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踏天無痕 作者:更俗(連載中)

 
ssopp 2017-1-6 14:34:2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53 547611
ikller 發表於 2017-4-7 18:22
第五百二十八章 威逼(五)

    姚氏這些年韜光養晦,很少參與朝政事務,即便有,也多為明竅境、辟靈境子弟在朝中任職,或加入西園軍中,而姚泰和、姚出秋、姚誌等人,則是在族地潛修多年、不問世事,甚至都不識重膛弩是何等的神兵利器。

    看到三架重膛弩發射,還以為是普普通通的床式重弩,姚出秋心裏冷笑,一揮手,拋出一枚道符,念力摧動,就見道符上的金色符篆一閃,光芒大漲起來,一麵有無數玄奧符篆隱現的巨盾憑空凝聚起來,猶如山嶽一般護在姚氏子弟,繼續往楓林渡衝過來。

    淬金箭所形成的金屬風暴籠罩過來,在天地元氣凝聚、二十多丈寬的巨盾上,瘋狂的撞擊出點點光斑,僅三四息時間,這枚地階艮坤盾符就支撐不住,轟然碎裂,炸成一大團光屑,在夜空之中,猶如煙花一般。

    姚泰和、姚出秋嚇了一跳,沒想到重膛弩的射擊速度如此之快,而射出來的重鋒細箭,穿透力又是那樣的恐怖,每一箭的威力甚至都不在一道金鋒劍符之下,一道地階上品盾符,竟然就隻能支撐三四息、一百多支淬金重鋒箭的攢射,就被撕裂。

    要知道艮坤盾符與普通的六甲盾符不同,它不但防禦力比六甲盾符高上兩個檔次,還能緩緩吸收空氣中的天地元氣,彌補自身。

    有這麼一枚道符在手,可以說就算一個明竅境弟子也能在地榜尊者的攻擊從容逃生,可這等防禦神物撐不過四息就轟然碎裂,難道姚出秋拋出的艮坤盾符是次品不成?

    好在姚出秋、姚泰和、姚誌等人手裏還有諸多準備,姚出秋這時又擲出一枚艮坤盾符,在這枚盾符被撕裂之前,掩護禦空飛行的百餘子弟降落下來,與地麵上的千餘乘禦戰騎及靈獸的子弟彙合到一起,在楓林渡西麵的一道緩坡之上聚集。

    陳海在楓林渡才啟動三架重膛弩,還有九架重膛弩沒有發動,姚泰和、姚出秋、姚誌雖然氣憤到極點,但還沒有失去理智。

    即便今天,他們真要決心將陳海及千餘扈衛殺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也不可能不顧及自家子弟的傷亡。

    陳海看到姚氏子弟在四五千步遠處的矮山亂糟糟一團的聚集,但還沒有放棄繼續衝擊楓林渡的努力,他麵容冷峻的走到陣前,遠遠的向姚泰和等人喊道:“爾等明知這楓林渡乃是聖上為歸寧候選擇的府邸,還這麼大搖大擺的的攻了過來,是想要造反不成?難道你們就不怕落了個滅族的下場?”

    姚泰和年紀最大,也數他最過精滑,冷冷一笑,說道:“聖上下詔,為歸寧侯選址大造府邸,此事理應是宗正府出麵主持,哪裏輪得你一個邊將出馬?你跑過來說圈地就圈地,說調人就調人,誰知真偽?我們此時隻知道,你們披堅執銳,要在我姚氏的楓林渡行盜匪之舉,我等守土有責,勸你們速速退走,否則等到利刃及頸之時就悔之晚矣了。”

    “我有帝詔在手,你可以自己過來驗一驗真偽。”陳海冷聲說道。

    “沒有宗正府出麵,你再信口雌黃也不管用,速速退出楓林渡,我饒你們不死。”姚泰和色厲內荏的吼道。

    姚出秋跳將出來,指著陳海厲吼道:“姚門逆子,我姚氏千年積累,豈容你在這裏欺負?聽一句勸就速速退回,否則我姚氏數十萬宗門弟子,千萬屬下之民,硬生生也要將你們生生滅掉。”

    姚出秋此言一出,身後的數千姚氏子弟轟然叫好,就在山坡之上整頓散亂的陣形,這時候將更多的防禦道符祭使出來,將身穿靈甲、執持靈盾的子弟安排在前列,準備繼續衝擊楓林渡。

    陳海深深吸了一口氣,身子無風而起,憑空站在離地二十丈的高處,一股難以言明的威壓登時席卷全場。

    陳海靈海秘宮之中的元神一直都是閉目潛修的狀態,此時驟然睜開雙眼,金色瞳孔之中,滿是風雲雷電,紫電繚繞的道丹開始劇烈起伏,靈海秘宮中的真元之海洶湧澎湃。

    陳海一揮手,取出裂天戰戟,斜斜一指,毫無征兆的一道雷霆狠狠劈在戟身之上,渾身被絲絲電光繚繞,一頭烏發無風飄揚。

    陳海全力展露出氣息,竟然有道丹巔峰的威勢。

    道丹巔峰的力量雖然不能讓姚泰和三人心驚膽寒,但是陳海這廝才踏入道丹境多久,就有這麼強的氣勢?

    假以時日又會有多高的成就?

    一個個疑問在三人心中冒了出來。

    之前屠樵山在神陵山一戰,姚氏也有討論過,但他們也沒有太在意,更傾向認為是陳海使了什麼陰招,才會將老牌道丹強者屠樵山一舉拿下。

    此時直麵陳海,才知道陳海當日在神陵山學宮並非僥幸。

    然而,每一位道丹強者自有自己的精彩人生,雖然被陳海奪了氣勢,但是並沒有因此而失了戰意。

    特別是姚出秋,被陳海一激,七把黑色巨劍如流水一般從袖子中劃出,在空中聚散不已,時刻準備等著接陳海驚天動地的一擊。

    陳海終於將氣勢凝聚到了頂峰,碎裂真意被從經脈之中抽去到靈海秘宮之中,繞著陳海的元神轉了一圈,仿佛發出一聲歡快的錚鳴,順著手三陽而出,為陳海的裂天戰戟上蒙上一層淡淡的白光。

