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茅山小道李雲龍 作者:過客vs歸人(連載中)

 
Babcorn 2016-12-24 06:47: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4 40344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0:34
340章,紅拂之死

    天色越晚,朔風刺骨,大雪霏霏。

    楊騏連忙往哪燈火明滅處趕去,走近一看,卻是僅有十數間茅舍的小村落。透著光亮的只有一家,柴扉半掩,屋舍低矮。

    楊騏用手敲了敲院門,高聲問了句:

    「屋裡有人嗎?在下趕路適逢大雪,可否行個方便借宿一宿?」

    片刻後,那茅舍木門半開,一位老者披著棉衣迎了出來,邊走邊道:

    「客人哪裡話?出門在外難免有些意料外的事嘛,來來來,只要你不嫌老漢我這屋子髒亂,就進來烤烤火吧。」

    楊騏連忙抱拳作揖,道,豈敢豈敢。就跟那老者進了茅屋。

    那茅屋油燈昏暗,家當雖然破舊,大都擺放有序,灶中柴火正旺,上面有口大鐵鍋正冒著騰騰熱氣。

    那老者鬚髮花白,腰板倒是挺直,足見精神不錯。老者給楊騏打了熱水擦了臉,又舀了碗開水,取了些醃菜乾糧之類,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客人遠道而來,家裡只有這些粗茶淡飯,招待不周,莫要見怪啊。」

    楊騏抱拳笑道:

    「老伯哪裡話,我這唐突而至,老伯你不嫌棄就是我的福氣,又哪裡敢挑三揀四?你快快放下,咱爺倆說說閒話就是了。」

    當下你問我答,楊騏得知這裡是幽州地界,距離那重鎮城池也沒幾里的路程。楊騏大喜,明日便可到達幽州,稍作整頓,便可前往兗、青兩州交界的蒼岩山尋找大姐南陽公主了。

    水足飯飽,又打聽到了去哪幽州的路怎麼走,楊騏高興之下,便想留些銀錢做飯資。誰知伸手一摸,竟然連一個銅錢都沒有!這才想起那黃金珠寶早已在海市蜃樓被亮魔聖凱爾、炎魔聖小崔洗劫一空,僅有的銀兩也都給了那小胖子提莫。楊騏尷尬的道:

    「老伯,今日你這飯錢要不先欠著?來日楊騏我一定奉上。」

    那老頭哈哈一笑,道:

    「我這粗茶淡飯又值不了幾個錢,哪裡敢討要飯錢?你這小哥倒是實在,比起今日那白衣青年可要強多了。」

    楊騏有些好奇,就多問了幾句。聽那老者將日間進城賣柴時所見一事說了一遍。

    原來,那老漢日間進城賣柴時,忽然看到很多人都往州府門口湧去,老漢也是好奇,就挑著柴火跟了過去。

    那州府門口早已圍的水洩不通,哪裡擠得進去,老漢便把柴火往路旁牆上一靠,爬了柴火,倒是將發生的事看到明明白白。

    那人群正中有個白衣青年,手提白蛟皮鞘寶劍,正在與府兵對峙。那衛兵手持長槍對著白衣少年喝道:

    「州府乃是河北道行兵大總管衛國公李靖大人的住所,豈是閒雜人等說進就進的?你快快將來此何事說與我們,如果確實是要事,我等自當稟報府內。不然,還請速速離開!」

    那白衣青年木訥少言,只說事關重大,要馬上見衛國公當面訴說。府兵哨衛哪裡肯放他進去?當下雙方就僵持在哪裡。

    府內聞訊湧出大量府兵,那白衣青年依舊不退,反倒要硬闖那幽州府衙。眾府兵大怒,拔刀挺槍嚴陣以待,那白衣青年竟然會使妖法,他用手一指,變出數十個劍刃亂飛,將府兵們的刀槍都削成兩半,府兵大喊「有刺客」。連忙抽調盾牌兵、弓箭兵擺開陣勢,派人火速稟報衛國公去了。

    周圍百姓見狀,哪裡還敢看什麼熱鬧?紛紛四散而逃,奔走的人群擁擠不堪,將老頭的柴火掀翻在地。幸好老頭伸手敏捷,攀住了身邊的牆頭爬了上去,免受了跌倒之痛,也得以見到後面的一幕。

    老頭趴在牆頭哆哆嗦嗦,正想著怎麼下去。忽見州府大門處衛兵分開條路來,一位身長八尺、形貌儒雅的將軍帶著些家將穩步而來,身邊隨著一位夫人,身著大紅對襟披風,眉目之間暗藏英氣,倒也是位奇女子。

    一旁有府兵一指那白衣青年,向那將軍稟報導:

    「回稟衛國公,正是這白衣青年仗著些妖法,要強闖府衙。」

    那將軍擺了擺手,笑了笑道:

    「莫要無禮,你們百十個戰場上出生入死的爺們,對一個娃娃舞刀弄槍,也不怕惹人恥笑!」

    眾府兵無不汗顏,連道將軍恕罪。是啊,沙場上士兵們的眼裡只有這位百戰百勝的李靖將軍!

    那將軍雙手合攏對著白衣青年遙施一禮,笑道:

    「李靖在此,不知這位小兄弟有何要事?」

    那白衣青年說為了避免百姓聽到引起騷亂,還是密談為好。中年將軍正要請那白衣青年進府,卻被那紅衣婦人攔了下來,說夫君你東征西討,殺伐無數,難免得罪了人。待我試試這青年來歷,再做定奪。

    將軍知道自己的夫人好武多動,早已煩夠了這太平日子,想必今日看到這白衣青年本領過人,就找藉口動動手。將軍無奈的搖了搖頭,任她胡鬧一回吧。卻不想,這一放縱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痛……

    那婦人一轉身,紅披風離身向那青年捲去,宛如雲彩一般;也不見青年移動,劍光一閃,雲彩般的披風分為兩半落在兩旁。

    白衣青年有些煩躁,沉聲喝道:

    「我不想打,我有話說!」

    披風之下,依然是一襲紅衫,那婦人英姿颯爽,也是手持一柄長劍,笑道:

    「這恐怕由不得你,若想與我夫君說話,先得贏了我手中的寶劍!」

    那青年眉頭一皺,沒有答話,徑直往州府裡面走去。紅衣婦人右手揮了下長劍,一道無形的劍氣自青年腳下劃過,青石路面上出現了一道寸許深的裂痕!

    青年一愣,眼中有了一絲狂熱,好像是觸發了什麼。他抽出長劍,向那夫人施了個持劍禮,話也不說,劈頭就砍了過去。

    不料那婦人忽然用左手自身後摸出一把紅拂塵,用手一抖,將那青年寶劍纏住,順勢一扯,青年寶劍離手而去,身子也打了個趔趄。

    待他站穩,一柄長劍早已抵在他的喉嚨上,那婦人好生厲害!

    青年一怔,眼神越發狂熱,忽然他周身狂風一卷,只聽一陣乒乓亂響,夫人手中長劍被那青年妖風劍刃磕的纍纍傷痕,那青年已經收回長劍,傲然以立,他只傷劍不傷人,雙方也算打了個平手。

    紅女婦人點了點頭,與那中年將軍相視一笑,道:

    「你這御賜的寶劍就是個配飾,果真中看不中用。」

    她將那破劍塞進將軍佩戴的劍鞘裡,卻是從腰間抽出一支軟劍來,細若髮絲,柔如無骨。用手一抖,那劍變得筆直,劍尖顫抖不停。她對那白衣青年笑道:

    「好久沒用『綿裡針』了,小兄弟,你可要小心了,我這支針見血方回!」

    那婦人一揮左手紅拂塵,青年眼前一花,忽然寒光一閃,婦人手裡的針劍如同毒蛇吐信,刺向青年喉間。

    白衣青年縱身一躍,往後退了丈餘,那婦人亦步亦趨,緊追不捨。青年無處可退,揮劍一撩,那針劍竟然順著長劍折了回去,隨即一展,去勢更猛。

    情急之下,白衣青年不避不讓,振臂一刺,卻是打算兩敗俱傷。不料那針劍往下一彎,刺中了青年手腕,咣噹一聲,白衣青年的寶劍又脫手了。

    那婦人眉毛一揚,笑道:

    「小兄弟,你又輸了。」

    白衣青年撿起寶劍,長嘆了口氣道:

    「劍氣啊劍氣,你何時才能再次出現呢?」

    「哦,你能聚集劍氣?」

    也不知那婦人與白衣青年隨後低聲說了些什麼,那白衣青年忽然笑了一笑,彷彿若有所獲,對那婦人長施一禮,以表謝意。

    那婦人笑道:

    「來來來,你我再比試比試,讓我看看你的劍氣有多厲害。」

    誰曾想,這一比試,成了白衣青年一生的遺憾。

    兩人各自揮了一劍,那青年手裡寶劍一聲長吟之後,凌厲的劍氣無堅不摧,撕開那婦人的劍氣,那婦人大意之下未曾提防,被那劍氣劈了個正著,獻血頓時湧了出來,縱使那將軍一生沉穩,也不禁肝腸寸斷,連忙喊軍醫救治,哪裡還來得及?

    那婦人皺了下眉,笑了一笑,對抱著她的將軍道:

    「生死有命,怨不得他……」

    說完,便……哎,大錯已鑄,不說也罷。

    衛國公李靖老淚縱橫,抱著婦人久久不語。眾府兵早已將那白衣青年捆綁起來,那青年只是長嘆一聲,也不抵抗。

    良久,將軍沉聲問道:

    「你來此何事?」

    那白衣青年沒有再堅持密談,說道:

    「有妖物慾堵大河將人間變作汪洋,請將軍早作防範,妥善安置百姓。」

    「何時?」

    「今夜」

    「好!若今夜如你所言,明日我自當遣散百姓,否則,定將你按妖言惑眾之罪斬首示眾!」

    那將軍把那白衣青年收押在監,隨即遣人連夜查看大河水情去了。老頭看得膽顫心驚,心想這該如何得了?天要塌了啊,果然,寒風忽起,天色隨即陰沉起來……

    老頭講完對楊騏說道:

    「我看那白衣青年就是個妖人,企圖製造恐慌騙些錢財,你比他可強多了啊。對了,他還說自己是茅山宗弟子賈無卿,也不怕丟我大唐國師的人啊……」

    壞了,果然是哪賈無卿!

    楊騏奪門而去,屋子裡只剩下老頭在連連搖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0:34
341章,地府尋魂記(一)

    大雪紛紛揚揚,一直不停,積雪早已掩蓋了道路。楊騏沿著那老者方才所指幽州城的方向,如同靈兔走脫,疾馳而去。身後泥雪混飛,一片狼藉,都道是什麼妖物路過。

    這「靈兔脫」果然迅捷,不一會就看到了幽州城池。楊騏到了城門口護城河邊,午夜時分,吊橋高懸,城門緊閉。楊騏喊了幾聲,無人應答,感情城門官也躲到那個角落取暖去了。

    情急之下,楊騏也顧不得許多,運轉八九玄功化作一隻寒鴉冒著大雪飛入城內。哎,若非事態緊急,他也不想隨便變化,先前變化後數番吃虧,早已令他心有餘悸。

    那寒鴉在幽州城上空盤旋了兩圈,見那城內偏北處有一處大的宅院,午夜時分燈火不滅。院內家丁衛兵忙前忙後,張掛白紗燈籠、白紗挽帳,應該就是衛國公李靖將軍的府衙了。

    楊騏飛到院內一落,現出真身,院內頓時慌亂起來,連喊「有刺客」、「妖人來襲!」,一片騷亂。楊騏慌忙張開雙臂,以示沒有敵意,眾府衛哪裡肯聽,拔刀挺槍將他團團圍住。

    情急之下,楊騏大喝一聲:

    「吾乃當今國舅,爾等難道要謀害皇親,造反不成?

