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章,入蜃樓
這陣風,來時兇猛,去時迅捷。來時飛沙走礫,遮天蓋月,諸天神魔不自由;去時花枝輕顫,溪水微皺,葉落雲開滿天星。只是,楊騏在哪裡呢?
鴻鈞老祖這一噴嚏,將楊騏變化的白鼠,捲上九霄,只叫它暈頭轉向,翻轉不停。忽然風停了,白鼠也就跟著掉了下去,它早已被這陣惡風吹蒙了圈,哪裡還記得幻化變形?眼見得離地越來越近,小嘴巴只知道吱吱叫個不停。
隨著「啪」的一聲,地上出現了巴掌大的小坑,「大」字般形狀。半響後爬出只灰鼠來,搖了搖腦袋,恢復了人形。只見他頭巾歪松,衣衫破亂,舍余劍斜插在背,黃沙土遍佈全身。
楊騏連忙清點了財物,沒什麼損失。又動了動胳膊腿腳,也無甚大礙。只是右腳上的鞋丟了,踩在地上有點硌腳,感情在地洞裡砸腳時把鞋子弄破了,這不,腳背也有點腫嗎。當時是著急感覺不到,如今寶物到了,心情放鬆了,這才感覺有點疼啊。
他從背上抽出長劍,劍尖向下,劍柄頂著右腋窩,右腳才稍微好受些。四下一望,望不到頭的沙石滿地,竟然是在荒漠之中!
荒漠就荒漠吧,起碼遠離了那鴻鈞老祖——可怕的罪惡之城之主。楊騏暗暗召喚老黃,奇怪的是依然聯繫不上。無奈之下,只得自己想辦法。
天色漸亮,荒漠中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沙土之下隨處可見蟲獸骸骨,有一些大得驚人,是人間所沒有的。楊騏倒是聽人說西域有荒無人煙的沙海,難道就是這般模樣?
他那舍余劍做的枴杖終究沉重,勉強支撐站立尚可,哪能借力行走啊。就收起長劍撿了根不知名的獸骨一根,一瘸一拐上路了。
紅日初升,顯得格外嬌豔,天空也添了一份羞澀。遍地黃沙看傻了眼,灰黑的臉龐也逐漸有了生氣,一會紅,一會黃。日出東方,迎著朝陽走總是沒錯的。
這一路荒涼滿目,哪裡有半個人影?偶爾沙丘陰涼處或巨獸骸骨下有兩三株刺草,低矮枯黃,在風中嘶啞的歌唱。楊騏身後,那一串腳印也會慢慢地被風沙抹去,又有誰知道有人經過呢?
昔日的霸主早已沒落,纖弱的沙草秋死春生,都不過是這荒漠的一道風景。人生又何嘗不是這樣?無論曾經多麼的輝煌,都會像風沙掩蓋足跡一樣被時間抹去痕跡,終究只是個過客。爭什麼權?奪什麼利?修什麼神仙?到底終是一場空。且不管最終在哪裡落腳,先在這波瀾壯闊的大漠日出圖中走一程再說,楊騏文思泉湧,脫口吟道:
「一天一地一線光,一筆抹開紅與黃。
金沙多情埋聖骨,蒺草有義唱朝陽。
風雲如煙沙作馬,大漠似海月當舟。
今效夸父逐日去,萬里滄海遍植桑。」
吟後隨之一聲朗笑,體內的一百零八個元嬰盡數飛出體外,沐浴在大漠晨光中……
……
花海小山那山洞裡,白衣老頭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驚異的道:
「果然是個怪物,這樣就進入了煉神還虛的出竅階段,從此只怕魚入大海,任他遨遊了啊……」
諸天神佛更是炸開了鍋,連嘆安寧的日子估計不多了……
……
楊騏不樂意啊,這一百零八個元嬰與以前不一樣,不是以自身部分精血變化為他物分開的,如今都是精元凝成的小楊騏。假以時日吸納足夠的天地靈氣,修成本體一般無二的模樣也未嘗不可。只是剛出竅,飛不了許久,就都落在楊騏身上。全身上下能拽的地方都拽滿了,連腫著的腳背上也坐著一個,楊騏那還能笑得出來?
「喂喂喂,我說楊幺啊,雖說你我同體同根,可咱那腳幾日沒洗你就不嫌臭嗎?地上的塵土就不迷眼嗆鼻嗎?」
那楊幺也是一樣的蓬頭垢面,聞言用抹了把臉,抬頭白了楊騏一眼,大聲道:
「這是我錯嘍?當初是誰凝結金丹時偷懶弄出百八個小的來,才有了我楊幺?我是老末我有選擇的權利嗎?你看你頭上偷笑的楊一楊二,一副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再說啦,虧你也算煉神還虛的神仙啦,也不知變個能飛的走快些!」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感情被那鴻鈞老祖一口氣吹傻了啊,一瘸一拐走了這麼久。楊騏雖然不滿,可也不敢出聲咒罵,那老頭是誰啊,最最恐怖的存在!