    姚出秋憋悶得難受,此時見陳海動了,他是駢手一指,七把黑色巨劍來回撞擊,旋轉起來,組成一團噬人骨肉的黑色花朵,閃著妖異的光芒楓林渡這邊而來。

    在他出手的同時,姚泰和、姚誌和姚氏的上千名弟子也一聲怒喝。

    特別是那些掌握禦物神通的弟子,這時候都紛紛祭出法寶、靈劍以及諸多攻擊道符,就要隔著三四千步,往楓林渡這邊攻擊過來。

    在他們看來,陳海居然想一己之力,單挑他們千人之威,實在是找死。

    哪怕此時姚泰和他們身後,掌握禦物神通,能夠遠程攻擊的子弟隻有兩百多人,但哪怕兩百多人,都隻是斬出最常見的金鋒劍芒,兩百道金鋒劍芒在十分之一息甚至更短的時間間隙內斬殺過來,即便是道胎境絕世強者也難以抵擋住。

    何況這兩百多禦物子弟裏,還有姚泰和、姚誌、姚出秋等實力並不比陳海弱多少的道丹強者存在。

    即便真正的底牌不會在這時候揭開來,但該立威還是要立威,該展示實力還是要展示實力,不用陳海額外吩咐,齊寒江和周景元等人都將防禦道符擲出,短時間內上百道六甲盾符、金光盾符,在車陣的上空堆疊起來。

    緊接著,無數法寶、靈劍以及一道道縱橫交錯、撕裂空氣的金鋒劍芒,狠狠的擊打過來,看著劍芒、元氣盾層層碎裂,被道符所鎖住的無盡元氣潰裂開來,幻滅不停,強烈的往四麵八方衝擊而去。

    四妖不擅禦器,直接拿起一麵麵重逾千斤的淬金盾,往半空擲去,狠狠撞擊去那些法寶、靈劍,他們這樣簡單而粗暴的攻擊,比祭禦地階法寶不弱,將一件件法寶、靈劍,在半空中直接擊落或擊碎。

    車陣之內的普通將卒,則是咬緊牙關,以堅盾抵擋住瘋狂氣勁的衝擊,即便是腳腿被壓得深陷在泥地之中,也屹然不動。

    不短兵相接,不血腥的直接廝殺,姚氏子弟就能直接將車陣撕開,無疑是癡人做夢。

    陳海氣息依然蓄成,他一寸一寸的舉起裂天戰戟,仿佛往日輕巧的裂天戰戟有萬鈞之重一般,戰戟舉到最高處之時,陳海已經周身被雷電繚繞,一股吞天壓地的氣勢席卷天地之間。

    他靈海秘宮中的元神也跳了出來,在陳海的泥丸宮之上,做著和陳海一模一樣的動作。

    陳海吐氣開聲,整個楓林渡都為之一靜。

    一道數十丈長寬的彎月戟芒從陳海手中飛出,斜斜的向不遠處的孤峰疾射而去,下一刻一陣轟隆巨響充斥在四五十裏方圓之內,驚得宿鳥群群飛起,呀呀作響。

    眾人驚駭的向巨響處看去,隆隆聲不停,那處孤峰突出來的一角石崖緩緩傾斜,轟的一聲滑了下來,碎石屑橫飛。

    陳海竟然一斬之下,將那孤峰削下一角。

    當年河西董氏侵入鶴川郡之時,武威神侯董良三劍將近三千米高的鐵壁山一舉劈開,為河西侵吞鶴川郡掃平了道路,此事諸閥之人人盡皆知。

    陳海此時自然是沒有董良那等威勢,但是董良當時為了一舉將鐵壁山劈開,做了多少籌謀,多少準備,眾人卻是不知道的,而陳海舉手投足之間,就有如此神威,已絕非姚出秋等人單打獨鬥能敵。

    巨石轟隆隆沿著山坡滾落下來,陳海飛身而出,在半山腰將巨石接住,一步步扛著走到車陣之前,狠狠的插在地上:“姚氏子弟,你們都給我聽著,你們真要謀逆造反,不怕姚氏滿門被殺得血流成河,盡請踏過此石……”

    姚出秋、姚泰和、姚誌看到這一幕,心驚膽顫,他們看得出那塊斬斷的巨石,少說有五六萬斤,陳海竟然憑借肉身氣力,就將這巨石扛起來,姚氏要死傷多少子弟,才能在短兵相接中,成功將此子斬殺?

    明竅境的武修,要沒有法寶、道符護身,誰能接住他一記斬殺?
ikller 發表於 2017-4-7 18:22
第五百二十九章 驚駕

    燕京城,歸寧侯府。

    雕棟飛簷的樓閣在深宅大院之中,精致而孤獨。

    楊巧兒擁著絲被而臥,閉目沉眠,隻是精致絕美的臉上潮紅一片,紅唇微張,春意盎然。她扭動了幾下,猝然驚醒,隻覺得下身潮膩一片,一頭烏雲蓋雪的秀發被點滴汗水粘連,分外別致誘人。

    楊巧兒坐起來怔然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了內心的躁動,想到夢中的旖旎情景,體內憑空生了一絲癢意,忍不住要啐自己一口。

    她索性揭開錦被,隻著一身小衣下了床來,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任由涼風吹拂自己,漸漸的才撫平了心中的躁動。

    說來奇怪,想她在數畝方圓的小院裏被幽禁了二十年,耐著性子潛心苦修,從來沒有生過什麼其他的心思,沒想到從幽禁之處跳出來後,心思竟然就沒來由得活泛起來了。

    這是她苦修道心,六識提升到神識層次之後,該有反應嗎?

    再回想那日陳海對她的粗暴一幕,她本該惱怒、惱恨才對,可偏偏這兩日竟然都夢見這長相粗魯、野心勃勃的漢子對她非禮,著實讓她很是懊惱。

    看天際微微泛白,此時正是潛心修煉初陽真元的良機,楊巧兒知道燕京形勢要比她所想象的危急得很,對修行之事也絕不敢有絲毫的怠慢——而在這種緊張的壓迫之下,她甚至都覺得比她被幽禁的孤院之中,修煉速度要快得多。

    當楊巧兒坐回錦榻,盤膝要吞吐天地初陽之氣時,神識額外敏銳,這時候卻聽到院子外不遠有人窸窸窣窣的在低聲交談——楊巧兒身邊的幾名貼身女侍,也都是有修為在身之人,雖然沒有到用神識交流的地步,但刻意壓低聲音,楊巧兒凝神去聽,也隻隱約聽到她們所議之事,跟陳海有關。

    天機侯陳海!