    眾府衛果然被鎮住了,看來有時候這當朝國舅的身份拿出來,還是能唬住人的。有家將上前見禮問道:

    「你說你是國舅,有何憑證?來此幽州衛國公府衙,有何貴幹?」

    楊騏暗想,我這國舅身份怎能見得了人?真要照實說與你們,還不被當前朝餘孽抓起來啊。他心思一轉,道:

    「昨夜我在長安摘星樓夜觀天象,見幽州上方天殺犯青龍房宿,陰雲壓頂,便知衛國公府有大事發生,這才施法連夜趕來。多說無益,還不快快替我引見衛國公,耽誤了大事,定要爾等好看!」

    那家將一愣,這青年所言還真與日間發生的事相符,哪裡敢怠慢?連忙將楊騏帶到府衙正堂。

    朔風漫卷霏雪,紗燈昏照孤影,進了房內,一眼望去,楊騏不覺黯然神傷,唏噓不已。

    房內紗燈映照下,將軍一夕白頭,坐在床頭,手握那婦人的玉手,一聲不語。這就是那威震八方的李靖將軍嗎?楊騏不敢相信。屋裡進來人,老人也不知道,或許他在想些什麼吧。

    當年他在前朝宰相楊素府上,結識了婦人紅拂女張初塵,兩人一見傾心,結伴私逃。後來又在靈石鎮遇到虯髯客張仲堅,三人結義為兄妹,人稱「風塵三俠」。

    後來自己追隨唐王李世民,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又有誰知道?自己的背後,有個女人一直在默默奉獻?她為自己化解了多少刺殺危機,策劃了多少良謀妙計。如今天下大定,本該是她享福的時候了,可偏偏卻……

    家將也是悲痛難耐,低頭垂手輕聲道:

    「將軍,有客人來訪……」

    那老人神遊物外,哪裡聽得到?

    「將軍,有客人來訪……」

    「哦?快快有請,就說老夫荊拙初喪,不便遠迎……」

    家將哽咽難言,放聲大哭。那老人喝了句:

    「哭什麼哭,速去請那客人,莫要失了禮數!」

    他轉身一看,這才發現客人已經進入房內,是個陌生的青衫書生,只是眼裡泛著淚光。

    老人起身相迎,卻因久坐腿麻,站立不穩。家將連忙上前攙扶,被他一把推開,那老人拱了拱手道:

    「敢問閣下是?」

    「汾陰書院王通王沖淹先生門下楊騏,還望衛國公節哀順變。」

    哪家將聞言喝道:

    「方才你不是說自己是國舅嗎?好大的膽子,敢冒充皇親國戚!」

    衛國公李靖一揮手,沉思了片刻,彷彿想起了些什麼,道:

    「據聞今年元宵長安宮內倒是傳出國舅打御弟一事,閣下如何證明你便是那位國舅呢?」

    楊騏無奈,又掏出了那件御賜九宮八卦道姑袍……

    不料那衛國公李靖笑道:

    「婦人你看,你常念叨的兔道姑來了。只是你卻……」

    話未說完,老人淚又流了下來。

    楊騏是個孤兒,未經喪親之痛,如今看這大將軍李靖對婦人的百般不捨,也覺得心如刀絞,淚水禁不住流了下來。

    老人遂覺失態,連道失禮了,敢問國舅來此有何貴幹?

    楊騏便講欲要搭救賈無卿一事說與老人。那老人道:

    「休說你我初次見面,要我不報殺妻之仇。單論那白衣青年賈無卿造謠生事,禍亂百姓,就是個死罪。也罷,我且讓人帶他進來,你與他當面問個清楚。」

    哪家將領命吩咐府衛將賈無卿帶來,只見那賈無卿除了被繩索緊縛,並無異樣。楊騏嘆了口氣,暗讚這李靖果然非同凡人,對自己的殺妻仇人,竟然也未加刁難,而是要依律問罪,實屬難得。

    白衣賈無卿見到楊騏,輕嘆一聲,道:

    「此事與你無關,我只求一死謝罪爾,見了郭蓉,就說我與她來生再會。」

    「先前在近海處你們未辭而別,我僥倖勝了那天魔聖,填河化海之災已然化解,你何須一味求死呢?至於你誤傷婦人性命一事,咱們從長計議,說不定還有辦法讓婦人起死回生。」

    賈無卿聞言先是一喜,隨即一嘆,道:

    「哎,楊騏兄弟,我知你為了救我才這般說。縱使我信你,將軍信嗎?」

    那老人聞言也是一喜,道:

    「你方才說什麼?難道你能起死回生不成?」

    「哎,我也無十足把握,需要將軍你全力配合,我也不知為何我這位賈無卿師兄與其他師兄妹分開了。『藥王孫思邈』想必將軍你也知道,你們合力速速找到玉蟬他們,玉蟬自然能讓貴婦人傷口癒合。」

    「而我,須設法前往地府尋找婦人魂魄,才是重中之重。至於那妖物填河化海一事,日後自會給將軍個交代。告辭!」

    那楊騏深知若不顯些手段,只怕衛國公李靖終究不信,便搖身變作鐵翅金雕,縱身一躍,飛出屋子,沖上九霄去了。這也算是對賈無卿的變相保護吧。

    楊騏雖然放出了話,其實心裡也沒底。只是人常說,萬物生死,皆有定數;三魂六魄,皆歸地府,看來,需要到地府找那風塵奇俠紅拂女的魂魄了。

    幽州毗鄰泰山,也就四百來裡,對楊騏而言,若用那靈兔脫,不過盞茶功夫。而那泰山,正是十殿閻君泰山王的地界。

    出了幽州,楊騏落地現出真身,靈兔走脫身法運轉,未幾,便到了那泰山腳下。那泰山高大險峻,綿延數百里,哪裡才是泰山王的宮殿呢?

    楊騏欲要找那夸父後裔戴無影,又想起那賣鞋的早被大禹大神帶走了。這該如何是好?

    好個楊騏,沒有捷徑那就用老辦法!他搖身一變,化作嘴尖爪利的穿山甲,往哪山裡面一鑽,來回穿梭起來。

    這回不得了了,泰山方圓數百里,五里一土地,十里一山神,無不遭了殃。可憐的小仙們正在家暖暖的入睡,忽然洞漏廟塌,哪裡還能睡得著?

    眾老頭和怪蜀黍們連忙查看,發現是一隻外來的穿山甲搞的鬼。感情穿山甲成精要立山頭,來這泰山揚名立萬?眾土地老頭和山神怪蜀黍齊聲大喊:

    「妖王啊,嘴下留情,泰山都快被你鑽塌了!有事您就吩咐,我等一定盡力。」

    他們想的倒好,不管你是哪路妖王,且拖過今日,明天自會有天庭來查,到時候還不是該抓的抓,該拿的拿?

    楊騏聽到喊聲,鑽出來一看,他倒是認識,這些老頭怪蜀黍與昔日龍門山中的土地山神一樣的裝扮,應該是這泰山的土地山神不假。便搖身一晃,現出真身。楊騏抱拳作揖道:

    「見過眾土地山神,楊騏有禮了。」

    「咳咳……」

    眾土地山神推舉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頭,上前與楊騏搭話,那土地老頭道:

    「敢問仙家來此作甚?為何在這山中弄出這般動靜?」

    老頭才不管你是妖還是仙,凡是得罪不起的一律叫上仙,畢竟我在地下你在地上叫你上仙也不吃虧。

    楊騏尷尬得道:

    「我只是想找那十殿閻羅泰山王的住所,哪知叨擾了眾位老神仙。」

    眾土地山神差點吐出血來,只是人家都叫老神仙了,老臉也就沒法往下拉。

    那為首土地老頭笑道:

    「原來仙家要尋死啊,這還不簡單?你往那山上一撞,豈不立馬就到了閻羅殿。」

    眾土地山神聞言哈哈大笑,也算解了點氣。楊騏說,有道理,只見他搖身一變,化作十餘丈大小的穿山巨獸,作勢便要奔泰山而去。晃得那些土地連喊:

    「我的上仙啊,使不得啊,我等給你指路還不行嗎?」

    楊騏收了法身,現出真身,那土地帶他到一處幽僻之所,往下一指,道:

    「上仙你只需徑直往下鑽,就是那索命閻羅泰山王的宮殿了。」

    楊騏道了聲謝,又變做那鑽山的異獸,眨眼間,地上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0:34
342章,地府尋魂記(二)

    尋常往哪七殿閻羅泰山王處自然另有途徑,那奸猾土地老頭自個家裡都被這只穿山甲弄得千瘡百孔,也就不會讓泰山王好過。

    那穿山甲刨得飛快,徑直往下鑽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鑽了多深,忽然感覺爪子上一空,終於將這陰陽兩界鑽透了。

    鑽山甲收了爪子,透過小口往下一瞧,卻被一張案几擋住了視線,原來這陰間與陽間剛好相反,都在彼此腳下。他正要將小口刨大點出去,忽然聽到一聲嘆息:

    「哎,我這幅風塵俠女畫得像是很像,怎麼就缺少點神韻呢?」

    哦,原來是個鬼畫師家中,既然人家在家,楊騏也不好意思搞破壞了。就又施了個八九玄功,變作蚊蟲飛了進去。

    這畫師室內倒是很寬敞,壁頂之上也都嵌著些發光的明珠寶玉之類,散發著明亮柔和的光,室內一片光亮。

    環顧四周,名家書畫無數。或張掛於距地面不高的牆上,或藏卷收於手旁的玉缸,足見這室主人是個雅鬼。

    那雅鬼看相貌年愈五旬,容貌富貴,身著紫色長袍。他提筆凝神,看著案几上的風塵俠女圖,哪裡知道屋內來了外人。只是自顧自的喋喋不休,道:

    「哪裡不對勁呢?那紅拂女的神韻怎麼就畫不出來呢?」

    聽到這話,楊騏的心落了下來。看來找對了人,這雅鬼肯定見到了李夫人紅拂女,還是先跟他打聽下李夫人魂魄的下落吧。

    這雅鬼痴心與畫,那就從這幅風塵俠女圖入手,與他套套近乎吧。楊騏收了法身,現出真身,指著那畫,對那雅鬼道:

    「好一幅風塵俠女圖!這可不是那風塵三俠之中的紅拂女嗎?」

    好奸猾的小賊,他不打招呼,直接說這雅鬼畫得高明,愣是讓這雅鬼沒回過神來。雅鬼喜出望外,順著他的話答道:

    「哦?小兄弟你看出我畫的是那紅拂女了?」

    「哎,就是好像還缺點什麼……」

    楊騏頭也不抬,指著那畫中人,搖頭輕嘆道。

    那雅鬼也跟著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

    「小兄弟所言不錯,某家也是這麼想的。」

    那畫中著墨不多,數筆就勾勒出風塵女俠的身姿容貌,只見她腳分前後而立,一手反執寶劍於身後,一手輕拈拂塵於身側,果然是英姿颯爽,風采過人。楊騏暗讚這雅鬼倒是丹青妙手,不由連連點頭。

    那雅鬼看在眼裡,喜在心頭。自己在這陰間數千年,每日裡忙於公務,偷閒繪得三兩幅畫卷,卻是無人共賞,外面全是些牛頭馬面,拿給鬼看啊?今日,終於遇到知音了!

    他連忙面帶微笑,拱手對那楊騏說道:

    「還請小兄弟指點一二,某家在此先謝過了。」

    楊騏笑道:

    「先生妙筆生花,楊騏哪裡敢信口開河,妄談什麼指點。只是先生你不畫浣紗西施、拜月貂蟬,偏偏要畫這風塵俠女圖呢?」

    紫袍雅鬼看他談吐不凡,點了點頭,指著那畫中的紅拂女道:

    「西施貂蟬之流雖然容貌豔麗,終有色衰愛弛的一天。唯獨這紅拂女胸襟廣大,矯若飛鳳,不愧為女中豪傑啊。」

    原來昨日七殿閻羅泰山王殿中當值,忽有牛頭馬面自那幽州勾得一女子路過,照例過來上報泰山王。那女子初到這陰間地府全無懼色,全然不同於常人,見到閻羅泰山王,不跪不拜,笑問道:

    「未曾想你這閻王雍容文雅,比那廟裡的好看多了。」

    泰山王大為驚異,就讓手下判官查閱身邊的生死簿副本,一看才知道這女子就是那風塵三俠之紅拂女,那生死簿上寫了紅拂女張初塵生平往事,的確是傳奇一生,當泰山王看到紅拂女被賈無卿誤傷而死時,嘆了口氣道:

    「你是那大唐衛國公婦人,皇命一品誥命夫人,卻落得這般結局,可憐可嘆啊……」

    「閻君所言差矣,我本江湖兒女,刀尖上生,刀尖上死,有何可憐的?」

    泰山王一愣,這紅拂女果然有異於常人,就再多看了幾眼生死簿。忽然撫掌笑道:

    「原來一切皆有定數,夫人這一劍還會還回去啊。」

    那紅拂女說閻君說笑了,怎麼還?讓我變成女鬼去還那賈無卿一劍啊?我才沒那麼無聊呢,我要趕著去投胎,變作那鳥兒去翱翔天際,變作那魚兒去遨遊大海。

    泰山王笑了笑道:

    「天機不可洩露,未來發生什麼,不是夫人你說了算的。」

    聽到這裡,楊騏心裡一驚,這當中莫非另有蹊蹺?他沉思片刻,說道:

    「依先生所言這紅拂夫人的確是個奇女子,若是想在畫出俠女神韻也未嘗不可,只是你方才所言玄之又玄,說什麼『天機不可洩露』,恐怕是故弄玄虛吧?」

    那紫袍雅鬼一著急,取出一本厚厚的冊籍,略微抬高了點聲音道:

    「某乃這七殿閻羅泰山王,這生死簿上記載的還能有假?」

    楊騏連忙俯身看去,只見那生死簿上,紅拂女張初塵名下有這麼幾句:……因先祖紫陽真人私授大鵬轉世李元霸武藝,逆改天命,代其領罪受刑,於天歷六三九年(貞觀十三年)孟冬二十九申時,天殺星執嘯風劍斬之。……轉世投胎到茅山宗潘師正、邢倩兒之家,雙胎之鳳女,十四歲劍術有成,刺殺天殺星助其歸位……

    這……

    楊騏只覺得頭腦嗡嗡作響,難以承受其重!

