人的意識有些昏沉,輕撩眼皮,見是殷樂,也沒有什麼表示,她蜷在防火長巾下,肌體猶在抽搐,又過了一分多鐘,她的身體反才逐漸歸於平靜,也恢復了一絲力量。

    然後她開口,第一句話卻是:“羅先生,如何?”

    海岸線上,隨哈爾德夫人一道推上來的海水,仍有部分幾近沸點,相應的水光蒸汽,在無形力量作用下,盤施繞升,輾轉佈設,兩三個呼吸的功夫,便形成了一具模糊人形。

    海風吹拂,構造人形的水汽幾番波動,再顯化時,已經是一張比較清晰的少年人面孔。

    正是羅南。

    他就站在哈爾德夫人蜷曲的身形之後,低頭看下來,並沒有即刻回應。

    嘴上不說,心裡面卻並非毫無波瀾。

    羅南必須承認:面前這個女人真狠得下心,而且確實有突破常規的勇氣。

    現在的哈爾德夫人很虛弱,癱在海邊粗礪的亂石灘上,幾乎動都不動,防火長巾下,冷汗浸出,隨即被高溫烤幹。如此軀體情況,換了常人早死了八百遍,也就是能力者的形神結構,才支應了下來。

    儘管無比狼狽,可在精神層面,哈爾德夫人所對應的卻是另一番景致。

    淵區血魂寺石林岩漿湖深處,滾沸的情緒欲望層層累積,更招惹了來自極域深空的躁動熱力,形成了毀滅性的極端環境。所謂的“熔岩”已不足以形容,它更像是星球的地核,始終保持高溫高壓的環境。對於殷樂等血焰教團高層來說,這已經是萬萬不能踏入的禁地,否則唯死而已。

    可是,便在這處死亡禁區之中,一道有別於其他情緒欲望的璀璨明光,正以極其靈性的姿態,在混沌躁動的火焰中蜿蜒遊動。每有波折、顫動,莫不鋒芒畢露,斬斷干擾,絕不與外物合流。

    如此強烈的對比,給人以奇妙的感受。

    每次看見這到“明光”,渾噩的魔符便暴露出貪婪的吃貨本質,若非羅南約束,早就沖過去下嘴了。

    或許是受魔符的影響吧,見得多了,羅南也覺得它自有一番風味。而對於能夠孕育它、造就它、打磨它的哈爾德夫人,也自然存了一份敬意,同時還有強烈的興趣和好奇。

    羅南仍沒有開口,他抬起手臂,用這具臨時構造的水汽之手,觸碰哈爾德夫人的後頸。

    這處區域,仍暴露在空氣中,看似蒼白細膩,卻內蘊高溫,殷樂都不敢直接觸碰。羅南半虛無的手掌碰到,便是哧哧有聲,前端水光模糊,化為蒸汽,隨即又被無形力量約束,仍保持著大概的結構形態,只將熱力向後傳導,很快羅南這具水汽身軀都要蒸騰起來,

    腳下起伏的海浪及時發揮了導熱功能,又有新的海水盤轉而上,加以補充。這具臨時構造的身軀非但沒有遭到破壞,細節上反而越發地清晰可辨。

    哈爾德夫人和殷樂都目睹了這一切,殷樂只覺得手段高明,有如魔法,哈爾德夫人卻是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從羅南力主推行的構形體系來看,這就是一組複雜而生動的模組,通過塑形、導熱等不同模組建構而成,又統攝在羅南的意志之下,隨時進行微調。外部資源、內部邏輯渾然一體,形成了真實可見的力量。

    這是真正的控制力,是一種高端、高效也高難度的方式。

    從體感上也能察覺得到。

    哈爾德夫人閉上眼睛,後頸上真像是有人用微涼的手指觸摸,雙方肌體接觸,帶出了麻癢、微疼等複雜微妙的感受。

    她並不介意這一點,就像她並不介意在異性眼前暴露自己的肉體;但也不會表現得滿不在乎,只是在羅南的觸弄下,保持著自然的姿態,也在考慮最關鍵的問題。

    數秒鐘後,她再次詢問:“有什麼不妥嗎?”

    羅南終於通過意念發聲:“脊神經強化進度要比預料快上許多,比我當年強多了。”

    “這都是羅先生提供的格式論的‘容器’要訣之功。”

    “不至於,血焰教團的淬體法門也是很精妙的,兩相結合,才有這種效果……可就算這樣,相較於已經百煉淬鋒的‘利刃’,你的肉身強度仍不成比例。空有屠龍刀,出刀之時,先斬自己,也沒啥用處。”

    “不用正鋒,單是散溢流轉的餘氣,稍加控制,已經極有效用了。”

    “控制?那是你追求的目標嗎?”

    哈爾德夫人仍閉著眼睛,感受全身各處肌肉扭曲撕裂的痛苦,微笑不語。

    羅南臨時凝聚的手指,在她脊背上劃過,滲透的水汽成為精神感應的載體,去探察更深層肌體的細節情況。但同時他更多的精力還是放在了淵區血魂寺的石林岩漿湖中,因為那裡才是哈爾德夫人“追求目標”的本質。

    自從元旦那日凌晨之後,羅南就已經確認,哈爾德夫人雖是血焰教團主祭,是整個血魂寺體系運轉的中軸,可這女人追求的,從來就不是對體系的掌控力。

    淵區血魂寺對她來說只是工具,精確地講,它只是一個熔爐,信眾們投入進來的極端情緒則是燒起爐火的燃料,以此推動形成“高溫高壓”環境,持續地焚燒打磨,淬煉出那一道明光——不屬於任何體系,唯獨屬於自己的獨特造物。

    正因為如此,羅南持續向她投放壓力和負面情緒,她無動於衷;即便是魔符背後的日輪透過極域和羅南,將恐怖的極端力量砸入淵區血魂寺,使之成為死亡禁區,實質上剝奪了她對血魂寺體系的掌控權,她仍然淡定自若。

    這一切的一切,對哈爾德夫人來講,都是爐火、都是助燃劑,只有她自身才是有價值的材料……

    這女人很瘋狂,也更有趣。

    羅南只有一點想不明白:“磨出的刀,比自身還要高出一層級,這種法門……你說這是源于武皇陛下發佈的‘焚心刀’?怎麼看都不像啊。”

    “同樣是擅長‘滴水劍’,世界上恐怕也沒幾個敢與羅先生你相提並論的。”

    “這倒是。”羅南大方承認,“不管怎麼說,這顆‘芯’很高級,回頭我再研究一下吧。”

    羅南收回手,今天的功課差不多就結束了。哈爾德夫人支臂坐起身來,自顧自調勻氣機,殷樂這才有機會說話,她除了來服侍哈爾德夫人之外,還身負其他使命。

    “羅先生,有關您提供的情報,我們在阪城已有所發現,鎖定了最有可能的幾個區域,請您過目。”

    工作區中顯現的,是東亞區域另一個海上大都市圈阪城的衛星圖像,目前已經圈定了三處特殊地帶,此時都呈現出暗紅色,與其他區域迥異。

    “教團在阪城的勢力雖然不大,可蛇語一向獨往獨來,並沒有太多親舊,她靈魂脫竅的軀殼,很難進行二度轉移。只要鎖定方位,便成功了大半。今天我會趕赴阪城,確保萬無一失。”

    “唔,可以。”

    這時候,哈爾德夫人睜開眼睛:“蛇語是資深的精神側‘建築師’,又是以咒術聞名於世,種種機關埋伏不可輕估,要有折損人員的準備。得手後的轉移方案更要穩妥,畢竟現在也不是我們一家在找尋。”

    “……是。”

    羅南倒不太在意,他要血焰教團出手,也就當是找一個物流公司罷了:“到時我會看著的……”

    哈爾德夫人的精力又有所恢復,已經能夠扯閒篇兒了:“羅先生這神游萬里的本事,真的是讓人羡慕。”

    說話間,她將手遞給殷樂,讓後者的幫助下緩緩起身,同時調整了一下防火長巾的位置,讓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有所輪換。

    “蒂城到阪城只有一趟國際航班,今天上午出發,晚上或明天凌晨可以行動。”

    “嗯,倒不必這麼急。”羅南看著哈爾德夫人柔滑的背部肌體線條,遲了半秒鐘才道,“還是隔過今明兩天,我有別的事要處理,具體時間我再通知你們……倒是蒂城這邊,那個‘新位面’折騰得更起勁兒了,你們沒問題吧?”
jjyy168 發表於 2018-6-4 09:09
第四百一十六章 羅之芯


    所謂的“新位面”,確切地講,是位於太平洋中心位置的深藍世界,與蒂城、檀城這兩個成犄角之勢的城市,共同形成的狹長“搜索三角”區域。

    畢竟,“新位面”究竟在哪裡,是不是真如傳言中所說是深藍世界的“附屬位面”,是否真的已經有超凡種先期進入探索……全都沒有實證。

    即便如此,也不能打消各方勢力、各路強者勢在必得的心思。

    “人多事多,但心思都在海上,這邊還好。”哈爾德夫人表達得比較含蓄,或許還有些嘲諷的意思。

    具體的資料,則由殷樂回答:“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從蒂城到深藍世界入口,三千公里的路程,近八百萬平方公里海域,目前至少有二十位以上的超凡種參與進來。星聯委則派出六十艘海軍艦艇、二十艘空天軍飛艦作為搜索力量,參與人員超過兩萬人,堪稱不惜血本。而懸賞、徵召的‘社會人員’也不會少於這個數字事實上這比上個月巔峰時還有所回落。”

    “哦,躁動期又過去了。”

    哈爾德夫人微笑:“畢竟所謂的‘宮啟蹤跡’也就是驚鴻一瞥。其實,只一條似是而非的線索,就能夠讓搜索重心從西太平洋挪到南太平洋,橫跨七八千公里,也挺讓人吃驚的。”

    “畢竟是‘新位面’。”

    “是呢,無窮的財富和力量。”

    羅南沒有再多聊這個話題,而是提出告辭:“夏城那邊還要上課,我先回了,有問題隨時聯繫我。”

    “羅先生有事,那明天的練習?”

