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609
ikller 發表於 2017-5-3 11:04
第五百六十八章 真身

    若是之前的楊巧兒,這種事情被外人撞見,估計要扭頭逃跑了,但是她此時也可以說是權傾天下,舉止言行生出諸多威勢,端坐在長案後,若無其事的整理衣襟,甚至還從容不迫的打量起這位不經通稟就直接闖進來的白衣女子來。

    楊巧兒見寧嬋兒的臉籠罩在一層薄霧般的輕紗之後,雖然看不清她的麵容,卻從那一雙深邃如星辰的眸子,也知道是一位絕世佳人,卻不知道她跟陳海什麼關係,今日值得奎狼宮的妖將袁天嶽,怎麼就直接將她放進來了?

    然而再聽陳海說及三枚蘊道天丹,楊巧兒又是一驚,即便贏氏皇族數十年也才有可能煉製一枚的蘊道天丹,此女就欠陳海三攻?

    此女到底是什麼來頭?

    寧嬋兒卻是對楊巧兒眼瞳裏的警惕跟敵意視而不見,纖纖玉足踏入殿中,說道:“人家奔波數千裏向你報訊,你倒是隻惦念這三枚靈丹……”

    蘊道天丹何其珍貴,沙灤拚盡全力也不過幫赤濡煉製了一枚而已,寧嬋兒卻極其尋常的將三枚青玉小瓶隨手扔給陳海。

    陳海隨手將一隻玉瓶禁製解開,就見一縷青色氣息衝瓶而出,距離瓶口丈餘高流轉、盤旋,看似雲霧,卻無水霧煙氣,完全是由玄之又玄的衝息氣息凝聚出這一小團青雲景象,青雲之中,還有點點寒晶碎屑似星辰般聚生幻滅。

    凝聚藥相是天級絕品寶藥的必然跡象,這青玉小瓶裏竟然裝的真是蘊道天丹?

    楊巧兒此前二十年雖然被軟禁深穀之中,但也因此有機會靜下心來熟讀皇族書典,見識自然不凡,美眸盯著寧嬋兒,想不明白此女到底是誰,怎麼出手就是三枚能令天下玄修瘋狂蘊道天丹?

    “你在寧氏可還有牽掛?”陳海將三枚蘊道天丹收入懷裏,問寧嬋兒。

    寧嬋兒說道:“我身邊就那些侍婢、藥奴還算忠心耿耿,此時都在神陵山下候著,但我醜話也說在前麵:形勢可為,我會盡力助你;倘若形勢不可為,你勸你也好自為之……”

    “好,”陳海將今天負責奎狼宮值宿的魔猿喊進來,報出一係列的人名,讓袁天嶽分派人到諸宮諸營請過來議事,“速將賀蘭劍尊黃歧瑋、歸寧將軍黃培義、天水將軍廖雲崖以及鶴真人、姚文瑾、蘇原、樂毅、韓謇、姚誌、紀元任、趙如晦等人,都請到奎狼宮來議事……”臨了又想起一事,吩咐魔猿道,“再派人將陳玄真請過來。”

    “我一下子哪裏記得住這麼多的人名?”魔猿小聲嘀咕道,但此時蒼遺已經聞訊踏入大殿之中,朝他一瞪眼,他嚇得不敢再囉嗦,扭頭走出大殿,派人一一往各營傳訊而去。

    *****************

    陳玄真被陳海封住竅脈後,雖然說被軟禁起來,活動受到很大的限製,不比直接關入大牢好上多少,但還是能比大牢裏知道更多消息,也更了解外部局勢的變化。

    陳海派人將他找過去,他跨步走入大殿,看到龍驤軍在京畿的核心人物,差不多都濟濟一堂,嚇了一跳,不知道如此核心的機密議事,陳海將他找過來是為何意?再看帝妃楊巧兒坐中央主案之後,陳海與賀蘭劍尊黃歧瑋分坐兩側,按照道理,接下來應該是妖蛟蒼遺、姚出雲、黃培義、廖雲崖、趙如晦等人依次而坐,但這時候陳海下首,卻坐了一位用幻紗遮住麵容的神秘女子。

    看到陳玄真走進來,陳海指著黃歧瑋下首特意的長案,說道:“陳真人請坐。”

    陳玄真不過是一名戰俘,沒有當場擊斃,或摧毀竅脈、廢除修為、永世禁錮起來,就已經相當客氣了,此時竟然讓他坐在黃培義的上首,不要說殿中諸人了,陳玄真他自己對陳海的安排都覺得奇怪萬分,實在猜不透陳海在他身上有什麼圖謀。

    坐陳玄真坐定之後,陳海這才清了清嗓子,說道:“贏丹曆數我諸多罪狀,想必諸人也都熟知於心,你們說說看這諸多罪狀裏,有幾分真幾分假?”

    “……”姚出雲沒想到陳海突然將眾人召集起來,竟然先拿太子贏丹及寧氏栽贓到他頭上的罪狀說事,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贏丹這狗賊要扯大旗,總也得師出有名,我們去想這些事做什麼?”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卻也有幾分道理,說起我的罪狀,在座諸位都真未必能有贏丹看得清楚,”

    陳海哈哈一笑,說道,

    “比如檄文所數第一大罪狀,斥我與赤眉邪教、黑燕賊軍勾結,卻是完全沒有錯。今日賀蘭劍尊、武衛侯、廖真人在此,有些事情也應該坦誠相告,我確實是與赤眉教、黑燕軍有著莫大的關係,而這層關係甚至比贏丹在檄文中所怒斥我的更深、更緊密。我決定將我與赤眉教、黑燕軍的淵源正式公布於世,或許會將世人的下巴都驚嚇掉吧……”

    陳海早年暗中出售天機戰械給黑燕軍,換得天機學宮崛起的機會,既然收編黃雙、樂毅所部降卒組建龍驤大營,最後又收編閻淵殘部,正式自立龍驤軍,像鶴真人、黃雙、樂毅、閻淵早年都是赤眉教的護法、黑燕軍的神將,這些都是舉世皆知的秘密,但說到陳海與赤眉教、黑燕軍還有更深、更緊密的勾結,不要說黃歧瑋、黃培義、廖雲崖了,就連姚出雲都覺得疑惑不解,到底多深、多緊密的淵源,比世人此時皆知的秘密,更令人震驚、更瞠目結舌?

    “大家都知道赤眉教、黑燕軍,乃道禪院末代大天師鞏清在道禪院被剿滅之後,為向贏氏皇族及京郡諸閥雪洗當年道禪院被滅的、數萬弟子慘遭殺害的大仇所建,在過去十數年間也在天下掀起無邊的腥風血雨,”陳海侃侃而道,“但大家所不知道的,就是道禪院數千年以降,實分顯脈與隱脈兩支傳人,而我就是道禪院隱脈這一代的傳人。此時道禪院顯脈已經灰飛煙滅,殘部也都並入隱脈,也可以說我就是道禪院這一代唯一的大天師!”

    說到這裏,不要說楊巧兒、黃培義、黃歧瑋、廖雲崖了,便是姚出雲、姚誌、姚泰和、姚啟泰,這一刻也震驚得張開嘴、半天無語。

    要知道當時進剿道剿院,姚出雲、姚誌、姚泰和都有率姚氏族兵參與,也可以說他們雙手也沾滿道禪院弟子的鮮血,誰能想到姚閥千年振興的第一人,陳海竟然是道禪院這一代的大天師!

    這都他媽什麼跟什麼啊!

    陳玄真坐在陳海的對麵,嘴巴張大都能塞進三枚雞蛋,他細想下來,陳海所言極可能是真的,但陳海這時候將這震驚天下的秘密吐露出來,是怕天下諸閥沒有更強有力的借口糾集起來圍剿龍驤軍嗎?

    寧蟬兒聽了,則直想對陳海翻白眼,也知道當隱脈傳承的說法深入人心之後,也就沒有人會想到他則是異域孤魂,當年隻是奪姚興的身舍轉世重生而已。

    “道禪院隱脈傳承,人數極微,除我與左師之外,也就蒼遺師兄數千年潛修秘禁地宮之中,默默守護著這一脈傳承不絕,”陳海知道將有些事情捅出來,一時半會兒是令人難以消化,他則慢條理絲的繼續說下去,“而說到顯脈,除鶴真人、黃雙、閻淵諸位師兄外,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其他傳人了,比如說寧師姐,便是前代大天師鞏清的嫡傳弟子,也是世人所不知的天大秘密……”

    說到這裏,陳海跟寧蟬兒說道,“寧師姐,你現在可以將麵紗摘下來,以真身與眾人相見了。”

    寧嬋兒這才知道陳海剛才問她在寧氏還沒有牽掛,原來今天就想將她的真實身份徹底揭開來。

    寧嬋兒橫了陳海一眼,將能變換氣息的真靈幻紗摘下來,露出她那張千嬌百媚、巔倒眾生的臉蛋,真正的暴露在外人麵前。

    這一刻,看清楚寧嬋兒的臉,姚出雲、陳玄真、陳誌、姚啟泰等人幾乎要從長案後跳出來。

    眼前此人,不是當年陷害陳海被廢修為、逐出姚閥的寧氏天嬌之女、太孫妃寧嬋兒,又能是誰?

    寧嬋兒早年也在學宮修行過,即便是她燒成灰也能認識,但是她怎麼可能是赤眉教首鞏清的嫡傳弟子?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道禪院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深藏水麵之下,不為世人所知?

    “陳真人或許覺得贏丹與寧氏,已經率虎賁軍進入曆川,隨時能邀諸閥集結數百萬兵馬進攻京畿,陳真人或許龍驤軍以為即便攻陷燕京城,也難逃破滅的命運,但陳真人知不知道,除了寧師姐之外,道禪院在諸閥還部署多少隱棋沒有浮出水麵?”陳海眼瞳灼灼的盯著陳玄真,笑著問道。

    陳玄真跌坐回長案後,有些明白如此機密的議事,陳海為何要將他強拉過來了。

    陳海公布此事,除了要穩住龍驤軍的軍心之外,或許陳海更想借自己的口,將他與寧嬋兒的身份秘密傳播出去。

    如此一來,不管陳海所說有幾分真、有幾分假,但諸閥對自家那些天資縱橫的子弟,還能夠完全信任嗎?諸閥之間還能夠真正毫無間隙、毫無防備的聯手起來進攻龍驤軍嗎?

    陳海與寧嬋兒真身秘密的揭開,對天下所造成的驚擾,絕對要比當年樂毅叛出董氏要強出百倍、千倍!

    “陳真人或許也已經猜到,議事之後我便放陳真人回燕京城,”

    陳海繼續以直指人心的銳利眼神盯著陳玄真的眼瞳說道,

    “當然我放陳真人回燕京城,除了要借陳真人之口,將這諸多驚世之秘公布於世之外,還希望陳真人能勸魏子牙率宿衛軍能在十天之內從燕京城撤入武勝關去——我想西園軍應該不會介意給宿衛軍讓出一條通道!”

    這諸多驚世之秘太令人震驚了,陳玄真跌坐在長案後半天都沒有消化過去,這時候見陳海竟然自信滿滿的以為能勸魏師會在十天之前放棄燕京城,他禁不住要哧笑起來,說道:“陳侯真以為天下有如此便宜之事?”

    “魏子牙九十餘年前,身為太子太師,唆使當時還是太子的益天帝進剿道禪院,無非是他壽元已到極限,欲從道禪院尋找永生之秘,”

    陳海淡然一笑,說道,

    “今日我也不妨告訴陳真人,道禪院數千年傳承,顯脈一係並無永生之秘,而隱脈一係,卻有續命真法。魏子牙奪燕然宮小臣身舍,不過八十年就肉身崩壞,此時又不得不再次奪文勃源的身舍,但魏子牙倘若不能在三十年內修煉到靈肉合一的境界,肉身必將再次崩壞。到那時候,他的道胎也差不多到崩壞的邊緣,除了神魂破滅之外,不可能再有奪他人身舍的機會。我這裏有《天武秘形真解》的上篇,有多大的價值,陳真人拿過去給魏子牙一看便知,倘若他想得到《天武秘形真解》的下篇,那等他率宿衛軍從武勝關撤出去後,過十年再派你過來找我討要吧……你跟魏子牙說,十天之後,宿衛軍不撤出燕京城,此生就不要想再離開燕京城了。”

    陳海從懷裏取出一本薄薄的帛書,徐徐遞到陳玄真的麵前。

    陳玄真接過帛書,沒有翻看,但心想陳海、姚文瑾都是廢體重修,又都是短短數年就重修到此等境界,都無疑說明道禪院的隱脈傳承,比當初他們攻下道禪院所得諸多秘法玄訣傳承更加強大……
ikller 發表於 2017-5-3 11:04
第五百六十九章 續命真法

    解開封禁陳玄真修為的禁製,陳海便讓魔猿押送陳玄真離開神陵山,任他返回燕京城去見魏子牙,然而奎狼宮的大殿之內,黃歧瑋、黃培義、廖雲崖以及姚出雲、姚誌、姚泰和、姚出秋、姚啟泰、趙如晦、紀元任、薛存以及楊巧兒等一幹人,心緒卻久久未能平複下來。

    陳海竟然是道禪院隱脈傳人,竟然是道禪院這一代的大天師!

    而寧氏天之嬌女、太孫妃寧嬋兒竟然是道禪院上代大天師鞏清的嫡傳弟子!