罷了罷了,還是施展神通,離開這無邊沙海再說。他丟了中獸骨,搖身收了元嬰,默念幾句咒語,依然化作鐵翅金雕,縱身直上九霄。
豔陽下金雕振翅疾飛,果然快了許多。不久,就看到前方荒漠中有一天柱高聳入雲,攔住了去路。楊騏有些好奇,向那天柱飛了過去。待靠近落下去一看,哪裡是什麼天柱?那聳入天際的似樓非樓,似塔非塔,通體用巨石砌就,外觀古樸無華,久歷風沙留下的痕跡,更加顯得威嚴神聖。
楊騏繞了一週,也有盞茶功夫,不由得吐了吐舌頭,這是何等人物才能建造的奇蹟啊。他發現了一個門,門上巨匾刻著兩個虯文「蜃樓」。
「蜃樓!海市蜃樓!難道我還在罪惡之城?」
望著門檻都比自己高的摩天蜃樓,楊騏覺得嘴唇有些干澀。這麼恐怖的地方,裡面肯定不會有好東西等自己。他看了看那門檻,再低頭看看自己腫著的光腳,估計隨便出來個什麼東西,踩著自己也不會覺得硌腳。
只是若要偷偷溜走,難免惹人笑話。不如隨便做個樣子,再走不遲。
他輕彈了兩下衣擺,又將頭巾扶正,順一摸舍余劍還在,舒了口氣,好像略微有了點依靠。面向那數十丈高的大門,雙抱拳作揖,點了點頭,輕聲道:
「此樓可有人在?絳州龍門楊騏前來拜訪。」
誰曾想他話音未落,那石門就開了個縫,門縫裡白光一閃,石門又合在一起,彷彿從沒打開過一樣。楊騏不見了,他如願進入了「蜃樓」中。
「蜃樓」中漆黑一片,偌大的樓閣裡只要兩隻燈籠閃爍不定,這樓主也忒小氣了點。更怪異的是,燈籠移了過來,隨之一陣風襲來,楊騏正納悶樓裡怎麼會有風?一聲炸雷響在耳邊:
「楊騏小友遠道而來,老龍看守蜃樓重任在身,未能遠迎,還望贖罪啊。」
也不知是被嚇得,還是風大吹得,楊騏往後一退,靠在石門上。腦袋嗡嗡作響,下意識的問了句:
「尊駕是何方聖龍?怎打的一好雷!能否多打幾個燈籠,好叫我一睹聖容?」
這樓內不似外面入夜時,或有月色星光,或有瑩蟲燈燭,讓人藉以視物。石牆緊砌,四面無光,也就怨不得他不能夜視了。
「什麼打雷?什麼燈籠?哈哈哈……」
那老龍恍惚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楊騏的意思,忍不住昂首大笑。
頓時樓閣內狂風大作,樓中引起一片騷動。
這老龍是誰?他的確是罪惡之城「蜃樓」樓主,替那鴻鈞老祖鎮守樓內的妖獸毒蟲。先前楊騏吟詩「今效夸父逐日去,萬里滄海遍植桑」,後又道行精進至煉神還虛,一百零八個元嬰盡數出竅!他可是萬年蜃龍,那萬里滄海有他無數的子孫,若是真被這可怕的小賊種了桑麻,老龍豈不斷了香火?
為了與這小賊結個善緣,老龍觸犯禁條施展神通移「蜃樓」攔住去路,話還沒說,反倒被小賊逗得樂不可支,哪裡還有聖龍威嚴。他正要給小賊解釋,忽然「蜃樓」搖晃,石門大開。
門外站著小崔和凱爾,帶著數人將美杜莎和娜美往裡一推,對那老龍道:
「樓主你怎能擅自將『蜃樓』移至這裡?老城主早已知曉,你還不趕緊回去自領責罰?楊兄弟,這荒漠中你一人未免過於寂寞,城主要我送美女過來與你做個伴。」
那長翅膀的凱爾更是可惡,揮了揮甜蜜一笑道:
「我也想陪楊哥哥你,只是還得替你把那花草補栽上,就現行告辭了哦」。
那樓中老龍哪裡還能笑得出來,出門時淌的汗又替楊騏洗了一半澡,這回沙土是粘嚴實了。他臨走回頭說了句:
「楊騏小友啊,只要你以後少種幾畝桑麻,老龍我領了責罰後,風裡水裡任你差遣!」
那數十丈長的黑龍這一番話,讓樓中的「泥人」一片凌亂。美杜莎和娜美看看老龍,又看看衣衫不整的「泥人」,更是丈八和尚摸不著頭腦,哪裡還能說出話來……
待石門合上,三人才回過神來。樓內漆黑,只能先試探性問問。
「娜美妹妹?」
「楊騏哥哥?」
「哼!就知道妹妹和哥哥,這裡的姐姐還沒死呢!」
娜美沒有做聲,估計臉又紅了;楊騏呵呵了兩聲,說道:
「哪裡的話,你可是我的神仙姐姐哦。」
「不要貧嘴,認識你真倒霉,先前好歹是個人待的地方,如今佔了你這好弟弟的光,被人丟到這無比凶險的『蜃樓』啦!」
楊騏這回臉倒是紅了,不過沒關係,反正她們看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