    “我會給通知的,連帶著阪城的行動一起。”

    說罷,羅南凝就的水人往空一縱,水光彌散成霧,再不見蹤影。

    羅南說是回夏城,其實還是有不盡不實之處。他並未即刻回轉,而是心神前趨,借著海面上蒸發的水汽,富集的水分子環境,輕抖靈魂披風,倏乎間跨越了兩千公里的距離,來到蒂城西北方向的南太平洋上,

    在這裡,羅南絕不會像在哈爾德夫人面前那般聚合水人。因為這片區域至少有十位以上的超凡種存在。他們在淵區的固化構形,各自引導淵區風暴湍流,以不同的形式干涉物質層面,遍及天上海下,尋覓資訊線索。

    縱然大洋廣闊,動轍幾十上百萬平方公里,近百艘艦艇撒下去,連芝麻粒兒都不算。可靈魂力量往來便利,又可遙生感應,所以碰頭交錯的現象還是存在的。

    十多位超凡種的靈魂力量偶有交錯,基本上都還算禮讓,有時還有交流一番,保持著相對平衡平和的態勢,同時也形成了一張疏密不等的羅網。看上去空隙不小,卻是外鬆內緊,萬一有什麼變故,定然會瞬間收緊,招惹來各方“強勢關注”。

    血焰的教團的情報沒有錯,但其實羅南要比她們知道得更多。這三四個月的時間,他的意識在靈魂披風的支持下,在太平洋上游走。檀城、蒂城、深藍世界入口海域,都是他常來常往的地方。

    一開始,為了謹慎起見,羅南還是從極域來去,以‘純粹觀察’的模式瞭解情況。但隨時間推移,也是受現實層面要求,羅南逐步開發出了一套新模式。

    此時,在蒂城凝結的“水人”,早崩散為水珠水汽融入大海之中,可是構造“水人”的那份規矩法度卻並沒有因為外在形態的解體而流散。相反,沒有了相對固定拘束的結構,它的一系列變化延伸反而更加得力。

    虛空之中分明有一道無形又無質的框架,它幾乎已經完全拋棄了形態的約束,只是一種構造的理念。正是有這一理念內核插入,海面上下部分水流水汽,雖然還保持著自然形態,卻在更高層面上,擁有了特殊的結構意義。

    對羅南來說,一具凝結的水人,與數千平方公里的海面,都是理念內核作用的載體,並不存在本質的差別。

    同樣的一道水流,既可以是收集資訊的“探針”,也可以是傳遞資訊的“導線”,只看它在整體的框架內處在什麼位置,在具體的環境條件下更適合什麼角色。只要理念內核不變,整體框架可以因時因勢而動,具體的結構部分,完全可以上一秒鐘是“探針”,下一秒就是“導線”。

    簡而言之,因為羅南理念內核的注入,他所關注的這片海域便“活”了過來,成為一個特殊的結構造物。

    即便受到水分子基本結構、地球重力、海風洋流、水鳥魚群等一系定量和變數的影響,有形態的局限性和變數的無限性,可在羅南理念內核的統馭下,這片海域仍然具備了不可思議的特性,既是羅南感官的延伸,又可以成為一個巨大的加工場,隨時打造出各式“零件”,拼接出不同的“儀器”,從多個角度和層次,對範圍內的目標進行偵察、探測,乃至於引導、誤導。

    所有的一切“動作”,又都隱藏在“海洋自然活動”的大背景下,具備了高度的隱蔽性。

    至少這兩個月來,來自星聯委、協會、量子公司、秘密教團等不同勢力的強者們,都沒有察覺到,就在他們身邊,在潮起潮落的海面上,正有一位少年持續觀察、試探乃至檢測他們又有誰能想到,濺起的浪花、突來的急雨、吹刮的,都可能是敏銳的感測器,時時刻刻向上萬公里開外,傳輸各式各樣的敏感資訊?

    幾十天的觀測,讓羅南受益頗豐。不過最為直接的收穫,還是在這個過程中日益精淬靈動的“理念內核”。

    羅南將它稱為“芯”。

    這正是虛腦體系中“機芯”、“靈芯”的由來,是該體系以簡馭繁、以少禦多的根本手段。

    能有此領悟,還要多虧了哈爾德夫人。正是那個女人捨棄一切的極端熬煉,讓羅南體會到人類的核心意識竟然可以淬煉到那種程度。

    羅南做不到哈爾德夫人那麼極端,但他卻有一個由格式法理架構起來的純粹理念。以之為基礎,在無數構形中磨礪打造,又在這片超凡種的“密集海域”中實踐應用,漸漸就形成了特有的、專屬於羅南的“羅之芯”。自此在虛腦體系中,其實也就是在“構形思維”上,羅南也就算是真正入門了。

    嗯,這還應該是“羅南尺”的真面目。

    羅南映射在他人心中的那段形象,都還要將這把“羅南尺”探進去攪一攪,安裝相應的“晶片”,才能變成羅南可以駕馭的素材,對他來說才真正有了意義。

    當然,目前的“羅之芯”也好,“羅南尺”也罷,還遠遠不是最終形態。它只是吸收了法理規矩這一個側面,情緒欲望的東西幾乎沒有沾染,只能單純作用於物質層面。

    放在以前也就罷了,可看到哈爾德夫人正為之努力的成果,還有在極域中肆意揮灑光芒熱量的那個大火球,羅南已經不可能做到無視。但要如何把這種力量加塞進去,他仍然沒有頭緒。

    目前加塞也不是羅南工作的重點,那個正愈發成為“風雲人物”的宮啟才是。

    話又說回來,正困在雲端世界的宮啟,能夠攪動風雲,還不是羅南的“功勞”?

    確認相關海域一切正常,羅南的意識這才真正回返,經過了一次大的穿梭,突破了時空壁障,進入到雲端世界。

    滔滔雲海翻騰起浪,雲隙間透射出血紅色的光芒,看不到邊際,甚至也模糊了上下四方。羅南並不關心方位,他借助靈魂披風,很快就鎖定了他的重點目標,那個近期非常跳的宮啟老頭。

    如果換算成檀城時間,現在還是4月21號,正值週末休息日。宮啟已經連續兩天和蛇語在一起“探索”,尋找雲端世界的終極奧秘。

    兩個人都是“靈體”狀態,只不過經過半年時光的摔打耗散,彼此之間的差異體現得極其明顯。

    宮啟身上靈光灼灼,明亮璀璨,恍如神人;而蛇語則攏在一層輕薄的煙紗之下,光芒不顯,近乎透明,幾與周邊雲氣混淆在一起,隨時可能淹沒不見。

    事實上蛇語的靈體已經縮小了不止兩圈兒,跟在宮啟身後,更像是一具傳說中的“背後靈”,向前方投射充滿了怨憤的視線,一點兒也不遮掩。

    宮啟恍若不覺,其實也全不在意。

    半年的時光,足以磨滅一切的承諾,粉碎所有的希望。

    蛇語還記得她被扔進這處詭異世界的日子:2096年10月25日。

    到此刻,眼看就湊滿180天了。

    從一個人陷在這裡的惶惑,到宮啟跨空而來的驚喜和警惕,再到此後日日夜夜的探索和消磨。她的心氣兒正與靈體狀態同步,持續地、近乎不可逆地持續衰弱下去。

    存放在阪城的肉身,高等維生系統的極限也要到了吧。按照既定程式,接下來會實施冷凍作業,保留最後一線希望然而以她的靈魂體衰弱的程度,就算回歸,又哪還有什麼希望呢?

    如今她的存在價值是什麼?

    也許那只存在于宮啟的謀算中吧。
jjyy168 發表於 2018-6-4 09:37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享自由


    宮啟仰起頭,看流動不息的雲氣,發出的卻是驢頭不對馬嘴的感慨:“光照越來越強了,或許再過段時間,那光芒便可映徹大千世界……不到這裡來,多半是看不到如此璀璨的極域景象。”

    蛇語一言不發,冷漠以對,反正她只能聽宮啟的描述,對於極域發生了什麼,根本感知不到。

    然而,正通過靈魂披風遙感這邊狀況的羅南,心情難免受到影響。他知道宮啟所說的“光芒”是指什麼。

    是的,那就是“極域光”,就是羅南從魔符那邊追溯尋到的恐怖力量源頭所放射出來的光和熱。

    四個多月前,它曾短暫地在極域升空,昭示自身的力量,卻被一道神奇莫測的幕布遮蔽隔絕。據羅南所知,在本地時空以及那個深藍世界中都是如此,唯一的例外,就在這裡。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道幕布沒有將其神奇效用延伸到雲端世界。那個恐怖源頭放射的光和熱,一直透過極域在雲端世界範圍內擴散。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它似乎與物質層面越來越接近。

    每當羅南到達這裡的時候,似乎都能聽到雲端世界嗡嗡顫動的聲息,那是兩個時空摩擦碰撞的前奏。

    羅南不知道這一切的原因和本質是什麼,但他知道,雲端世界正面臨一場大變局。而他一直在針對的宮啟,則很有可能抓到了突然降臨的破局良機。

    宮啟,這個已經活了90多年的超凡種,修為和經驗都是最拔尖兒的,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從光芒在極域點亮的那一刻起,這老傢伙就投入了大量的精力進行研究,四個多月,近一百五十天的時間,足夠他做出一定的成果。至少,是有一定的動作。

    在與蛇語對話的時候,宮啟便將靈魂力量刺入淵區,上探極域,同時小幅微調自家的固化構形,以適應在極域光長期照射下,淵區不斷變化的新環境,並試圖琢磨出相應的規律以利用之。

    在淵區湍急的亂流深處,羅南靜靜地觀察。看宮啟如何一步步地調整固化構形,琢磨其中的構造和基本法理、把握構造習慣,並與自身的構形思維相參照。順便,也驗證淵區極域這些特殊“地帶”在跨越時空壁壘的條件下,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形成怎樣的變化,

    總之,羅南試圖從中推測出,宮啟對於事態的判斷究竟到了哪個階段,距離破局還有多遠——眼睜睜看著是絕對不行的,事態發展推著羅南加快進度,事實上他自己也已經是迫不及待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完成強化自身的環節,準備越多越好的籌碼,無論在哪個層次哪個方向。“背後靈”似的蛇語是一個,他今明兩天重點關注的某台手術是另一個。

    “唔,探視時間快到了。”

    作為在校學生,想要及時探視病人,又挨不到週末放假,必然是要請假的。可要是請不了假,或者是不方便請假的話……只能蹺課了。

    羅南設想了一下請假的場面:

    “老師我要請假。”

    “請假理由?”

    “去探視手術病人。”

    “和病人什麼關係?”

    “素未謀面。”

    “去哪家醫院?”

    “慈心醫院,在兩千公里外的春城。”

    “要請多長時間?”

    “那要看事情順不順利……”

    呵呵,還是算了吧。

    羅南也可以說謊,不過除非他真的編造出直系親屬病重之類的狗血理由,否則以他這幾個月前科累累的信用記錄,校方是無論如何不可能給他准假的。

    更何況,為了消解跨空投送的誤差,羅南本人早在夏城時間4月21日晚9點鐘,便已經離開了夏城,通過雲端世界的中轉,投放到春城西南荒野區域,目前正在前進基地休整,準備迎接一次距離超過500公里的中程越野,以及更加刺激的城市伏擊行動……

    啊不,是看望病人。

    意識倒卷而回,來到位於安置實體血魂寺的火山區邊緣地帶。由於火山區核心區域的環境太過惡劣,很多儀器都無法運行,補給什麼的也不好安排,所以羅南還是保留了週邊這處前進基地。幾個月來一直在補充物資,甚至還安裝了一部二手恒溫系統,使得這處火山區週邊的洞穴,變得宜居起來。

    毫無疑問,羅南這麼做,也是為了自己考慮。

    過去百來天的時間裡,他以這處前進基地為中轉站,可是轉了不少地方——當然,幾乎沒人知道,除了目前正在前進基地裡,默默守護他安全的小姑娘。

    “嗨,瑞雯,早安。”

    “早安。”

    其實受時區所限,外面還是黑洞洞的一片。羅南幾乎整夜沒睡,穿行在兩個時空之間,意念奔波數萬里,如今卻是精神抖擻,沒有半點兒睏意。

    尤其想到接下來跨越荒野、還有後續在春城的行動,便愈發地興奮。

    和瑞雯打過招呼之後,他重新把昨晚就準備好的越野載具組裝模組檢查了一遍,還做了一次手工裝卸,畢竟如果壞在路上,可沒有前進基地裡的智腦幫忙解決。

    一切都很順利,這幾個月來他仍在與翟工學習機械設計方面的知識,也借著翟工的平臺,經常上手修理機械,再算上“精神側”以及“構形思維”的加成,眼下完全可以說是“資深愛好者”一枚,起碼是半個專業人士。

    小型越野摩托的拆裝,五分鐘內就完成了,系統檢測一次通過。

    接下來,則是電磁前鋒Z號的試機。羅南確定要攜帶著外骨骼設備出發,為行動做保障。這個已經是用熟了的,調試時間更短,很快就都妥當了。

    期間,瑞雯只是在旁邊默默看著,像一個人偶娃娃。羅南卻沒忘記她,一切調試完成後,擦了擦手,便摸了下瑞雯的腦袋:“好啦,一切妥當。我準備出發,你呢也要去上課了。”

    “……我和你一起。”

    “呵呵,今天我可是翹課的。”

    “一起翹。”

    “咳,瑞雯你可是要幫我打掩護來著。我一個人翹課,現在姑媽已經麻木了,可要是把你給帶跑了,你信不信她能追到春城來?”