    這兩條消息傳出去,會對天下世人造成多大的驚擾跟衝擊?

    再說姚氏諸多核心子弟、宗老雙手當年都沾染道禪院子弟的鮮血,以及清剿黑燕軍掀起的大亂,天水、秦川、鶴翔諸郡當年都有派兵馬勤王,而皇族贏氏更是當前進剿道禪院的罪魁禍首,這筆帳要怎麼算?

    這一刻,陳海示意齊寒江將大殿大門關閉起來,以示接下來所議之事,暫時還不容泄漏出去。

    “道禪院傳承數千年以來,從未曾謀取過世俗權勢,而隱脈一係更是數千年來不為世人所知,除蒼遺師兄、左師之外,所傳之人也是寥寥無幾,大家知道是為什麼嗎?”陳海淡然看著還遠未能平複心緒的眾人問道。

    “天地有大劫,或一萬年,或三五千年便會經曆一循環,”

    雖然大殿門庭已經關閉起來,陳海卻還是悠然眺望遠方,說道,

    “道禪院自得上古仙人傳法,曆代大天師所立大宏願,也隻是守護燕京大地、億萬生民而已,甚至諸閥、諸宗所傳承的玄修之法,也多源自道禪院,目的就是要在天地大劫來臨之際,燕州能積攢足夠的力量去抵擋。然而贏氏立國以來,宗閥勢力極盛一時,以致在魏子牙、益天帝等少數野心人的挑唆之下,反噬攻滅道禪院欲求長生之法,而前代大天師鞏清為報血仇,立赤眉教、黑燕軍以雪前仇,孰不知天地大劫再一次的循環即將來臨。隱脈一係這才被迫出世,我也是流落河西之後,才被左師尋上,傳授隱脈真法,有一點也希望大家能明白,隱脈出世,絕非是要清算道禪院被滅的血仇。這也是我與蒼遺師兄,始終沒有去見鞏清的緣故。”

    寧嬋兒忍不住要翻白眼,她知道師尊鞏清辭世之前,陳海都還不知道道禪院跟神殿、跟血雲荒地的關聯,但又不得不承認,陳海真真是將故事編得滴水不漏,她跟蒼遺不戳穿他們的謊言,其他人都會深信不疑。

    “數千年一次的天地大劫?”黃歧瑋震驚問道,“要真是如此,陳侯為何不將此事公布於眾,聚集諸宗諸閥的力量,共同抵禦?”

    “……”陳海一笑,問賀蘭劍尊黃歧瑋,“諸宗諸閥割據地方,各執其政,而即便有玄修一心求道,孜孜所求也更多是為長生,試問有幾人,願意為注定要死億萬人的天地大劫拋頭顱灑熱血?”

    “億萬人都將注定死去?”黃歧瑋頹然而坐,沒想到所謂的天地大劫,比他想的要厲害百倍、千倍,整個京畿平原也就四五千萬人滋息繁衍,加上秦潼山以西的諸郡,也就一億三四千萬人而已,一場大劫,將這麼多的人口都滅絕掉還不能平息?

    雖然陳海的質問並非針對黃氏,黃歧瑋卻也是深感慚愧,要不是黃氏族人已經差不多在這數月間都融入龍驤軍,他也絕不敢保證黃氏一族在大劫來臨之時,能敢頂在前麵。

    再比如說屠熊等六閥,他們除了完全控製西園軍,有四位道胎境強者坐鎮,還在京畿之地擁有更強發動戰爭的潛力,但在麵對龍驤軍與宿衛軍兵鋒相爭之時,他們做出什麼選擇?

    他們甚至都不敢血戰一場,第一選擇竟然是帶著上百萬族人、脅裹數百萬附民以及兵馬多達五十萬的西園軍,惶惶從武勝關北撤,想著讓龍驤軍與宿衛軍先拚個兩敗俱傷?

    難道還能將抵禦天地大劫的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嗎?

    想到這些,黃歧瑋也是沒臉再說宗閥值得信任了,也更清楚陳海為何要決意肢解宗閥了。

    或許唯有肢解宗閥,將世俗權柄從宗閥手裏收回來,才能組織更強大的武備,去抵擋這場大劫。

    “天地大劫不能公布於世,但你的身份卻在這一刻揭露出來,不是更令諸閥有借口集結起來,強攻京畿?”姚出雲這時候問道。

    “雖然到這一刻,我都不敢公布天地大劫會從何方而起,但想信大家在這一刻也應該猜到天地大劫會從何方而起了吧?”陳海問道。

    “西北?”黃培義震驚的站起來,難以置信的問道,“賀蘭劍宗所藏經典,曾記錄數千年前,西北大漠深處,曾出現大崩裂,有血魔裂地而出、吞噬生靈,但當時出世的血魔數量有限,即便當時宗閥還不成氣侯,卻也沒有形成慘絕人寰的大劫啊?”

    無論故老相傳的上古秘聞以及這些年陳海在秦潼關一線的部署,黃培義不難猜到天地大劫將在西北而起,但故老相傳的上古秘聞遠沒有陳海所說的這麼恐怖啊。

    “之前大劫未成大災,是有道禪院隱脈一係諸師在暗中默默守護,”陳海長歎一聲說道,“然而在曆經數次大劫之後,道禪院隱脈一係也衰弱到極點,傳到我這裏,就剩我與蒼遺師兄兩個——我的師尊也因為力量耗盡而陷入長眠;而上古仙師專為抵擋大劫所立的道禪院,卻又被宗閥反噬而瀕臨滅亡……”

    說到這裏,陳海又歎然一笑,說道:“世人皆以為道禪院藏有永生秘法,卻不知道此域求長生所逆的是天道,即便是上古仙師也隻能躲在與此域相接的秘域之中,而不敢逆抗天道之劫,真正踏入此域……”

    “天武秘形真解,也非長生秘術?”黃歧瑋剛才見陳海拿《天武秘形真解》上篇以誘魏子牙率部放棄燕京城,他也心生暗喜,沒想到這一刻,陳海說法又不同了。

    “天武秘形真解能續命,但非長生術,”陳海笑道,“續命到極致,必致天道之劫,但此時若能扛過天道之劫,借天道之劫的餘威,或能飛升而入異域;然而奪舍續命始終是邪法,有違天道,會壞道胎根基是一方麵,同時也會招至更強的天道劫數。當然,我也遠未修煉到那一層次,很多事情也隻知其所然,不知其所以然……”

    “原來是這般啊!”黃歧瑋喟然長歎一聲,雖然沒有想象那麼樂觀,但總歸還是存有一絲希望;而在這一刻,他也隱隱猜出陳海為何如此迫不及待要與天下為敵,吸引諸閥聯軍來攻京畿了。

    ***********************

    雖然文勃源的肉身比當年的燕然宮顧姓小宦要強大得多,魏子牙自以為奪文勃源的身舍,至少能續命百年,但神陵山之戰,他動用本命真元之後,才發現事情遠非他所想象的那樣。

    這具身舍雖然更強,但對他的道胎神魂排斥,也要遠遠強過當年燕然宮顧姓小宦的那具身舍。即便神陵山一戰,他沒有動用瞳中劍這樣的天威劍訣,身舍就已經開始出現崩壞的跡象,他估計即便他從此之後不動真元,也未必能活三十年。

    魏子牙不敢在諸弟子麵前暴露這一切,待俞宗虎返回京畿之後,他就將軍政事務主要委托給俞宗虎、趙忠等人,他借口參悟乾天玄極大陣更強的防禦神通,躲回潛真殿地宮裏,潛修防止文勃源的身舍繼續崩壞下去。

    潛真殿地宮中,氤氳的靈氣彌漫在地宮之中,魏子牙閉目盤膝坐在那裏,默默推演著靈肉合一的功法,然而陳玄真從神陵山回到燕京城裏,也瞬時就生出感應,他睜開雙眼,昏沉的瞳孔之中滿是疑惑之色。

    魏子牙屈手連彈,將地宮的禁製打開,沒過多久,就聽見一陣微微的顫動聲響起,陳玄真在畢嵐、高望等人監視下走了進來。

    此時的陳玄真早就沒有了以前仙風道骨的模樣,雖然陳海並沒有處置他,但是被俘之後,他好像突然失去了生氣一般,幾個月過去,就蒼老沒了樣子。

    魏子牙對陳玄真還是很有感情的,見陳玄真神魂之內並無異常,便讓畢嵐、高望二人離開,單獨將陳玄真留在地宮裏說話。

    “陳海為何將你放回來?”魏子牙問道。

    陳玄真從懷中取出天武秘形真解上篇,說道:“陳海讓玄真將這帛書交給師尊,勸師尊率宿衛軍放棄燕京城……”

    魏子牙揭過薄卷,翻開之後,發現盡是一些粗淺的武道煉體之術,甚至有相當一部分就記載在傳抄天下的《練兵實錄》之中,不禁一陣好笑道:“這算什麼?”

    “陳海說這是道禪院隱脈傳承的續命真法,師尊細看便能明白……”

    “道禪院隱脈傳承?”魏子牙震驚不解的盯著陳玄真,他修行千年,可從來都未聽說過道禪院還有隱脈傳承這一說法。

    陳玄真將他剛才所知道的一切據實相告,魏子牙震驚得都無法再強作鎮定的坐在蒲團之上。

    陳海是道禪院新一代的大天師、寧嬋兒是道禪院上代大天師鞏清的嫡傳弟子,而道禪院更高、更強的秘法傳承竟然就在陳海的手裏,這一切說出去有誰會信?但也唯有這一切,才能徹底說清楚陳海背後的神秘之處!

    魏子牙瞳孔驀然收縮起來,再也不敢輕視手裏這本薄薄的帛書,他仔細地向諸多秘形圖譜看去,越看越是稀奇。

    這些圖錄雖然表麵上看去,盡是一些粗淺的煉體之術,但魏子牙作為燕州千年以降的第一人,這些年又苦悟續命之法,仔細揣摩一下,很快就發現這諸多圖錄背後,真真是別有洞天。

    最初數十幅秘形圖錄太簡單,魏子牙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射天狼秘形,參悟良久之後就將帛書收入懷中,前腿屈躬,後腿挺直,張開雙臂,做了一個彎弓搭箭的姿勢,同時靈海秘宮中真元一陣鼓動,按照圖錄中所示運轉起來。

    頓時一股熱流從四肢百骸湧出,同時往十二靈脈能去,魏子牙頓時欣喜若狂,雖然現在還沒有效果,但是他分明察覺的出,剛才那一式使出之後,自己收斂入道胎之中的三魂六魄一陣巨震,竟然有向百竅竅脈融合的趨勢。

    而在恢弘的地宮之中,氤氳的靈氣被魏子牙的動作攪動起來,被鑲嵌在四壁上的明珠映射著,猶如人間仙境一般。

    這個秘形姿態,魏子牙足足維持了半個時辰,才將身舍的氣血精華耗得差不多,這時候魏子牙收住架勢,一張口,一道劍氣噴薄而出,那劍氣之中,隱隱還帶著一些腐臭的氣息。

    這一刻魏子牙禁不住仰天大笑起來,欣喜若狂的大叫道:“這世間竟然真有續命之法!”
ikller 發表於 2017-5-3 11:07
第五百七十章 兵不厭詐(一)

    時間進入了四月之後,從南方吹來的風,就帶有了一些春暮反常的燥熱氣息。

    神陵山雖然經了一番戰火,但是暮春暖風吹拂下,還是鬱鬱蔥蔥了起來。

    神陵山諸峰之巔,皆錯落有致的建築群,或學宮大殿、或弟子館舍;鬥牛閣位於西麓主峰之巔,站在鬥牛閣裏,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窮目數十裏,而像陳海這些個地榜高手,則能將燕京城以西百餘裏都盡收眼底。

    夜有些涼了,寧嬋兒沿著長階緩步而上,看到陳海挺拔的身影還站在鬥牛閣頂層。

    自從將陳玄真放歸燕京城之後,龍驤軍、歸寧軍三座大營就外鬆內緊的進行全麵動員,而陳海則親自登上這鬥牛閣,在這七八天,便寸步未離。

    寧嬋兒跨步站到陳海身旁,笑道:“莫非你也修煉了瞳中劍,眼巴巴望著,就能將乾元玄極大陣斬破?”