    楊巧兒心神一凜,不知道陳海身上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以致這幾名貼身女侍大清早竟如此語氣惶然的議論,推門走出屋子,蹙眉問道:“什麼事情,在外麵碎碎私語,吵得本宮都睡不踏實……”

    站在院門外的女侍,連忙跑進來俯身求饒,惶急地說道:“郡國夫人恕罪。剛才奴婢在外院聽施興平統領說陳侯親自趕往楓林渡給侯爺及郡國夫人擇地督造府邸,卻不想姚閥抗旨不遵,率數千族人喊打喊殺,將陳侯及扈衛營團團圍住,情形十分危急。奴婢兄長也在陳侯軍中,奴婢擔憂他的安危,亂了分寸,這才擾了夫人休息,還請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楊巧兒聽到這事,頓時一個激靈,僅存的倦乏之意也飛往九霄雲外。

    那日陳海雖然粗暴將她的絕音佩給打碎掉,但是私底下的一番告誡,楊巧兒還是能聽出陳海的善意。

    而她與贏累的狀況能有所改觀,能從燕然宮搬出來,甚至能在燕京城擇地大造府邸,也都是陳海為他們爭取來的結果,沒想到才過去多少時間,擇地造府之事,竟然為這事掀起這麼大的風波來。

    楊巧兒蹙眉說道:“快讓將施興平統領喊過來;另外,你親自去將歸寧侯找來。”

    楊巧兒匆匆穿戴好走出來,看到陳海依照之前約定、派到歸寧侯府的侯府扈衛營副統領施興平,就已經在院子裏等著了。

    施興平之前一直都追隨在閻淵身邊,因為陳海急需用人,才秘密調入橫山,這次又隨陳海進京。施興平不善言辭,但經曆大小戰事無數,性格沉穩,就被陳海安排到歸寧侯府統領一隊扈衛,作為龍驤大營及天機學宮在歸寧侯府的勢力存在。

    施興平昨天夜裏就知道楓林渡局勢陡然險惡起來,但夜裏燕京城封閉起來,非文勃源、趙忠等人嫡係,或直接拿到文勃源的手令,他們這點人手根本無法闖出城去,隻能苦熬到天初亮,才安排人去驚動楊巧兒,看楊巧兒的反應。

    “施統領,陳侯在楓林渡的情況你可清楚?”楊巧兒此時美眸透出來的眼神,尤其的銳利,盯著施興平問道。

    “回夫人,具體消息不得而知,現在隻知道姚閥出動了三名道丹、數百辟靈將陳侯他們團團圍困在楓林渡,聽說夜裏,還源源不斷的有姚閥子弟,從四麵八方趕往楓林渡。”

    楊巧兒心中一跳,起初她隻是以為隻是些暴民鬧事而已,誰知道會是這麼大的陣仗,一時之間有了些猶豫,但是關鍵時刻,楊巧兒的狠辣就顯露了出來,毅然決然的說道:

    “準備車攆,我們速速出發去楓林渡。”

    施興平聞言也是一愣,沒想到楊巧兒竟然如此果斷就做了決定。

    “娘,我們要去哪裏?”睡眼惺忪的贏累剛剛踏入廳堂之中,就聽見楊巧兒沒頭沒腦的說了這句話。

    “你速速去準備。”楊巧兒吩咐施興平,轉頭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贏累解釋了一遍。

    贏累嚇得臉色蒼白,斷然拒絕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陳海惹出來的禍事,自該由他自己解決——萬一這是英王設下的陷阱,母親與我這時候趕過去,不是自投羅網、白白送死?”

    見贏累如此貪生怕死,楊巧兒恨得牙根直癢,訓斥道:“你昨天還興奮跟我說,要親近宗閥,結交朋黨,但陳侯今天為你督造府邸而受困,你若躲在燕京城裏、不敢前往營救,讓天下宗閥、臣民如何看你?”

    “我們這點兵馬,抵什麼用?”贏累急道。

    “我就不信姚閥真敢造反,殺你我母子二人!”楊巧兒看到贏累身子往後縮,此時也沒有時間耐著性子勸說,說道,“來人,攙扶著累皇子跟我去楓林渡。”

    施興平早已經將車攆準備好了,聽到楊巧兒吩咐,就直進院子裏,抓住贏累的肩膀,不由分說的就拖著他往外走去。

    贏累想要掙紮,但他哪裏是明竅境巔峰施興平的對手,頓時就被兩名辟靈境修為的女侍困在銅車裏,動彈不得、呼叫不得。

    此時內院的喧鬧,也將文勃源所派出的內侍護衛也驚動了起來,上百人匆忙穿戴好兵甲,堪堪將楊巧兒出行的車架堵在歸寧府大門前。

    歸寧府的扈衛營,由文勃源、陳海分別從鳳雛大營、龍驤大營調拔精銳組織,文勃源派出的侍衛統領季修,指著車攆最前麵的施興平,大吼道:“施興平,你好大的膽子,沒有文大人、趙大人的口諭,你敢脅裹郡國夫人和歸寧侯出府?”

    “季修,你敢阻我?”楊巧兒掀開車簾子,怒氣衝衝的問道。

    “季修不敢。夫人要出府,待我請示文大人再說!”季修堅持說道。

    “……”楊巧兒不吭聲,一柄靈劍似蛟龍從車廂裏竄出,就往季修當胸斬去。

    季修沒想到楊巧兒會直接出手,這麼近的距離,他根本來不及躲避,右手煞芒隻來得及凝聚一麵黑色靈盾,朝靈劍封去,卻不想楊巧兒所禦靈劍,輕盈無比,輕輕一躍,就直接從他的頭頂躍過,季修轉身看去,就見他身後兩名嫡係部將,根本都沒有反應,頭顱就被斬斷下來,鮮血噴頸而出。

    “施統領,敢阻攔我者,殺無赫!”楊巧兒殺氣騰騰的說道。

    “是!”施興平臉麵提胯下的赤狻戰獸,鐵蹄高高揚起,示意身後部將,將兩具架在銅車頂的重膛弩露出來,率領百餘甲卒,簇擁著楊巧兒、贏累的車駕,往擋路的內廷扈衛衝過去……

    看到內廷扈衛慌不迭的讓路,看到那兩具被母親斬殺的屍骸還在噴血,贏累也不敢再吭氣吵鬧什麼。

    ************************

    施衛平簇擁楊巧兒、贏累的車駕,都沒有能衝出德裕門,文勃源、趙忠就在數十劍侍的簇擁下,追了過來。

    德裕門這邊的兩千守軍,皆是宿衛軍鳳雛大營的嫡係精銳,施衛平知道他們硬衝,是怎麼都衝不過去了,隻能勒住馬,將楊巧兒、贏累的車駕緊緊護在當中,必要時,他隻能拿住贏累要挾文勃源、趙忠讓道。

    趙忠懸停在半空,麵目陰沉的對著車攆喊道:“請郡國夫人出來說話。”

    車帳倏然拉開,車攆內的景象頓時讓文勃源、趙忠頭皮都炸了起來,就見楊巧兒坐在錦榻之上,膝前橫著一柄出鞘的靈劍,贏累坐在側麵,此時看到文勃源等人來了,也不敢吭聲說什麼。

    “郡國夫人為什麼匆忙出城去?”趙忠沉聲問道。

    楊巧兒冷哼一聲說:“本宮在燕京城裏呆得有些厭棄了,想和累兒去我們的新府邸楓林渡看看,還需要得到二位大人允許嗎?”