    瑞雯很認真地表示:“不信。”

    “不信也要信。”羅南開始擺出兄長臉,“手術要到下午才開始,行動還要往後延。十多個小時你都耗在這裡,功課怎麼辦?”

    瑞雯漆黑的眼珠動都不動。

    “好吧,我是沒辦法直接投放到春城才繞這麼個圈子。你和我不一樣,說來就來了。嗯,這樣吧,萬一路上有什麼危險,我第一時間呼叫支援。到了春城之後,我也第一時間請你過來,咱們兄妹雙煞合力,搶他丫的……上面那句給我忘掉!”

    好說歹說,還是兄長的威嚴佔據上風,瑞雯最終屈服,在羅南催促下返回了夏城,應該還能趕上早餐。

    今天差不多就妥了。

    羅南長吁口氣,也不停頓,開始往外搬東西。前進基地附近的岩流裂隙早前都被他填平,履帶式機器人也能幫忙搬運,短短十五分鐘後,一切都準備妥當。

    他在洞穴外的某處平地將設備組裝完成,並穿戴上了輕型外骨骼裝甲,隨即啟動越野摩托,電機嗡嗡運轉,就像他躁動的心。

    4月22日,天氣晴,東風2到3級,計畫路線上沒有高威脅性的畸變種,路程預計6個小時,下午1點前可以到達。

    羅南深吸口氣,在越野摩托上調整姿勢,正要發動,卻猛地記起一件事來:

    對了,拍照留念!

    他放出一個微型探測飛蟲,對著鏡頭比劃出大拇指,留下了確鑿的影像。

    羅南“哈”地一聲笑,雙腿抬起,摩托電機轉速飆高,“嗚”地前沖,筆直沖向五百公里外的春城地界。

    眼前是快速鋪開、變化的曠野,身邊沒有同伴、沒有保鏢、沒有無所不在的靈波網,也沒有時刻修正提醒的任務頻道。

    羅南只是駕馭著摩托,在荒蕪的曠野上疾馳,耳畔是野獸凶鳥的嘯叫,偶爾還能看到成群結隊的獸群奔騰遠去的塵煙。與之同時,高空中畸變多頭禿鷲正投射過來兇惡貪婪的視線;荒野上的高級狩獵者們,也在地面有節奏的震盪中,紛紛豎起了耳朵。

    這就是荒野,是地球數十年來著力打扮的主要面目。是無數人掙扎著想要逃離,同時還有無數人強行去冒險探索的地方。

    羅南的祖父、母親,還有父親,都把人生最美好的時光留在了這裡,不論他們的方向何去,這裡總該有一些特殊的、有價值的東西。

    對於荒野,羅南仍沒有明確的方向,可在這幅巨大的畫作之中,羅南正肆意塗抹專屬於他的痕跡,成就也好、破壞也罷,全不必講究。在這片空曠而危險的世界裡,他自然而然拋棄城市中、慣常的生活環境裡一切的規矩法度,也拋棄掉那些迫在眉睫的壓力危機,至少在此刻,盡情去體會無拘無束的自由滋味。

    嚮往的、懷念的、宣洩的……種種情緒交織碰撞,推動他胸口一股力量,衝開了喉嚨,發出毫無修飾的嘶啞吼叫。
jjyy168 發表於 2018-6-5 20:31
第四百一十八章 菊煞蟲


    春城屬於西南高原地帶,周邊多山,交通不便。三戰前百年和平時期,好不容易搞出一系列道路基建,然而戰後畸變種肆虐,大片地帶成為無人區,目前已經給破壞得差不多了,只能在荒草亂石,以及崩塌的山體廢墟中,隱約看到點兒痕跡。

    在這種地界上,城市裡的磁浮飛車是沒什麼實用性的,飛梭之類的空天載具也要面臨飛行類畸變種的衝擊,時時刻刻都有撞山的可能。所以,在這邊混飯吃的人們,大多數還是選擇傳統、皮實的越野車,配合一些磁浮外掛之類的輔助模組,已可以應付絕大部分情況。

    此時在某處山峰緩坡上,三輛越野車組成的小型車隊,大約十來個人,正在小心翼翼地佈置儀器設備,對周圍環境進行監測。

    領頭的男子高大粗壯,留了個板寸,戴著墨鏡,皮夾克粗呢褲子,頗是彪悍。不過同時他也是操控儀器設備的專家,在人堆裡指揮若定,要求同伴在各個位置安裝設備,每條指令都清晰明確,場面忙而不亂。

    就有人甘當狗腿子角色,連迭讚歎:“不愧是野戰部隊出來的,有包哥你在,我們這才叫有的放矢!”

    “閉嘴……什麼聲音?”

    “啊?”

    包哥皺起眉頭,側耳傾聽。幾秒種後,他的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哪家的傻缺!滾地龍標誌沒看到嗎?老子都是用磁浮模組一點點兒挪過來的……”

    這時候,在場很多人已經聽到了電機引擎的震音,當然最刺耳的還是車體與糟糕路面的摩擦撞擊聲。

    “西南方向,不是城裡出來的。”

    負責遠端監控的人員舉手告知,包哥聞言挪過去,通過監控設備,便看到一條土龍滾滾而來,從西南荒野回返。

    春城周邊正值多年不遇的旱季,塵沙草灰飛揚,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出不像是大型車輛。

    “不像長途客的樣子。”

    “可能是哪個團隊臨時有人回城辦事?”

    說話間,監控設備終於捕捉到了一點兒細節,那是一輛小型越野摩托,形單影隻。

    包哥低罵了一聲:“給他發個信號,想活命就繞路,頭鐵撞進來,就算保得命在,也要他賠償咱們的損失。”

    狗腿子不失時機地再次讚歎:“包哥講究,要我就直接讓他給滾地龍添個菜。”

    “廢什麼話,快發信號……哎喲我草!”

    包哥失聲叫嚷,而在此前一線,監控面畫中,滾滾而來的土龍之前,乾硬的地面驟然炸裂,出現了一塊直徑超過三米的大坑,飛濺的土石咻咻作響,更恐怖的是,在巨坑深處,像是開了一朵妖異的巨花,那是由幾十上百根細長觸鬚拼接而成的,中央更噴射出淺藍的霧氣,轉眼就將土龍最前端的越野摩托吞沒掉。

    “狗屎的滾地龍,這是菊煞蟲!”

    包哥臉色發青,調出地形圖,再看一眼,便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我真特麼蠢,明明有條地下河道來著!這特麼不就是菊煞蟲最喜歡的地方?這是陷阱,快撤!”

    他猛地拔高嗓門:“老五向分會報告、並通知城防軍……所有人即刻撤離!”

    菊煞蟲,春城周邊區域內,最有名的幾個B級畸變種之一,威脅度為“B-”。它常年生活在地下,具有極高的智商,可以模擬滾地龍等幾種低級畸變種的聲息、分泌物,引誘其他獵食者,包括人類能力者上鉤,再大肆殺戮吞食。

    這類畸變種,如果離城區太近,便有可能穿過污水管道,突破城防,造成大動亂。所以在城防系統中,這傢伙永遠是排在前列的擊殺對象。

    現在考慮這些肯定是晚了,包哥也顧不得什麼“講究”,看菊煞蟲的出現方位,他們這個狩獵隊,根本就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若不是那位摩托手先當了香餌,幾分鐘後,他們這個小隊伍就要給包成餡兒吞下去了。

    “那位,回頭哥們兒收你的殘屍……厚葬!”

    “包哥仁義!”

    一巴掌扇在狗腿子的腦殼上,包哥吼叫著讓手下弟兄往後逃:“撤撤撤,儀器全扔掉。菊煞蟲的狩獵區半徑是五十公里,跑得慢了就都特麼等著被消化吧!”

    十多位狩獵隊成員,一窩蜂地擠上了三輛越野車,這時候也不可能再用慢速磁浮外掛,而是開足了馬力,碾著崎嶇山道一路下行狂飆。

    包哥所在這輛車押後,感覺中幾次都要翻車,全憑著多年磨練的車技以及智慧系統強行糾偏。隔著山體,對面響起了悶爆聲和滋滋的尖音,那讓人頭皮發麻的“滋滋”聲,就是菊煞蟲的聲音無疑。至於爆音……

    “摩托炸了吧。”

    包哥扭頭往回看,山體那邊似乎亮了一下,很像是熱能武器的餘暉。

    慘,真慘!

    每年春城,都有千把人左右的“荒野死亡指標”,其中也不乏能力者填進去,現在又是一個。

    包哥又想起一件事:“都注意車子下面,參照地形圖,給我避開了地下暗河河道。菊地蟲從水裡過,時速不比車子慢,還能噴射毒霧……”

    正嚷著,身邊的狗腿子尖叫起來:“蟲子,上面來了!”

    包哥駭然回頭,便見山體之上,幾十根細長觸鬚飛舞,偶爾越過山體屏障,起伏不定。這不是正常的路數,但聲勢更為可怖。

    包哥大罵一聲,卻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大吼:“加速、加速!”

    他所在的越野車上,駕駛員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僅憑目測,就推斷出後方追兵的大概速度,當下便絕望地嚎叫:“那邊時速至少在200公里以上,這沒天理!”

    “扯特麼淡!”

    包哥吼了回去,要是菊煞蟲能在地面上跑出20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它的威脅度就絕對不是B-,分會、城防軍就算傾巢出動,也要把這幫變態畸變種給殺絕了才對!

    包哥腦子裡閃過對當前局面全無任何幫助的瑣雜念頭,可扭頭再看那飛舞的觸鬚,腦子裡卻已經是一片空白。

    偏在這個時候,前面咣當一聲響,最方那輛越野,終於抵不住在崎嶇山路上加速飆車的考驗,整個地側翻,若不是高價購置的越野比較皮實,車上的人身手敏捷,智慧姿態糾正也還湊數, 這就是一場直墜山崖下方、車毀人亡的慘劇。

    可這麼一來,狹窄山道上前車堵後車,什麼撤退全變成了笑話。與此同時,更大的慘劇分明已經追上來了。

    包哥腦子一炸,強按住“沖過去”這種蠢話,某個念頭反倒是沖出來:

    老子不能給仇隊長丟人!

    下一秒,他吼出一聲“救人”。後面兩輛越野緊急煞車,包哥不等車子停穩,便跳下去,拉著幾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同伴,奮起蠻力,將翻倒的越野強行扶正。又讓腿腳不便的傷患,先坐到其他車上:

    “後車快速通過……特麼快打火,打火啊!”

    前車司機被摔得有點兒懵,竟不知道第一時間檢驗車況,包哥看得頭皮發麻,沖過去一把將他推開,強行打火。

    謝天謝地謝祖宗,越野的大功率改造電機沒問題,智慧系統的暫態自檢也沒問題。

    此時,快速通過的兩輛車都已經跑出了幾百米開外。而包哥再回頭,菊煞蟲飛舞的觸鬚則徹底越過了峰頂,向這邊碾過來。

    “快快快!”

    包哥直接搶了駕駛員的位置,招呼所有人上車,不等他們坐穩,便猛踩油門,車子轟鳴著向前沖,然而才搶出十來米,頭上風聲呼嘯,飄搖的觸鬚乘著風,甚至抽到了已經破損的擋風玻璃……

    下一秒,菊煞蟲至少有兩噸重的身軀重重地砸在二十米前的地面上,越野車急刹車,但還是沒能止住,重重地撞了上去。還好前面那頭巨大的肉須混合體,硬度不足,越野車倒像是撞到海綿上,沒有造成更嚴重的車禍。

    “倒車,快倒車!”