    陳海微微一笑:“燕京城有乾元玄極大陣屏蔽,神識也難穿透進去,唯有站在此處,才能稍知燕京城內的狀況……”

    寧嬋兒往燕京城內俯瞰過去,然而宿衛軍在城中的軍營甚至四麵城牆最核心的防禦段,都籠罩在滾滾雲霧之中,根本就看不出端倪。

    不過,魏子牙等人終不可能將占地有百裏方圓的燕京城都用雲霧中遮閉起來,隻要有足夠的耐心,還是能從燕京城暴露在視野裏的區域內人與物的流動,將宿衛軍的兵馬調動、戰械防禦,一一推算出來。

    隻是這極耗心神,寧嬋兒也沒想到陳海竟然有這份耐性,親自去做這事。

    “……平日裏忙於權謀修煉,從來沒有去認認真真地看過這方世界。這些天來,沒人打擾地站在上麵,俯瞰燕京城內數百萬平民百姓或蠅營狗苟、或在戰亂威脅努力維持生計,或愛恨情仇,卻也感慨萬千;你也可以過來看看,於修行卻也不是一樁壞事。”陳海感慨萬分的說道。

    寧嬋兒似星辰深海的眸子,也凝神往城中望去,忽然直覺天地間微微震顫了一下,寧嬋兒一怔,還沒有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見陳海這一瞬時沛然莫禦的氣息彌漫而出,似要與天地融為一體,下一刻就見一道紫色神華從陳海顱頂衝天而出,在陳海頭頂上空凝聚出金紫色的人形元神。

    出竅來的金紫元神眉眼與陳海一模一樣,僅有尺許高矮,這一刻睜開內蘊紫電雷霆的雙眸,寧嬋兒能看到元神眼瞳射出兩道淡紫色的幽芒往燕京城內看去。

    蒼遺與賀蘭劍尊黃歧瑋也是第一時間感應到城內的極微變化,很快就與黃培義、鶴真人、姚文瑾等人,朝鬥牛閣這邊飛來。

    蒼遺也不說什麼,指尖星屑的雷光,瞬時凝聚成一縷極細小的紫色雷球,朝燕京城方向擲去。

    那雷球指甲大小,去勢很快,在夜空中絲毫不起眼,仿佛螢火般,但就飛抵燕京城上空之時,一麵數十丈方圓,尺許厚的玄色光幕驟然呈現,將那瑩火般的雷球封住,下一刻就將瑩火紫雷融入光幕之中,隨後又悄然沉寂,整座燕京城又回到了黑暗之中,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魏子牙的確要出城了,乾元玄極大陣的防禦雖然僅僅縮減了一點,但西北角已經陣器撤出……”蒼遺心間默默推演一般,沉吟說道。

    “哈哈!”陳海哈哈一笑,說道,“我就知道魏子牙在撤兵之時,也會千方百計的將乾元無極大陣撤走,但他也要防備我言而無信突然派大軍攻入燕京城,所以他們在撤除大陣,隻能先將外圍陣器移出,唯要到最後一刻,才能將大陣中樞撤走。這數日來,我在鬥牛閣終算是將乾元玄極大陣九處中樞陣眼方位推算出來了。”

    乾元玄極大陣,作為燕州十大天地絕陣之一,以防禦最強而著名,依據燕京城的地底靈脈,所部大小陣眼三百餘處,但最為核心的中樞陣眼僅有九處。

    陳海想要將乾元玄極大陣拿到手,缺失一些無關緊要的陣器,容易找其他法寶替代,唯有這九處中樞陣器,特別是最為核心的中樞,缺失一處,整個大陣就頓時不完整了。

    然而乾元玄極大陣的陣眼部署,曆來是宿衛軍所掌握核心機密,特別是魏子牙控製燕京之後,會對乾元玄極大陣進行新的調整,陳海他們隻能通過一次次的試探,去推算這諸多陣眼所在。

    陳海這時候,屈手一彈,燕京城的地形在一團光芒中緩緩展開,光幕之中,乾元玄極大陣的九處中樞陣眼標識出來,這也將是龍驤軍攻入燕京城後,最先搶占的要衝之地。

    這時候眾人才知道陳海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放魏子牙率六七十萬宿衛軍從容撤往武勝關。

    ***************

    歸寧元年四月十六,魏子牙終於決定放棄燕京城。

    雖然說以他的驚才絕豔,擁有天武秘形真解上篇,花費數十年之功,或能將下篇諸多秘形推演出來,但是在長生之前,他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再者,在龍驤軍強大的兵鋒之前,宿衛軍連出燕京城都難,困守燕京城總非長久之計。

    俞宗虎所部最先從北城三門出城,進入燕京城北翼的狼牙嶺擺開戰陣,準備掩護後方兵馬規模更大,但戰力卻要弱得多的四十萬兵馬出城,以最快的速度往武勝關方向逃撤。

    然而就在俞宗虎所部二十餘萬精銳,全麵從北三門撤出燕京城之後,龍驤軍八十萬大軍,突然之間,像洪水一般湧動起來,在三百餘輛天機戰車的掩護之下,從南翼、西翼、東翼同時對燕京城南城、東城、西城九座城門發起進攻。

    十六架超級膛弩,一起架設在距離東城牆最後的辰龍殿前,發動上古荒獸的驚人咆哮轟鳴,一枚枚暴炎重鋒箭拖著耀眼熾烈的焰尾,往東城三門的城樓攻擊過去。

    天際紅彤雷雲密布,迅速從南翼、東翼往燕京城上空覆蓋過去,雷光電弧似龍蛟在雷雲中遊走,隨著時間的累積,顏色越發深鬱,下一刻就見一道道比水桶還粗的紫色雷柱,當空轟落下來,狠狠的轟劈在乾元玄極大陣所形成的玄色光幕之上。

    東城牆三處城樓以及諸多防禦要衝,還有二萬多宿衛軍將卒峙守沒有撤下去,但在俞宗虎所部從北城三門撤出去之後,後續又沒有援兵上城牆,他們站在城牆哪裏還有什麼鬥誌?

    雖說乾元玄極大陣一時半會還不會被破,但看著天地震蕩,看著龍驤軍將卒像黑色的潮水從四麵八方湧過來,看到淬金箭雨像無盡的星屑籠罩過來,就已經有人堅持不住,要逃下城牆,隻是被督戰隊斬殺下上百顆頭顱,血濺城牆,才勉強維持住陣腳。

    然而乾元玄極大陣,外圍陣器已經撤下不少,對城牆外的防禦已經被削減了三四成,而龍驤軍的攻勢蓄積了近三個月未發,此時在兩座天罡雷獄陣、上千具重膛弩、兩翼逾二十架超級膛弩的咆哮轟擊之下,將四周城牆都屏蔽在內的玄色光幕迅速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減下去。

    終於在持續近一個時辰之後,大地深處傳來一陣悶雷般的聲響,天地元氣都瘋狂的攪動起來,乾元無極大陣終於在這一刻被攻破。

    此時的燕京城,對於陳海來說,已經猶如一個脫盡衣物的少女一般,除了予取予求,再沒有第二個選擇,龍驤軍八十萬大軍已經從三麵推進到燕京城牆之下。

    沒大陣護持的燕京城九座城門,在怒吼的破車戰車衝擊下,甚至都沒能支撐一盞茶時間,就紛紛破裂迸散,龍驤軍的甲卒,簇擁著天機戰車,從東南西三城九座城門,像黑色洪水般,往城池之中怒湧,城牆上沒有來得及撤出的守軍,除了棄械投降,還能有什麼選擇?

    這一刻,神陵山奎狼宮前,蒼遺、賀蘭劍尊黃歧瑋、赫蘿、寧嬋兒、鶴真人,六百頭以鐵鱗鷹、巨鷲、金羽雕為主的戰禽以及兩千扈衛營,早已在陳海身後集結完畢,他們的目標,就是乾元玄極大陣最為核心的中樞所在燕然宮潛真殿。

    **************************

    此時的燕京北城三門,早已經亂成了一團。

    龍驤軍突然間發動攻勢,乾元玄極大陣被迫開啟,不僅暫時擋住龍驤軍的攻勢,同時也將北城聚集的三十多萬宿衛軍北撤通道暫時封閉起來。

    看著天上不停綻放的流焰火雲、紫電雷霆,士氣低落的宿衛軍將卒頓時亂了起來,有一些以為不能逃命的將士甚至都失去理智,從城內對乾元玄極大陣的防護靈罩衝擊,想要能及時逃出城去,實際上也加速乾元玄極大陣的破滅。

    為製止恐慌漫延,負責率兵北撤的畢嵐和高望等人,急急連連跳腳,最後在諸多劍侍的怒斬之下,將堵在三座城門口的騷亂士兵一起斬殺,這才堪堪穩住了局勢。

    然而乾元無極大陣崩潰之後,北城三門的通道也隨即打開,這時候士兵們再也不顧高望等人的彈壓,猶如洪水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瘋狂向城外湧去。

    誰都知道龍驤軍百萬兵馬已經攻入燕京城,特別是聚集在頭頂的雷雲雖然已經相當稀薄,但還沒有徹底的消散,他們在城池多停留一刻,都危在旦夕。

    雖然有大量的將卒都想著投降,但這時候嘩亂已成,大多數都被人潮帶著往城門處擠去。

    北城三座城門,即便最高聳寬闊的德裕門,足有九丈寬,但一時間又能出去多少人?

    畢嵐和高望看到大軍已亂,大量的將領、武官都先往城外逃命,沒有人能幫他們穩住大軍,而龍驤軍又如洪水般從三麵衝進來,即便能將三十多萬亂兵穩住,難道此戰還能有贏的希望?

    高望、畢嵐對望一眼,隻能帶著劍侍以及對他們還算忠心的數百扈衛,從城牆撤出,前往燕然宮找魏子牙、陳玄真、趙忠彙合,想著可以從燕然宮北麵的城牆破城而去,再去狼牙嶺打俞宗虎彙合……
ikller 發表於 2017-5-3 11:09
第五百七十一章 兵不厭詐(二)

    戰禽速度何其之快,六百餘頭戰禽,駝負兩千精銳戰卒,僅用半炷香短時,就越過從東城門進攻的三路前鋒戰部,飛抵燕然宮之前。

    陳海、黃歧瑋、鶴真人、寧嬋兒、赫蘿等人聯手之下,劍氣森嚴縱橫,頓時間就將宮城大門前數百宿衛軍將卒殺潰,這時候千餘重甲卒從戰禽後背上滑下來,在宮城外巷道裏結陣,將陳海他們側後方嚴密的保護起來。

    蒼遺現出真身,數十米的巨尾怒抽過去,頓時就將近二十米高、僅有小型防禦法陣的燕然宮城高牆連同正陽門城樓一起抽塌下來,令守宮城的宿衛軍將卒不戰而亂,紛紛放棄城牆,往燕然宮內逃去。

    戰禽營占據兩翼的城牆高處,將六十架重膛弩從戰禽後背上搬下來,更穩的架設在宮城高牆之上。

    陳海他們衝上被蒼遺一擊轟塌、夾雜數十具殘肢斷骸的城門樓廢墟,看到潛真殿之前,魏子牙、陳玄真、趙忠等人,眼瞳裏滿是仇焰的看過來。

    潛真殿前的廣場,早已經變了規模,地上裂開了一座數十步寬、深不見底的巨洞,巨洞之中,氤氳的靈氣蒸騰而出,一根比水桶還粗、不知道多長的上古銅柱,正在數百將卒的奮力拉拽下,從洞內緩緩升起。

    那根巨柱用古銅鑄成,拙然古樸,上麵刻著玄奧艱深的道篆秘符,即便乾元玄極大陣已經被破,但這根神銅所籌的巨柱表麵還牽引天地元氣凝聚一道道像青蛟盤纏的青色雷光。

    這就是乾元玄極大陣的核心陣器雷光乾元杵。

    傳說中道器能夠大小如意變化,但雷光乾元杵顯然還沒有達到道器層次。

    長達十數米、有水桶巨粗、重逾二三十萬斤的雷光乾元杵,看著像是一根放大數十倍的巨杖戰兵,也顯然不是燕州現有的儲物法寶能夠裝下。

    魏子牙、陳玄真、趙忠等人這時候都沒有急於逃跑,就是要將這雷光乾元杵以及其他八根小雷光乾元杵帶走,但即便是小雷光乾元杵,也有近十萬斤之重,大概也隻有蒼遺、陳海這種神力無窮的怪胎能直接背起來就走。

    潛真殿之前,還有兩千名黑甲卒與數百劍侍站在魏子牙、陳玄真身後,劍侍卻也正常,都是魏子牙這些年在燕然宮培養出來的弟子,而那些黑甲卒手持戰戟,臉上遮著麵甲,隻有空洞血紅的眼睛露在外麵,然而是神魂所製的死士。

    陳海倒吸了一口冷氣,轉頭問蒼遺:“師兄,你能在這裏接引天罡雷獄陣的力量麼?”

    蒼遺嘿嘿一笑,說道:“當初在堯山北側的深海裏,我也能借天罡雷獄陣小範圍的布施雷雨,燕然宮距離神陵山都不到四十裏,你放心,我絕對能控製雷電不轟到自己人。”

    魏子牙在空中死死地盯著在兩千步外停下的陳海,臉色鐵青,喝道:“陳海,想你也是一方霸主,我已依約棄守燕京城,你豈能言而無信,趁我大軍北撤之際攻城?”

    陳海淡然說道:“魏子牙,留下乾元無極大陣,我可以放你們數人安然離開燕京城。”

    魏子牙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仰天大笑不止,轉瞬便咬牙切齒的說:“你這狼心狗肺、言而無信的家夥,你以為你此時說這些話,我還會相信你嗎?”

    陳海冷冷一笑:“魏子牙,我所著練兵實錄,開篇就清清楚楚寫有‘兵不厭詐’四字,像你這狗賊,倒行逆施,以一人之私利,害天下蒼生死傷億萬,你繼續活在這世上,也會必遭天遣,你此時有臉怨我翻臉無情、兵不厭詐?”