    紅拂女張初塵竟然是紫陽真人爺爺的後裔!是替那老頭領罪受刑!賈無卿竟然是天殺星轉世!難怪每天老闆著臉。

    最令人不敢相信的是,這紅拂女要投胎給邢倩兒做女兒!還會在十四歲時還賈無卿一劍!這老天爺也太愛開玩笑了吧!

    楊騏正在發愣,那紫袍雅鬼,不,七殿閻羅泰山王拍了拍楊騏的肩膀,道:

    「這回小兄弟你信了吧?我堂堂閻君豈會騙你。你且說說,若要畫出風塵俠女的神韻,該如何改動呢?」

    改動?是啊,如何改動呢?只是楊騏所想的改動,是要改動這生死簿!

    忽然楊騏眼睛一亮,對那閻君泰山王道:

    「閻君若是不嫌棄,我倒是想鬥膽在此墨寶上略添兩筆,不知閻君意下如何?」

    那閻羅泰山王猶豫起來,生怕因此毀了畫卷,楊騏道:

    「我看這畫中紅拂持劍以立,雖有英氣,卻失鮮活。閻君你以為呢?」

    閻羅泰山王略一思索,點頭稱是。楊騏取出萬年狼毫筆,飽蘸九頭龍聖血,往那畫中抹了一筆,頓時那俠女紅裝颯爽,英氣內斂,彷彿要從畫中走出來,活靈活現。

    閻君泰山王盯著那畫連呼,妙極了,真乃是畫龍點睛呀。他高興之餘一拍楊騏肩膀,楊騏失手狼毫筆掉了下去,正落在案几上生死簿中,楊騏驚呼著去拿,手忙腳亂,抓了幾次才提起筆來。

    兩人再看那生死簿,早已被塗得不成樣子……

    閻君泰山王和楊騏面面相覷,半響說不出話來,哎,楊騏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改,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也不知與楊騏這一筆有沒有關係,人間忽然雲開霧散,那斜月玫紅如眼,蒼穹也是赤紅一片。三界仙佛神魔無比變色,深知此乃真仙改命之兆,只是天機早已被矇蔽,哪裡算得出來出了什麼事?

    那閻羅泰山王首先回過神來,苦笑一聲道:

    「你你……我我……哎,小兄弟你怎麼不把那狼毫筆抓緊點?這下……該如何是好?」

    楊騏連忙收起那闖禍的萬年狼毫筆,一臉無奈的道:

    「要不,我替閻君重新謄寫一遍?這本舊冊子就給我吧?」

    泰山王嚇得蹦了起來,連忙奪過生死簿,顫聲道:

    「你是從哪裡蹦出來的小祖宗啊?這冊子給了你,你不就成閻王爺了嗎?那我呢?難道要我去賣畫不成?」

    那可憐的閻君忽然想起了什麼,驚異的問道:

    「你是誰?來我這閻羅殿作甚?」

    嗨,可憐的畫痴,這才想起楊騏出現的有些奇怪。

    楊騏覺得有些對不住這閻君,連忙抱拳作揖道:

    「在下楊騏,正是來找閻君打聽畫中紅拂夫人的下落的。」

    閻君泰山王目瞪口呆,上下打量了楊騏幾眼,伸手摸了這小賊的腦袋,結結巴巴的道:

    「你體表發燙,難道是個活人?」

    楊騏心裡越發愧疚,看把這閻君禍害成什麼了,不敢再有所隱瞞,就點了點頭。

    「撲通」一聲,七殿閻羅泰山王腿一軟,抱著生死簿跌坐在地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0:34
343章,地府尋魂記(三)

    楊騏要扶那泰山王起來,被搖手拒絕了。那可憐的閻君緊抱著生死簿吃力的站了起來,臉色有些發白,結結巴巴的道:

    「你……你一個大……大活人,從那冒……冒出來的?

    楊騏指了指案几底下的小口,尷尬的笑了笑。

    七殿閻羅泰山王只覺得呼吸不暢,有些眩暈,這小賊還真是「冒」出來的。

    忽然房間門被推開,一隻靑面鬼僕托著陰茶進來,看到楊騏嚇了一跳。閻君反應倒是很快,沉聲呵斥道:

    「既然看到貴客光臨,還不趕緊為客人奉茶,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那鬼僕連忙往哪案几走去,準備放置茶具,只聽「啊」的一聲,案几上的「風塵俠女圖」中飛出一道紅影,向那鬼僕刺了一劍,那鬼僕發出一聲慘叫後,就魂飛魄散了。

    那紅影收劍立定,可不是那紅拂女?只見她嘴角一翹,隨即又飛回畫中。

    泰山王腿腳一軟,被楊騏一把扶住。可憐的閻君看看楊騏,又看看那幅索命的畫卷,張了張嘴,卻是無話可說。

    楊騏問道:

    「閻君你是要我把那風塵俠女圖給你拿過來?」

    閻君泰山王連忙搖頭不止。道:

    「我的小祖宗啊,你還是帶著這畫走吧。這『風塵俠女圖』出自我手,被你那什麼寶貝狼毫筆一點化,只怕不亞於仙品驅邪法寶啊。若是把它留在地府,恐怕自閻君判官之下,鬼使陰差見了也得帶傷啊。你不是要找那紅拂女的魂魄嗎?趕緊帶著這幅畫走!就當幫老哥我忙了。」

    楊騏說這地府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路。那閻君一揮手,一盞鬼燈浮在空中,道:

    「這引路魂燈原是我私下出去時所用,在陰間隨便你說個地方,魂燈便能指引道路。那紅拂女已經被牛頭馬面等人押往第五殿閻君閻羅王哪裡了,你要再不去追,只怕那紅拂女就轉世投胎了。」

    楊騏連忙指著那引路魂燈念了句「五殿閻羅王」,那鬼燈果然飄了出去,小賊說了句告辭,就跟了出去。泰山王慌忙將大門一關,靠在門上才松了口氣。

    出了泰山王宮殿,引路魂燈昏暗的光輝只能籠罩丈許方圓,那光芒之外是無盡的黑暗。楊騏自恃眼力過人,也只能看到些陰山惡水的輪廓,又有些飄來蕩去的東西也是模模糊糊,不知道究竟是何物。

    他手裡有幅畫,正是那風塵俠女圖,匆忙趕路也來不及細看這寶貝,就把它捲起來正要收拾。忽然聽到一聲怪叫:

    「喂,我說這位小兄弟,你方才拿的是啥啊?」

    楊騏抬眼望去,引路魂燈前方是一山道,原來到了陰山腳下。說話的是個獨角鬼王,貪婪的望著楊騏手裡的畫卷,手提一根巨大的狼牙棒,一邊用巨齒剔著牙,一邊跟楊騏說話。

    看情形,楊騏也知道獨角鬼王要做什麼,當初在泰山上戴無影不是也做過同樣的事情嗎?楊騏就笑了。

    那鬼王覺得詫異,查看了下自己周身,沒什麼不對勁啊?這人笑什麼?再說自己長得磕磣的爹不疼娘不愛的,他憑什麼就不怕呢?就不由的心虛了,故作鎮定的喝道:

    「此路是我開!……」

    「此樹是我栽!」楊騏搶了句。

    「要想從此過!……」獨角鬼王自然的接道。

    「留下買路財!還不快把錢掏出來!」楊騏大喊道。

    那獨角鬼王犯了糊塗,連忙在周身這邊掏掏,那邊摸摸,倒是掏出不少寶貝。那小賊一股腦全收進懷中,又喝道:

    「切,才這麼點東西!」

    獨角鬼王不樂意了,小看誰呢?自那陰山洞穴中拖出好大一口箱子,得意的道:

    「小看誰呢?真正的寶貝在這呢!」

    楊騏小賊將那箱子一收,揮了揮手手道:

    「好了,你可以走了。」

    憨厚的鬼王哦了一聲,扛著巨大的狼牙棒坐在一旁巨石上,想自己的事去了。

    楊騏跟著引路魂燈,沿著山道走了幾步,那鬼王用狼牙棒指著楊騏喊了句:

    「站住,不對……」

    那可恨的小賊回頭一看,樂了,笑著道:

    「哦,你還藏了根狼牙棒啊,那送上來吧。」

    獨角鬼王聽話的將狼牙棒一遞,又被那小賊收走了。那可惡的小賊握了握鬼王的巨手道:

    「大哥你性情豪爽,你這朋友我楊騏交定了,我有事先走了,後會有期啊。」

    說完,便留下獨角鬼王揚長而去。

    良久後,那鬼王彷彿想通了什麼,連連用頭撞著石頭喊道:

    「兀那楊騏,我恨你……」

    只是那小賊楊騏早已走了很遠,哪裡聽得到啊。不過一飲一啄皆有因果,後來獨角鬼王正是因為這一鬧劇,反而撿了條性命,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其實楊騏哄那憨厚鬼王財物,也是有考慮的,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若想在這地府找到紅拂女,恐怕總得上下打點一番。

    到了那五殿閻羅王處,楊騏使了點冥銀,打聽到了點消息。

    那風塵俠女紅拂夫人倒是被帶到了此處,卻是沒見到閻羅王。原來押送紅拂女的鬼使陰差中,有一位愛喝花酒,見這風塵俠女才貌過人,劍技出眾,就動了點小心思。他倒不是想染指這風塵奇俠,而是想讓這俠女給他長長臉。這位鬼使是誰?就是長臉馬面。

    鬼使馬面話倒說得乾淨,那大長嘴咧著一笑道:

    「我等也知道夫人貴為大唐一品浩命夫人,不敢有所企圖,只是夫人風塵三俠的名聲實在太響,我等在地府也是如雷貫耳,早有所聞。你這一去,三俠唯余其二,實乃憾事,不如夫人與我等去哪鬼市酒樓痛飲一場,以慰平生啊。」

    那女俠性情豪爽,就隨鬼使馬面和牛頭去了那鬼市。

    鬼市?楊騏一聽倒是很好奇,那罪惡之城的海市沒有去過,如今到這地府的鬼市轉轉也好。

    他一指引路魂燈,說了聲鬼市。就隨那幽幽鬼燈來到了一處奇怪的地方。

    這裡與人間鬧市佈局一般無二,就是沒有一絲活氣。樓閣店舖破敗陳舊,路旁的鬼燈大都忽明忽滅。往來的行人客商也都奇奇怪怪神神秘秘,彷彿都在進行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楊騏擋了個一旁玩耍的鬼孩,塞了枚冥銀,打聽到馬面等人的去處。到了那酒樓底下,正要進去,忽然聽到一聲呼喊:

    「喂,小兄弟,請留步……」

    楊騏循聲望去,看到了一個道人,那道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相貌雖然端正,眼裡卻有一絲狡黠。他頭戴灰黑華陽巾,身穿灰色八卦袍,腳穿雲襪麻鞋,雙手拿著拂塵打了個稽首,笑道:

    「貧道蠱真人,未曾想到在這陰間還能見到活人啊。」

    楊騏一笑,拱手作揖道:

    「在下楊騏,見過活……真人。」

    他故意把那活字拉的很長,其意不言而喻,道長不也是活人嗎?