    坐在副駕駛上的原司機瘋了般嘶叫,包哥已經切了倒檔,油門卻再沒踩下去。

    前方的菊煞蟲趴在地面上,肢體觸鬚猶在抽搐,還帶著些微的肉香,氣味分子穿透破損的擋風玻璃,與乾燥的山風一塊兒吹過來——如此模樣,除卻體積以外,更像一隻剛被燒烤了一半的海葵。

    包哥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前方巨大的肉塊兒發怔。

    此時,後方電機轟鳴聲響起,屬於某款越野摩托,幾秒鐘後,對方穩穩地停在越野車側方,冷澈的金屬光澤刺入眼簾。

    剛從軍隊退役不久的包哥,自然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一套外骨骼裝甲,型號的話……怎麼更像“士官X-2型”擬人機器人?

    改裝貨?

    金屬裝甲遮掩了對方的面容與身形,包哥完全猜不透來路,只能順著最簡單的思維去考慮:“您是……軍人?”

    對面毫無反應。

    包哥又傻乎乎地問:“您有什麼事嗎?”

    金屬面甲後面,終於傳出嗡聲嗡氣的嗓音:“幫個忙。”

    “哎,您說。”包哥的腦子總算轉過圈兒來,單人幹掉了菊煞蟲,肯定是B級強者,在春城這樣的人物也不超過十個,絕對要抱有尊重。

    “夾克,還有褲子。”

    “嘎?”

    “對了,墨鏡也用一下。”

    半分鐘後,包哥乖乖地把自己的一身行頭交出去。

    摩托手點點頭,指了下前方的菊煞蟲:“這個給你們處置了。”

    說著,又對包哥豎起大拇指,應該是表示感謝的意思吧。轟鳴聲中,越野摩托在山道上疾馳而去。

    包哥,還有一整車的人呆若木雞。

    幾分鐘後,狗腿子的電話打進來:“包哥,包哥,你開著那個摩托幹嘛去了?”

    “開你丫的頭!”
jjyy168 發表於 2018-6-7 21:27
第四百一十九章 手術區


    越野摩托收斂了在荒野上的野性,以7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行駛在密集的車流中。

    此時羅南的形象,就是早先在山道上,那位包哥的打扮,上身是皮夾克,下面是粗呢褲子,配著大頭靴,面上還戴著大墨鏡,遮去了過分年輕的半張臉。

    要說羅南的體型與包哥有較大差距,可是計算外骨骼裝甲的“增幅”後,就比較合適了,他又按照紅狐傳授的技巧,往臉上塗抹了一些偽裝油彩,使皮膚變得粗糙,豎起衣領,通體上下遮得嚴嚴實實,除了手掌小一些,現在的羅南,就是一位身高接近190公分的彪形大漢,駕駛著狂野的越野摩托,行駛在春城的城際高速上。

    周圍是高樓大廈環攏下來的陰影,很大程度上磨滅了春城與夏城之間的差異。怪不得有人說,全球八十八個都市圈,基本就是複製粘貼在地球上的。

    不過,周邊虛空中往來穿梭的電磁波,以及內蘊的信號指令,還是點出了二者的差別。

    手環的許可權功能跳出在當地臨時註冊的提醒,來自街頭巷尾的天網設備,也正將越野摩托及其駕駛者的影像資料,上傳到SCA的社會許可權資料庫中,進行比對查找。

    屬於軍用品改造的外骨骼裝甲,多半是逃不過各式掃描器的監控防範,本身也有內置晶片,需要與有關系統對接,註冊並獲取授權。

    理所當然的,如果駕駛員身份、社會許可權與有關設備的出售、使用、改造過程對應不上,無法形成一條完整的資訊鏈條,那麼用不了兩個路口,警務部門的無人機,SCA的行動隊甚至是城防軍都可能會依照危險級別出動,對“外來人員”進行強制措施。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

    在當前物聯資訊時代,正常人想要稍微叛逆一下,來趟刺激旅行,面臨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的。

    可關鍵在於,羅南並不是正常人。

    跟著精通都市潛行刺殺的紅狐練習了兩個月,已經粗通一套瞞過政府許可權系統的手法,更重要的是,他有外接神經元。可以用干涉波的形式,輕鬆探入系統更深層,用一種更任性的方法,塗改那些關鍵資料。

    羅南不是專業人員,未必能做到天衣無縫可是只要瞞過十幾個小時的時間,便已足夠。

    越野摩托穿過週邊衛星城,進入城區,這時候是下午2點鐘左右,要比預計中晚了一小時,原因是春城周邊的山路,以及比較密集的畸變種,多多少少造成了一定的阻礙。

    還好,羅南留出了較多的餘量。他開啟了越野摩托的自動駕駛模式,讓它按照既定路線,前往預設地點。此時他的靈魂力量與外接神經元交互作用,使干涉波覆蓋了數十公里半徑的範圍,等於是另一種形式的地圖導航,牽引車子往目的地駛去。更重要的是,干涉波尋找到了既定目標,即二十公里外的慈心醫院婦科病房內,並重新建立了連接。

    虛腦系統介面,有關“爵士級內殖基礎型生化反應爐”的視窗顯現,一系列系統資訊刷新。其中有多條刺眼的警告資訊,都是與生化污染、自毀程式相關的,對羅南來說,已經是老生常談,掃了眼就過去,直到發現一條即時更新的狀態資訊:

    “爐體進入離線休眠模式,目前為可移植狀態。”

    與之同時,位於魔符體系第三層級的金桐靈光種子裝配介面,也開始了預載入進程,兩個介面同步調連接,不斷地更新資訊,彼此呼應,為接下來的行動做準備。

    這也正是羅南必須要親自前來的關鍵理由:畢竟,要像幾個月前在極光雲都那樣,遠端放射干涉波,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了,而且也會有些微延遲,很可能會造成不可測的後果……

    嗯,就是這樣。

    羅南來回抓握車把,吸了幾口春城微躁的暖風,以釋放初次個人行動帶來的緊張和興奮。

    半小時後,在下午三點前,羅南來到春城慈心醫院。這家醫院位於一座高達140層的摩天大廈中下區域,屬於春城某行政區的公立醫院。

    羅南並沒有直接進入,而是通過高層建築的外置磁浮光軌車道,盤旋上升,一路來到距離大廈頂層最近的停車場,隨手將越野摩托扔在角落裡,進入大樓。

    這棟大廈頂層是一所醫療器械研發中心,往來人員較少,羅南若真到人前,以他現在這身打扮,還是挺扎眼的。可耐不住他有外接神經元傍身,精神感應範圍更是超乎想像,所選擇的路線,都是樓內樓外監控的盲區,也是人跡罕至的地方,就算有些受監控區域繞不過去,憑藉干涉波強行干擾,也都通行無虞。

    就這樣,羅南在高層區域溜達了一圈兒,沿著大廈常備的綠色跑道,一路上行,來到樓頂的空中花園,也是員工活動區。

    目前是上班時間,這裡沒什麼人,但有個比較扎眼的東西,就是比員工活動區還要更高一層的停機坪上,那架純黑色的飛梭。

    通過精神感應,羅南知道,飛梭雖然艙門閉合,也未啟動,但裡面還有四位乘員,時刻待命。

    羅南只是在員工活動區稍做停留,遙看了飛梭兩眼,便轉身離去。他乘電梯下行,一路上走走停停,幾分鐘後,便到了慈心醫院的樓層範圍。

    這個時候,靈魂力量與外接神經元共同形成的干涉波,已經作用到了醫院管理系統中,採集到了關鍵資訊。那是今天慈心醫院的手術安排時間。其中有一條:

    任琦,婦科,開腹式子宮肌瘤切除術,4號手術室(智能)。預安排時間:16點00分。

    那位在畸變種研究中心連續工作四個多月的醫護人員,終於無法“忽視”迅速增長的子宮肌瘤,決定進行切除手術。

    羅南確認一下時間,現在是下午3點多一點兒,倒是剛剛好。

    在精神感應網路的作用下,慈心醫院的即時結構圖等於是刻印在他眼前,羅南不緊不慢,也是“熟門熟路”地走向手術區。但他並沒有靠得太近,因為在精神感應網路中,那邊有兩股明顯異于常人的氣機目標存在。

    一者仿佛是熊熊燃燒的火焰,時刻從身上輻射出強勁的靈波,應該是一位肉身側強者,而且是外放型的。一般來說,這樣的人物衝擊力驚人。

    另外一個顯得低調許多,氣機隱晦不明,卻又非常靈敏,時刻保持在精神與物質層面的交匯處,上下浮動。

    羅南對這類能力者還挺熟悉的,貓眼就是這樣的類型,但論靈魂力量的作用水準,比這人還有相當的差距。所以這位應該是很厲害的偵察型能力者,以貓眼為基準做判斷的話,多半是一位“建築師”級別的強者。

    對了,前面那個肉身側,也是一樣。

    兩個B級強者坐鎮,彰顯出幕後人物對這台“手術”的重視。

    羅南也很重視的。

    他特意叫來了魔符,以它的神通手段,從極域監控這兩位B級能力者,看著他們如何佈置,然後與自家計畫相對照,進行最後的微調。

    時間一分一秒地推進,羅南就在手術區週邊閒逛,精准地避開了那位“類貓眼”式的精神側能力者的感應範圍,當他轉到第五圈的時候,4號手術室的智慧機械作業開始了。

    像是子宮肌瘤切除術這樣的簡易手術,目前醫學界已經實現了百分百的自動化,智慧手術機械人,可以做到近乎完美。醫生所要做的,只是在監控畫面前例行管理。

    只不過,現在智慧手術平臺監控室裡,多出一個業外人士,即“類貓眼”的精神側能力者。根據在場醫生的稱呼,是叫“藍先生”,他既通過鏡頭、也通過精神感應監控整個手術進程。

    與藍先生搭檔的肉身側,則是逯先生。

    如今逯先生並不在監控室,而是穿著白大褂,進入了名義上只有醫生才能進入的手術區,當然,他絕不是給病人動手術的,他的任務,就是接收和保護。

    智能手術平臺監控室,藍先生目注4號手術室裡的手術進程,隨時與逯先生保持聯繫。

    “麻醉已起效,手術馬上開始。”

    “已經開腹,預計時間25分鐘。”

    “肌瘤已取出,密封完成,置入傳送帶,準備接收。”

    打扮成醫生模樣的逯先生,按照既定計劃,已經站在了4號手術室外側的傳送帶出口處。

    這裡一般是用來傳送患者手術切除的人體組織,向患者家屬作以展示,如果有收藏欲望的,也可以商量。

    此時,傳送帶上出來的,卻是一個密封的金屬盒,盒子本身看上去就挺高級的樣子,自配有尖端的密碼鎖,上面還有一塊顯示幕,呈現的是盒內環境條件,並放射出綠瑩瑩的光,顯示出內部安置的物件,與預設條件吻合,可以放心取走。

    逯先生沒有打開確認,他沒這個許可權,包括藍先生也是如此,據說是為了避免對盒內的特殊組織造成“污染”。只有到達飛梭上,進入特別設置的環境中,才能做二度確認。

    既然如此,逯先生也就不再耽擱時間,將金屬盒置入早已備好的防爆密碼箱,再把箱子鎖在自己手腕上,這才向手術區外走去。
jjyy168 發表於 2018-6-7 21:36
第四百二十章 隔離區


    藍先生從監控室出來,走到手術區出入口位置。

    此時,逯先生也剛從手術區出來,這位早不耐煩身上那件白大褂,出門就往下脫。然而他手腕上已經預先扣上了密碼箱,只能撇撇嘴,直接把袖口撕爛,又將破損的白大褂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

    兩個人也不多話,並排走向專屬快速電梯。電梯合攏的那一刻,藍先生偏了偏頭,從縫隙裡往外瞥了眼。

    他看到了一個穿著皮夾克的彪形大漢,正往手術區那邊走。

    逯先生以目示意:“有事?”