    “郡國夫人或許還不知道消息,楓林渡此時兵危戰凶,實在不宜夫人跟侯爺前往。不如先等我們將事情了解清楚,夫人再前去無妨。”文勃源勸道。

    “原來文大人也知道楓林渡兵危戰凶啊。陳侯為我和累兒督造府邸,卻為姚閥嫉恨,以致身陷險境,若我母子倆躲在城中,叫天下人如何看我等?我也要問問文大人、趙大人,姚閥逆黨,抗旨不遵,兵圍奉旨督造歸寧侯府的天機侯陳海,文大人、趙大人是派兵援救,還隻是派三五人前去了解一番,拖延時機好給天機侯收屍?”

    趙忠和文勃源一時之間也沒了辦法。

    若說楊巧兒僅僅明竅境的修為,他們隨便一個人就能滅殺了,製住楊巧兒也絕非難事,但是他們誰又能保證出手之前,楊巧兒不會配合施衛平這些人,將歸寧侯贏累挾持為人質?

    這在燕京城最主要的大街,未必太難看了。

    再說楊巧兒光天化日之下,將他們的算計都挑明了說,他們還真不能袖手看陳海被姚閥子弟亂刃殺死。那樣的話,隻能讓陳海部將對他們懷恨在心,他們根本沒有收編天機學宮跟龍驤大營的機會……

    文勃源與趙忠對望一眼,心裏皆是暗歎,跟楊巧兒說道:“郡國夫人言重了,陳侯為國盡心盡職,我與趙大人絕不會袖手看有人對陳侯不利!”
ikller 發表於 2017-4-8 20:54
第五百三十章 解圍

    楊巧兒在過來的路上,是有心理準備,但趕到楓林渡的時候,看到陳海與千餘扈衛,被十數倍之多的姚閥子弟,圍困在孤峰之下,還是大吃一驚。

    實難想象,她們要是慢到一刻,又或者姚閥子弟提前出手,僅靠龍驤大營的千餘扈衛,能不能護衛陳海突圍出來。

    楊巧兒嘴唇沒有什麼血色,勒令施衛平及歸寧侯府的扈衛,不得停頓,直接往楓林渡孤峰衝過去;贏累坐在銅車裏,看著距離姚閥子弟越來越近,他臉色蒼白,就怕姚閥子弟失去理智大開殺戒,那他們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看楊巧兒心誌已決,文勃源與趙忠對視一眼,心知以往都小看了這個女人,但這時候隻能率領從西城臨時調來的兩千鳳雛營精銳,跟在楊巧兒的車駕之後,往楓林渡孤峰衝去,逼迫閥氏子弟,將道路讓開來。

    姚閥子弟雖然人數眾多,但看到宋國夫人楊巧兒、歸寧侯贏累以及燕然宮中常侍趙忠、散騎常騎、宿衛軍中郎將文勃源等人,在兩千鐵騎的簇擁下,毫無猶豫的往楓林渡孤峰這邊進逼過來,他們終究不敢將姚閥千年族運以及數十萬族人的性命都賭上去,被迫往楓林渡孤峰西側的山脊退去。

    “陳都尉,能告訴我這怎麼回事,好好督造府邸,怎麼就兵戈相見了?”文勃源看著陳海禦騎趕過來,臉色陰沉的問道。

    龍驤大營隸屬於宿衛軍,而文勃源作為宿衛軍中郎將,陳海名義上是隸屬他帳下的部將。

    陳海怒氣衝衝的說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文大人、趙大人,你們也親目目睹。姚閥不奉帝詔則罷,反誣我假詔行事,聚集上萬子弟要將我圍殺於楓林渡。還請文大人快快出兵,將此等不知帝君之尊的逆賊屠戮幹淨。今天不殺他一個血流成河,燕然宮所頒布之帝詔,豈不是成了擦屁股都嫌硬的廢紙?”

    文勃源看到陳海殺氣騰騰的樣子,頭皮發麻。

    陳海對姚閥懷恨在心,肆無忌憚的打擊報複,此時更要直接往姚閥頭上扣死抗旨謀逆的罪名,殺他一個血流成河,但文勃源、趙忠他們還沒有準備妥當,此時自然不敢輕舉妄動。

    文勃源沉聲說道:“歸寧侯剛剛還珠駕前,又蒙恩寵賜了府邸,如果就這樣殺個血肉橫飛,怕是有違天和,但姚閥無端阻止陳侯為歸寧侯建造府邸,這個公道,我一定會幫陳侯討回來。”

    見陳海又要發作,文勃源揮手止住陳海的話,看到楊巧兒從後麵的車陣走過來,說道:“宋國夫人聽聞你受困楓林渡,大為擔憂,也堅持要隨我們出城援應陳侯。陳侯,你先跟夫人見禮了再說。”

    “陳侯受驚了。”楊巧兒走過來,關切的說道。

    “勞夫人關心,為夫人做事,臣敢不盡心盡力。若我五萬龍驤大營精銳在此,莫說這些,就算再多一倍我也能一掃而空。”陳海揖禮道。

    文勃源說是楊巧兒是他們過來,但施衛平此時已傳念將今晨在歸寧侯府及西城門所發生的一切,極快跟他說了一遍。

    陳海也沒有想到贏累雖然膽怯無能,楊巧兒以往她諸多手段看似幼智了些,但實際上她僅僅是缺乏鬥爭的經驗,論之心性之殺伐果斷,已遠在尋常男兒之上。

    看陳海這邊無恙,楊巧兒也算是放下心來,放眼看向四周,說道:“陳海出任督造使,還真是合適,這處地方山明水秀、氣韻靈蘊,卻是建府上佳之選,我和累兒都很滿意,隻是眼前這麼大陣仗,是怎麼回事?”