    魏子牙氣得眼睛像火焰通紅,詰詰厲笑道:“雷光乾元杵就在你眼前,你有本事便來取。”

    龍驤軍雖然已從九城攻入,但城內到處都是潰兵,兼之魏子牙他們也防備陳海會突然攻擊,在城內大街小巷裏設置了大量的礙障物,不利戰騎衝突,而燕京城又有百餘裏縱深,即便東城龍驤軍三路前鋒戰力,推進到燕然宮這裏也要有大半個時辰。

    魏子牙就不信陳海憑黃歧瑋、蒼遺以及兩千多精銳,真能將他們留下來。

    魏子牙話音剛落,就見廣場上兩千多黑甲死士齊齊地轉向他們,齊聲發喝,將手中的長戟向陳海他們拋了過來。

    兩千戰戟帶著呼嘯的勁風,在半空中猶如烏龍一般,勢不可擋。

    陳海身旁的赫蘿早就有了準備,一聲嬌叱,將手中的一團晶瑩的冰寒氣息拋了出去,聯同寧嬋兒擲出的數十枚冰凝丹,那龐然無匹的冰寒氣息彙合到一起,在半空中迅速凝結一麵十數丈寬的巨型冰盾。

    僅靠倉促凝聚的冰盾,是沒有辦法將兩千短戟一起擋住,但蒼遺、鶴真人以及黃歧瑋、陳海一起出手,道道金光劍芒、數十數道紫電雷霆在巨型冰盾後交織起密集的劍芒雷網,帶動潛真殿前颶風狂飆,最終將黑甲死士所擲戰戟的勢頭都削弱下來,沒能傷及身後的戰禽及甲卒戰陣,就紛紛落地。

    然而數百黑甲死士卻不顧陳海他們聯手之威,就直接朝陳海等人衝過來,而魏子牙身邊數百名劍侍明顯戰力更強,這時候卻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陳海麵色一變,大吼:“射擊。”

    都不用陳海下令,架設在宮城高牆之前的重膛弩就瘋狂咆哮起來,淬金箭雨覆蓋之下,衝陣而出的黑甲死士四五息之間就被掃滅掉四分之一,然而剩下的黑甲死士,即便絕大多帶傷,但傷口滲出黑紅之血,猶絲毫無覺的朝陳海他們這邊衝過來。

    陳海祭出玉山印,再次與蒼遺、鶴真人、寧嬋兒、黃歧瑋等人一起出手,像收割稻茬子似的斬殺黑甲死士,但最終還是百餘黑甲死士衝到廢墟之前。

    這些黑甲士卒露出的雙眼,毫無生氣,猶如死人一般,饒是陳海在血雲荒地中與凶殘暴虐的羅刹血魔鬥了那麼多場,此刻內心深處也泛出一絲心悸。

    陳海將青冥鏡也祭了起來,化為一團霧蒙蒙的白光罩在青玄鏡的外麵,蒼遺、黃歧瑋都覺察不對,一起將最強的防禦法寶、神通使出,此時異變陡生,隻見那百餘名黑甲士卒一陣古怪的黑氣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身軀極劇脹大了起來,下一刻炸裂開來,黑色、滋滋冒煙的腐蝕性血肉就往四麵八方飛濺。

    陳海自恃青冥鏡防禦力最強,將青冥鏡擋在最外圍,但在那一瞬間,他就感覺自己就像一葉孤舟被萬重巨浪狠狠抽了一擊,青冥鏡被打飛回來,而神魂層次的反噬,頓時讓他的雙目之中都溢出鮮血來。

    陳海眼前一黑,轉眼間就挺了過來,此時入眼處,整個廣場都已經變得猶如修羅地獄一般,鮮血滿地,殘肢遍野,他向後看去,在他與蒼遺、黃歧瑋聯手所布的防禦之外,還是上百名禦禽銳卒以及二十多頭戰禽,被這腐蝕性的血肉濺到,身上鎧甲都沒有什麼防護作用,迅速的被消融成一堆堆骸骨,從城牆上墜了下去。

    沒想到這時黑甲死士竟然都是魏子牙用邪煉就的人形炸彈,陳海也是怒至極點,讓數十架重膛弩集結他們的身後,從他們的頭頂,朝下一波衝上來的黑甲死士攢射,以最密集的淬金箭雨,壓製他們完全不知死活的衝鋒。

    蒼遺怒吼一聲,變回真身,龍口巨張,傳出一陣悶雷般的聲音:“如此有傷天和的邪法,你也敢找人祭練?受死吧。”

    一股磅礴無匹的雷電之力從神陵山猛然傳了過來,劃破燕京城的長空,在燕然宮的上空化作一道十數丈長的紫雷長鞭,就向劍侍圍護當中的魏子牙狠狠劈了下來。

    魏子牙勃然變色,在蒼遺借用天罡雷獄大陣的威能之下,他即便是恢複巔峰修為,也不能抵擋。

    魏子牙身形如鬼魅般閃開,間不容發之際,躲過了數丈粗的紫色長鞭狠狠重劈,然而高望以及他身側的數十劍侍,連個聲息都沒有,就被紫電雷鞭鞭為灰燼。

    一擊之後,那雷電之鞭並沒有消失,天空之中的蒼遺扭動了一下身軀,吐出一個玄奧的音節出來,那令人絕望的寂滅氣息又濃重了幾分,紫色長鞭一節節拔長……

    看到這一幕,不要說趙忠、畢嵐、陳玄真以及諸多劍侍了,魏子牙也是臉色慘變,知道再無法機會取走雷光乾元杵,下令所有的黑甲死士,分成五波從四麵八方暴衝過去,他與陳玄真、畢嵐、趙忠等人,在劍侍的簇擁下,放棄潛真殿,往北城逃去。

    紫電長鞭怒掃,重膛弩瘋狂的咆哮;寧嬋兒將上百枚冰凝丹、熾焰丹當作不值錢的玩藝兒,掃擲而出,陳海、黃歧瑋、鶴真人、赫蘿無不竭盡全力,也是手忙腳亂,才沒有讓這些人形炸彈近身,但這時魏子牙等人已在最強百餘劍侍的簇擁,越過北城高牆,往狼牙嶺、往俞宗虎所部結陣之地遁逃而去……
ikller 發表於 2017-5-3 20:56
第五百七十二章 兵不厭詐(三)

    這些年來,魏子牙唆使贏氏及京畿諸閥,出兵滅道禪院,在燕州大地掀起腥風血雨,就這麼讓他給逃了,實在讓陳海心有不甘,但將黑甲死士清理幹淨,魏子牙、趙忠、陳玄真等罪魁禍首,已經越過北城高牆,他們想再追也是來不及了。

    當最後一聲震天響的爆炸結束之後,整個潛真殿前血汙滿地,殘肢處處,猶如人間煉獄一般,便是巍峨壯觀的潛真殿,沒有防禦法陣的庇護,也在強烈的衝擊下,徹底垮塌下來,成為一堆廢墟。

    陳海微微喘息了一下,見身後眾人雖然有些狼狽,但都沒有什麼大礙,這稍稍放下心來。

    陳海飛入高空,此時已經近三十萬的龍驤軍大軍,分九路進入燕京城,此外樂毅、黃培義還各分一部分騎兵,從東城、西城外繞行,往北城快速包抄而來。

    三四十萬宿衛軍密密麻麻地擠在北城三座城門之前,亂作一團,但每時每刻還是有成百上千的逃出去。

    雷光乾元杵這時候又落回洞穴之下,這雷光乾元杵重逾二三十萬斤,也沒有誰能取走,留下千餘甲卒看守燕然宮,陳海則與寧嬋兒、蒼遺、黃歧瑋以及鶴真人、赫蘿等,在戰禽營的簇擁下往北城趕去。

    從高空向下望去,北城到處都是亂成一團的宿衛軍兵卒。

    四散而逃的潰兵,擔心龍驤軍太快衝過來,又有無數散兵遊勇到處放火,大城小巷升騰起一處處火龍;哀嚎而無措的民眾被困燕京城中已經有幾個月,都衣裳襤褸,餓得麵黃饑瘦,到處都是餓殍,構成了一副可怖的末世畫卷。

    陳海飛抵北門之外,催動真元,將滾雷般的聲音彌補在數裏方圓之內:“所有人等,繳械免死!”

    聲如雷霆驚世,但僅憑怒喝不可能將三四十萬亂兵一下子鎮住,陳海下令戰禽營用重膛弩封堵城門,用鐵與血強行令這些亂兵冷靜下來。

    ******************

    魏子牙、趙忠、陳玄真等人在百餘高級劍侍的保護下,狼狽不堪的逃到狼牙嶺。

    俞宗虎臉色鐵青,陳海言而無信,他是有預料的,但沒想到會敗得這麼徹底,

    除了他所部提前撤出燕京城的二十多萬精銳以及駐守武勝關南三關的俞浩然所部,內廷的家底這一次可以說都葬送個幹淨。

    到最後,竟然都還沒能將乾元無極大陣給取出,落入龍驤軍的手裏。

    如此算來,十大天地絕陣,攻擊力與防禦力最強的天罡雷獄陣以及乾元玄極陣都落入龍驤軍的手中,特別天罡雷獄陣,龍驤軍手裏竟然有兩座,太子贏丹率聯軍進入京畿,恐怕也不會有想象中那麼順利了。

    魏子牙看到俞宗虎已經分出數隊精騎,從狼牙嶺往南收攏潰逃兵馬,臉色卻絲毫沒有變得好看。

    他神色複雜的看向燕京城,看到陳海率戰禽營開始封堵北城出口,同時又有數萬龍驤軍戰騎,從西城、東城兩翼,往北城包抄而去,他知道三十多萬宿衛軍,算是徹底落入陳海這狗賊手裏了。

    魏子牙再看手裏那枚造型雅致的儲物戒,咬牙切齒的說:“陳海這狗賊如此狡詐,此生有機會,必令其挫骨揚灰!”

    乾元玄極大陣,他隻來得及取走外圍上百件散亂的陣器,收入這儲物戒中,但最為核心、也是無可替代、頂級宗門重新煉製都要耗費數百年之功的大小雷光乾元杵九件,竟然一件都沒有取走,令他心裏既恨且痛。

    特別是最為核心的大雷光乾元杵,倘若能取走,那就算其他陣器都落在陳海手中,乾元玄極大陣也會因為失去中樞,隻能分散為八個地階防禦法陣,威力頃刻間就會削減掉七八成。

    “走吧!”陳玄真、趙忠等人皆勸魏子牙道。

    陳海現在需要收拾城內的潰兵,一時半會還顧及不到這邊,但龍驤軍在燕京城外有八十萬兵馬,一旦讓陳海騰出手,隻要分出十萬精銳往狼牙嶺追來,他們再想從容脫身就困難了。

    要走,必須趁現在就走,不能有絲毫的猶豫。

    魏子牙也知道大勢已去,咬牙跟俞宗虎說道:“我們先去武勝關,相信六閥與西園軍此刻也不會為難我們;你也率部即刻北上,不要再在這裏停留了。”

    “是,師尊。”

    俞宗虎更想往東,往青龍峪方向逃去,畢竟逃出青龍峪,他在曆川也經營數年,有些根基,而從曆川往東、往南,地域縱深更大,但想到從狼牙嶺往青龍峪逃,龍驤軍從神陵山派追兵速度更快,便低頭奉命。

    俞宗虎讓人備好百餘黑狡馬,恭送魏子牙等人在劍侍的簇擁下,先行逃往武勝關,繼而也與副將朱厲等人安排從狼牙嶺撤兵事宜。

    ****************

    韓謇及妖將袁天嶽率一萬鐵騎繞到北城德裕門與陳海彙合,這時候才徹底將騷動之極的宿衛軍鎮壓下來,令他們不敢再往城門衝來。

    而此時北三門血流成河。

    被重膛弩射殺的兵卒不多,關鍵是重膛弩發威之後,衝出城門口的宿衛軍嚇得往城裏逃,而城裏的宿衛軍又不知道情況,拚命的想衝出城,以致有兩三千人在北三門內被硬生生的擠死、踩踏死,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不過,在龍驤軍數路兵馬從城內進入北城,將亂兵徹底圍困住,形勢才算安穩下來,但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這時候,帝妃楊巧兒和歸寧侯贏累也在百餘劍修的嚴密保護下,進入燕然宮。

    倒塌的潛真殿以及宮城南城樓殘墟,已經被緊急清理掉,留下諾大的場地,還顯得極其雜亂,不過燕然宮作為燕京城內最大的建築群,宮城足有八裏縱深,還將裏許方圓、百米高矮的玉靈山整個都圈了進去。

    從天機學宮選拔寒門子弟編建的劍修營,作為臨時的宿衛戰力,駐紮在燕然宮的置高點玉靈山上。

    這時候燕京城內還是兵荒馬亂的,燕然宮的防禦體係一時半會還沒有建立起來,僅在玉靈山部署防禦法陣;楊巧兒與歸寧侯贏累從神陵山搬進燕然宮,也暫時住在劍修營的駐營裏,接受最嚴密的保護。

    站在玉靈山之巔,楊巧兒遙遙看著在暮色掩蓋下的燕然宮,多少有些殘破,心裏感慨萬千。

    雖然燕州的未來還杳不可測,但是換成一年之前,她絕對想不到能以這麼快的速度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啊,誰能想到陳海在與內廷撕破臉之後,僅用半年時間就將燕京城收入囊中?

    這時候,陳海、黃歧瑋、蒼遺、寧嬋兒等人從北城飛遁而來,楊巧兒待要迎上去問將卒傷亡情況,看到黃培義、廖雲崖、姚出雲、姚誌、趙如晦、紀元任、姚文瑾、樂毅等將,這時候也紛紛從城中各地往玉靈山這邊飛來,便知道陳海這時候將諸多核心邀來,是要事商議。

    楊巧兒這時候心裏莫名的一緊,心想倘若姚氏這時候就想有取而代之、擁陳海為帝,相信黃歧瑋、黃培義、廖雲崖、紀元任、薛存、趙如晦等人都不會反對,那她與累兒該何去何從?