    藍先生再看了眼密碼箱,搖了搖頭。

    那個體重似乎有些異常的傢伙,可能是改造人吧,本身的氣息比常人強一些,但也有限。而且方向上和他們背道而馳,不是需要關注的目標。

    快速電梯直通最高層,一分鐘後兩個人便來到了空中花園,踏上最高層的停機坪。飛梭內的留守人員早已經收到消息,恰到好處地開啟了飛梭艙門。

    兩人進倉,沒有半點閒話,直接走向中部艙室,那裡是專為本次護送的重要物品安排的隔離檢測環境,也是護送任務最後、最重要的檢測環節。

    按照指定流程,兩個人同時為密碼箱錄入指紋、虹膜、密碼等資訊,順利將內部的金屬盒取出,並放置入隔離環境中。

    檢測系統隨即自動運行,控制環境條件,並釋放複雜的密碼資訊,與金屬盒上的密碼段相對應。

    至此,一切都很正常。

    根據流程,一旦確認目標無誤,隔離檢測區就將徹底封閉,給予保護目標以最佳的生存空間。這個區域由高強度的特種玻璃和金屬混合構建,即便是以蠻力著稱的B級強者,乃至於配備了高破壞力武器的深藍行者,一時半會兒也很難將其擊破。

    退一萬步講,就算飛梭本身被導彈命中,這個區域內的物件也肯定是最後一個被催毀的。

    嚴密到有些繁瑣的檢測的流程持續推進,也在這時,藍先生這邊有電話接入,他皺眉掃了眼,見是慈心醫院負責與他對接的人,略一思忖,便接通了。而沒等他開口,那邊已經嚷道:

    “藍先生,有人闖進手術區!”

    “唔?”

    “是個穿著皮夾克的大塊頭,他直奔4號手術室去了。”

    藍先生心頭一跳,旁邊的逯先生也捕捉到了通話中的關鍵字,猛地扭過頭。

    “接過來。”藍先生下命令。

    醫院接頭人一愣:“什麼?”

    “把監控畫面接過來。”

    這個操作比較簡單,大概只用了兩秒鐘,便有資訊流傳入,藍先生順手將它投影到空氣中。

    監控畫面清晰顯示,一個壯碩的墨鏡夾克大塊頭,大咧咧走到4號手術室門前,無視前方的禁止標誌,還有後面追來的醫護人員叫嚷阻攔,推門進入。

    手術室的外門是有電子鎖的,但並沒有什麼卵用。

    監控鏡頭切換,顯現出手術室內的情形。目前智慧手術機械人還在進行縫合工作,對外面的變化全不理睬,保持著可敬的專注度。

    那個大塊頭也不打擾,而是徑直走到傳送帶窗口之前。

    這個路線,讓幾分鐘還在監控室內的藍先生心臟揪起來。也是此刻,大塊頭忽然扭臉,黑沉沉的墨鏡直懟鏡頭,仿佛是受到致命的傳染,監控畫面變成了一片漆黑。

    慈心醫院接頭人發出毫無意義的哀嚎:“監控被破壞了。”

    藍先生的眉頭已經鎖死了,心跳頻率也偏離了正常區間。監控鏡頭上傳輸的一系列畫面,簡直是恐怖電影式的剪輯,向他和他的搭檔傳遞要命的訊息。

    下一秒鐘,隔離檢測區裡紅光閃亮,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與前面的“電影情節”聯繫在一塊兒,便如同一頭驟然呈現在鏡頭前的猙獰鬼怪,放出穿透人心的怪笑聲。

    藍先生背上汗毛炸開:出事了!

    逯先生的反應比藍先生更直接,他重重地按上週邊的玻璃,死盯住流水般刷過的系統資訊,其他的都無所謂,其中只有一條、一個字眼兒最關鍵:

    “不符條件!”

    藍、逯二人的心口,仿佛同時被尖刀刺中,紅光映上兩人面孔,底色仍可看出一片死白。

    “那傢伙!”

    逯先生嘶吼出聲,掉頭便往外跑,有人不小心擋在他前面,也被一膀子頂開,摔得七葷八素,差點兒背過氣去。

    藍先生的第一反應也是沖出去的,他腳下步子都已經挪動了,卻又硬生生止住,他盯著飛梭工作人員:

    “接總部,申請遠程控制。”

    工作人員在發怔。

    慈心醫院接頭人還在通訊上嚷嚷:“喂,喂?藍先生,那人從手術室出來了,保安拿他沒辦法……”

    藍先生掐斷了通訊,此時隔離檢測區的紅光已經滲到了他的眼眶裡,他就瞪著血紅欲滴的眼睛,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總部,遠程控制!”

    工作人員終於記起來,這是應急流程上的環節,忙遵命照做。數秒鐘後,又一道探測光波切過,各種資訊刷新,可比前個流程更快,隔離區又灑出一波刺眼紅光。

    藍驤直視光波,一動不動。

    “藍驤,你搞什麼……天啊,看你做的好事!”遠端控制申請驚動了實驗室有關負責人,那邊本能就是咆哮和甩鍋,顯示出面對突發情況時全無準備的慌亂。

    藍驤毫不示弱地倒噴回去:“你才做的狗屎一樣的安全設計,我需要把這該死的盒子打開,現在!”

    實驗室有關負責人臉色漲紅:“不,你沒有許可權……我也沒有。”

    “那就找個有許可權的!傑夫在哪兒?他不行就特麼地給我接李維!”

    “你瘋了嗎?”

    藍驤用力敲擊堅硬的隔離玻璃:“看這個,看這個提示……我不想再和傻子說話!”

    負責人的鼻孔幾乎要被氣息撐爆了,而下一刻,他被一隻手從螢幕前推離。緊接著,一個皮膚雪白,頭髮呈古怪青色的“年輕人”來到鏡頭前,盯住隔離區一秒鐘,道:

    “現在打開了。”

    藍驤也愣了半秒鐘,主要是沒想到剛說李維,李維就出現了。還好他很快醒悟過來,扭頭去看。

    只見金屬盒上蓋彈起,顯現出裡面雪白的紗布邊緣,還有……暗紅色的肉瘤樣肌體,此時肉瘤尚在搏動。

    藍驤愕然,隨即毛骨悚然。

    他顧不得總部那邊怎麼想,第一時間聯繫拍檔:“回來,那是個陷阱!”

    話音未落,與總部的視頻通訊畫面扭曲,所有通訊中斷,中部艙室的照明直接崩盤。隔離區的電力系統由於是獨立供給,多堅持了半秒鐘,正因為如此,使藍驤看到了一隻纖細蒼白的手,從光芒的邊界處探出來。

    那手每前探一分,光線便黯淡一層,分明迅如閃電,可莫名就像是殘忍的鈍刀插入心口,一點點地磨去他的思維和理智。

    那只手從金屬盒上方抹過,黑暗也徹底降臨。

    黑暗延續時間並不長,也許是一秒,也許更短,備用電力系統啟動,光線重新亮起。

    藍驤呆站在原地,而他對面的隔離區內,金屬盒仍在原處,可是裡面的墊裝的紗布,更重要的是其上的暗紅肉瘤,已經不見了。

    完全密封的隔離區,沒有任何被破壞的跡象,當然也不會有什麼正常開關。那就像是一個穿牆而過的幽靈,把他們小心保護的物件,帶入了不可知的冥界。

    過了一秒鐘,藍先生轉身,沖向飛梭艙門。

    這是本能驅動,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可奔出艙門之後,不自覺已經支開到極限的精神感應範圍裡,還真的出現了異樣的刺激。

    藍驤信任自己的感應,他徑直沖到了停機坪邊緣,這裡視野驟然開闊,可以越過頂層的空中花園,看到側方高層露天停車場的一部分情景。

    然後藍驤就看到,有個身穿夾克的墨鏡壯男,踩著不緊不慢的步調,從停車場專屬電梯裡出來,坐上一輛越野摩托並啟動。

    摩托並沒有即刻離開,而是留在原地,在滋滋的電機運轉聲裡,墨鏡壯男抬頭,略微偏轉面孔,黑沉沉的鏡片,準確地擋在藍驤投射的兇狠視線之前。

    鏡片下方,嘴角咧開,透出來的是全無掩飾的惡意與快意。

    藍驤腦子先是一炸,可冷靜的特質很快又佔據了上風,那個停車場,與他所在位置直線距離超過四百公尺,感應或可及,卻已經不是有效作用範圍。

    他試圖與自家拍檔重新建立通訊聯繫。然而也是這一刻,停車場上那個墨鏡壯男正抬起手臂,大拇指翹起……

    誇讚還是諷刺?

    很快藍驤就知道,大錯特錯。墨鏡壯男就就像小孩子那樣,大拇翹起,食指探出,一本正經地比劃出槍械的形狀。

    然後“砰”地一聲。

    藍驤努力支開的精神感應網路瞬間洞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仿佛是異空間風暴驟然降臨,又像是恐怖的電漿手雷在他臉前炸響。

    四百米、精神側、淵區……

    一系列概念形成又破碎,此時藍驤的腦殼仿佛被炸開一個洞,然後激突的風暴卷起去,以形神結構為支點的感應網路,以及他引以為豪的冷靜思維,如同被暴風吹卷的蛛網,瞬間撕裂、捲曲,直至崩潰。
jjyy168 發表於 2018-6-10 21:19
第四百二十一章 比較學


    吳尊亮坐在寬廂的移動監控車裡。 來自周圍三個方向的螢幕和投影,每時每刻都在放送圖像、表格和資料資訊,在他身上塗抹了五顏六色的光彩。

    這輛移動監控車,原本是針對荒野即時畫面作監控分析的,而如今野外採集工作告一段落,就順便用它做一下圖形化處理。

    至少要給半年多來辛苦勞作的成果做一下包裝,以便說服那些最擅長用眼珠和睾丸思考的投資人們這是前期金主對他們同類的評價和手段。

    此類包裝工作,自然有專業人員負責。吳尊亮手下的實驗狗們,則完全退居到雜役位置,打一打下手。

    三面投影螢幕前,七八個年齡不等的男女,正把研究團隊半年多來的各類成果打散再拼接起來,原本嚴謹的邏輯讓位于更為直觀、更具衝擊力的視覺效果,服務於那些近乎荒謬的夢囈式猜想。

    吳尊亮開始掐眉頭,一方面是看得鬧心,另一方面他畢竟也是個九十多歲的老人了,即便是在人均壽命突破百歲的21世紀末,也已經不再是精力充沛的年紀。從離城數百公里的荒野實驗室回返,車隊已經在崎嶇山道上顛簸了六七個小時,已經快把他的脾胃顛出來。

    比他還小五歲的丁志英丁老頭,已經仰著腦袋睡了,口水淌到了脖子裡去。吳尊亮沒有笑話他,反正換成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其實兩個老頭都可以到後面的車上去悶頭大睡,只可惜他們都達不到“眼不見心不煩”的境界,只能在這兒耗著……嗯,之前他想什麼來著?

    氤氳的水汽茶香送入鼻端,身著獵裝的女學生送來了一杯茶,可以牛飲的大杯子,握在手裡熱乎乎的,啜一口能直暖到胃,可惜心肺還是沒啥變化。

    吳尊亮喝了兩口熱茶後,才記得開口:“唐儀啊。”

    “老師。”

    “關於那個講解,那個主題……”

    “一個很有趣的腦洞。”

    吳尊亮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又眯眼看他近年來最得意的弟子,兩秒鐘才咧開嘴:“嗯,也僅僅是腦洞而已。”

    “不,它具有超強的煽動性,無論是對人還是資金。”

    老師和學生在對話,移動監控車裡的實驗狗們一邊努力做雜務,一邊都豎起了耳朵。

    唐儀的說法,有可能是他們後續一年半載論文、薪水的來源,也可能是新一輪爆肝式加班的開始。

    狗命關天,由不得他們不關注。

    可也在這時,顛簸行駛的車子明顯減速,然後停下。很快車廂門打開,負責隊伍安全工作的孟荼大校一步跨上來,告知他們:“航班臨時有變化,今晚上走不成了,我們先到春城歇一晚上,明天視情況變化而定。”

    “本來就不該走。”吳尊亮拍了下膝蓋,又呸了聲,“都是錢逼的!”