    “夫人,眼下還不是敘話的時候,還是先讓微臣和陳侯將眼前的麻煩解決掉再說吧。”文勃源說道。

    “姚閥抗旨不遵、以下犯上、擅動兵刀、欲殺陳侯,哪一條都是誅殺之罪,文大人打算如何解決?”楊巧兒卻沒有這麼輕易就放過文勃源,追問道。

    此時已經不僅僅是宿衛軍的兩係扈衛跟姚氏子弟在楓林渡對峙,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早已經將整座京畿平原都驚動了,附近的山頭站滿看殯不嫌事大的看客,麵對楊巧兒咄咄逼人的質問,文勃源是頭大如麻。

    文勃源不知道這事的肇端,是不是英王贏述在背後主謀,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必然是早就驚動了武勝關那邊,英王贏述會不會正等著他們對姚閥舉起屠刀、斬下屠刀?

    再一個,真要定姚閥謀逆的罪名,就憑借他們身後三千精銳,也壓根不可能將玉庭城打下來啊!

    姚閥雖然沒有道胎坐鎮,但玉庭城也在姚閥手裏經營千餘城,僅僅是八極鎖龍大陣,宿衛軍十萬兵馬想要強攻下來,都不知道要死傷多少!

    文勃源不知道要如何回楊巧兒的質問,這時候卻聽到遠遠有人相喚:“文大人、趙大人,族人擅動刀兵,欲對陳侯無禮,出雲特來請罪!”

    放眼望去,卻是兩道虹光從天際飛遁過來,待到孤峰前停下來,卻是姚出雲、屠缺惶然趕來。

    文勃源看到姚出雲、屠缺不僅姍姍來遲,還是從武勝關方向趕過來,臉冷了起來,問道:“姚真人,你辭了都護將軍之職後,越發的不把朝廷放在眼中了。”

    姚出雲沒想到他前往武勝關議事,姚泰和、姚出秋、姚誌他們就在背後給他捅出這麼大一個簍子,苦笑道:“文大人言重了,我與屠兄昨夜相約雲遊燕山,也不知道怎麼就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想來是有些誤會,先等我問個究竟,再給文大人你們一個交代。”

    姚出雲昨夜都跟屠缺、英王贏述商量出對付內廷及陳海的對策來,不想這時候在毫無保留的情況,將矛盾徹底激化、節外生枝,隻能盡量將事態壓製下來。

    陳海冷冷一哼,指姚出雲說道:“你這老匹夫,上萬姚氏子弟圍殺楓林渡,分明就是舉兵造反,哪裏有什麼誤會?”

    姚出雲讓陳海指著鼻子罵老匹夫,恨不得將陳海一巴掌拍死,但他們畢竟理屈,隻能硬著頭皮說道:“事情怕沒有陳侯說得那麼嚴重吧……

    “到底是什麼事情,有文大人、趙大人在場,怕也不是陳海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屠缺冷聲說道。

    陳海轉過頭來,一副嘲弄的樣子說:“原來是屠太尉,就不知道屠樵山在天牢之中,會對文大人、趙大人說些什麼?”

    “……”屠缺讓陳海刺到痛處,臉色也是陰沉下來,也是冷冷的看了文勃源、趙忠一眼,心知不將樵山救出來,將始終是這些閹狗手裏的棋。

    姚出雲也不跟陳海在這裏鬥嘴皮子,直接將姚泰和喚到陣前,質問道:

    “泰和叔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解釋一下。”

    “我燕州有製,所有皇子府邸,皆由宗正府出麵建造,一應勞役用地,各閥自然會給足。而陳海所奉之詔,沒有宗政府的簽印,不合祖製,即不成詔,姚氏自然可以不受,要不然,天下人豈不是都當我姚氏是好欺負的?”姚泰和說道。

    “呸,宗正府在上還是燕然宮在上?”陳海將手裏的帝詔,將姚泰和臉上怒擲過去,說道,“你們說這是假詔,那就將它撕碎!”

    文勃源頭大如麻,看著陳海心想,你這孫子,將帝詔扔來擲去,都沒有半點敬意,扣別人的大帽子卻是順溜。

    “……”趙忠也頭大如麻的站出來打圓場,說道,“為歸寧侯造府邸之事,隻是聖上催得緊,而此時宗正閉關潛修,宗正大印也隨身帶入潛修洞府,誰也不便隨意驚憂,這才權宜了一下,現在,我與文大人都在這裏,難道姚真人還懷疑帝詔有偽不成?”

    姚出雲說道:“文大人、趙大人親臨楓林渡,帝詔自然不假,我姚氏奉詔便是。”

    遠遠的一處山峰之上,董壽負手凝立著,看姚出雲、屠缺退回到姚氏子弟所聚集的山脊後,很快就率姚氏子弟西撤,失望的歎道:“終究是沒有打起來,真是可惜……”

    “屠缺、姚出雲從武勝關方向趕過來,怕是已經有了對付內廷及陳海的策略,這才迫不及待的將這邊的事態壓下去,”一名身穿紫袍的中年文士看在董壽的身邊,說道,“我覺得董侯此時有必要去見一見屠缺、姚出雲……”
ikller 發表於 2017-4-8 20:55
第五百三十一章 留駐

    姚氏奉詔,楓林渡及附屬三十裏地,從此往後便歸歸寧侯府所屬,姚氏子弟奉詔撤出,但撤出十五裏便停下步伐,進駐到秋野河上遊的一座漁寨裏。

    姚氏不願意將張露的獠牙徹底收回去,文勃源、趙忠他們也無計可施。

    陳海憤恨的抱怨道:“姚氏狼子野心,文大人、趙大人你們也親眼目睹。我費盡心機,就是想要逼姚氏先出手,以便宿衛軍有借口先剿一氏宗閥,令天下鹹服。文大人、趙大人,怎麼就能白白錯過眼前的良機?此前出手,天下誰敢說文大人、趙大人的不是?你們看現在可好,姚氏萬餘子弟龜集於十五裏之外,看似退去,卻隨時都會反撲過來……”

    “歸寧侯府屬地,是以楓林渡為中心,往四周延伸十五裏,姚氏子弟撤出十五裏地,就已經在姚氏的屬地之內,不能算逾矩,”

    趙忠沒想到陳海殺心如此之重,頭大如麻的勸說道,

    “陳侯執掌兵刃、手段鐵血,習慣於幹脆利落的解決問題,但真要將京畿平原再打個千瘡百孔,與我們又有何益?古人言,治國如烹小鮮,有些事情實在是急不得。雖說姚氏狼子野心猶存,但我看他們此時也隻是擺出威嚇的姿態,爭回些顏麵而已——隻要他們還知道守著規矩,事情大抵無妨。”

    “我看我們的形勢並不像趙大人想的那般樂觀,這還是在京畿平原上,就有小小的宗老敢不奉帝詔,出了京郡,燕然宮又有多少話語權?”陳海不悅的說道。

    “總是要徐徐圖之的……”文勃源輕咳了一聲,把話題轉了開來:“眼下糾紛算是暫時平息下來,我們和宋國夫人、歸寧候就要回燕京了,侯府督造之事,就有勞陳侯了。”

    “不,此地既然已是累兒封地,我們就應該留下來,”楊巧兒語氣堅定的說道,“斷不能留陳侯一人在此受姚氏的威脅!”