    雖然她與陳海早就有魚水之歡,即便陳海念及舊情,不會殺死她跟累兒,但接下來的人生,她與累兒再次被送到某個不見人煙的山穀軟禁起來,她真能甘心?

    “在太廟所發現那具腐爛屍骸,已經確認就是帝君,還請帝妃節哀,”陳海在眾人麵前,還是恭恭敬敬跟楊巧兒揖禮道,“此時諸位大人都在這裏,還是要早早商議新帝登位之事……”

    楊巧兒疑惑的看了陳海一眼。

    “我與閥主以及黃真人等人的意見,歸寧侯少經曆練,繼承帝位之後,治政經驗或有不足,還需要太妃輔政,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將京畿的局麵安頓下來。”

    楊巧兒睜大眼睛,很是不理解,這麼好的時機,陳海為什麼不取而代之、自立為帝?

    陳海不是沒有考慮到他自己去坐那個位子,但他既然已經識得修行之樂,也知道燕州之外有更高層次的天域存在,那所謂億萬人之上的燕州帝位,就再也不是他孜孜以求的最終目標。

    更重要的,贏氏立國數千年,在燕州根基極深,這時候不宜再橫生枝節。再者,血雲荒地與燕州徹底連接之時,他需要站在抵禦血魔的第一線統兵作戰,不可能長期留在燕京城內,那就需要在他之外,以楊巧兒、姚出雲、黃培義等人為主,在燕京城建立一個相對穩定的朝堂體係,以便將來能將京畿以及更大範圍內的郡府人馬、資源,源源不斷的調到抵禦血魔第一線去。
ikller 發表於 2017-5-3 20:56
第五百七十三章 謝覺源

    五月已然入夏,帶著躁熱氣息的微風,吹拂著燕京城外無垠的金色麥浪。

    雖然戰火在京畿平原持久有半年多的時間,但幾場戰事都控製鐵城嶺、楓林渡、伏蛟嶺以及燕京城等幾處特定的區域內,持續的時間又不長,對農耕生產的破壞,甚至還遠遠不比起六閥撤出京畿平原。

    經過了十幾日的收拾,潛真殿垮塌所產生的殘磚斷石完全移除出去,重新修建了宮城南城樓,又將姚氏的八極鎖龍陣部署於玉靈山之中,燕然宮總算稍稍恢複了舊貌,能夠正常運轉起來。

    依照攻陷燕京城那一夜的商議,歸寧軍到五月中旬就縮編到三十萬人,而黃培義辭去歸寧軍中郎將一職,由姚出雲接任,執掌燕京城及附近地區的防務。

    黃培義辭去歸寧軍中郎將之後,將出任左丞,會在姚出秋、趙如晦、蘇原、紀元任等人的輔助,重建外廷體係,執掌天下政務。

    而在劍修營的基礎上,陳海又從歸寧軍、龍驤軍及天機學宮寒門子弟裏遴選兩萬餘精銳,組成新的宿衛軍,負責燕然宮的宿衛,一並由姚出雲節製。

    而陳海則親自執掌太尉府,歸寧軍、龍驤軍、新宿衛軍以及天機學宮、將作監等軍司,都將納入太尉府的管製之下,姚誌、孫幹、周景元、薛存、姚啟泰、郭泓判等人則進入太尉府擔任司丞、長史等職,協助陳海執掌天下兵權。

    楊巧兒與歸寧侯贏累,這時候也是從玉靈山下來,分別住入寧壽宮、太子東宮,著手籌備新帝登基這事。

    攻陷燕京城,前後共有三十六萬宿衛軍兵卒投降,將燕然宮劍侍出身的武官全部剔除出去(這部分武將在燕京城失陷之時,也差不多都隨魏子牙、趙忠等人北逃了),大部分將卒都是出身京畿平原的寒門子弟;也有相當一部分是燕京城被圍困之後,魏子牙他們從燕京城強征入伍的宗閥庶支子弟及扈從。

    不過,這些宗閥庶支子弟及扈從,都出身中小宗閥;六閥的嫡係子弟,在陳海與內廷的矛盾激化之後,差不多都通過贖買,逃出燕京城,撤到薊陽郡去了。

    這也使得這三十六萬降卒,來源要比想象中純粹得多。

    陳海一方麵將三十六萬降卒移駐到神陵山,接受龍驤軍第三、第四鎮師的改編,同時通過左丞府,正式頒布新的均田分封策,將六閥在京畿平原的湖澤山林耕地,統統沒收,分封給龍驤軍及歸寧軍的將卒。

    然而六閥及附屬宗閥在京畿平原所占的土地太多了,不算圈起來供給嫡係子弟潛修或大造府邸的大片山林湖澤,僅耕地就高達兩億畝,加上此前沒收宿衛軍所占的田地,差不多占到京畿所有耕地的近半。

    在整編三十六萬降卒的同時,陳海沒有急於發起對武勝關的攻勢,而是率先聯手黃氏、姚氏,在京畿平原發動起分地運動。

    這一次,不僅將六閥及附屬宗閥,以及之前舊宿衛軍所強占的耕地,都拿出來,除了分封給龍驤軍、歸寧軍將卒之外,更多的部分就則分給之前完全依附於宗閥的佃農。

    姚氏也差不多將玉庭山兩翼所占的耕地都拿出來,解除上百萬佃農對姚氏的人身依附。

    此舉,除了要解決龍驤軍未來的兵源問題,還主要是將京畿平原所產出、之前被宗閥大量占有的資源,能夠真正的通過田稅、商稅、礦稅等政體手段,納入國庫。

    未來僅京畿平原每年所能征收的田稅,就將高達五六千萬石糧食;加上這次直接沒入六閥、納入國庫的大量藥山礦場,以及六閥丟棄下來的大量鑄造工場、作坊等等,才能奠定起將來抵禦血魔入侵的物質基礎。

    沒有這些,陳海即便將來能在西北域集結數百萬大軍,但後勤補給怎麼辦?

    即便他們將來能與河西聯手,在榆城嶺、鐵流嶺、太微山、賀蘭山一線建立起穩固防線,但隻要有少量的血魔滲透進來,河西、天水等地的農耕生產也會受到極大的破壞,到時候他們就必須依賴京畿平原以及京畿東部、京畿南部地區的供給。

    甚至這時候,陳海就需要將大量的物資運送到瀝泉,進一步擴大在瀝泉的天機戰械生產基地,要在玉庭山以西,繼續修築新的通道出來,保證物資運輸的通暢。

    這時候除穩定京畿形勢、整頓軍務有大量的事務要忙,以九藩六閥為代表的宗閥勢力,也因為宿衛軍的大潰,更加倍躁動起來。

    每天的軍情文函,猶如雪片一般飛入就建於玉靈山東麓的太尉府。

    太尉府與左丞府以及執掌天下宗門的天樞院等中樞機構,都在皇城之中,以太尉府、左丞府最為核心,由於太尉府位於玉靈山東麓,又稱東府,左丞府位於玉靈山西麓又稱西府,東府又與太妃楊巧兒所住的仁壽宮,僅隔著一道朱紅色宮牆。

    這段時間的事務太繁忙了,即便有孫幹、姚誌、姚啟泰、周景元、薛存等人相助,陳海還是忙得焦頭爛額;寧嬋兒也是暫時留在太尉府,協助陳海處理軍務。

    陳海到姚文瑾統領的第三鎮師大營,與姚文瑾研究過第三鎮師出兵鐵城嶺、進攻武勝關的方案後,與蒼遺遁飛回太尉府,看到大殿內正幫他瀏覽公函的寧嬋兒,手裏拿著一紙帛書,秀眉緊緊皺起來。

    陳海走過來,從寧嬋兒手裏接過公函,卻是黃雙傳文通稟雁蕩原最新的勢態。

    涼雍郡苗氏,已經完成了兵力集結,六十萬鐵狼軍聚集到潼口東北方向約五百裏外的斬馬嶺,而此時河西在臥龍城所聚集的兵力也達到前所未有的五十萬之多。

    目前是初夏五月,從斬馬嶺到潼口城,外圍洪水滔天,隻有緊緊挨著秦潼山西北麓的坡地,有通道能直接進攻潼口地在,但這條通道相對狹窄,而龍驤軍戰禽營可以從秦潼山西麓深處快速出擊,這諸多因素,使得六十萬鐵狼軍暫時還沒有從斬馬嶺出來,對潼口發動猛烈的進攻。

    但不管怎麼,潼口、天鈞、雁蕩等城的形勢已經是岌岌可危了,陳海再不派援兵過去,以黃雙、閻淵所部不到四十萬兵馬,是很難擋住河西、涼雍軍加起來已經有一百一十萬的聯軍的。

    “是到放棄雁蕩原的時候了。”陳海微微歎道。

    同在公廳大殿裏協助陳海處理公務的孫幹、姚啟泰、薛存等人皆是一驚,說道:“雁蕩原是龍驤軍起事之地,費盡心思經營多年,放棄太可惜了,而且龍驤軍守住雁蕩原,與華陽宗的結盟才成立,一旦我們從雁蕩原將兵馬撤出來,華陽宗或許會很快投降敵方……”

    “龍驤軍還沒有那麼強的實力,支撐多線作戰,黃雙、閻淵所部撤入易守難攻的秦潼山,才能確保我們沒有後顧之後,”陳海說道,“至於天水郡,我會派人過去,勸吳澄、吳恩、屈錫元率族人遷入秦潼山……”

    “吳澄曾與雲崖將軍率十萬兵馬,將董疇圍於秦潼西關,吳澄最終還是讓出一道路,讓董疇率部撤回河西;而在那之後,吳澄又借口讓雲崖將軍率部增援我們,由他親自坐鎮秦潼西關,”孫幹帶著極深的疑惑說道,“要是吳澄能讓雲崖將軍多率幾萬兵馬過來增援,我也不會疑他,但雲崖最終隻率得兩萬兵馬進入京畿,吳氏、屈氏,未必就願意率族人遷入秦潼山。”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哪裏管得了那麼多?我派人去勸,願不願意還是要看他們。”陳海說道,讓孫幹他們立即擬定龍驤軍第一、第二鎮師四十萬精銳以及上百萬親族、匠工從雁蕩原撤往瀝泉的詳細方案,讓黃雙、閻淵那邊執行。

    陳海坐回到長案後,正準備將寧嬋兒幫他甄選出來的重要文函通讀一遍,這時候就便有兩道極其強大的氣息,直接往太尉府這邊而來。

    其中一人的氣息他非常熟悉,乃是黃氏老祖黃岐瑋,而另外一團氣息似秋日暖陽般衝正平和,但絕不在黃歧瑋之下。

    “黃老祖將謝真人請出山了!”

    陳海欣喜的站起來,帶著蒼遺、寧嬋兒、孫幹他們,走出公廳大殿迎出去,過不多時,就見黃岐瑋與一位藍袍老叟並肩走進來,不是西嶺劍尊謝覺源,又是誰?

    謝覺源乃是燕州極少數崛起於寒門、卻沒有建立、繁衍宗族的天榜強者,又因為扶持寒門弟子,與黃歧瑋矛盾漸深,最後同門師兄弟不和,離開賀蘭劍宗,百餘年前就到燕京潛修。

    謝覺源曾擔任學宮大祭酒,之後又出任天樞院副使,位在三公九卿之上,但宗閥割據地方以來,執掌天下宗門的天樞院就名存實亡,天樞院副使也隻是虛銜。

    在文勃源、趙忠等人控製宿衛軍、內廷以來,謝覺源既不願意跟內廷同流合汙,又不願意投靠英王,趕上那時賀蘭劍宗被河西逐到野孤嶺,他便索性率弟子到野孤嶺附近擇地隱居。

    謝覺源雖然沒有返回賀蘭劍宗,但與黃歧瑋百餘年前的恩怨,也因此舉算是消彌了。

    陳海此時能直接爭取到的天榜強者實在太少,自然不會放過謝覺源,拿下燕京城後,便托黃歧瑋親自回野孤嶺,勸謝覺源出山。

    謝覺源不僅是道胎境天榜強者,他在學宮擔任大祭酒也有數十年之久,期間又額外扶持寒門子弟,聲望極隆,像紀元任、薛存等人都受到謝覺源的指導;到最後謝覺源放棄一些權勢,去荒無人煙之地潛修,也有上百修為不弱的弟子死心追隨。

    這上百弟子也可以說是燕州不多的寒門子弟的代表人物了,道丹境修為者就有四人,明竅境修為者更是有近三十人……

    看到黃歧瑋成功將謝覺源請出山門,陳海當真是極為欣喜,長揖施禮道:

    “陳海見過我西嶺劍尊謝老祖!”

    謝覺源盯著陳海,也不回禮,直接問道:“陳海,我且問你,你可有稱帝之念?”