    後邊的丁志英丁老頭,終於是醒過來,懵然詢問:“怎麼,到站了?”

    孟荼大校又把話大致重複了一遍,丁志英就呵呵地笑,習慣地性懟老搭檔:“都到地頭兒還說這種話,你們家老潘指不定明天的早餐都做好了……浪費了吧。”

    “放心,早餐什麼的不用想,她準備一肚子話諷刺我呢。”

    吳尊亮“嘿呦”一聲,趁著停車站起身來,松活下筋骨,暫時也遺忘掉那個見鬼的“講解主題”,順口問道:“有沒有說是怎麼回事兒,畸變種有異動,影響航班起降?”

    孟荼搖搖頭:“目前來看,和畸變種沒關係。聽說是城裡面發生了案件,現在正在排查搜捕,空港、陸路交通都受了限制。”

    “殺人案?”

    “好像是搶劫,具體的不太清楚。不過前面就是一個抓捕現場……車隊要等會兒才能通過。”

    “這不是抓到了?”

    “疑似同夥吧。”

    丁志英撇撇嘴:“如今這世道想搶銀行都沒地方下手,還能做出多大的案子來?”

    孟荼抽了抽嘴角。看在被發配半年刑期馬上就要結束的份上,懶得和這兩個老頭一般見識。

    兩個加起來快有200歲的老頭子,差不多快把所有的事兒都經歷個遍,都非常淡定。這些事兒聽聽也就算了,丁志英就笑:“至少不是到空港才得到消息,今晚上還能在酒店裡蹭一夜,集中精力整理資料。”

    吳尊亮哼哼起來:“臨走了還折騰什麼?”

    剛才誰折騰呢?

    丁志英都不屑說他,只道:“要是一切都妥妥當當,又何必操那份閒心呢。現在的情況就是,講解主題很唬人,硬往什麼‘新位面’上靠。可是論據呢?無論是夏城、春城都是拿一串兒所謂的第一手資料去碰瓷兒,憑這些讓那幫人往裡面砸錢,騙鬼呢?”

    吳尊亮瞥了眼孟荼,視線指向自家得意的女弟子,意思是“喏,正好接上之前的話題,輪到你了”。

    唐儀被自家老師推上前臺,卻依舊從容:“最新的資料也不錯了,我們做的就是比較研究,課題來自於比較之中……”

    “呵呵,小唐啊,資料這檔子事兒,你們幾個研究生就辦了,用得著我們兩個老頭子過來?有句話你倒說對了,課題來自於比較之中,可比較到現在,能夠延續下去的新課題在哪兒?”

    “疑似‘位面污染源’干涉比較研究,這個題目還是很響亮的。”

    大小Boss對噴,車廂裡的實驗狗們都縮著脖子做聽不懂人話狀。

    工作是沒心工作了,就有一位在螢幕前操作的年輕人,對外面的好奇心更勝過對內部爭吵的興趣,偷偷打了移動監控車的外攝鏡頭,想看個熱鬧。可一個操作失誤,畫面忘了分屏縮小,這下子整個車廂裡的人就都看到了。

    車隊前方確實是一團亂,有一幫人正和軍警對峙,還有肢體衝突,場面火爆。再加上已經平舉的黑洞洞的槍口,這可不像抓捕,倒像是武裝衝突的前奏。

    有人“哎呦”一聲叫出來,年輕人手忙腳亂想切掉,卻聽兩個人同時開口:

    “等等!”

    開口的是吳尊亮和孟荼。半年時間裡,他們意見一致的時候還真不太多。

    吳尊亮盯著畫面,眼睛眨也不眨:“那輛車上,塞的是……菊煞蟲?”

    孟荼沒有再說話,但視線也是指向前面由三輛越野車組成的小型車隊,特別是那輛塞滿了難以描述的肉質“線團”的車子。

    相對來說,吳尊亮的想法更單純些:“菊煞蟲的標本,這次我們沒收集到吧。問問他們,是在火山區內還是區外獵到的?如果有火神蟻寄生的話,真是再好不過。”

    孟荼則皺眉看了半晌,然後親自動手操作,放大外攝鏡頭的倍率,鎖定菊煞蟲身上的細節,特別是那些仿佛扭曲的燒灼傷口。

    “稍等,我下去一趟。”

    “問問他們地點啊。”吳尊亮提醒了一聲。

    孟荼沒回應,直接下了車,看外攝鏡頭的畫面,他是徑直朝衝突地點去的。年輕的實驗狗們都盯著看,並懷著某種堪稱惡意的期待。

    然而事態的變化,還是出乎了大多數人的意料,孟荼過去之後亮出身份,對峙的雙方都表示出了尊敬或忌憚的樣子,然後……就妥協了。

    中間當然經過了比較長時間的交流,可是對面每個人臉上的情緒態度,在高精度鏡頭的捕捉下,還是非常清晰的。

    “孟大校真有面兒啊。”

    一位不小心就把孟荼長期視為保安隊長的實驗狗,終於在此刻醒悟,一位“特戰部隊大校”是怎樣的地位。

    不提實驗狗心中是如何忐忑,孟荼很快又走回來。待他上車,吳尊亮就問:

    “他們賣嗎?”

    “我們和他們一起回城,有件事情正好對質確認一下。”

    孟荼擔心兩個老頭又生事端,便多做了番解釋:“就是去年剛轉移到春城,遇到的那個士官X-2型機器人,咳,就是影響火山區採樣,打掉我們第一波擬態偵察機的那個,它不是進入了火山區核心地帶麼,後來一直沒有結果……”

    “哦!”兩個老頭一起做恍然大悟狀。

    丁志英很驚訝:“過了快半年了,又離這麼遠,你怎麼知道與那個機器人有關?”

    “因為傷口。”

    此時前方的衝突已經暫時平息,正準備再次啟動,孟荼不介意和兩個老頭聊會兒天。意外發現一條重要線索,他的心情也不錯。

    “上次的X-2型機器人,體現了一種特殊技法,具體的不方便說,但它是我們深藍行者序列很關注的那種,可惜一直沒有新線索,直到這只菊煞蟲屍體。上面的傷口,與半年前出現的情況很相似。”

    格式之火,不,超凡力量“附魔”,一直都是軍方研究的重點。對於體系外出現的情況,自然要有一百二十分的重視。

    孟荼想了想,又道:“吳教授、丁教授,我想儘快得到一份關於菊煞蟲死亡原因的簡要報告,希望能借用研究團隊的儀器。”

    “沒問題啊,借我也沒關係。”吳尊亮一臉的大氣,敲敲自家胸口,“反正晚上走不了,正好做事。孟大校你現在就去通知採樣吧……哎,小趙,你去幫忙。”

    一條實驗狗懷著爆肝的悲壯起身,搖頭擺尾跟著孟荼去了。

    唐儀略側身,給奔赴前線的實驗狗讓位,同時盯住前方越野車的菊煞蟲殘屍,手指輕點下巴,若有所思。
jjyy168 發表於 2018-6-12 21:58
第四百二十二章 摘不清


    春城時間晚上9點,慈心醫院搶劫事件通氣會在春城軍警聯合防衛中心舉行。 作為重要線索的提供者、野戰軍特種部隊高級軍官、還有一部分客人身份,孟荼得以參加會議,並到手了整套情報資料。

    到這裡,基本上他的目的就已經完成了大半,正琢磨是不是現在就和頂頭上司田邦交流一下,旁邊列席人員區域,有人向他打招呼,扭頭一看是熟人。

    “陳少校,不,陳中校,恭喜。”

    主動打招呼的陳中校,正是科考團隊剛到達春城的時候,所在前進補給基地的負責人。半年前他還是少校,如今職銜上升了一級,年齡則還不到50歲,即便是在近防城衛軍系統,也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陳中校性格不錯,脾氣也好,是那種很圓滑的人物,也很懂得拓展話題。他知道和孟荼打招呼可以,卻沒什麼可聊的,就果斷幫助引薦了另外一個人:

    “孟大校,這是我們春城軍人的英雄,仇偉仇隊長……”

    孟荼正奇怪身邊這位已經在會議室卻還戴著墨鏡的人是誰,聞言立刻醒悟,當即起身、敬禮、伸手,對面幾乎是同步的動作,然後兩隻手就握在一起:

    “仇隊長,不,應該這叫仇學弟,我是燃燒三期的學員,應該比你早一屆。我記得你和我們田少將,還有何閱音少校是一起的。”

    對面順勢叫了一聲“孟學長”,聲音沙啞,仍沒有摘墨鏡,孟荼卻不以為怪。

    眼前這位仇隊長,就是去年保護遊民部落千里回程,不幸遭遇畸變感染,卻以強橫意志壓制,直至任務完成的深藍行者小隊指揮官。

    當時孟荼雖然在荒野實驗室,也是久仰大名,一點兒都不帶虛的。

    “我看過你的前線錄影,面對毒螳螂,在外骨骼損毀的情況下,半步不退,以傷換命,最重要的是在4秒鐘內完成,就是我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仇偉不善言辭,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只是再說說一聲“謝謝學長”。

    對這樣優秀的人物,任何一個合格的指揮官都不想放過,孟荼也是一樣:“傷勢養好了吧,下一步如果還留在近防軍系統未免就太可惜了,怎麼樣,對海防部隊有沒有興趣?”

    仇偉只是一笑:“還在觀察期。”

    雖然仇偉戴著墨鏡,但對於孟荼這樣的燃燒者而言,並不具備完全的遮擋作用,他懂得裡面的意思,便安慰道:“能讓你參加這種場合,本身就是很好的進展。”

    仇偉很客觀地講:“主要是涉及到研究治療中心的一些情況。”

    “哦,資料上顯示了,那位做手術的女性,在研究治療中心工作了很長時間。今天出來手術就出了這檔子事兒,時機很巧妙啊。”

    陳中校真不願討論這個話題,硬拐了個彎兒:“孟大校難得回春城一趟,這兩天就由我和仇隊長盡地主之誼,四處逛逛,也到我那邊,操練那些新兵蛋子……”

    孟荼呵呵一笑:“任務在身,不能多留。我明天就要乘機護送科研團隊離開,陳中校的好意只能心領了。”

    陳中校眨眨眼:“孟大校在這兒小半年,就為了那科研團隊?那是研究什麼的……哦,失言了。”

    “也沒什麼,本來就是公開的,只不過不是專業人士,說著拗口。就我聽來的那些,他們主要是從事畸變生態圈比較研究,主攻方向是春城和夏城之間的荒野生態異同。”

    陳中校也是在荒野上打磨了多年的,還真有些瞭解:“哦,我聽說過。現在都說春城和夏城的生態圈正迅速趨同……”

    “是的,特別是春城西南火山區由火神蟻統治下的生態圈,就像是一個畸變種萬花筒。無論是橫向的種群數量,還是縱向的畸變進化,變化速率都非常高,類似現象在夏城附近也有出現。而且近期兩邊都是地殼運動頻繁,好像有什麼聯動似的。”

    陳中校的好奇心真給逗了起來:“那有沒有什麼研究結論?”

    孟荼正想搖頭,卻想到不久前那個講演主題的事兒,忍不住呵呵一笑:“有啊,目前就有個腦洞,懷疑這是因為‘新位面’的遷移影響。”

    “新位面?”