    那蠱真人心道我不姓霍啊?隨即一想就明白了,不由哈哈一笑,道:

    「也是,我在這鬼市呆久了,倒把自己給忘了。」

    「哦?道長你在這鬼市做什麼?」

    那蠱真人左右打量一番,悄聲說道:

    「還能做什麼?做買賣唄,你是不知道這陰間的錢有多好賺!」

    楊騏一聽樂了,我懂啊,我太懂了!不信你去問那陰山上的獨角鬼王。他把那鬼王的狼牙棒一掏,道:

    「不信你看,他把自己吃飯用的寶貝都給我了。」

    蠱真人連贊後生可畏,笑道:

    「你我相遇也算有緣,以後咱們做買賣就給你個半價。我一生漂泊不定,就在這地府鬼市、人間集市、禁域海市、天庭仙市之間來迴游蕩倒弄些寶貝。若是有緣,自會相見。」

    楊騏一聽寶貝,兩眼發光,忙問那蠱真人道:

    「仙長你都有些啥寶貝啊?」

    那蠱真人神秘一笑,道:

    「我這寶貝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說完,他手掌一翻,亮出一隻渾身透明的小蟲子來。楊騏有些失望,這小東西有些可稀奇的啊?人間化蝶的毛蟲不都這樣嗎?

    蠱真人得意的一笑道:

    「小兄弟你不認得此物吧?這可是出門旅行,居家必備的寶貝啊。這只叫做瞌睡蠱,也叫瞌睡蟲。有了它,你就多了一門神通啊。」

    哦,聽名字倒是不錯,藝多不壓身嘛,楊騏就想搞一些玩玩。他把手裡的狼牙棒往蠱真人手裡一塞,道:

    「那我就吃點虧,換些同等重量的瞌睡蟲來!」

    或許是那狼牙棒過於沉重,蠱真人腿一軟,差點跌倒。他哭笑不得,擦了把汗道:

    「我的小兄弟啊,這瞌睡蟲,只有一隻啊。」

    「一隻?也就是只能用一次?」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蠱真人嘆了口氣,放下心來。他要楊騏附耳過來,將煉蠱施蠱的方法傳與這小賊。

    那小賊拿過道長手裡的透明小瞌睡蟲,稍微注入精元,那奇蟲還沒掙扎,就被徹底煉化了,綠中透亮,煞是可愛,極其馴服的躺在楊騏手心。

    蠱真人一臉詫異,驚訝的道:

    「你……你……」

    「睡!」

    楊騏調皮的將瞌睡蟲往蠱真人一彈,那真人如同熟了的面條,軟綿綿的躺倒在地。楊騏忙喊:

    「哎,哎,道長,我就試一下嘛,你自家的寶貝都抗不住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0:34
344章,地府尋魂記(四)

    那蠱真人就熟睡在鬼市酒樓門口,鼾聲如雷。來往的行人、進出的客商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蠱真人和楊騏兩個。這樣下去不行,遲早會引起樓上的鬼使陰差注意。

    楊騏探頭往酒樓大廳一看,還好,那些牛頭馬面不在大廳之中。楊騏喊了酒樓夥計過來,塞了點冥銀,開了個客房。又跟夥計一起將那蠱真人扶進房去,吩咐道:

    「我這道長哥哥脾氣不好,一會你們千萬不要打攪他,否則他要發起火來,那可是會吃鬼的!」

    那伙計先前看到蠱真人道人裝扮就有些害怕,如今楊騏這樣一說,嚇得直哆嗦,連說小的明白,這就吩咐旁人莫要打攪道爺休息。

    夥計走後,楊騏將獨角鬼王的狼牙棒往床邊一靠,想那蠱真人醒來就能看到,不至於過度怨恨自己。

    他正要出這客房,忽然聽到外面大廳裡有人喊道:

    「夥計,我那牛頭馬面哥幾個到了沒?」

    「哦,是鬼王您啊,他們在二樓東廂房等您呢,鬼王您裡邊請。」

    只聽那鬼王一陣怪笑,蹬蹬蹬蹬上樓去了。只是他步履沉重,走起路來地動山搖,讓人擔心這酒樓遲早被他踩塌。

    楊騏一聽那獨角鬼王也到了,眉頭一挑,不由得笑了……

    二樓東廂房內,此刻正熱鬧的很。這陰間雖然物產貧乏,但兩界還是有些生意買賣,一些菜品酒水與人間也無多大不同。只見那房內擺置了十來張小桌幾,一主一客在上。

    那上座的主位倒是沒人,可那客位正是風塵俠女紅拂女。下手左右分兩排排列,紅拂女旁邊正是陰差馬面。

    馬面看到獨角鬼王入席後,便開始給紅拂女介紹其餘幾位鬼使陰差,卻是那獨角鬼王、夜遊神、黑白無常、牛頭、豹尾、鳥嘴、魚鰓、黃蜂,可不正是這地府十大陰帥嗎。馬面說道:

    「這主位卻是給那第五閻羅殿的崔判爺留的,我等方才已經令人去請判爺了,只是他公務繁忙,未必能來。還請李夫人見諒。」

    他這樣說正見高明之處,一是提高宴席檔次,令那紅拂女覺得地府對她的尊重;二是萬一上面來查,你看崔判官也要來呢,這幫兄弟日夜操勞,也就是來放鬆放鬆嘛。

    那紅拂夫人笑道:

    「原來是地府十大陰帥都到了,紅拂誠惶誠恐,哪裡還敢坐這上位啊。只是……」

    她故意把話打住,笑而不語,只令諸位鬼使心癢不已,這胃口吊得。其他鬼使還稍微有點耐性,那獨角鬼王傻傻的接口問道:

    「只是什麼?我的姑奶奶啊,你倒是說啊。」

    「哈哈,只是你等長得這麼爹不疼娘不愛,我過去哪有心情喝酒啊。」

    平日裡喝花酒,只要眾鬼使調戲那些女鬼的份,哪知今日反被這風塵俠女嘲笑一番。眾鬼使只得打著哈哈,說夫人你真會開玩笑。

    那馬面舉杯說,我們先敬夫人一杯,以盡地主之誼。眾人拿起酒杯正要共飲,忽然那房門「嘎吱」一響,又進來個人來。

    只見來人身材高大,青面獠牙,頭生巨獨角,手拿狼牙棒,怎麼又來了一位獨角鬼王?

    眾人頓時糊塗了,沒聽說地府有兩位鬼王啊?那後來的鬼王將手裡的狼牙棒往門邊一靠,道:

    「諸位兄長久等,老弟我來遲了,先自罰三杯。咦?……」

    後來的鬼王也發現了有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傢伙,不禁也傻了眼。兩人同時指著問道:

    「你是誰?」

    「你是誰?」

    又同時答道:

    「我是陰山統領獨角鬼王!」

    「我是陰山統領獨角鬼王!」

    這兩個鬼王如此一說,其他鬼使便明白其中肯定有個是冒充的,只是兩個鬼王舉止聲音都一模一樣,實在分辨不出來啊。

    兩個鬼王看對方敢假冒自己,頓時火冒三丈,扭打在一起。其他鬼使連忙出聲相勸,哪裡攔得住他們啊。

    紅拂女在上坐看的開心,沒想到這地府還有此等樂趣,才不管他們誰是假的誰是真的呢。

    這真假鬼王打的難解難分,牛頭馬面等陰差頭大如斗,這花酒沒吃成,反倒遇到這樣的麻煩事。

    眼見得房子都要被那兩個鬼王給拆了,酒樓夥計聞聲趕來,連忙高喊二位鬼王手下留情。倒是立馬有了效果,兩個鬼王停下打鬥。眾人剛鬆了口氣,那兩鬼王齊聲道:

    「你這瞎眼的夥計,哪裡有什麼兩位鬼王?我是真的,他是假的!你一邊去吧!」

    兩鬼王不光說話同聲,出手也是一致,同時一伸手,那可憐的夥計剛爬上來,又滾下去了。

    眼見得兩個鬼王又要扭打,幾位陰差連忙將他分開。倒是那一身素練的白無常無意之中說道:

    「這打也不是辦法,不如你們誰能證明自己是鬼王,另一個自然就是假的了啊。」

    牛頭馬面等聞言都說對啊,你們自己證明啊。

    先來的鬼王一臉懵懂,想不通為啥還要自己證明自己;後到的鬼王拿起門邊的狼牙棒,奸笑道:

    「我有一隻狼牙棒。」

    先來的鬼王彷彿想到了些什麼,怪眼一瞪道:

    「那……那是我的狼牙棒,你……你……」

    「哎吆!」

    夜遊神、黑白無常、牛頭馬面、豹尾、鳥嘴、魚鰓、黃蜂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圍著那「假鬼王」一頓飽揍,只打的鬼王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哪裡還能說出話來?

    眾鬼使抬頭再看那後來的鬼王,哪裡還有人影?在四下尋找,發現連上座的風塵俠女紅拂夫人也不見了!

    牛頭馬面等鬼使慌了神,知道上當了。偏偏那倒霉的獨角鬼王說了句:

    「這回你們知道打錯了吧?我是真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其他鬼使氣更不打一處來,直罵道,就是因為你這蠢貨,才出了這等大事。將那鬼王圍住又是一頓暴揍,只打的可憐的鬼王抱頭痛哭,哪裡還有十大陰帥的樣子。

    走了押解的鬼魂,那是可不是小事,陰差們連忙四下尋找,哪裡還找得到?

    事到如今,牛頭馬面也不敢隱瞞,連忙去找第五大殿閻羅王身邊的首判崔判爺稟報此事,其他鬼使也不敢擅自離開,都在殿外靜候發落。

    楊騏與那紅拂夫人哪裡去了?依然在酒樓二樓那東廂房。原來那小賊趁房中混亂,摸到夫人跟前。那紅拂夫人正看幾位鬼使暴打獨角鬼王,忽然眼前一黑,就被攝到一個陌生的世界。

    蒙毅的手帕,諸君可還記得?楊騏收了手帕和狼牙棒,搖身變了個蚊蟲,躲在一旁看那陰間最悲慘的一幕,一個威風八面的鬼王一日間連遭兩次暴打,難道還不是最悲慘的嗎?

    待牛頭馬面等鬼使陰差走後,楊騏悄悄地下樓進到蠱真人熟睡的客房。未曾想那道長正在門口等他,小賊剛進門,頭上便挨了一個響指,那道長開口罵道:

    「你偷了我的狼牙棒,又想回來偷什麼?」

    楊騏揉著腦袋一咧嘴,道:

    「你這道長好沒道理,我要偷一次就將你扒光了,哪裡還會回來讓你罵我?」

    他從懷裡取出鬼王的狼牙棒,還給了蠱真人。那道長將狼牙棒收在百寶囊,依然有些氣憤,罵道:

    「你這小賊,反倒有理了。竟然用我教你的催眠術迷倒我,你把我那瞌睡蟲還我!」

    那瞌睡蟲神奇玄妙,楊騏哪裡還捨得還給道長,連忙給那道長揉肩捶背,打著哈哈顧左右而言他,哎,好無恥的小賊。

    蠱真人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了什麼,就開口問道:

    「小子,咱明人不說暗話,方才我聽到樓上吵鬧不停。像是在尋找什麼人,莫非與你有關?」

    楊騏知道再不能對這道長有所隱瞞,就把在人間賈無卿如何失手誤傷紅拂夫人性命,自己來地府尋找那夫人的魂魄一事講了一遍。

    那蠱真人沉吟片刻,道:

    「方才人間天降異象,有真人逆天改命,莫非也與你有關?」

    楊騏一臉糊塗,自己那會什麼逆天改命啊?只不過失手塗了泰山王的生死簿而已。蠱真人看他不像裝糊塗的樣子,想想這青年也就出竅初期的修為,哪裡有那麼大的能耐,也就沒有追問。

    道長又問道:

    「方才看那些鬼使氣色敗壞,想必你已經找到紅拂夫人魂魄了。按說你應該馬上返回人間,設法替那夫人還魂,只是鬼使肯定將此事稟報與陰司,地府若是徹查此事,事情終究還會敗露。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楊騏一聽,不由眉頭緊皺,連忙抱拳作揖道:

    「道長所言極是,還請道長發發善心,給楊騏指條明路。」

    蠱真人白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道:

    「也不知遭了什麼孽,偏偏遇到你這小賊,也罷,好久沒有活動了,如今就陪你在這地府闖蕩一回!」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0:35
345章,地府尋魂記(五)

    先前那蠱真人說他經常往來於地府鬼市、人間集市、禁域海市、天庭仙市之間時,楊騏便斷定這道長非等閒之輩。在見識了蠱真人那瞌睡蠱蟲的奇妙後,更是對這道長心生敬畏。如今蠱真人說要跟他一起闖蕩地府,那肯定會將地府鬧得天翻地覆。

    楊騏連忙拍手叫好,笑道:

    「如此楊騏先替那大唐衛國公、茅山賈無卿謝過道長,只要道長能幫我了結紅拂夫人一事,我等定有重謝。」

    蠱真人說那衛國公與紅拂女夫婦南征北戰,所向披靡,方有天下大定,百姓和樂。他今日能幫那風塵奇俠夫妻團圓,也算為自己積點陰德,哪裡需要什麼謝不謝的。

    楊騏又問道長接下來怎麼辦?那蠱真人沉思片刻,道:

    「今後我還要在這地府鬼市走動,自然不能鬧出太大動靜,免得暴露了我的身份。不如這樣,那地府上層之間素來盛行斗蟲,不少判官陰差都是我的常客,經常來鬼市買些生猛蠱蟲賭鬥。方才你進房前能變幻蚊蟲,可見精通那些變幻之術。」

    「一會你就變作珍稀蠱蟲,我帶你去哪閻羅王大殿附近叫賣,自然能引得那些鬼使陰差的注意,到時我們再見機行事。」

    楊騏聞言大喜,對那道長諂笑道:

    「道長果真是個做買賣的好手!」

    蠱真人一臉愕然,說此話怎講?