    楊巧兒知道她今日如此強硬,必令趙忠、文勃源對她加倍警惕,就此回去,必然會被內廷更加嚴厲的控製起來,這時候怎麼可能同意跟文勃源、趙忠回燕京城?

    趙忠、文勃源聞言皆是一怔,都恨不得將野心及手腕超乎他們想象的楊巧兒一掌拍死。

    趙忠眉頭皺著說道:“宋國夫人,此地風景雖佳,但府邸還沒有造成,即便姚氏不敢拿宋國夫人跟累皇子如何,但偶有流寇襲擾,我們不得不防。您和累皇子千金之軀,若是有了差池,臣等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我看來還是先回城內。等歸寧候府邸建成、衛戍完善之後,夫人與累皇子再行遷府之事,更合適一些。”

    楊巧兒臉色一沉,不悅的說:“趙大人、文大人,要是覺得此地凶險,那便多派兵馬過來防守,倘若我母子二人,留陳侯一人身處險境,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我母子二人?”

    陳海此時也是臉色一沉:“微臣覺得宋國夫人說得在理。姚閥在這裏聚集了上萬人,在我龍驤大營的虎威麵前都不敢有所動作,區區流寇,都不夠我麾下將卒各個刀槍染血的,有何可畏?”

    趙忠將殺機深深斂住,看了陳海一眼,沉聲問道:“此地房屋沒有半所,一應物事都不齊備,宋國夫人、累皇子怎麼住下?”

    贏累在一旁臉色蒼白,他再蠢,這時候也知道趙忠此時起了殺心,必然是認定今日之事是他母親跟陳海暗中勾結,才搞出這樣的場麵來,以便他們能徹底擺脫文勃源、趙忠等人的控製。

    贏累心想,換作他是文勃源、趙忠,也絕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心裏冤屈的大叫:這他媽是前狼剛走,後虎又進嗎?

    麵對趙忠的質疑,陳海哈哈一笑:“趙大人你久在朝堂之上,怎麼就忘了我們修行人的手段?”

    陳海伸手掐訣,磅礴真元從手陽脈湧出,化作射線般的道道烈焰,當著趙忠、文勃源的麵,熔火燒石,又隔空將團團燒融化的岩漿塑成形後冷卻,僅用一炷香的工夫,就見一座五六米高、十米見方的石殿,憑空屹立在孤峰前的荒地裏,簷廊石礎之上,竟然還有走獸雕紋,頗為華美。

    看陳海隻手造成這座石殿,竟然還有餘力,文勃源與趙忠暗暗心驚,好雄渾的真元法力!

    陳海這時候服下一枚靈丹,緩緩補充真元,踞傲的跟文勃源、趙忠說道:“趙大人、文大人要是有耐心,我能三天內,為宋國夫人、歸寧侯造一座十畝大小的府邸,而我等用風焰飛艇,將天機學宮的能工巧匠運來,一個月內便能在這孤峰前,為累皇子造出十裏見方的歸寧城來……”

    “何需三天,我等將卒一起出手,一天之內就能將府邸造成。”周景元也知道趙忠、文勃源對他們這邊已生戒心,自然更要將楊巧兒、贏累母子留在楓林渡,當著文勃源、趙忠他們的麵,就安排人手,到孤峰山腳下采石。

    魔猿等妖雖然不擅術法,玩不了熔土造殿這一手,但手持玄兵,切石如豆腐,極速將一塊塊重約千斤左右的黑砂石整齊的切成方塊,隔著兩三千步擲過來,這邊再安排人手接住,也隻有一炷香的工夫,四妖加上一些匠夫,又將另一座石殿草草建成。

    隻是四妖的審美觀實在有問題,這座石殿建得醜陋無比。

    趙忠、文勃源臉色難看之極。

    趙忠最終無奈說道:“既然如此,就靠這三千兵馬防衛是遠遠不夠的,文大人就暫時委屈一下,留在這裏,另外再兩千精銳過來,以策安全……”

    隻是他心裏也清楚,文勃源即便留下來,即便再調二三千精銳,但隻要陳海跟楊巧兒穿同一條褲子,楓林渡這邊的主導權,已經不在他們的控製之下了,叫他怎麼相信,這一切不是陳海提前安排好的?

    ****************

    趙忠要先回燕京城,文勃源禦騎相送,僅讓十數劍侍跟隨。

    “陳海野心太大,再往後,恐怕就不好控製了啊。”趙忠憂心忡忡的傳念說道。

    文勃源坐在黑狡馬,傳念說道:“不錯,陳海此子,從投附董氏起,就步步心機,無所不用其極,也是因此,他才能在短短十年間,經營出這般勢力——他除了暗藏大批血魔傀儡外,要說聚集首陽山的黑燕軍殘部,跟他們沒有關係,我也是絕然不信——因此宋國夫人今天的反應,以及她與陳海暗中勾結,也並沒有超乎我們的預料太多。但不管怎麼說,蠱魂丹的氣息還在,即便陳海野心再大,總也是要比俞宗虎好控製,而陳海野心勃勃也未必是壞事,鳳雛大營受到的限製太多,資源反倒遠不如天機學宮及龍驤大營富足,我們此時還是要借助天機學宮及龍驤大營的力量,先將贏累送上帝位再說。這裏暫時有我坐鎮,燕京城裏,就要您多盯著一些了。”

    “雖說有蠱魂丹,不怕陳海能跳出我們的手掌心,但這期間他有什麼動作,我們還是難以預料。特別像今天的動作,他要是多玩幾次,一旦在我們準備萬全之前,局勢完全失控,怎麼辦?”趙忠問道。