    “是啊,就是有一個類似于‘深藍世界’的位面,像個車輪,正從我們所在的時空上‘碾過去’。後端在春城,前端就到夏城了……”

    說話的時候,通氣會正式開始。

    這個會議是標準的短會,事先已經下發了資料,羅列了幾乎所有的重要線索,涵蓋大量的影像和監控系統記錄,專業人員憑藉這些資料已經對事態有了初步瞭解,非專業的領導人士也不需要特別詳細的解釋,只需要知道大概輪廓然後做出安排、明確責任就是了。

    正因為如此,專業講解人員只是概略地梳理一下前後脈絡,資料上有的,大部分都草草掠過。倒是一些分析要更有趣些:

    “可以確定,嫌疑人是從城外荒野西南方向一路直達春城,在城外273公里處的回龍嶺,與前城防軍中尉包宏亮的狩獵隊相遇,並擊殺菊煞蟲一頭。

    “據包宏亮的證詞,當時嫌疑人身著外骨骼裝甲,疑似以X-2型機器人為基礎的改裝款。而根據東亞海防軍第一特戰旅的孟荼孟大校提供的線索,去年年底,就有一具X-2型機器人,沖入西南火山區核心地帶。且其能量武器的作用模式,與此次被擊殺的菊煞蟲上所顯示的非常相似,二者有高度的關聯性。

    “這證明,嫌疑人很早就在春城及周邊活動。同時也要注意,從外骨骼裝甲的基本結構要求來看,即便嫌疑人的裝甲是私下改裝,也很難有特別極端的設計,從常規結構推理,嫌疑人穿戴外骨骼後,身材與包宏亮相近,那麼他的真實身材會瘦小一圈兒,身高估計在167至172釐米之間,體重則不超過65公斤,可能是削瘦的男性,也可能是女性,與目前影像資料上的會有明顯衝突。

    “嫌疑人應該有同夥,具備極高的駭客技術,能夠抹去大部分留在監控系統中的痕跡,並且黑入飛梭控制系統,輕易切斷電源。

    “從行動的時間設計來看,他的目標非常明確,對搶奪過程中面臨的問題也很清楚,並有明確的解決方案……”

    聽著聽著,孟荼忍不住發笑:“你們這會,開得不懷好意啊。”

    陳中校笑了笑沒說話,仇偉卻是沙啞著嗓子表示:“量子公司怎麼也摘不出去。”

    這話聽得陳中校呲牙咧嘴,也確實是一針見血。

    幾乎就在兩位燃燒者發表評論的同時,會議方向就有了一個明顯的轉變,正如主持本次會議的諮政官員所講:“搶劫者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對著量子公司去的,或者說:他搶劫了量子公司的目標。可是,我們很想知道,量子公司的目標又是什麼?”

    量子公司在春城的負責人是個典型的精英人士,西服筆挺,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

    警方負責人就坐在他身邊,像一條發現了可疑目標的緝毒犬,不停地嗅探:“任琦女士是畸變研究治療中心的高級醫護人員,今天是她半年來唯一一次請病假,回到春城做手術。貴公司怎麼就預先得知,並安排飛梭,再派兩位B級強者前來‘接手’她切除的子宮肌瘤?”

    有人冷惻惻地來了一句:“興趣真是非同一般。”

    會議室裡低笑聲起,量子公司春城負責人依舊擺著精英臉,但臉色已經不自覺黑了下去。

    然後就是研究治療中心主任的血淚控訴:“我們已經問過任琦了,她與量子公司沒有任何往來,與出現在她手術室內外的幾個人也沒有任何交往,毫無印象……必須要說,這是非常敏感而且不禮貌的行為!”

    接下來,春城各方的質詢就刹不住車了:

    “那個子宮肌瘤是什麼性質?”

    “貴公司是不是已經在畸變研究方面有了新路子?”

    “我們需要更詳實的背景資料。”

    作為列席者,孟荼三人一直都沒有發言,但只是聽這些人狂轟亂炸,已經覺得很熱鬧了。

    到這時候,連小心翼翼的陳中校都放開了,他就感歎:“那個嫌疑人,肯定是故意引起各方注意的。否則沒道理在入城線路上毫無任何影像資料,到了慈心醫院就到處都是……他真是硬懟量子公司啊!”

    孟荼作為軍方AB組的精英,表示很樂意看到這一幕:“量子公司出乖露醜,行徑暴露,恐怕就是‘子宮肌瘤’之外,那人最大的目的。顯然,他成功了。”

    說到這兒,孟荼也多少有些意外:“春城對量子公司意見不小啊,這種群起而攻之的局面很少見的。”

    畢竟量子公司及其背後的資本勢力,在全球影響力巨大,再怎麼折騰也要給幾分薄面,哪像現在這樣,簡直是朝臉吐口水,拿負責人當嫌犯處置。

    陳中校抽了抽嘴角:“誰讓量子公司反應過激呢。現在這上面……”

    他伸手往上一指:“據說量子公司直接從外空間調了私人飛艦下來,半小時間進入大氣層,現在就在春城周邊空域轉呢。市長、還有我們Boss,臉都青了!”

    陳中校的“Boss”,自然就是春城近防軍司令。量子公司的行為,等於是同時得罪了春城地方系統的軍政大佬,怪不得會落得群起而攻之的局面。

    孟荼真驚了:“那個子宮肌瘤,難不成是仙丹聖胎嗎?”

    話音未落,他忽覺得身側光感有微小的差別,下意識扭頭,透過會議室窗戶,他看到春城璀璨的夜景驟然間被挖空了一塊:

    某個區域內,大片的黑暗湧上來,吞沒了所有的燈火。
jjyy168 發表於 2018-6-12 22:06
第四百二十三章 爐中法


    昏暗的燈光下,羅南注視著白紗布襯托下的暗紅血肉。除了視線以外,還伴有穿透性的干涉波,以外接神經元中虛腦系統的解析能力,對下午到手的目標做全面的檢測和分析。

    對於純粹的不知情者來說,這只是一個剛從患者體內切除的子宮肌瘤;

    對於量子公司及其幕後那位李維首席來講,這是一套已經搜集了大量畸變種特有成分的“採集和存儲系統”;

    對於掌控了外接神經元與虛腦系統的羅南來說,它則是來自于未知文明的技術結晶,其正式名稱為“爵士級殖入基礎型生化應爐”,背後則是一個浩如煙海的龐大體系。

    那是可以研究一輩子的學問,不過在研究之前,他必須要把李維那邊留下的小尾巴給割掉。那個什麼“條件格式鎖”,還有可能的遠程定位設置,統統抹乾淨,才不至於把李維方面的注意力,給帶回到夏城去。

    羅南很正式地打開了虛擬工作區,準備隨時做筆記,又給白紗布調整了位置,確定不會形成干擾。這些小動作帶著些“儀式性”,因為接下來他所做的事情,多多少少有點兒賭博的意思。羅南並不知道,他已經琢磨四個多月的想法,算不算得上萬無一失。

    一旦出了差錯,高空中盤旋的太空飛艦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更不用說春城一位超凡種、七八位B級強者的配備——就算不都是敵人吧,只“意思意思”也夠他喝一壺了。

    而就是這樣的局面,讓羅南心底翻騰著興奮的熔岩漿泡,理性卻還在努力發揮作用,分泌的興奮性與抑制性神經遞質就像是在擁擠的公路上賽車,爭先恐後,偏又形成一種動態的平衡,絲毫不亂。

    在這種動態平衡中,羅南得以享受到荷爾蒙帶來的快感,又不至於早早就陷入到“索然無味”的純抑制狀態中,正是一個絕好的狀態。

    他沒有再猶豫,腦宮中電光激閃,靈魂力量與外接神經元彼此干涉,不只是形成干涉波,而是使那枚介於精神與物質之間的奇妙造物從眉心探出,化為一根恍如實物的活體神經,對著白紗布上的暗紅血肉組織,直直穿刺過去。

    外接神經元還未真正觸及,對面的血肉已經在先期抵達的干涉波作用下抽搐起來。本就凹凸不平的幹結血塊之下、扭曲的血管叢中,甚至有短小的“觸鬚”探出來,在空氣中搖擺了幾下,長度便有所增長。

    延伸的外接神經元準確地與其中一根“觸鬚”對接。

    就羅南的審美而言,這是個挺噁心的場景。不過就實質效果而言,與目標實現物理接觸的外接神經元,對於血肉組織的作用力,無疑呈十倍百倍提升。

    虛腦介面,有關“生化反應爐”的解析進度,幾乎在瞬間爬升到100%。

    其間,像什麼“培養室已填充XXX全能幹細胞,設置有XXX型培養基”之類似曾相識的系統資訊次第刷新,還有“設備完整度9%,已不具備自毀能力,有生化污染風險”之類警示彈窗連迭跳出,同樣是眼熟得很——與上個自毀的“反應爐”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事實上,羅南確實在懷疑,這兩個被用做“採集器”的反應爐殘骸,是某種“裂變增殖”的結果。

    目前這只是一個猜測,也並非是他需要攻克的難關。真正的問題在於,外接神經元與血肉組織完成對接這個事實,顯然“違背”了李維方面預設的“條件格式鎖”。所以在持續刷新的系統資訊中,也接連跳出了“自毀”、“污染”、“重啟”等讓人眼皮發蹦的字眼兒。

    不過,已經實現物理對接的外接神經元,在此時展現出了強大的干涉力量。它反向侵入這團血肉組織,相對簡單的神經元結構,在最短的時間內,分化出大量根系,扭曲甚至直接替代了血肉組織內部原有的血管神經,也就最大限度地實現了直接控制。

    也許李維設計的這個“採集和存儲系統”並不至於如此輕易被攻破,可問題是它現在正處於“離線休眠”狀態,羅南又是蓄勢而為,故而輕易達到了預期效果。

    羅南也知道,這很可能只是暫時的優勢,他還沒有從底層對這團血肉進行根本的改變。所以,羅南沒有任何耽擱,在外接神經元取得絕對主導之後,一條已經在“程式”層面預演了無數遍的流程就此啟動。

    一團精光繚亂、又時刻變化形態輪廓的電芒,以外接神經元為通路,瞬間注入到血肉組織——也就是生化反應爐的殘骸中。

    那是金桐的靈光種子。

    從虛腦系統的反應中,羅南已經知道,金桐靈光種子與“生化反應爐”之間,存在著某種近乎天然的聯繫。它們一旦真正交接,必然會發生驚人的反應。

    早前羅南並沒有急於推進這個過程,而是花了四個月的時間,做了他力所能及的準備,借助虛腦系統的龐大資料庫,通讀了與之相關的所有資料和設計圖,埋首於那複雜而深邃的體系,雖然至今仍只能說粗通皮毛,但時機已至,如今就是做實際驗證的時刻。

    虛腦可視介面上,位於魔符體系末端的金桐靈光種子,已然“脫落”,帶著對應的資料庫,融入到獨辟一枝的生化反應爐“小星球”中。

    交融之後,二者的解析進度同時清零,然後又重新開始,速度很快,眨眼間就突破了20%。此時刷新的系統資訊,開始從那些無聊的重複中解脫出來:

    “設備完整度9%……”

    “XXX全功能幹細胞非受控性分化,基材已損壞。”

    “檢測到新火種……檢測爐內佈設結構,未發現對應佈設法。”

    “搜索系統預置佈設結構……電磁部通用佈設法,重合率97%,可調節。”

    然後就是警示彈窗跳出:“是否注入新火種?警告,一旦注入,將根據通用佈設法自動調節,基材配方需對應調整。”

    羅南眼都不眨,直接選了“是”。

    這一刻,白紗布上的血肉組織分明鼓漲了起來。而在虛腦介面,“反應爐”已經將金桐靈光種子的資料庫完全吸納,相應的介面也有所變化。

    在羅南看來,此時呈現出來的內部結構示意圖,確實很像是一個圓鼓的爐體,甚至有點兒傳說中老君煉丹爐的幻想風——只是裡面複雜的質點系動態分佈圖景,可要比升火煉丹難得多了。