    那小賊奸笑道:

    「你可是想讓我變作那珍稀蠱蟲,將那些牛頭馬面等陰差誘騙到僻靜之所,手起刀落!那錢財不就到手了嗎?」

    蠱真人哭笑不得,用拂塵敲了那小賊一下,罵道:

    「也不知你以前讀的什麼書!腦袋裡儘是些鬼主意!若是把地府的陰差都殺絕了,人間那些陽盡的魂魄你去索取?」

    楊騏有些失望,道:

    「那是殺不得了?可惜他們的陰晶了,也不知什麼顏色,那種品階啊。」

    原來他還惦記著收集陰晶呢,地府那些鬼使陰差忽然都覺得腦袋一疼,陰晶欲裂,嚇得那些沉寂已久的心臟都跳起來了。

    蠱真人抹了一把汗,心裡直嘀咕,也不知幫這小賊究竟對不對了。

    且說那牛頭馬面等陰差,向地府判官崔玨稟告了紅拂女魂魄被人劫持之後,那崔判爺將他們罵道狗血噴頭,只是這些陰差均是地府的得力幹將,也不能真的照章問責。如今最主要的是想辦法找到那逃跑的鬼魂,還有抓住那個劫犯。

    幾位陰差圍著判爺打著哈哈,說方才在酒樓,若是判爺你在肯定不會出現這事,還請判爺你再發發神威,幫幫屬下等人吧。

    那判爺訓斥了陰差們後,自然也得給個台階下,陰差們這一拍馬溜須,他也就順勢給了個順水人情,用手中的勾魂筆點了點眾陰差,罵了兩句,令他們殿前待命。

    按說尋常丟失三兩個鬼魂都是正常的事,陰差們偶爾也會主動「弄丟」幾個長得好看的女鬼,或者一身肥肉的胖鬼什麼的,那都沒什麼。唯獨那些在人間名望較高之輩,那可就不能隨便出什麼差錯,否則處理起來很麻煩。

    今日就遇到了麻煩事,殿前待命的陰差們心裡自然不痛快。九人一堆,一人哆嗦;一堆九個是那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夜遊神,以及分別掌管獸鳥魚蟲魂魄的豹尾、鳥嘴、魚鰓、黃蜂,哆嗦一人正是那丟了狼牙棒的獨角鬼王。九人坐在台階上打去聊天,鬼王獨自蹲在一旁哭喪著臉。他天生手腳奇大,從來就不知道鞋是何物,實在閒的無聊,就用手搓腳丫子裡的污垢,功夫不大,就搓了十來個泥丸子。

    忽然一聲叫賣聲傳來。

    「一花一葉一世界,一朝一夕一春秋。

    昨日為蟲今化蝶,若不化蝶便化龍。」

    為啥說是叫賣聲呢?因為這歌聲是蠱真人的專有招牌,他就一個賣蟲子的,自然將他蟲子吹得滿天飛。

    獨角鬼王一看那蠱真人到了,總算找到些事做。他起身往哪道長走去,倒是沒忘了自己方才搓的泥丸子,抓在手裡一邊搓著,一邊喊道:

    「道長啊,又賣蟲子啊?」

    「哦。是鬼王啊,哎吆,把你手拿開!什麼氣味這麼衝!莫要熏壞了我的寶貝!」

    那鬼王將手往身後一藏,尷尬的笑道:

    「呵呵,道長,賣的啥寶貝?能讓我看看嗎?」

    蠱真人故意抬高聲音道:

    「我今天帶來的可是蟲……王……,蟲王知道不?斗蟲之王!」

    鬼王一臉崇拜,遠處那幾位陰差聽到了,也都尋聲過來,想看看那「蟲王」長得啥樣子。

    蠱真人見那陰差都圍了過來,心中暗喜,就將手掌一翻,亮出那蟲王來。

    幾位陰差一看,頓時哈哈大笑。原來道長手裡的哪裡是什麼蟲王啊,分明就是一隻瘦小的毛蟲,毫無起眼之處。

    那陰差當中的黑無常不笑還好,笑起來更令人毛骨悚然。他伸手摸出一隻肥大的屍蟲,桀桀怪笑道:

    「道長啊,我還以為是啥蟲王呢,原來就是這種貨色。也不怕砸了你的招牌,你看看我的屍蟲,光模樣就比你那蟲子強多了。」

    牛頭也是摸出一隻牛蝨,得意的笑道:

    「你那屍蟲不行,看看我這牛蝨,可是我用自己的血養大的,若說蟲王,非它莫屬!」

    地府斗蟲成風,這些陰差自然個個誇耀自己的斗蟲何等了得。馬面說他的跟屁蟲如何擅長以退為進;掌控蟲類的黃蜂陰帥更是自誇自己的龍蟀萬中無一,才是真正的蟲王。

    幾位陰帥你一言我一語,哪裡能分開高下?當下約定比試一番,決出真正的蟲王。每人掏出十兩黃金(三界的硬通貨)堆在一起,作為賭金。

    這一開賭,眾鬼使到不排擠獨角鬼王了,招呼他也來賭一把。那鬼王搖了搖頭道:

    「哎,別提了,先前我被那歹人誑走了大棒(他不說財物)。我一上火發了狂,沒注意把斗蟲踩死了……」

    這時,蠱真人非常及時的喊了一嗓子:

    「蟲王……賣蟲王啦!」

    獨角鬼王眼前一亮,這不有蟲子嗎?

    他又跑到蠱真人面前,憨厚的笑道:

    「真人啊,賒……賒一隻怎麼樣?」

    「我這蟲王可是很珍貴的,你買的起嗎?」

    那獨角鬼王嘆了口氣,正要離開。蠱真人壓低聲音對他說道:

    「哎,也是我與鬼王你投緣,承蒙你這多年照顧我的生意,這只蟲王就借你用用。,只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鬼王大喜,忙問何事?蠱真人道:

    「若是這蟲王贏了比試,你得替我把它獻給崔判爺,幫我美言幾句,我好在鬼市開個店舖,免受風雪之苦。」

    獨角鬼王連聲說好,若是真贏了比試,定幫你轉達到。

    蠱真人將小蟲子放在鬼王手心,就飄然而去。留下的那蟲子好像受了什麼刺激,忽然異常活躍,想要逃脫鬼王的魔爪。鬼王連忙雙手合攏,樂的合不攏嘴,跟幾位陰差比試去了。他也不想輸了沒錢,反正他皮糙肉厚,大不了再挨一頓算了。

    這陰間的斗蟲與人間鬥雞鬥蟋蟀有所不同,不是一對一單打獨鬥,而是取一大盆將斗蟲都放在裡面大亂鬥,最後獲勝的自然就是蟲王。

    幾位陰差早已準備就緒,都將斗蟲放在盆中,用一根手指輕按斗蟲的背部,到時只要鬆開手指,斗蟲就會展開廝殺。性急的控獸陰帥豹尾對那鬼王喊道:

    「我說老鬼,趕緊把你的『蟲王』拿過來吧,我們的斗蟲都快餓死了。」

    眾陰差哈哈大笑,方才蠱真人給鬼王小蟲子早被他們看到了,那麼小的蟲子,自然只有做其它斗蟲腹中餐的份了。

    鬼王雙手放在盆前,打開手掌一看,那十來個泥丸子當中的小蟲子微微扭動,卻是沾了不少污垢。鬼王用手指輕輕的捏住小蟲,那蟲子又開始扭動,還行,鬼王暗想,輸贏倒無所謂,若是十大陰帥斗蟲比試都不參加,傳出去豈不沒了面子?

    他把那小蟲子往盆裡一放,眾陰差手指一鬆,那些斗蟲都向鬼王的小蟲子衝去,張牙舞爪,來勢洶洶,圍著小蟲子咬個不停。鬼王沉寂多年的心都快碎了,哎,可憐的小蟲子,一路走好,早死早投胎嘛。

    忽然那些牛蝨龍蟀跟屁蟲什麼的,個個翻身掙紮了幾下,就都不動了。鬼王的小蟲子反倒還在扭動,真是奇了怪了。眾鬼使目瞪口呆,鬼王喜出望外,一把撈起場中的黃金,一手捻起小蟲子,飛快的往閻羅殿跑去。

    只是抓了黃金掉了手裡的泥丸子,眾鬼使一看跟方才小蟲子身上的碎屑顏色一樣,就抓起泥丸子一聞,差點沒吐出血來。眾鬼使高聲大罵:

    「該死的老鬼,斗蟲比試竟然下毒,這筆賬遲早跟你算!」

    那鬼王哪裡聽得到啊,他一口氣跑到崔判爺跟前,將那隻小蟲子往桌上一放,呵呵傻笑道:

    「判爺,這可是只蟲王,是那蠱真人托我送你的,他想在鬼市開個店。」

    鬼王想了一想,又拿出十兩黃金,放在桌上,道:

    「這算是那道長的定金。」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0:35
346章,地府尋魂記(六)

    獨角鬼王放下黃金後,也不待崔判官答話,轉身就走。判爺罵你這廝說什麼胡話,起身去追,被那鬼王身高腿長逃脫了。判爺怕再生事端,就隨手關了房門。

    也就這說話的功夫,那案几上的蟲王自由了,感覺身上沾著的鬼王汗泥著實難受,扭了幾扭,沒什麼作用。

    那蟲王煩躁不已,忽然發現案几上放置些碗筷壺杯,它鼻頭微微翕動,彷彿嗅到了一絲酒香。蟲王渾身顫動,好酒!

    莫看它僅有一寸長短,爬起來速度奇快,到了酒杯旁邊,它曲身一展,就蹦到了酒杯當中。這酒洗起身子就是好啊,立馬就把鬼王的汗泥洗了個乾淨。

    再說那崔判爺回來時,邊走邊想,方才獨角鬼王那廝提到的蠱真人,倒也算個熟人。只是他要在鬼市開店舖,自己直接來說即可,幹嘛還要費這周折,讓不靠譜的鬼王來說?