    “……”文勃源也深深皺起眉頭,趙忠所說的這個問題,的確是個問題,或許該用蠱魂丹這步秘棋了。

    文勃源送趙忠走出很遠,才在劍侍的簇擁下,緩緩趕回楓林渡來,他卻不知道在陳海的大帳裏,一麵當空凝就的水月鏡,將他的眉目清清楚楚的映照出來。

    陳海雖然聽不到文勃源跟趙忠通過神識在交流什麼,但看文勃源與趙忠這一路的神態反應,也知道他們被逼到這一步,應該要找機會動蠱魂丹這步棋了。

    說實話,楊巧兒的反應,陳海也完全沒有預料到,留給他的時間也這得極有限,他們此時安排進燕京能召集起來的人手,也就三四千人,而他現在還沒能將燕然宮的底牌完全看透……

    想到這裏,陳海問蒼遺:“姚出雲、屠缺此前去武勝關,他們有什麼動作,師兄探察清楚了?”

    從姚泰和、姚出秋聚集弟子圍堵楓林渡,前後整整過去六個時辰,姚出雲才匆忙趕過來,而楓林渡到武勝關才八百裏,消息傳遞加上姚出雲他們從武勝關趕路回來,頂多隻需要三個時辰就夠了。

    這也就意味著姚出雲跟屠缺,有一段時間並沒有在武勝關跟英王贏述在一起,而是另有要事,需要他們親自去做安排。

    “昨夜有上萬兵馬出武勝關北上,”蒼遺說道,“換我是姚出雲跟屠缺,必然是要讓這部兵馬假扮成流寇在薊陽郡活動一段時間,然而尋找機會翻越燕山,進入京畿平原,再有什麼動作,就跟屠氏、姚氏以及西園軍,完全沒有什麼牽連了……但不管怎麼說,文勃源他們也應該有人盯著武勝關那邊,大股兵馬出動,他們不可能不警覺,但他們完全沒有流露一點的擔憂,實在猜不透他們的底牌是什麼,要不我潛入燕然宮探一探?”

    “……”陳海搖了搖頭,說道,“他們的底牌未必就都在燕然宮,師兄過去太凶險了……”
ikller 發表於 2017-4-9 15:25
第五百三十二章 獻策

    董壽知道姚閥內部一片混亂,特地拖了三天,才走入玉庭城拜訪姚出雲。

    上萬姚氏子弟不可能都亂糟糟的留在在楓林渡上遊十五裏外的秋浦寨裏,董潘隨秦穆侯董壽走入玉庭城時,看到大部分姚氏子弟都已經撤了回來,但沒有立時散去,而是聚在街頭巷尾的茶樓酒肆裏情緒激動的議論著什麼。

    可見事件雖然暫時平息下來,但姚氏子弟心裏被他人騎到頭上來拉屎撒尿的義憤,遠不可能就此平息掉。

    董潘也知道到姚氏這三天來,不僅僅將燕京城內的弟子、精銳族衛召回族地,也不斷往秋浦寨送運軍械、物資,估計會在秋浦寨再組建數千精銳族兵,以壓製陳海在楓林渡的氣焰——畢竟姚泰和、姚出秋、姚誌三位宗老並沒有隨姚出雲撤回玉庭城,而是都留在秋浦寨坐鎮。

    姚氏作為有著上千年底蘊的頂尖世族,本族及附庸宗族培養出來的辟靈境弟子,少說也有八九百人,實力及底蘊不可謂不雄厚,但身處京畿繁華之地,姚氏子弟多貪圖享受,不要說到軍中曆練了,即便是到地方府縣或朝政任職,都會覺得辛苦。

    更多的子弟與其說是潛心修行,不如說是醉心山水或窮奢極欲的宗閥生活,這就使得姚氏子弟看似擁著辟靈境、明竅境修為基礎者眾多,但真實的實力並沒能有效的整合起來。

    像姚泰和、姚出秋、姚誌等姚氏最傑出的代表人物,這些年也是更關注自身的修行,這或許與姚出雲世襲玉庭侯、接掌姚閥之後實行的韜光養晦之策相關,但也嚴重削弱了姚氏應有實力。

    至少在董潘的眼裏,姚氏跟董氏雖然同為郡侯之族,但姚氏子弟在河西百萬鐵騎麵前,是完全不堪一擊的。

    此前姚氏上萬子弟聚集楓林渡,董潘甚至都並不認為他們衝擊陳海所率駐守楓林渡的千餘扈衛,真就能贏得輕鬆。

    姚氏子弟太需要鐵跟血的淬煉了。

    或許陳海的欺辱跟盛氣淩人,對姚氏來說,是件好事,要不然,燕京一旦發生大亂,安逸慣了的姚氏子弟,如何去麵對那血腥到極點的考驗?

    姚出雲在閱微草堂接見了董壽,也能大體猜到董壽過來會言及陳海,然而陳海此時是懸在姚氏頭頂之上最刺眼、刺心的恥辱,姚出雲以及其他陪席的姚氏中人,此時誰又願意去提這個名字?

    董壽輕咳一聲,打破了局中的尷尬:“陳海此子如此數典忘祖,姚閥當真就容忍他們在楓林渡築城,囂張跋扈下去?”

    姚氏與董氏關係向來不錯,這才有當初姚興與董寧的聯姻,當然姚興修為被廢,在河西重立姓名之後,聯姻之事無人提及,姚氏與董氏的關係也就疏淡下來。

    麵對董壽開門見山的試探,姚出雲卻不會輕易將他和英王贏述、屠缺的秘議抖落出來,隻是蹙著眉頭,露出一副痛恨又無可奈何的神態,說道:“此子是千刀萬剮皆不解恨,但內廷勢大,此子投靠閹黨,作威作福,能奈何之?此時我們隻能在秋浦寨重振族衛,希望此子以後知道收斂,不要真以為我姚閥沒有血性男兒。”

    董壽皺了皺眉眉頭,自然不相信姚出雲真會如此被動的束手待斃,但也知道他要是不能說得更直接一些,繼續將彎子繞下去,三天三夜都未必會繞到正題上去。

    想到這裏,董壽不再試探,單刀直入的問道:“屠太尉與英王殿下,有沒有想過要讓陳海直接身殞道消?”

    聽到這時,陪坐在下首的董潘汗毛都立了起來,他都沒有想到董壽走進玉庭城,竟然是建議姚氏跟英王、太尉屠缺密謀刺殺陳海?