    那些在內力、外力作用下不斷變化位置,也變化其彼此作用力的質點,構成了羅南近半年時間裡一直在研究的構形模組,其中生成並積蘊著越來越沉厚的能量。

    這就是所謂的“電磁部通用佈設法”,這就是傳說中的“火種”。

    經過幾個月的學習,羅南對於相關概念已經有了大致瞭解。他並沒有去死摳定義,而是在虛擬工作區上畫了幾筆,形成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

    “在那個未知文明中,人們可以搭建一種超越普通生命形式的框架,它是貫穿人們形神結構的根本構形,使用說明書中將其稱為‘熔爐’,它的作用就是源源不斷地產出更高層級的生命基材——某種‘超凡基因’、‘黃金細胞’,並在此基礎上替換凡胎,革新生命,直至實現生命層級的超越。”

    這就是“我心如爐”。

    羅南在模糊的人形輪廓胸腹位置畫了一個圓,代表“熔爐”這一根本構形。隨後又在旁邊畫了一個小圓圈兒,代表某種“外掛”。

    “熔爐”本應該是自我形神的核心建構。不假外物而自求。可那個未知文明終究還是實現了對這一特殊構形的類比,乃至於量產製造。

    這就是羅南眼前的血肉組織,既一組“生化反應爐”……的殘骸。

    相對於自身的“熔爐”,生化反應爐發明的初衷,就是作為“第二心臟”式的輔助和保險。它儲存寄主的“黃金細胞”,採用外部能源,在寄主遭受重創時迅速進行細胞分化和組織修補,給予寄主第二生命。

    不過,就像很多發明一樣,產品的初衷和發展,總會發生或多或少的背離。原本是“輔助”的,可能就會變成“主導”……

    但不管是輔助還是主導,生化反應爐的功能實現,決不是憑空生成的。

    金桐靈光種子給它填充了建構的核心邏輯,羅南在行動前已收集集了基礎基材配方所需的原料,現在就是一個能量注入的問題。

    它需要能量,特別是在爐體受損率高達91%,殘留的部分還遭到污染和改造的情況下,它要恢復到完全體,就需要利用“基材”,對照設計圖進行分裂增殖。

    這一套流程,需要龐大的能量。羅南開始是通過形神耦合干涉力量的持續轉化,給“生化反應爐”充電的。

    但這可是質能轉化啊!

    就算精神層面的干涉,使之並不等同於純粹的物理規則;就算羅南在精神層面有厚重的積累,還有淵區風暴湍流可以利用;就算預先備齊的基材原料也可以自生反應,減去很大一部分能量消耗。可一波下來,他也有種“池底開了個大口子”的心虛之意,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幸好羅南早有準備,挑選的暫時落腳位置,也是一處專供城市CBD區的能源中心。剛覺得力有不逮,外接神經元就分出一道側枝,刺入能源傳輸系統,駕輕就熟地當起了“電耗子”,進行另一波轉化。電能轉化的效率比較低,好在源源不斷……

    然而這番慶倖念頭,只維持到“生化反應爐”核心爐體重塑完成,“火種”自發點火的那一刻。
jjyy168 發表於 2018-6-14 17:48
第四百二十四章 零距離


    金桐靈光種子在“熔爐”中是“火種”,是一套運轉的核心邏輯。從純理論角度,羅南可以批判這個邏輯不夠嚴密,要想使用竟然還需要系統修正……

    可在現實層面,靈光種子終究還是金桐生命烙印的映射,在能量運化層次上,毫無疑問就是超凡種級別。當它啟動並運轉起來的時候,“電耗子”式的用電量還真的滿足不了。更不要說它背後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生化反應爐殘骸。

    說到生化反應爐,就有一個問題:在截面直徑三公分的物體內,可以有著怎樣的設計呢?

    從地球科技層層面來講,如果是同樣體積的矽碇,大概可以切分出三十片左右的晶圓片,並在每塊晶圓片上面排布數百上千億計的場效應管,封裝成當代社會已不可能缺少的精密晶片,以之為核心,處理遠超人腦極限千百倍龐大的資訊流……看上去可以做很多事情對不對?可若不給晶片任何配套的硬體設備,它的效用還不如一疊同等規模的薯片。

    回歸到生命科學領域,這樣的體積,比人類一枚眼球稍大,純體積接近於甲狀腺,是膽囊的三分之一。類似的器官在人體,一般只有一到兩個主要功能,而那也要在人體大系統的大背景下發揮作用。

    說到底,任何“設備”要發揮作用,都要看它存在的體系環境,充其量只是有依存度高低之分。

    然而,這套理論應用到未知文明製造的“生化反應爐”之上,卻有些不太合適——這部恍如活體血肉的奇妙造物,以其驚人的技術基礎和設計,實現一整套複雜功能和產出。

    就羅南從虛腦系統資料庫中得來的資訊,一部完整的“爵士級殖入基礎型生化應爐”,本身就是一條對幹細胞增殖、改造、加工的生產線。它集全能幹細胞培育、分化、修正於一身,以一枚“火種”為運轉核心,通過對幹細胞基材的分裂增殖,可以實現全身95%以上器官的修補、重塑、強化,甚至可以臨時實現刺激性的生化改造。

    為了實現這些功能,在人類眼珠大小的區域內,共整合了六個大大小小的功能區劃,它司職明確,又彼此合作,共同形成了一座微型、嚴密、全面的幹細胞加工廠。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可以讓全地球的生物學家、化學家、物理學家發瘋的小東西,就算是在虛腦體系所呈現的未知文明中,也屬於比較尖端的技術。

    問題是,要啟動這個“小工廠”,實現全功能幹細胞源源不斷的裂變增殖、強化改造,就需要有能量、龐大的能量、天文數字般的能量。

    在未知文明中,“爵士級殖入基礎型生化反應爐”要配備一組微型能源核心。這組能源核心的技術難度一點兒不比爐體本身遜色,它消耗特殊的高能燃料,生成足量的能源,與強大寄主本身輸出的能量一起,推動“熔爐”運轉。

    而如今,羅南暫時無法提供那組微型能源核心,更找不到對應的高能燃料,他只能利用本身靈魂力量對淵區、對物質層面的強大干涉力,利用地球上的電力系統,確保對應的能量支援。

    “點火”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開始,當“火種”在熔爐中熾烈燃燒,能量的消耗速度便瞬間跨過了某個危險的極限。

    能源中心的輸電線路直接崩掉了。

    幸好中間是外接神經元,這個存在於精神與物質模糊地帶的奇妙造物,自發按照某種規則運轉,用它特殊的存在模式替代了輸電線路,直接架設在能源中心底層的小型反應堆與生化反應爐之間,無縫銜接。

    有了這份緩衝,羅南才得以看到“火種”在爐體內熊熊燃燒;看到爐體快速拓展其環境作用的尺度;也看到他投入的原料、包括從自己身上採集的體細胞有序排布作用,在這種環境下實現“初始化”,誘導轉化為全能幹細胞的全過程。

    然後,就是快速的裂變增殖。

    單體細胞在源源不斷的能量,以及不斷填充進來的營養物質催化下,很快形成了初具形態功效的血肉造物。它首先完成了爐體的“自我更新”,替換掉了已經被污染的反應爐殘骸,用最快的速度給“火種”添置了一處新環境。此後就按照既定的設計圖,不斷補充完善應有的功能區劃,讓這個“微型工廠”進入了周轉的快車道。

    與之相對應的,就是生化反應爐對能源中心電能更加直接也更加肆無忌憚的掠奪。

    這一刻,炙烈的電流仿佛擊穿了空氣,在虛空中交錯狂舞,多方聚合,位於電光彙聚中央的羅南,似乎隨時都可能化為焦炭。可事實上,這些穿梭的電光,是穿過虛空中架設的超導線路,直接投入到生化反應爐重塑的雛形之中的。

    羅南似危實安——僅就技術層面而言。

    某種意義上,生化反應爐是羅南體外生長的新器官,可裡面的細節變化,早已超出了羅南精神感應的精度上限。此時的羅南不可能去挖掘反應爐本體增殖背後的細節,他只能參照資料庫裡的設計圖推演目前的進度。

    進度要比他想像的快很多,但是造成的聲勢和後果又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知道能源中心對周邊區域的供電出了問題,出了大問題,除非量子公司那邊全是瞎子,否則斷沒有看不見的道理。

    可這時候他又不得不慶幸他選對了落腳的地方:CBD大區這邊,商場林立,營養物質培養基啥的都不缺,別看是普普通通的玩意兒,若嚴格按照質能轉換的法則,這裡面消耗能量的差別,又是一個天文數字。

    羅南在搶劫得手之後,就在這邊瘋狂地掃貨,事實證明,他的判斷還是正確的。唯一的誤差,就是將一整夜的份量,在短短幾分鐘內消耗一空。

    在週邊警戒的瑞雯走進來,沒有說話。但羅南知道她的意思,現在確實是個比較要命的時刻。

    上空量子公司的飛艦已經作出了反應,他們直接空投了兩個深藍小隊、共計十五名深藍行者下來,其中有三名B級強者。就算是以量子公司的底蘊,恐怕也是在最短時間內能夠調集的最大力量了。

    這些倒也罷了,羅南在春城市中心搞的這一出,使得城中的幾位強人也都表示關注。其中就有超凡種一名,還是精神側,給人的壓力更大。

    “雖然還差一些……走吧。”

    羅南吐出濁氣,慢慢向前走了一步。而與外接神經元連接的生化反應爐,也受到了某種牽引,向他的位置靠過去。當二者的距離跨越了某個界限,那團正進行重塑的血肉造物,驀然間擴開了一張肉膜,朝著羅南披頭蓋臉罩過去,彌漫交錯的電光隨之聚攏。

    悶哼聲中,羅南穿戴的外骨骼裝甲表層、間隙之間,迅速鋪開了一層仿佛剛剛生長出來的的骨肉筋膜,其總體上厚薄不一,又有類似血管神經的結構穿行其間,甚至暴露在外,和外骨骼交錯交融在一起,牽引著刺眼的電光,繞體流動,自然而然地形成電流奔湧迴圈的獨特架構。

    說是自然,其實這套架構是嚴格按照相關的設計圖逐層拼合對接。

    受到特有資訊刺激,一直隱藏在頭盔面甲內部的關鍵模組,亦即繳獲自金桐的束神箍,如同劃過電路的金屬線圈,從羅南頸下升起。其圈口微微擴張,牽引著不斷拉伸的筋膜血管,乃至於有形無形的電流明火,從羅南的臉面上劃過,至前額處又微微收束,正好卡在羅南額頭。

    生造出的筋膜血管,與電光明火一起貼合羅南頭面之上,然後才是頭盔面甲的合攏。

    心理的和生理的刺激混在一起,形成了冷熱不分的戰慄感,瞬間傳導至羅南四肢百骸的每一個角落,通達末梢,甚至還延伸到身外虛空,與周圍奔湧肆虐的電火形成了似有若無的通路,卻是確鑿無疑地將他的意志導入其中。

    羅南近距離、或者說是“零距離”地感受到了這份足以將他化為灰燼的恐怖能量。如此情境之下,根本不允許有任何誤導和偏差,如果沒有任何準備,徑直去攪動,十個一百個羅南也唯死而已。

    這種時候,就體現出羅南忍耐準備四個多月的真實價值——他已經通讀、學習了金桐靈光種子,或者說是電磁部通用布法結構的有關知識,掌握了這種應用於狂暴電磁環境的精妙構形。

    好吧,相對于凝水環,羅南對這套構形的理解和應用還差了至少兩個檔次,可是在此時此刻,此種情境之下,卻已經足夠了。

    更何況他還有束神箍。

    額頭上輕微的束縛,帶給羅南清晰的質感。而虛腦介面上,也完整地映現出目前羅南本體、裂變增殖的血肉組織、早前已經設計改裝完畢的外骨骼裝甲三重作用下,初步建構起來的適合駕馭狂暴電磁力量的形神結構。

    還有,就是淵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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