    先不提這小事了,崔判爺坐在桌前,拿起酒杯,邊飲邊想紅拂女的事情。忽然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嘴裡的酒好像變了味,奇臭無比。判爺「噗」的一聲噴出酒去,低頭一看,酒杯中正躺著條蟲子,身下還有些泥漿。

    再看那桌上,哪裡還有什麼蟲王?好啊,說你是蟲王你還要上天了,欺負到本判爺頭上了。崔判爺火冒三丈,將那蟲王捏起來扔到案几上,抽出生死簿就拍。

    那蟲王洗了個酒澡正愜意的閉目養神,忽然被人一捏扔到桌上,忙睜眼一看,就看見崔判爺抄東西拍了過來。慌得它連忙趴下就爬,哪裡躲得過去。三下兩下砸的它暈頭轉向,慌不擇路,掉到了桌子底下。

    崔判爺身材微胖,彎腰有些不便,看那蟲王還敢畏罪潛逃,索性抬起腳來,就要判它死罪。

    那蟲王一看實在躲不過了,扭了兩扭,變做個青衣書生來。崔判爺那腳正好踹在那書生的屁股上。

    那書生正是楊騏,他捂著屁股慌忙爬了起來,喊道:

    「崔判爺啊,不就是一杯酒嗎?你還要殺了我不成?」

    他這才仔細看了那判官崔玨一眼,只見那判爺頭頂軟帶烏紗帽,身穿大紅寬羅袍,鬢髮蓬鬆,鬍鬚飛揚,豹目圓睜,著實威武。

    那崔判爺見這臭蟲精還敢出言不遜,張口罵道:

    「殺了你跟捏死一隻螞蟻有何區別?你這只該死的臭蟲精!」

    「呵呵,如今我算是知道判爺你的能耐了,果真是掌控天下生靈的生死大權啊。若要人死一筆勾掉,若要與人添壽,隨便畫兩橫就是二十年哪!」

    那判爺聞言一驚,彷彿被說中了心事。他伸手欲要捉拿這青衣書生,那書生忽然變作無數蚊蟲,滿屋飛舞,口吐人言道:

    「崔判爺要殺人滅口啦!」

    這一百來只蚊蟲飛舞,老崔哪裡抓得住?他也知道遇到了異人,連忙抱拳對空虛施一禮,喊道:

    「我的小祖宗啊,有事好商量,你可莫要再聲張了。」

    那蚊群看他說話了,抖了抖翅膀,現出真身。

    崔判爺擦了把汗,問道:

    「敢問先生尊姓大名?」

    楊騏呵呵一笑,說道:

    「我若說了,判爺你可會將我姓名從生死簿塗掉,讓我也能得以逃脫生死?」

    「哎,崔玨不敢啊」

    「那我就不說。」

    崔判官聞之氣結,愣是沒話說了。

    這崔判爺為何被楊騏兩句話就制服了呢?原來這當中還牽扯到一段往事。那蠱真人要楊騏變作斗蟲,就是要他見到崔判爺後,尋機以此要挾與他。來之前蠱真人曾說:

    「記得前不久魏仙官夢斬涇河老龍後,我在那長安鬧市遊蕩時,忽然一日宮中來人帶我進入紫禁城。」

    「那丞相魏仙官要我給大唐天子施了『氣若游絲蠱』,以保天子肉身不腐。我在旁邊聽到他們君臣說話,才知道一段秘聞。」

    「那丞相說地府判官崔玨與他義結金蘭,讓唐王帶他親筆書信給那崔判官。不久,唐王魂魄離身,沒了生氣。」

    「過了三日,忽然天降祥瑞,紫氣東來,大唐天子回魂。我連忙解了那『氣若游絲蠱』,那天子便坐了起來,口中連讚:那崔判官果然仗義,添了兩筆就給朕增壽二十年哪。」

    那蠱真人說完這段秘聞,又與楊騏約定在幽州衛國公府相見。卻是被這小賊軟磨硬泡,說是救人救到底給誑去的。

    楊騏見那崔判官手足無措,知道那蠱真人所言不虛,這崔判爺果然在生死簿上動了手腳,今年是那貞觀十三年,他這添了兩筆,那唐王就增了二十年陽壽啊。

    楊騏拱手作揖道:

    「判爺莫要驚慌,在下此次前來,也是有求於您那。」

    崔判爺頭都有點大,怎麼最近麻煩這麼多啊。可這小書生捏著自己的把柄,又不能不理,還是先聽聽他說什麼吧。

    他拱了拱手,道:

    「先生有何事但講無妨,崔某定當盡力。」

    「想必判爺也已得知那衛國公夫人在地府失蹤了吧?在下正是為此而來,還請崔判爺看在衛國公夫婦有功於天下的份上,想個辦法,放過那紅拂夫人吧。」

    崔判官一聽這書生所言,不正是牛頭馬面丟失押解鬼魂一事嗎?如此也好,費點神若能將此事解決,也是值得的。說到底,他與李靖將軍也算是同朝為臣,都曾在那大唐太上皇李淵駕前行走,如今若能施以援手,也算盡了同僚之情。

    他取出生死簿,隨意翻看那紅拂夫人的名下,忽然發現有些異樣。那紅拂夫人的生平尚在,這貞觀十三年後卻被一團赤紅塗改的面目全非,什麼也看不出來了。

    老崔先是一驚,生死簿與自己形影不離,何時被改了他都不知道。原來這生死簿一式十份,十殿各有一本。然而若要改動,只有第五大殿閻羅王帳前判官崔玨手裡的判官勾魂筆,才有顛倒陰陽的神通。

    老崔隨之又是一喜,看這墨色赤紅,感情不是自己這邊出了錯,那就與自己無關了。如此一來,事情反而好辦多了。

    他合上生死簿,撫鬚笑道:

    「先生宅心仁厚,為這紅拂夫人獨身闖蕩地府,崔某十分欽佩。那衛國公與我曾同朝為臣,風塵俠女紅拂女也是早有耳聞,如今李夫人有難,崔某豈能袖手旁觀?」

    「我這就吩咐眾陰差不再追查此事,只是,那紅拂夫人已被人救走,先生你來遲一步啊。」

    楊騏伸手摸出一物,笑道:

    「判爺請看,這又是誰?」

    那判官崔玨定睛一看,青衣書生手提一隻手帕,那手帕陰氣濃郁,當中隱約罩著一人,一襲紅裝,可不就是紅拂夫人?

    崔判爺不由多看了楊騏幾眼,這青衣書生不簡單啊,精通變化,又身懷異寶,難道是哪位真仙的公子高徒?只怕此人得罪不得啊。

    他將生死簿塞在腰間,雙手抱拳作揖,認真的行了一禮,道: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若是傳揚出去,崔某可就在劫難逃了。先生若是不嫌棄,崔某就厚臉賣老稱你一聲老弟可好?」

    楊騏知道他是怕自己洩露私改生死簿一事,收了蒙毅手帕,抱拳回禮道:

    「在下楊騏,絳州龍門汾陰書院王沖淹先生門下,崔玨老哥你可放心了?」

    崔判官見他說出姓名,便放下心來。楊騏反倒取笑他道:

    「老哥你如今知我姓甚名誰,只需大筆一揮,便永絕後患了啊。」

    那老崔哈哈大笑,連聲說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妖孽!

    兩人也是好奇,真打開那生死簿來,判官崔玨用手一指,念了聲「楊騏」,那生死簿就翻到一頁。兩人放眼望去,卻都驚呆在場。

    原來那楊騏名下,半張書頁早已被焚燒殆盡,除了名字,哪裡還有什麼蹤跡可尋啊……

    呆了半響,老崔嘆了口氣,對那神秘的小賊道:

    「我說兄弟啊,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楊騏也是一嘆,道:

    「實不相瞞,楊騏乃是前朝隋煬帝之子,苟活至今,不敢見人啊。」

    判官崔玨聞言素容正目,抱拳又是一禮,道:

    「楊兄弟原來是名門之後,只是你既然已經知曉了秘聞,為何不張揚出去,報那國仇家恨?反而為那唐王隱瞞呢?」

    楊騏笑道:

    「冤冤相報何時了?那唐王也是有德之君,我豈能因個人恩怨將置天下百姓與水火之中呢?」

    因為急於為紅拂夫人還魂,楊騏便起身告辭,卻是依舊化作蚊蟲,離開了判官崔玨的廂房。

    卻不知他走後,還是發生了些事。原來那判官崔玨惱怒大唐天子嘴不嚴實,惹出這許多事來,怕今後落人口實,就提筆將那貞觀三十三年中第一個三,上面的兩橫一塗,改為二字。後來那大唐天子果然在貞觀二十三年離世,這是後話,暫且不提。由此可知,得了便宜莫賣乖,諸君須謹記啊。不信你隨便打賞個十來萬起點幣,我也絕不會給外人說,知道我是誰嗎?人送外號,鋸嘴葫蘆!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0:35
347章,地府尋魂記(七)

    且說楊騏出了第五大殿閻羅王的宮門,又飛著躲過牛頭馬面等鬼使,尋了個僻靜之所,現了真身。

    他喚出引路魂燈,著急返回人間,就隨口喊道:

    「帶我去通往人間之路。」

    那引路魂燈便在前方帶路,楊騏緊隨其後。

    走著走著,忽然來到一處熱鬧的地方,哪裡男女老少排成一行,都面帶微笑,慢慢的往前走著。楊騏過去攔住一位老伯問道:

    「請問老伯,你們這是去哪裡啊?」

    「呵呵,過了這橋,就是人間。」

    楊騏又問:

    「難道這陰間通往人間的路就這一條?」

    「可不是嘛,你不看這麼多人排隊啊。」

    楊騏無奈,謝了那老人,只得老老實實的跟在隊伍後面。過了許久,來到一處莊院前,楊騏抬頭一看,門前搭著個涼棚,有一善良的老婦人慈眉善目,再給過往行人發放著茶湯。

    那老婦人不分高低貴賤、男女老少,均是一樣對待,楊騏有些感慨,未曾想這地府還有如此熱心之人。

    待到臨近涼棚,那老婦人眯著眼睛看了楊騏一眼,道:

    「原來是兩位客人啊。」

    楊騏看那老婦人,雖然鬢髮斑白,眼角略起魚紋,可從眉目間便能看出,年輕時也是美豔之人。看那老婦人遞過兩碗茶湯,楊騏伸手接住,道:

    「謝過大娘。」

    只是他心裡卻是美滋滋的,這人長得英俊一點還真有好處啊,明明自己一人前來,那大娘偏心給了兩碗,足見自己魅力難擋啊。

    他昂首飲了一碗,直覺甘醇爽口,神清氣爽。覺得不再口渴,那第二碗便沒有喝,而是悄悄地摸出個葫蘆,將那茶湯灌了進去。楊騏將那兩隻茶碗放下,向那老婦人抱拳作揖,道:

    「大娘好手藝,沏得一手好茶。」

    那老婦人隨之一驚,正要說些什麼,後面的人著急催促,楊騏便轉身離開了。

    再往前走,漸漸起霧,看不清那去處是何等光景。楊騏隨著一行人,來到一處絕境,煙雲瀰漫下,深不可測,下面隱約有流水潺潺之聲。

    絕境上有一座石橋,古樸斑斕,不知通往何處。楊騏隨行人走近石橋,看那行人踏上石橋紛紛消失,想必這就是通往人間的路啊。

    楊騏踏上石橋,步入迷霧之中,走了幾步,忽然腳下一空,連忙伸手攀住一旁的欄杆,暗道好險。

    不曾想他身後的行人也失足掉下,楊騏伸手一拉,卻是只拉住一些衣物,那行人忽然化作白胖小人,呱呱墜下去了……

    楊騏大駭,這……這裡是?他再看那石橋,上書三個篆體大字「奈何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來。再看那身後的行人,個個依然面帶微笑,默默前行,這猶如長龍般的萬千人就這樣靜靜的走著,別提有多詭異……

    楊騏沿著來路返回,越看越心驚,這怎麼就稀里糊塗的喝了孟婆湯,上了奈何橋了呢?

    他到了那孟婆茶莊,看著那涼棚下的老婦人,就有些怨恨。楊騏走到涼棚下,虛施一禮道:

    「孟大娘啊,楊騏幾時得罪了你?怕我一碗忘不徹底往事,特意給我兩碗啊。」

    那老婦人又是一怔,今天這青衣書生真是奇怪。喝了這「迷魂湯」怎麼啥事沒有啊?不由得嘀咕道:

    「數千年來但凡鬼魂喝了我這迷魂湯,無不渾渾噩噩,前事盡忘。今日怎麼在這一男一女身上沒有效果呢?」

    楊騏何等聰明,一聽這孟婆大娘的話,便知「迷魂湯」對自己並無大礙,只是他很好奇,這孟婆方才說到「一男一女」,難道她能看到自己帶著紅拂夫人的魂魄?

    這還了得,萬一被她走漏風聲,只怕自己會前功盡棄啊。該如何讓這孟大娘替自己保守這個秘密呢?楊騏想了一想,還是說實話吧。他躬身施了一禮,道:

    「不是大娘的『迷魂湯』失效,大娘你有所不知,我其實是個活人。至於我所隱藏的魂魄,也沒有喝你那碗茶湯。」

    那孟婆一笑,道:

    「你們原來不是趕著去投胎啊,那來著奈何橋處做什麼?」

    楊騏便將先前賈無卿誤傷紅拂夫人性命一事,與自己來地府尋找紅拂夫人魂魄,以求替紅拂夫人返魂還陽等事都說了個明白。只是那在泰山王處替紅拂夫人改命、與判官崔玨的約定等事,那是萬萬不能說的。然後懇求那孟大娘大發慈悲,放過他與紅拂夫人,替他們指下通往人間的道路。

    那孟婆聽了楊騏的話,一邊繼續給前去投胎的鬼魂發放茶湯,一邊笑著說道:

    「公子俠義心腸,倒也不枉老婆子我那一碗涼茶,我這茶湯雖然不能使活人忘卻前事,卻是消除煩惱的良方。想必上蒼念你宅心仁厚,才使你來這忘憂川飲一碗清茶,了卻塵緣吧。」

    楊騏嘆了口氣,到如今連那兗州蒼岩山的大姐都沒見過一面,自己有如何能了卻塵緣?