    見謝覺源問得這麼直接,陳海心想他難怪早年會跟黃歧瑋鬧矛盾,說道:“大劫之下,危如累卵。要是能成功渡過此劫,我或許是有稱帝心思的,但現在,我更想活過這次大劫,卻還不知道能不能活過這次大劫。”
ikller 發表於 2017-5-5 16:31
第五百七十四章 說服
   
    受到陳海的請托,廖雲崖思來想去,最終選擇一個人乘一羽鐵鱗靈返回華陽宗。

    在萬丈高空之上,廖雲崖向下俯瞰而去,廣闊的大地上麥翻金浪,看樣子再有半個月左右,就可以開鐮收割了。

    雖然這些年天水郡的局勢一直都很緊張,天水郡兵也一直處於戰備的狀態之中,但畢竟沒有受戰亂的波及,境內倒也安居樂業。

    對於普通民眾而言,這些年最大的變化,除了更頻繁的參與城池、馳道修築等勞役,或農閑之時更多精壯被府縣征調參與縣兵府勇的操訓之外,除了華陽宗諸多道院更大規模招收寒門子弟之外,日子倒也熬得過去。

    這也是龍驤軍開發雁蕩原這幾年,從天水郡吸納三四百萬失地貧民,使得天水郡境內人多地少的矛盾徹底得到緩解。

    天水郡內就這麼多的耕地,一下子少了近四百萬張嘴爭糧,剩下所產的糧食自然就寬裕了。

    這也是即便為防範河西的野心,天水郡兵無論是兵馬規模,還是戰械水準,都提升了一個大的層次後,天水郡內的統治還能很好維持下去的重要原因。

    “現在鐵狼軍和武威軍暫時還沒有動作,但再有半個月,即便鐵浪軍受地域限製,暫時難以從秦潼山西北麓的坡地借道進攻潼口,河西在臥龍城也會有所動作,他們是斷然不會看著我龍驤軍在雁蕩原上再從容春收、彌補軍資的……”

    陳海所說的話在他腦海之中回蕩著,若不是情勢太過危急,廖雲崖也斷然不會在這時候徹底舍棄宗門,違背當年所立的大誓,堅定的跟陳海站在一起。

    陳海不僅是寒門子弟的希望,更關鍵的是這些年來,廖雲崖在宗門修行,對高高站在芸芸眾生之上、受億萬子民供養,卻又自私自利的宗閥中人失望透頂。

    雖然不知道天地大劫何時會來,但廖雲崖心裏清楚,他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宗閥中人身上。

    廖雲崖胡思亂想,座下的鐵鱗鷹也絲毫沒有慢下來,在暮落西山之時,趕到華陽嶺。

    光華洞府雖然在華陽嶺北山腳處,卻是華陽嶺的主靈脈之一。

    此時陽光被高聳的華陽嶺遮住,按說早就該處在昏暗之中,可是光華洞府中無處不在的玄陽草在靈氣的催發之下,閃爍著點點靈光,將光華洞府映照的猶如仙境一般。

    廖雲崖徐徐落到洞府前的廣場上,洞府的侍童跑過來要將他的靈禽牽走,這時候他聽見左首的山崖後傳來一聲鷹唳,鳴聲鏗鏘有如金石相擊,竟然能隱隱震動他人的神魂。

    廖雲崖疑惑看山崖那邊看去,在光華洞府所豢養的羽郡裏,竟然有一絲玄羽雷鷹正顧盼而鳴。

    這等水準的靈禽,可不是普通玄修弟子所能駕禦,天水郡以往也沒有見過,廖雲崖倒聽說河西有幾位人物,以玄羽雷鷹為座騎。

    廖雲崖心中猛地一沉,難道此時河西派人拜訪華陽宗?

    “師尊現在正在會客,還要請雲崖師叔先去向陽亭候著,怠慢之處,還請見諒。”吳恩派來迎接廖雲崖的隨侍弟子說道。

    廖雲崖皺了皺眉,終於還是按捺住直接去找吳恩的心思,舉步往向陽亭走去。

    此時的吳恩在紫氣閣中盤坐著,對麵坐著一人胖胖的身材,滿臉的精細,卻原來是董潘。

    聽到有弟子來報廖雲崖到來的消息,董潘端著一杯靈茶,凝目說道:“龍驤軍雖然有數十萬精銳,駐守雁蕩、潼口諸城,但上百萬軍民正從橫山往,往秦潼山深處撤離,相信吳宗主也有所聞。我想廖雲崖此次回宗門,無非是受陳海所托,說服吳、屈等閥西遷秦潼以避禍。董潘今日抖膽問一句,吳宗主真就舍得放棄在天水郡千年所立基業?”

    吳恩默不作聲。

    陳海放棄榆城嶺防線已成定局,畢竟縱深兩千裏、河穀開闊、土地肥沃、氣侯溫潤、四周又有高山雄嶺之附的京畿平原,要比僅雁蕩原好上太多。

    而此時,龍驤軍雖然號稱有二百萬兵馬,又有天機戰械之威,實力比黑燕軍極盛之時隻強不弱,但其四麵受敵,在地勢開闊的雁蕩原,想要頂住河西、涼雍的夾擊,也需要集結百兵精銳才夠。

    而這時候,南部、東部諸郡兵馬在曆川郡也早就完成集結,開始從青龍峪對京畿造成進攻,西園軍與宿衛軍殘部則能從武勝關進攻京畿,龍驤軍再強,能三路都滴水不漏的防守住?

    陳海放棄雁蕩原,勸華陽宗東遷,並沒有多麼的出人意料。

    至少河西已經預料到這一局麵的出現,才派董潘過來,見吳恩。

    河西此時也絕不願看到華陽宗及吳、屈等族,真就隨龍驤軍東遷秦潼山,那樣的話,天水郡兵四十萬兵馬,助陳海堵住秦潼山西隘口,諸宗聯軍要派出多少兵力,才有可能打進去?

    不管怎樣,都要勸華陽宗留下來,董潘甚至帶來武威神侯的手書,立誓在他有生之年,絕不率河西鐵騎侵犯天水之境。

    就此時而言,龍驤軍已經成為諸閥必除之才能後快的心頭大患,河西與天水郡之間的矛盾,已經是無足輕重了。

    河西即便放過天水郡千裏之地不取,也不能讓龍驤軍繼續坐大下去。

    龍驤軍崛起太迅速了,以前諸閥都還覺得不可思議,但誰能想到陳海竟然是道禪院的隱脈傳人,是道禪院的當代大天師,這也難怪天機學宮能如此快速的成勢也難怪黑燕軍殘部能如此輕易為龍驤軍所收編。

    此時陳海整合道禪院殘孽、姚氏以及賀蘭劍宗的勢力,坐擁二百萬兵馬,控扼京畿平原,更關鍵的還控製年產四五千萬斤淬金鐵的聚泉湖,並以天機學宮蠱惑天下寒門子弟,這時候天下諸閥,誰能心安?

    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將這顆毒瘤拔除掉,讓陳海在京畿平原站穩腳跟,龍驤軍西出秦潼山,聯合天水郡兵、武藏軍,接下來第一個要動手的對象,就是河西!

    看著吳恩陷入了沉思,董潘眼瞳灼灼的盯問說:“難不成吳宗主還心存饒幸,以為陳海真能抵擋住諸閥八百萬聯軍的進攻?除我家神侯親自在臥龍城坐鎮之外,除了京郡六閥的四位天榜強者聚集武勝關外,還太子贏丹、寧氏老祖、北郡武尊、丹道人、虛靈真人等十二天榜之尊,將加入聯軍,吳宗主真以為陳海有一絲希望守住京畿之地?”

    “……”吳恩苦歎一聲。

    雖然龍驤軍此時的實力,已經要超過黑燕軍極盛之時,但黑燕軍作亂薊陽、曆川、雁門諸郡裏,諸閥所遣的勤王之師,加上當時的虎賁軍、西園軍,總兵力也就二百萬,而當時也就三位天榜人物坐鎮軍中而已。

    這一次,諸閥是真下決心要將龍驤軍拔除掉,而在其他諸閥的製衡,吳恩也相信河西不會言而無信,事後再對天水郡下手。

    “廖雲崖受陳海蠱惑極深,該是吳宗主表明心誌的時候了。”董潘進一步勸道。

    吳恩搖了搖頭,他雖然不認為陳海最終能贏,但此時龍驤軍兵勢還是一時無兩,他此時將廖雲崖扣下,或者直接殺了,龍驤軍不僅可以從秦潼山西山,還以可從橫山城南下,兩麵夾擊天水郡。

    天水郡未必就能支撐到諸閥出援兵的那一刻。

    “我天水郡積弱經年,無意得罪任何一方強雄,但天水郡乃華陽宗及我吳氏千年基業所在,我也斷不可能輕棄。”吳恩斷然說道。

    “……”董潘此來,也隻需要得到吳恩這樣的承諾。

    也對,隻要河西與涼雍郡聯手拿下雁蕩原,到時候華陽宗攜四十萬天水郡兵順勢而降,那也是應有之意了。

    *****************

    吳恩從西山門送走董潘之後,便宣稱修煉出了岔子,要閉關潛修,拒絕見廖雲崖。

    廖雲崖在向陽亭苦等數日,自始至終都不見吳恩及宗門護法長老一級的人物有一人跑過來見他,心裏也清楚吳恩、屈錫元他們的選擇了。

    這時候向陽亭前也聚集有數百寒門弟子,決意要隨廖雲崖東遷秦潼山。

    廖雲崖知道沒有可能說服吳恩、屈錫元他們率宗門、宗族東遷,便安排弟子將同袍軍的家眷都聚集起來,準備隨他北上,從橫山沿潼河東上。

    近十萬家眷絕大多數人都沒有修煉,此次背井離鄉,在數百弟子的護持下,浩浩蕩蕩沿馳道北上,在離開華陽府境內之時,終於迎來第一波攔截的兵馬。

    看到吳澄親自率兩萬甲騎過來攔住去路,廖雲崖孤身迎出,凜然質問道:“吳恩沒臉見我,也沒有膽攔我率同袍軍家眷東遷,吳澄你真要站出來做這惡人嗎?”又盯著吳澄身後的吳景林等人,問道,“吳景林,你們敢將手裏的靈劍戰弓,將我斬殺於此嗎?”

    吳景林扭過頭去,不敢與廖雲崖對視。

    吳澄歎了一聲,揮手讓身後兵馬讓開通道,跟廖雲崖說道:“廖師兄,你說予陳侯知道,吳氏雖然不願棄宗族千年基業,但定會助龍驤軍守住秦潼山西隘口,絕不令諸閥能從秦潼山東進一寸之地。”

    廖雲崖心裏冷笑,說到底秦潼西關是華陽宗投向諸閥的最大籌碼,這時候怎麼都不會交出來的,也知道此時說什麼都無益了,便昂然帶著同袍軍手無寸鐵的從兩萬甲騎的刀鋒之下穿過……
ikller 發表於 2017-5-5 16:32
第五百七十五章 放棄

    進入五月之後,上百萬將卒家眷、匠工,都陸續經橫山撤入秦潼山之中,黃雙和閻淵也於五月中旬,率部正式放棄潼口、天鈞、雁蕩等城,往橫山方麵收縮……

    黃雙禦騎而行,看著馳道兩側那似金色波濤的麥浪,心裏滿是惋惜,隻要他們能在雁蕩原再堅守月餘,就能有上千萬石的糧食征入府庫,但為服從大局,他心裏有再多的不舍,也隻能放棄他們充滿熱情所建設、經營數年的土地。

    為保證撤離有序進行,確保河西鐵騎及涼雍鐵狼軍不敢銜尾追擊,鶴真人率戰禽營編入殿後兵馬之中,加上兩百多輛輕重型天機戰車以及四百具重彈弩壓後,令敵軍不敢輕越雷池半步。

    董氏、苗氏暫時還無意付出太慘重的傷亡與龍驤軍決戰,大股兵馬也隻是徐徐跟在龍驤軍後撤戰部之後,不費吹灰之力的接管一座又一座被龍驤軍丟棄的城池。

    也許是龍驤軍撤得太倉促了,丟棄在榆城嶺沿線及雁蕩原深處的城鎮,不僅熔鐵而築的城牆都完好無損,城鎮內的屋舍、作坊都保留下來,甚至還有一些像銅鐵這樣的笨重物資,都遣棄在城裏。

    雁蕩原上,四十萬大軍,分三批南下,從橫山城延伸到雁蕩原深處的數條馳道皆塵煙滾滾。

    這些年好不容易在雁蕩原安穩下來的平民百姓看到這一幕,心中都是五味陳雜。

    就他們而言,自然是更願意接受龍驤軍的統治。

    這幾年來,他們流落到雁蕩原,不僅是龍驤軍給他們口糧渡過饑荒,也是龍驤軍發放農具、耕牛或者駝馬,助他們在雁蕩原建造屋舍、開墾荒地、種植糧食,更不要說這幾年龍驤軍在雁蕩原大肆興修水利,修築四通八達的馳道,開墾的土地還直接分配給個人。

    他們的一切,都可以說是龍驤軍給的。

    現在龍驤軍要走了,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宗閥即將到來,如何能令他們高興得起來?但他們好不容易在雁蕩原紮下根來,開墾、擁有自己的田地,凡夫俗子之中又有幾人能毅然放棄這一切,追隨龍驤軍撤到山多地少的秦潼山去?

    就算如此,最終撤退到瀝泉總管府的軍民總數,還是超過了兩百萬。

    這讓留在潼北府主持政務的郭泓判異常頭痛。

    秦潼山內,潼北、潼中、潼南三府的耕地是不少,但多山少田的瀝泉這些年聚集大量的匠工以及進入天機學宮修行的寒門子弟,人數多達四五十萬,都不事農桑。

    這時候又要保證瀝泉諸多冶煉場、礦場諸多鑄造工場能高效運營,潼北、潼中、潼南三府,即便還有餘糧,也都讓瀝泉這邊的無底洞給吞噬一盡,現在突然多出了兩百萬張吃飯的嘴,每天就需要六七百斤糧食,郭泓判如何不愁?