    他哪裡知道,這一碗孟婆湯喝下,地府生死簿上那僅有的「楊騏」二字,便消失不見了,自此他才能真正的避死延生,與天同壽了。

    且不提去哪蒼岩山了,如今連返回人間的路都找不到了。去「桃花源」轉道?只怕這一路轉過去,縱使紅拂夫人魂魄帶回去,那肉身也已經壞了啊。

    楊騏道:

    「我已經在地府耽擱了些時候了,還請大娘指下明路。」

    那孟婆並不作答,反而笑問道:

    「你是從哪來的呢?」

    楊騏一拍腦袋,嗨,怎麼把這茬忘了呢。

    他向那孟婆大娘請辭後,招出引路魂燈,暗暗念道,寶貝啊寶貝,這回你可聽清楚了,我要去那第七大殿泰山王之處,千萬別再帶錯路啊。

    到了泰山王大殿門口,並沒有什麼守衛,楊騏便上前敲了敲門,那殿內傳出泰山王的聲音:

    「還敲什麼門?你來的時候不打招呼,走的時候倒還識禮數了?」

    楊騏有些詫異,這閻君莫非早知道自己要來?他哪裡知道,那引路魂燈可是泰山王送給他的,人家豈能連自己的寶貝都感應不到?

    進了大殿,那閻君泰山王依舊在揮毫潑墨,卻是頭也不抬。這老頭又在畫什麼寶貝,楊騏不禁有了些想法。他走過去一看,嘿,那是什麼寶貝,只不過是塊破石頭罷了。楊騏也不待那閻君問話,對那閻君施了一禮道:

    「還請閻君見諒,楊騏實在沒有隨意來往陰陽兩界的神通,只得原路返回了。」

    泰山王這才回首看了看那小賊,笑道:

    「只怕是原路爬回吧?」

    楊騏有些尷尬,連說閻君見笑了。他急於返回人間趕往幽州,就與閻君道了別,搖身變作穿山甲,鑽入那案几下的小洞,爬向人間去了。

    那泰山王笑罵道:

    「這小賊,嫌我取笑他,倒是把洞弄得越大了。只是若留著它,遲早會出事情啊,哎,不知從哪冒出這位小祖宗,他走了我還得替他擦屁股啊。」

    得,老頭把髒話都罵出來了。罵歸罵,老頭將案几上的畫拿了起來,吹了口氣,那畫上的石頭滾了下去,正好堵在桌下洞口上,嚴絲合縫,好像從未出現過那小洞似的……

    楊騏鑽出泰山,便到了人間,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連忙施展「靈兔脫」,說話間就感到了幽州衛國公府。

    到了衛國公府,進門便看到潘師正、郭蓉、賈無卿、邢倩兒、王玉蟬,以及衛國公李靖、蠱真人等在正房內外守候。楊騏也顧不得一一招呼,連忙快步奔到蠱真人身前,取出蒙毅的手帕,說道:

    「夫人魂魄我請回來了,接下來就請道長費心了。」

    那紅拂夫人的傷口早被王玉蟬施展「聖水仙咒」治癒了,又經蠱真人下了「氣若游絲蠱」,神色如常,好似睡著了一般。待眾人進了正房,蠱真人令人關了房門,將那蒙毅手帕一抖,喝道:

    「紅拂夫人,此時不醒,更待何時?」

    只見那夫人忽然展了展腰,打了個哈欠便坐了起來,口中含糊不清的道:

    「喔……,這夢做的。」

    她睜眼一看,身前全是臉,一愣,道:

    「你們幹什麼啊?」

    忽然看到人群中有位青衣書生,好像就是自己夢中捏在手帕裡跑來跑去的小賊,便「嗖」的一下竄了過去,伸手就是一個暴栗子,罵道:

    「你這小子生下來就沒洗澡吧?害我被你熏暈了好幾回!」

    楊騏哭喪著臉道:

    「我的娘啊,那還不是為了救你,我才被那獨角鬼王汗泥裹身,熏得差點過了那奈何橋啊。」

    那夫人哈哈一笑,用手拍一下楊騏的肩膀,道:

    「既然你都叫娘了,那就饒了你這乖兒子吧。」

    她也不管眾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又用手一指衛國公李靖道:

    「叫爹!」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4 20:35
348章,她的名字叫紅娘

    衛國公李靖臉上有點掛不住,沉聲說道:

    「娘子休要胡鬧,楊公子與蠱真人,以及茅山宗王玉蟬姑娘為你重生費盡周折,對你有重生之恩,快與我一起謝謝恩公們吧。」

    說完他伸手拉著紅拂夫人的手,上前就要拜謝楊騏、蠱真人、王玉蟬等人的救命之恩。

    那蠱真人和楊騏連忙攔住衛國公,紅拂夫人卻是並沒跪謝的意思。她依舊笑著對楊騏道:

    「這麼便宜的兒子,我可不會放過。說實在的,不是我非得佔他便宜,而是見他就有一種親切感,我就是想要做他的娘。」

    楊騏心中也有些感動,這一切莫非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紅拂夫人是爺爺紫陽真人的後裔,那自然也算自己的親人了,若是真的有這麼一位率真的娘親,也是自己的福氣啊。

    衛國公李靖臉色一紅,將紅拂女拉到一旁,悄聲道:

    「娘子你不曉得這楊騏的來歷,他就是那兔道姑,也可以說是當今國舅啊。若你真的認了這個兒子,豈不討了聖上的便宜?」

    那夫人吐了吐舌頭,笑道:

    「我就是不謝他,不過這位道長和玉蟬小姑娘,倒是要謝謝的。」

    她先是向蠱真人行了一禮,然後,拉著王玉蟬的手,左看右看,直誇我兒媳婦真俊。呵呵,這個老江湖,早從王玉蟬看她的情哥哥的眼神裡,察覺到了些東西,得,又給她白撿了個兒媳婦。

    王玉蟬滿臉通紅,連說大娘取笑了,那火鳳凰郭蓉、邢倩兒卻是趕過來嚷道,什麼取笑了?方才楊騏喊夫人娘,我們可都聽見了,趕緊叫娘!

    衛國公李靖哭笑不得,搖了搖頭,吩咐家將安排撤了白紗帳白燈籠等物,又下令速速準備酒宴,以答謝眾人。

    酒宴上,眾人主賓分座,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好不快樂。忽然家將自門外闖入,匆忙間帶翻了一旁的案几,酒菜散了一地,一片狼藉。

    衛國公李靖一臉慍色,喝道:

    「發生何事?以至於你慌慌張張,弄成這般模樣?也不怕客人恥笑!」

    家將連忙跪拜稟報導:

    「回稟將軍,宮中來人傳旨,只怕是……」

    衛國公李靖長嘆一聲壞了,眾人問何事,那李靖讓諸位稍等,起身要隨家將出門迎旨。紅拂夫人欲一同前往,那衛國公倒是嚇了一跳,說了句,夫人你可千萬莫要出來啊,就往府外迎旨去了。

    過了半響,衛國公李靖手捧聖旨回到府內,一臉凝重。那紅拂夫人有些好奇,便伸手奪過聖旨,打開一看,卻是笑個不停。說道:

    「恭喜李郎啊,你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娶妻納妾了。哈哈哈……」

    旁人不敢,那火鳳凰郭蓉卻是不懼,取了紅拂夫人手裡的聖旨,看了幾句,不由得念出聲來:

    「……卿之與我大唐,可比漢長平侯、冠軍侯矣。生,朕與卿同驅敵寇安天下;死,當與愛卿並葬於昭陵。愛卿上報衛國公夫人化仙而去,寡人聞之心傷,拋開君臣情分,風塵三俠與朕也是舊識,就讓她先葬於昭陵,百年之後,還能陪朕說說話啊……」

    這番話,與其說是聖旨,不如是話家常。不過那話裡的意思眾人都聽明白了。原來這衛國公李靖做事謹小慎微,那日夫人受傷身亡,她本是大唐天子敕封一品誥命夫人,如今仙隕了,自然上報朝廷,李靖便令人連夜趕往長安了。

    這些衛國公李靖日子忙於復活夫人,倒把這事給忘了。如今夫人復活本是喜事,但對於朝廷而言就是欺君之罪。哎,果真是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啊。

    楊騏等人雖然斷斷續續聽那郭蓉念了幾句,也將事情猜了個大概,哎,事情確實有些棘手啊。所謂伴君如伴虎,你李靖先前喪妻,大唐天子傷心肯定是真的;你若說夫人如今又復活了,便是把天子玩弄於股掌之上,欺君罔上,那是死罪。

    那衛國公李靖一生忠義,便說會如實上報朝廷,自令責罰。被那奇異道人蠱真人笑著攔住,那真人摸出一隻蟬蛻,撚鬚笑道:

    「李公忠貞無二,倒也無錯,然而因此搭上你與夫人性命的話,反而是大唐的損失。不如這樣,夫人可敢將我這毒蟲服下?你再死一次,可保李公平安啊。」

    李靖連說不可,怎奈那紅拂夫人眼疾手快,自那蠱真人手中奪了蟬蛻,往口中一放,還沒來得及咬,那蟬蛻便化作精氣鑽入腹內去了。紅拂夫人隨之渾身一軟,就無生氣了。

    火鳳凰郭蓉連忙死老道歹毒,與王玉蟬、邢倩兒一起將夫人放到床上。玉蟬急施「清心仙咒」為紅拂夫人療毒,一點效果也沒有。那蠱真人搖了搖頭,依舊笑著道:

    「我這蠱又不是毒,玉蟬姑娘你如何能解得了?」

    衛國公李靖一日間眼見愛侶死而復生,還沒來得及跟她多說幾句,轉眼又眼睜睜看她服毒而去,情緒落差可想而知,可憐的老人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潘師正、楊騏連忙扶住老人,賈無卿也是凝神皺眉,輕嘆了一聲。那蠱真人依舊嘻嘻哈哈,火鳳凰郭蓉說他鐵石心腸,那道人反問道:

    「這夫人與你們非親非故,幹嘛還要管這閒事啊?」

    郭蓉白了他一眼,道:

    「她是我們娘行不行?」

    「那要是她再活過來?」

    「我們就帶她回茅山宗!」

    蠱真人哈哈大笑,楊騏幾人回過神來,難道事情並不是大夥想的那樣?紅拂夫人並沒有死?可是玉蟬她們明明已經試過了,那夫人氣息全無,手腳冰涼了。

    楊騏舒了口氣道:

    「我說道長啊,你就別逗我們了,有話就直說吧。」

    潘師正示意賈無卿替自己扶住衛國公,抱拳打了個稽首,道:

    「道長功法玄妙,我等實在難窺項背,還望道長明示啊。」

    那蠱真人點了點頭,笑道:

    「素聞茅山宗眾少俠肝義膽,是人中龍鳳,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那火鳳凰郭蓉不吃他這一套,瞥了那道長一眼的道:

    「你少來拍馬屁,成天擺弄一些奇怪的蟲子,還能做出什麼好事來?」

    蠱真人笑而不答,右手化作劍指虛點了紅拂夫人一下,喝道:

    「金蟬脫殼,起!」

    那紅拂夫人便睜開眼睛,坐了起來。郭蓉幾人連忙將她扶起上下查看,紅拂夫人呵呵一笑,道:

    「女兒們,快叫娘啊。」

    原來方才紅拂夫人服了蠱真人的蟬蛻後,雖然人無心跳,口不能言,耳朵卻能聽到她們的話。更讓人驚訝的是,那床上還有一個與紅拂夫人一模一樣的軀殼,原來這就是哪個「殼」,眾人這才知道那道人蠱蟲的奇妙。

    楊騏用眼神詢問那蠱真人,真人只是點了點頭。郭蓉瞪了楊騏一眼,楊騏連忙說道:

    「恭喜郭蓉師姐,咱們茅山宗終於又多了個娘啦。」

    潘師正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蠱真人用著「金蟬脫殼蠱」留下紅拂夫人的「殼」,就能化解衛國公的劫難。而真的紅拂夫人,只怕從此要隱姓埋名,遠走他鄉了。

    自此,茅山宗多了一位師長,她的名字叫紅娘。

    紅拂夫人改名紅娘,隨郭蓉、賈無卿遠赴茅山去了,那蠱真人也與楊騏告別,楊騏感嘆不知何時才能相見,那道長笑道:

    「未曾想你這小賊倒也重情重義,見與不見,全在一念之間,你何必耿懷於一時呢?」

    待衛國公李靖醒來,又是一番唏噓感慨,潘師正和楊騏等都勸他節哀順變,哎,那可憐的老頭又能怎麼樣呢?

    潘師正與楊騏一商量,決定讓大潘與邢倩兒護送衛國公回長安,至於楊騏,辛辛苦苦已經到了兗州蒼岩山附近,無論如何也要見大姐南陽公主一面的。

    王玉蟬此番見了楊騏,說什麼也不肯放他一個人走了,自然要跟他一起去蒼岩山。

    楊騏二人離開幽州,倒也沒著急趕路,畢竟兩人也是久別重逢,有好多話要說的。雖說前些日子早已見了面了,可是先被那些魔聖攪和一番,後來又遇到紅拂夫人的事,兩人竟然沒有機會好好說過一回話。

    時候依舊是冬天,天地依舊白茫茫一片。

    兩人就這麼攜手走在雪上,相互笑著看了看,滿腹的話都化做那一眼。是啊,執子之手,與子同行,這就夠了,還需要開口嗎?

    君不見,那身後雪地上

    輕輕淺淺的腳印

    就是最深情的話……

    忽然,一團雪球滾動起來,卻是一隻白兔受驚奔走。王玉蟬童心未泯,鬆開楊騏的手,呼喊著追了過去,這一幕,楊騏覺得似曾相識。他正欲邁步追趕王玉蟬,忽然感覺臉上一涼,原來是路旁樹上冰雪消融,滴在他的臉上。

    楊騏伸手一擦,心中卻是莫名的有些感傷。這滴水好像那位姑娘的淚,滴在他的臉上,冷在他的心裡。哎,也不知那亮魔聖凱爾如今在哪裡,若是再能見到她,又該跟她說些什麼呢?

    王玉蟬跑了一段路,回頭看那小賊在樹下發呆,笑罵道:

    「冬天剛到,你就開始思春!還不快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5-16 19:19
349章,半瘋太保

    那蒼岩山在幽州西南三四百里方向,若非時值隆冬,燕趙之地河流冰封,楊騏還是想從大運河走水路沿著永濟渠到河間,再走陸路經趙州抵達井陘的蒼岩山。

    當初大隋盛世時,父皇煬帝大興土木,鑿通南北江河之水,也算百世之罕有的業績。走走運河水道,也算是對那從未見過的父皇的一種懷念。

    現在水路不通,那就只有走陸路,過那范陽縣(今涿州)、上谷(今保定)、常山(今正定)等地,到哪井陘蒼岩山處。

    天寒地凍,道路濕滑,也沒個車馬乘行,兩人只得在那雪上行走。幸虧二人近日來道行精進,王玉蟬早已修至元嬰後期大圓滿境界,隨時可能邁入煉神還虛的出竅期。而楊騏已經可以元神出竅,神遊化外了,只是他那元嬰沒啥大神通,離真身太遠難免不安全罷了。

    那三四百里路程,若是讓他們御劍飛行(楊騏有靈兔脫,比御劍飛行更快),只需一頓飯的功夫足矣。為了多一些相處的時間,步行雖然有些慢,也是心甘情願的。

    那王玉蟬今非昔比,早已抓住了白兔,抱在懷裡撫摸著那兔子潔白的絨毛,望著楊騏得意的笑著。或許兔子感覺到姑娘沒有惡意,便安分了許多,乖乖的趴在姑娘溫暖的懷裡,別提有多愜意。

    楊騏有些嫉妒,若是自己是哪隻兔子該多好,就能躺在心愛的女孩懷裡,嗅著她那誘人的芬芳。走著走著,玉蟬說有些飢餓,楊騏白了她一眼,笑她剛在幽州衛國公府用過餐,這才過了半天光景,又要吃飯,真是個吃貨。

    那玉蟬嬌嗔道:

    「方才在哪衛國公府,當著那麼多人面,我與倩兒姐姐哪好意思敞開了吃?哪像你只知道自個胡吃海塞,將你們讀書人的臉都丟盡了。」

    楊騏笑道:

    「這樣正好,我是為了肚皮不要臉皮,你是為了臉皮不管肚皮,咱兩可真是天作之合啊。」

    玉蟬白了他一眼,罵道:

    「什麼肚皮臉皮,再不弄點吃的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楊騏沒羞沒臊,將身子往過一靠,一低頭,塞在姑娘的懷裡,說道:

    「小兔子,我來救你啦,還不快跑!這女魔頭要拿你當午餐啦。」

    那兔子受了驚嚇,掙紮了兩下,竟然跑脫了,三下兩下就竄得沒影了。王玉蟬正要罵這小賊,不料小賊又一抬頭,正好嘴碰到了嘴,就分不開了……

    過了良久,只聽「咕咕咕……」響了幾下,卻是那姑娘腹中傳出抗議之聲。楊騏不禁哈哈大笑,那姑娘杏目圓睜,張口一咬,將那小賊肩頭狠狠的咬住,疼的那小賊連喊,娘子饒命。

    王玉蟬剛一鬆口正要罵他得了便宜還賣乖,那小賊忽然自懷中掏出兩個碩大的桃子,在那可憐的姑娘鼻子下晃了晃,姑娘頓時就沒了脾氣。

    「咦,這數九寒天的,你哪來的仙桃啊?」

    姑娘說的沒錯,這兩桃子的確是仙桃,當初與地魔聖衛清華、術中仙離開桃花源時,那谷主秦伯曾送給楊騏三枚「桃源聖果」,不過後來楊騏早已得知,桃花源其實另有其主,就是那桃源神樹的孫女桃花姑娘。

    楊騏想了一下,這桃子的來歷還是先不要給玉蟬講了,要不然小醋罈子又要翻了。便笑著對玉蟬道:

    「看來你還是不餓啊,要不等我先吃了這兩個桃子,再給你講桃子的來歷?」

    那姑娘一聽,連忙伸手奪過一隻桃子,張口欲咬,又停了下來。她又把楊騏手裡的那個仙桃也拿過去,比了比大小,實在分不清那個大那個小。

    楊騏笑道:

    「真笨,這麼明顯都分不清大小。」

    那姑娘左看右看,明明一般大小啊?怎麼明顯了?就疑惑的問道:

    「這不一般大嗎?那你說那個大,那個小啊?」

    楊騏伸手拿過兩隻仙桃,嘿嘿一笑,道:

    「你看清了。」

    他將左手的桃子往嘴邊一送,輕輕的咬了一口,右手一舉,道:

    「你看,這只大吧?」

    玉蟬看傻了眼,這小賊又使壞。情急之下,結結巴巴的道:

    「你……你……」

    那可惡小賊的奸笑道:

    「哦?不對啊?」

    他張口又在右手的桃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口中含糊不清的道:

    「嗯,我剛才搞錯了,還是左手的大。」

    玉蟬這才反應過來,這小賊在戲弄自己,還是先搶桃子要緊,她往楊騏身上一撲,將楊騏撲到在雪地上,奪過兩隻桃子,開始了快樂的吃貨時光。楊騏順勢摟著姑娘,心裡也是格外的甜。

    那姑娘吃的滿嘴流汁,哪裡還顧得什麼淑女形象?眼看到桃汁順著臉頰流下來了,楊騏想,多浪費啊,就把嘴張開,等那桃汁滴到嘴裡。忽然那姑娘耳邊鑽出個袖珍的小人,嘴巴一張,將那桃汁吸乾淨了,看她眉目裝扮,可不是王玉蟬的元嬰?

    楊騏目瞪口呆,這樣行?自己怎麼就愛上了這個十足的吃貨。

    王玉蟬口中不停,不一會就將兩隻仙桃吃了大半,小元嬰也是喝桃汁喝得直打飽嗝。那姑娘這才轉過身子,看那小賊依然張著嘴,就咬了口仙桃,送到小賊口中。哈哈,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楊騏胡亂嚼了兩下桃子就吞了下去,玉蟬要躲哪裡躲得開?又被那小賊討了便宜。

    過了片刻,姑娘咬了下那小賊的舌頭,這才脫離了虎口,那小賊欲要說話,被姑娘用桃子堵住了嘴,那姑娘道:

    「先把桃子吃了吧,方才我吃了一口,便發現平添百年修行,這兩隻桃子被我啃了大半,已經助我突破元嬰後期屏障,進入那煉神還虛的出竅期。剩下的已經不多了,你先吃完再……」

    姑娘後面話有些說不出口,楊騏早已心領神會,三下兩下啃完仙桃,又把桃核收了起來,舔了舔嘴巴笑道:

    「小生已奉娘子之命收了兩隻仙桃的性命,娘子你方才說再……再什麼呢?」

    四下沒人,王玉蟬怎會怕他?姑娘越看那小賊越喜歡,就禁不住低頭又吻了下去,姑娘隨手彈了下手指,一個晶瑩的水泡將兩人罩住,在這雪原上滾著,滾著……

    漸近黃昏,兩人加緊腳步,趕到范陽縣,在哪街市繁華之處尋了家酒樓,打算歇息一晚再走。

    那店家小二看他們形影不離,便自覺的只安排了一間房,姑娘還想做做樣子分房而局,楊騏笑道:

    「昔日關雲長千里送嫂,夜讀春秋以守禮明志,千古流芳;今天我楊子駿欲效仿先賢,夜讀九章算術以修心,絕不會被你的美色所誘惑。」

    王玉蟬就沒再推辭,笑罵道:

    「還提你那九章算術,看看你那無恥的樣,丟盡了天下讀書人的臉。」

    入夜,兩人在酒樓大廳吃了點酒菜,那酒樓客人倒是不少,也就有些賣藝的捧場助興。

    其中有場把戲倒是別有一番風趣,只見那藝人在酒樓角落燈光昏暗處,豎起白布圍成方形,他在裡面亮起燈燭,那白布上便出現些影影綽綽的小人,舞槍弄劍,拌以燕趙鄉音,活生生再現了那三英戰呂布的場面。

    這把戲就是「皮影戲」,也叫「涿州影」,與方寸之間演繹千年傳奇,倒也令楊騏二人大開眼界。

    兩人不禁開口叫好,為那藝人精湛的技藝喝彩。忽然旁邊傳出一陣鼓掌之聲,有人附和道:

    「好,好,好。好一位漂亮的小娘子啊。」

    那聲音極具挑逗意味,楊騏和王玉蟬皺了皺眉,尋聲望去,便見一位身著華服的富家公子,淫笑著看著那王玉蟬,身後跟著幾個鷹犬走狗,一看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出門在外,楊騏也不願惹是生非,便起身抱拳施了一禮,肅容正目道:

    「兄台謬讚了,我家娘子容顏鄙陋,讓兄台見笑了。」

    那公子只是一臉諂媚的看著哪位一臉冰霜的仙子,哪裡顧得搭理楊騏?旁邊一隻走狗連忙過來拉扯楊騏,掏出塊銀兩丟在桌上,口中罵罵咧咧的道:

    「你那那麼多廢話?拿著銀子滾吧,若是這婆娘伺候我家公子舒服了,興許明天你還能見到她。不然,哼哼……」

    王玉蟬聞言大怒,起身抽出長生劍,楊騏也是怒不可遏,也將舍余劍抽出,兩人並肩而立,是可忍孰不可忍,楊騏罵道:

    「太平盛世,朗朗乾坤,你等便敢做這欺男霸女之事,難道就沒有王法嗎?」

    「哈哈哈……」

    那富家公子和奴才們狂笑不止,其中一位獐頭鼠目的傢伙尖叫道:

    「王法?在這范陽縣,我家公子就是王法!小子!說出來嚇死你,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誰嗎?」

    楊騏沉聲道:

    「那你倒說說看!是哪位國公王爺的公子要來欺壓良善!」

    那奴才聞言依然恬不知恥的道:

    「算你有眼光,你可站穩了!我家公子是哪當朝鄖國公義子,五百太保排行二百五,人稱『半封太保』是也!」

    王玉蟬噗嗤一笑,一封銀子五百兩,他排行二百五,可不就是「半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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