    不過,他並沒有頭疼太久,很快風焰飛艇就從燕京滿載糧食,頂著凜冽的罡風,飛入瀝泉,以補充糧食的不足。

    京畿平原才是燕京最大的糧倉。

    不過風焰飛艇的運力有限,風焰飛艇往返一趟,加上必要的維護、維修,需要六天時間,二十艘風焰飛艇,平均每天僅能輸送不到一百萬斤糧食進入瀝泉,好在陸路運輸也迅速跟了上來,卻也不至於出現饑荒。

    雖然秦潼西關控製華陽宗手裏,但隨著龍驤第一、第二鎮師東撤,迅速加強對潼北、潼南、潼中三府的控製,同時也將大量的將卒家眷,往潼中、潼南安置過去,以減輕瀝泉的糧食壓力。

    而陳海也早就著手在玉庭城與潼北府之間修築棧道。

    所謂棧道,主要是在懸崖絕壁之上開鑿孔穴,插上石樁或木樁,橫鋪石木板,以利行人、通車,雖說風吹雨淋,容易毀壞,也承載不了天機戰車通行,甚至極易為潛入進來的敵軍斥侯破壞,但要比用破岩戰車挖掘深山隧道要容易得多,花費也少得多,也是當前加強京畿平原與秦潼山腹地聯係的最佳選擇。

    這項目工作經過已有三個月了,從降卒及民勇裏征用十萬健勇,秦潼山東麓深處的棧道已經修成近一千餘裏長,再有兩個月就能讓牛馬駝運物資通行。

    那樣的話,在秦潼山東麓深處增設三四十座驛所、中轉倉,僅用最為傳統的手段,就能保證兩地的物資轉運,同時還能依靠這些驛所、中轉倉,往秦潼山東麓深處的一些河穀、盆地、壩子安置數十萬人口,開墾更多的糧田、種植更多的藥山、開辟更多的礦場……

    均田分封策,不隻是引起了宗閥的主意,天下的寒門子弟更是在熱切的關注著勢態的進展。

    西園軍及六閥上百萬族人撤出京畿,進入薊陽郡,便大肆侵占山林湖澤及耕地。

    要僅僅如此,倒是沒有什麼,畢竟薊陽郡經曆黑燕軍之亂後,人口一度下降就剩四百多人,雖然這幾年有所恢複,但依舊隻有戰亂發生之前的四成而已,有大量的土地荒蕪無人耕種,宗閥要占便占過去。

    然而六閥上百萬族人,不事耕織者甚眾,不僅要強占已開墾好的熟田,還要將這些田地耕作的農民,強征為奴。

    而保證聚集於曆川郡聯軍的補給,太子贏丹不僅在曆川郡橫征暴斂,諸郡也都紛紛加征租稅,一時間搞得怨氣載道。

    在諸閥的高壓下,普通民眾仿佛蟻螻一般的存在,是沒有掙紮跟反抗餘地的,但出身寒門、敢於作奸犯科的遊俠、武勇,對龍驤軍在京畿及秦潼山所行的均田分封策,則充滿向往。

    特別是謝覺源出山之後,便受陳海的委托,出任天機學宮大祭酒,自此之後,除天機傀儡術、兵術、武道之外,天機學宮又增玄法、劍修、煉丹術三科,寒門子弟皆可應試入學宮修行,每日都有成百上千、出身寒門的遊俠、鄉勇,翻山越嶺,進入京畿平原、進入秦潼,要求加入龍驤軍,或進入天機學宮修行。

    等諸閥意識到這一問題,開始分派精英子弟徹底封鎖前往京畿的所有險僻山道之時,天機學宮在歸寧軍、新宿衛軍、劍修營征用大量的弟子後,弟子規模又恢複到極盛之時。

    *********************

    攻陷燕京城之後,陳海就命令姚文瑾率部,以雷霆之勢拿下青龍峪,然後就令姚文瑾率龍驤軍第三鎮師四十萬精銳駐守青龍峪。

    為封堵太子贏丹親率的諸閥聯軍,從青龍峪進入京畿,陳海除了請賀蘭劍尊黃歧瑋到青龍峪坐鎮,還將天地絕陣防禦第一的乾天玄極陣連同八架超級膛弩部署在青龍峪。

    除此之外,陳海還以每月兩萬新編之卒、二十輛天機戰車、四十具重膛弩、一架超級膛弩的速度,加強龍驤軍第三鎮師。

    而樂毅、韓謇則率龍驤軍第四鎮師,進駐鐵城嶺,雖然一時半會沒能強攻武勝關,但也封堵住魏子軍、俞宗虎率宿衛軍殘部進襲京北地區。

    陳海則於六月上旬,在扈衛營的簇擁之下,趕往鐵城嶺,親自主持對武勝關的戰事。

    這時候龍驤軍第一、第二鎮師已經都撤到秦潼山,完成從瀝泉對橫山、潼中府對秦潼西關、潼南府對秦川茶馬古道的防禦,鶴真人也率戰禽營返回京畿,與陳海彙合。

    蹄聲陣陣,車駕轔轔,修繕一新的鐵城嶺已經遙遙在望,從鐵城嶺再往北三十裏,武勝關最南麵的延南塞也旌旗招展,兵馬儼然。

    魏子牙等人自然不會相信陳海會放他們一馬,早就在延南塞做好了準備,等著龍驤軍大舉來攻。

    樂毅隨陳海登上鐵城嶺的主峰,眯起眼睛往北方看去,知道唯有將宿衛軍殘部所控製的武勝關南三塞拿下來,才能封住諸閥聯軍從北麵進攻京畿平原的缺口,陳海的戰略意圖才算初步完成。

    而此刻,寧嬋兒仿佛一縷輕煙,消逝在秦潼山與燕山之間的群山絕嶺之中,收斂氣息,在群山險壑之間,往北方極速飛遁而去。

    鐵鯤雖說對陳海言聽計從,但此次陳海是要鐵崖部放棄堯山,整體往首陽山方向遷移,以便對涼雍諸郡北部、對鐵狼軍構成強大的軍事壓力,更方便血魔大劫大臨之時,能及時南避。

    這時候即便鐵鯤還對陳海言聽計從,但鐵崖部內部必然會有極大的爭議跟反對聲音。

    陳海隻能請寧嬋兒冒險走這一趟,確保鐵崖部能依照他的計劃行事……
ikller 發表於 2017-5-5 16:33
第五百七十六章 舉族南下

    五月的燕州大地一片繁忙,人們忙著春收,忙著遷徙,忙著築寨,忙著四處用兵……總之各種各樣的事情讓方圓數萬裏的燕州亂糟糟一團,但是此時的瀚海上卻有著燕州大地上難得的悠然。

    正是水草豐美的季節,再怎麼好戰的部族也會收齊刀兵,徜徉在綠海之上。寧嬋兒一路往北飛行,不時能看到下方有大片大片的牲畜,如各色雲朵一般在草原上聚散不止,不時有妖蠻唱起荒涼而激越的歌謠,聲音雄渾,直衝天際。

    堯山已經遠遠的在望,模樣就有些不一樣了。

    不同於瀚海上鬆散的部落,魔猿城周邊城寨林立,被大塊大塊的農田所包圍著,城鎮之中來來往往的多是些收割穀物的妖蠻,除了模樣不同,鐵崖部和人類社會已經沒有有很大的相似之處了。

    和其他的妖蠻部族不同,鐵崖部的城鎮之中除了人高馬大的妖蠻,還有為數不少的人族匠工留在堯山,但比起往日的苦工,人族匠工今時在鐵崖部的地位早已經今非昔比。

    寧嬋兒飛臨魔猿城前,而她以真靈幻紗蒙麵的形象在堯山已經深入人心,早就有人趕去稟報鐵鯤。

    片晌之後,就見鐵鯤、鐵都趕到城下迎接:“寧仙子許久不見,大駕光臨魔猿城,蓬蓽生輝啊。”

    “堯山的消息倒是靈通啊!”

    寧嬋兒這次在燕京城正式揭開真正的身世,但此等事在陳海給堯山的秘函之中,並不會特意言明,說明鐵鯤、鐵都還是有其他消息渠道,了解到燕州此時正發生的一切。

    而看魔猿城內並沒有準備起來要舉族南遷的樣子,眼神變得清冽寒冷起來,在鐵鯤、鐵都等人臉上掃去,冷若冰霜的問道,

    “陳海的信函,難道到今日都沒有傳到堯山來?”

    陳海是料到要鐵崖部舉族南遷,阻力會極大,但她此時要搞清楚阻力到底在哪裏?

    鐵鯤苦澀一笑,請寧嬋兒先進城主府休息,才說其他。

    “陳侯秘函,我們十天前就已經收到,此時正加緊操訓兵馬、鑄造兵甲,隨時就能集結十萬精銳南下,”到城主府的議事大殿內,鐵都苦笑說道,“我們自然是唯陳侯馬首是瞻,隻是這兩年好不容易將堯山經營成這樣子,族人也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我們要如何勸服族人放棄堯山,舉族南下?而當前真有必要,需要鐵崖部舉族南下?”

    “你們願意就好,”寧嬋兒笑盈盈的盯著鐵都,旁若無事的說道,“我還以為你們不願意呢,那真是要我費一番手腳相勸了。鐵崖部可有什麼族老,有其他想法,需要我幫你們一起做做他們思想工作的?”

    寧嬋兒這話一出,鐵都身上都禁不住直打冷戰。

    當初寧嬋兒幫陳海煉製逆血丹,拿妖蠻降俘試藥,血魔峽中徹夜傳來那撓心抓肺的慘叫,鐵都可都聽在耳中。

    “堯山一切皆是陳侯所賜,族老們心裏都清楚,即便有個別還有些想不通,但也無礙,”鐵都垮著臉說道,“主要還是絕大多數的族人不理解,強行舉族南遷,也不是不可以,但人心渙散,必致將卒士氣低迷,到時候從首陽山未必就能幫陳海牽製住多少鐵狼軍啊。”

    “到這一刻,你們當真以為是陳海要你們出兵幫忙解京畿之圍嗎?”寧嬋兒盯著鐵都的眼睛,問道。

    鐵鯤到現在都沒有說話,卻是鐵都一直在嘮叨不休,訴說種種困難,看來最大的阻力就是鐵都他有想法了。

    寧嬋兒示意鐵鯤將大殿裏的扈衛都趕出去,將大殿裏屏蔽起來,問鐵都道:“你祭煉血魔傀儡,也應該到如臂指使的境界了,你就沒有想過,這世間為何會血魔傀儡這樣的魔物傀儡存在?”

    “……”鐵都微微一怔,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問題,但道禪院數千年傳承,藏有那麼多的秘密,又豈是他能猜透的?

    “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血魔像潮水一般往堯山湧來,你們舍不得放棄堯山,還有什麼意義?你以為道禪院當年將地宮建在堯山地底,又讓蒼遺老妖苦苦守了數千年卻沒有啟動,到底是為了哪般?”

    鐵都額頭汗潺潺而下,震驚問道:“難道道禪院當年在堯山建造地宮的目的,是為了抵禦不知從何處湧出來的無數血魔?”

    “你倒是不蠢啊,”寧嬋兒冷笑一下,又問道,“你還有其他什麼問題要問的嗎?”

    鐵都心裏鬱悶,心想,你壓根什麼都沒有說清楚啊!

    “陳侯在榆城嶺大築鐵城,是不是血魔將從北地湧出?”鐵鯤這時候插嘴問道。

    “太多的細節,你們並不需要跟族人解釋,”寧嬋兒說道,“你們跟族人便說,北域乃苦寒之地,蠻族棲息繁衍艱難,而此時燕州大亂,諸閥混戰,正是你們舉族南侵,在燕州沃土奪一處棲息繁衍之地的良機。到時候不要說鐵崖部了,拓跋部、黑石汗國都有可能派兵南下分一杯羹。而首陽山則將是你們蠻族諸部南下奪地的前進基地……”

    鐵鯤、鐵都這時候才搞清楚陳海讓寧嬋兒所帶來的真正計劃,實是要以南侵燕州奪地為名,除了鐵崖部舉族南遷外,還要誘惑更多的蠻部聯合出兵,從首陽山威脅涼雍、河西的北境。

    也的確,莫名其妙就讓族人南遷到環境並沒有改善多少、卻更容易受人族進攻的首陽山,確實是難以服從,但誘騙眾人說是將以首陽山為前進基地,最終的目標是要在燕州沃土奪一處棲息地,必然會應者雲集。

    諸蠻已經有幾年沒敢南寇燕州了,已經令很多蠻族人甚是懷念那刀口舔血的日子。

    寧嬋兒趕到後將計劃確定下來,鐵崖部內部動員起來也快,很快就先安排一部兵馬,陸續安排族人先行南遷首陽山。

    而為保證有序的過渡,閻淵率黑燕軍殘部南遷雁蕩軍,改編為龍驤軍第二鎮師之後,還留下數萬人耕種首陽山附近開墾的田地,當時就考慮方便鐵崖部接收,以減輕糧食方麵的壓力。

    此時,為唆使拓跋部也從瀚海東岸出兵,鐵鯤甚至將此前所占據的泌海渡,交還給拓跋部……

    雖然此時從首陽山往南,還到底都是沼澤,差不多還要有四個月才會徹底凍結實,但二三十萬蠻族戰兵,在二三百萬族人的簇擁下,從六月份就開始往首陽山聚集,而在冬季真正到來的四個月內,還不知道會有多少蠻族戰兵會集結南下,此時就已經能給涼雍、河西造成極大的壓力了。

    *****************

    陳海親自趕到鐵城嶺督戰,經過十數日整飭兵甲、編訓將卒,到六月十七日的清晨,差不多剛剛是夜盡天明之時,轟隆一聲,鐵城嶺東塞的四座城門轟然打開。

    在一陣隆隆的聲響當中,近兩百乘天機戰車與十數萬甲卒、騎兵陣列混編,怒吼著從城中而出,戰禽營也像烏雲般占據天空,從兩翼往武勝關逼近。

    行進之中,第四鎮師的將卒們突然振臂高呼,陳海乘坐著高大的玄龍戰輦,在十頭黑狡馬的拖拽下從城內而出,陳海、蒼遺、樂毅等人肅立其上,迎著朝陽,有若戰神一般。

    第四鎮師雖然編入大量的宿衛軍降卒以及天機學宮子弟,以及從京畿新募的裝通,從最初的十萬兵馬,在短短不到半年時間裏,擴充到四十餘萬,但經曆伏蛟嶺、神陵山諸戰,經一段時間的操訓,戰力已經頗為可觀。

    武勝關由十二個城寨組成,位於燕山中麓的大裂穀之中,從北麵拱衛著京畿平原,是薊陽、涼雍諸郡從燕山南下燕京的必經之路。

    武勝關十二塞,延南寨位居最南側,英王贏述率領西園軍退守武勝關後,延南塞修築得更加雄偉堅固。

    此時鎮守延南塞的,是俞浩德所率五萬精銳,但得知龍驤軍從鐵城嶺出兵,俞宗虎又他們所控製居賀、兵林二塞,各調四萬兵馬,加強延南塞城的防禦。

    看著龍驤軍會三波黑色洪流,往這邊洶湧,魏子牙、俞宗虎一個個臉色鐵青。

    龍驤軍此番攻勢,共有二十萬兵出鐵城嶺,而前鋒陣地就填入近十萬兵馬,十具超級重膛弩在十二三裏外,更是像十頭上古凶獸蹲踞山脊之上,由上千重盾甲卒、二百劍修防禦著,很快就開始了咆哮。

    在暴炎重鋒箭劃破天空的同時,就見延南塞方向數百靈劍禦空而起,組成數道炫目的光帶,在半空斬出千百條劍氣縱橫,在延南塞之前,就將十枚暴炎重鋒箭絞成粉碎,熾焰神水灑落在兩軍之間的空地上。

    站在陳海身邊的齊寒江,唾地啐罵道:“魏老鬼身邊所剩也就四五百劍侍,絕大多數僅辟靈境初期修為,難不成他們還真能將我們此次所攜的上千枚暴炎重鋒箭都擋下來?”

    陳海皺皺眉頭道:“暴炎重鋒箭煉製極為不易,也不能讓他們就這麼無謂消耗下去,我們的劍修營也該動動了。”

    守地超級膛弩陣之前的兩百劍修此時也紛紛禦出靈劍,往延南塞飛出的靈劍、法寶斬劈過去……

    戰場由樂毅負責指揮,陳海則將心神沉入玄龍戰輦之中,將源源不斷地殺伐兵氣吸納在其中,一陣驚天的咆哮,四頭血色戰龍也張牙舞爪地,往延南塞當前猛撲過去。
ikller 發表於 2017-5-8 22:35
第五百七十七章 狼狽為奸

    盡管魏子牙、俞宗虎、趙忠等人使出渾身解數,但龍驤軍壓倒性的優勢麵前,也隻能敗退下來。

    雖然數百精銳劍侍竭盡全力,但辟靈境修為的低級弟子居多,沒有辦法完全僅靠法寶、靈劍以及防禦道符,封擋住上千枚暴炎重鋒箭的轟擊以及上百萬枚淬金箭雨的覆蓋。延南塞沒有高級的防禦法陣相守,即便高過二十米的巍峨城牆也是融鐵而鑄,在龍驤軍前鋒兵馬簇擁到城前,數百架投石弩在更近的範圍上,將龍驤軍的攻勢增強到極致,更不要說那兩百多輛輕重型天機戰車,根本無法用重甲騎陣去攔截。

    看到延南塞南段城牆徹底垮塌,魏子牙隻能絕望的讓俞宗虎下達放棄延南塞的撤退命令。

    俞宗虎滿心的不甘,但麵對像黑色洪流般衝過來的龍驤軍將卒,他做什麼才能力挽狂瀾?

    說到底包括延南塞在內,南三塞正麵的地形還是太開闊了,在東部、南部聯軍因陰雨天氣集結遲緩之際,龍驤軍在局部戰場占據絕對優勢,他們除了撤退、保存有生力量外,別無選擇。

    在踏出延南塞城門的時候,俞宗虎看著一具具焦屍橫七豎八的倒在殘缺的城牆上下,心髒微微顫抖。

    這就是暴炎重鋒箭的威力。

    除了道丹境強者,除了三五十名劍侍聯手,或能將暴炎重鋒箭封住,普通的防禦法陣,甚至五六米厚用鐵漿澆灌黑砂石而得的堅固城牆,都擋不住暴炎重鋒箭極速螺旋狀的攢射。

    更不要說暴炎重鋒箭著地破裂後,還能噴濺出熾焰神火以及數以百計的鋒利淬金片,凡有一枚暴炎重鋒箭沒有封堵住,落在城中,便是死傷一片。

    這才是天機學宮所掌握的大殺器,這些年並沒有從天機學宮流傳出去。

    擁有超級膛弩及暴炎重鋒箭,要付出怎樣的傷亡,才能與龍驤軍打陣地戰?

    一旦武勝關落入陳海手中,龍驤軍就將完成對京畿外圍的布防,內部矛盾重重的諸閥聯軍,真能在太子贏丹的統領下,剿滅龍驤軍嗎?

    俞宗虎看向同樣憂心忡忡的魏子牙及趙忠、陳玄真等人,恨不得抓幾人過來虐殺才能稍泄心頭大恨。

    **************

    龍驤軍攻陷延南塞後,數十萬兵馬湧入燕山大裂穀的南口,稍作休整,就馬不停蹤的往延南塞以北百裏的兵林、居賀二塞繼續推進,不要說退守二塞的舊宿衛軍殘部人心惶惶,便是在一千餘裏外的薊陽郡郡治,也是人心惶惶難安。

    衛王贏琛將西園軍兵權交出去之後,就搬出衛王府。

    屠缺等人知道他性子向來淡薄,此時歸寧侯贏累正式入住燕然宮稱帝,而太子贏丹高舉起贏氏正統大旗,衛王更加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就隨他而去。

    衛王的新府邸乃是征用城東一個當地富商的宅院,在他住進去之後,每日隻是一丹青筆墨為樂,鮮少有踏出過府門半步。

    他今日卻像改了性子一般,拋去了寬鬆的袍服,換上了武士打扮,迎著夕陽,仗劍騎馬向改為西園軍總管府的舊衛王府而去。

    趕到西園軍總管府前,贏琛抬起頭看了看,之間昔日衛王府的匾額早已經被換下,他深吸了口氣,側身下馬,向府內走去。

    穿廊過閣,贏琛步履匆匆走到公廳大殿前,一名侍衛上前攔住他的去路:“殿下,太尉等人都在殿內議事,殿下有什麼事情,可以先去前廳候著,等議事結束,太尉自會通知你過來。”

    贏琛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英王遇刺身亡,六閥為避免西園軍立時崩潰,將他推出來凝聚軍心,而在太子贏丹舉旗起事之後,他顧全大局,將西園軍中郎將之位,拱手讓給屠缺,不曾想今日想踏入公廳大殿,竟然會一個小小的扈從攔住。

    笑罷之後,贏琛厲聲朝著大殿裏喊去:“屠缺,你們所議何事,難不成本王都沒有資格旁聽一下?”

    雖然議事殿內有隔音陣法,但是確實對外而不對內,贏琛的高喊清楚地傳到殿中幾人耳中。

    屠缺皺了皺眉道:“到底誰走漏了風聲。”

    眾人相顧一番,皆是默然,心想贏琛不蠢,怎麼會猜不透他們所議何事,哪裏需要去故意放風聲?再者說,西園軍數十萬將卒,六閥上百萬族人,並非誰都會讚同他們剛才的決議。

    屠缺歎了口氣,說道:“算了,遲早瞞不住!”傳念令扈從不要再攔住衛王。

    贏琛踏入大殿之中,就直接往裏走去,絲毫不客氣地坐到中央主案之後。

    屠缺臉色一變,但是很快就收住了表情,站在贏琛一側道:“衛王殿下向來在城東修身養性,今日怎麼有餘暇跑到軍府來?”

    贏琛劍眉豎著,一隻手好似無聊般拍著桌案,語氣卻很平緩地說:“你們真應該慶幸,慶幸當初我王兄被魏子牙那狗賊殺得死無全屍,要不然現在他的屍骨怕就要從墳塚中跳起來了!”

    諸閥閥主都是一臉尷尬,都低下頭來。

    屠缺強自笑著說:“殿下言重了,不知何人惹得殿下了,令殿下如此生氣?”

    看屠缺仍在那裏裝癡賣傻,贏琛怒極反笑,他指著屠缺等人道:“看看,看看你們,一個個道貌岸然,位高權重。數萬人生死,一言而決,此時可曾想過,是誰刺殺我王兄,是誰深得我王兄信任,而最後背叛我王兄,又是誰十數年殘害六閥子弟,又是誰將你們逼入如此狼狽不堪的境地?”

    贏琛說到激動之處,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屠缺深吸一口氣,鐵青著臉勸慰道:“殿下稍安勿躁,我等非是忘卻前仇,實是陳海狼子野心、實在勢大。宿衛軍一旦被徹底擊潰,那我西園軍就要直接麵臨龍驤軍咄咄逼人的兵鋒。我們此時行權宜之策,保住宿衛軍的有生力量,在前麵頂住龍驤軍的攻勢,等到諸閥聯軍數百萬兵馬攻入京畿,擊畿陳海等逆賊,到時候再為英王殿下報仇雪恨不遲啊……”

    贏琛撫著胸口,慢慢平息下來,斜著眼睛看著屠缺猶自在那裏強詞奪理,從牙縫裏麵蹦出幾句話來:“天下沒有不經鐵與血淬煉就能百戰不殆的虎狼鐵軍,你們心中沒有鬥誌、沒有戰意,沒有與逆賊陳海相抗的勇氣,諸位要都是貪生怕死之輩,西園軍永遠都是一盤不敢血戰的散沙……”

    屠缺也是忍得極為辛苦,這時候聽著贏琛指著他們鼻子訓斥,臉色也黑了下來道:“夫老雖然不才,但用兵權謀,還不需要殿下來教!”

    贏琛忽地一手撐桌站起,鏗鏘一聲輕鳴,將擺在桌案上的長劍一把抽出。那長劍猶如一泓秋水一般,燦然奪目。

    六閥的閥主都一臉古怪地看著贏琛。

    雖然贏琛被眾人短時間內從通玄催道了明竅期,但是眾人都是道丹高手,怎麼看也不是能被贏琛所傷害的樣子。

    贏琛仗劍左右看了一眼,冷笑一聲,揮手向放在桌案上的那隻手斬了過去。

    其實以諸位閥主的修為,想要製止贏琛非常簡單,但是不知道都是出於什麼居心,就是一動不動地看著贏琛將自己的大拇指斬了去。

    血光在刹那間迸現,屠缺歎息了一聲,上前要幫贏琛將血止住,被贏琛粗暴地一把推開。

    “諸位,那些習慣背叛同伴的人,終將在不知不覺中自取滅亡。今日我自斷一指明誌,餘生唯一之念,便是手刃魏子牙和陳玄真兩個狗賊,為亡兄報仇雪恨。”

    說罷揚長而去。

    屠缺看著贏琛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還是太年輕啊!那麼我們決議就算已經達成,除了延北、臨和、大陽三塞必居抓在我們手裏之中,燕山大裂穀中段的幾座城池,包括城池內的糧食、軍械等物資全部留給宿衛軍,天都八門陣、玄驤大陣也要都留給宿衛軍,讓他們多一些對抗陳海的本錢,好讓他們多消耗一些龍驤軍的力量……”

    “此策甚好!”

    一連串的附和之聲在大殿中響起,贏琛聽不到,卻不難想象。

    他走出議事殿之後,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

    之前六閥撤出京畿,他心裏雖然不滿,但坐觀虎鬥,卻也不失權衡之策,畢竟當時西園軍人心惶惶,剛剛從崩潰的邊緣挽救回來,沒有能力殲滅宿衛軍為亡兄以及這些年受內廷殘害的子弟報仇。

    不過,此時明明可以將魏子牙及宿衛軍殘部逼死在龍驤軍的兵鋒之下,報當年的大仇,六閥竟然因為膽怯不敢直麵龍驤軍的兵鋒,而與魏子牙、俞宗虎等人徹底勾結起來,他又如何能忍?

    不知不覺間,贏琛已經走出南城門,看了一眼昏沉的天空,長吸一口氣,終是化虹而起,踏山越嶺,往南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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