    姚出雲心裏也是一驚,沒想到董壽也是心狠心辣的主,但不知道這是董壽個人的意思,還是董壽代表河西過來找他們洽談,說道:“刺殺陳海確實不是難事,但陳海若死,龍驤大營、天機學宮皆入文勃源等閹賊的掌控,於姚氏、屠氏及英王殿下,又有何益?”

    “倘若龍驤大營、天機學宮不會落入文勃源等閹賊的掌控之中呢?”董壽眼瞳狹長,微微眯起來露出一道殺氣騰騰的精光。

    姚出雲也是一驚,傾過身子,問道:“我等安排人手,刺殺陳海之時,河西確定會從臥龍城出兵進入橫山?”

    “河西會不會出兵,到時便知。”董壽說道。

    姚出雲沉吟良久沒有啃聲,董壽也不知道他在跟誰進行神念交流,耐著性子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不得不承認,董壽的建議很有誘惑力。

    刺殺陳海不是難事,難就難在,宗閥刺殺陳海,龍驤大營及天機學宮的殘餘勢力,必然會被文勃源、趙忠等人接受。

    特別是天機學宮所在的聚泉嶺,位於宿衛軍的防區之內,一旦天機學宮全部倒向宿衛軍,即便文勃源他們不跟苗氏、董氏翻臉,保留在他們在瀝泉的利益,但從此之後,文勃源他們除了能接受龍驤大營殘部之外,也將每年獲得上千萬斤的淬金鐵,這將使得宿衛軍的實力,能在短時間內壓過西園軍,最終使得燕京的局麵徹底脫離宗閥的控製。

    目前看來,陳海也是閹黨一係,但陳海個人的野心極大,即便能從天機學宮及聚泉嶺獲得大量的資源,主要用於橫山、雁蕩、潼口一線的經營,還沒有直接形成對京郡宗閥的威脅。

    這也是英王贏述暫時無疑對陳海用極端手段的關鍵。

    要是董氏能夠出兵擊潰龍驤大營,又能與其他邊郡強藩保證聚泉嶺及天機學宮不會落入內廷的控製之中,那他們安排人手,直接刺殺陳海,無疑能直接斬斷內廷的一條胳膊。

    也不知道姚出雲跟誰商量,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跟董壽說道:“要是河西能在太微山東北麓陳兵百萬,我們可以考慮董侯你的建議……”

    太微山東北麓,是河西軍與龍驤大營接壤之地,姚出雲不可能憑白就相信董壽空口無憑的話,至少要看到董氏在太微山東北麓囤積大量的兵馬之後,才會有下一步的動作。

    “好,姚閥且聽我的好消息……”董壽沒有絲毫的拖拖拉拉,告辭說道。

    董潘憂心忡忡的隨董壽走出玉庭城,在路上便忍不住說道:“河西真要囤兵臥龍城,也隻會逼陳海提前返回橫山,根本不可能給姚氏刺殺的機會——我覺得此事要三思而行啊,神侯他老人家未必會同意……”

    董壽瞥了董潘一眼,語氣寡淡的說道:“父親那邊會不會同意,總也要試過才知道——再說,陳海真要提前返回橫山,也比讓他留在燕京繼續將水攪渾要好。”

    ********************

    河西在太微山東北麓一直都未見有什麼動作,姚出雲則自然是將董壽的建議放到一旁,不抱以什麼期望。

    而在陳海利用風焰飛艇從天機學宮調來大批匠師之後,歸寧侯府、建寧城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建造起來。

    在其間,有一股流寇翻越燕山,進入秦潼山東麓山嶺與京畿平原之間的區域活動,除了偷襲宿衛營在秦潼東關的駐營,打劫糧草之外,甚至還數度襲擾楓林渡。

    宿衛軍一度出手清剿,但流寇龜縮到玉庭山以北的秦潼山東麓深處,是姚氏與屠氏的傳統地盤,文勃源不敢調派宿衛軍進入這一區域剿匪,而打嘴皮子仗,姚出雲、屠缺那邊又絲毫不怕,甚至還借口族地匪患嚴重,極需擴編族衛,以平息宿衛軍都無能為力的匪患。

    不管背地裏多少殺機跟暗流在洶湧,但楓林渡三個月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歸寧城在秋野河畔已然初具規模。

    以凡夫之力,十裏之城,三年乃成,陳海任督造使,僅用三個月的時間就造成歸寧城,可見天機學宮及龍驤大營所掌握的資源,是何等的雄厚!

    益天帝八十三年十一月初八,京畿入冬後下第一場雪,楊巧兒就正式建成、占地逾四百畝的歸寧侯府內,為歸寧城的建成大擺筵席,文勃源和趙忠都特地趕過來祝賀,而此時趙承教已經恢複修為,以散騎常侍職兼領歸寧侯府侍講、長史等職。

    一應匠師、工卒都被安排在府外,熱鬧起來,喧嘩連天。

    而陳海、文勃源、趙忠、趙承教等人,都被安排在了侯府大殿之中用宴。

    仙音繚繞,玉盤珍饈,大殿之中也算得上是一派祥和。

    燈紅酒綠中,楊巧兒舉杯而起,殿中的聲音靜了一下,楊巧兒起懷祝酒道:“我們母子能有今日氣象,全賴各位大人盡心扶持,本宮敬諸位一杯。”

    帝妃宋國夫人親自起來敬酒,眾人自然無不應從。

    清冽的酒液入喉,楊巧兒的臉上天上了一抹腮紅,但是她並沒有坐下來的打算,而是吩咐侍女將杯滿上,端著酒杯拾階而下。

    他當先走到趙忠、文勃源、趙承教三人桌前,雙手舉杯道:“若非三位大人護持,本宮母子二人怕是早就命喪黃泉,我要先敬三位大人。”

    文勃源、趙忠、趙承教三人連聲不敢,借著陪楊巧兒一飲而盡。

    接著楊巧兒又走向陳海,說道:“若無陳侯相救,本宮母子二人同樣性命難保,而無陳侯相助,更沒有今時的歸寧城,這杯酒,我要單獨敬陳海。”

    “謝夫人!”陳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看到這一幕,文勃源和趙忠二人對視了一眼,彼此眼瞳深處殺機深藏,他們都知道,歸寧城已然建成,陳海隨時可能會回橫山或瀝泉去,此時再不出手,文勃源以後都未必有太多能單獨接觸陳立的機會了……
ikller 發表於 2017-4-10 23:28
第五百三十三章 棋子

    歸寧城依孤刃峰,主城位於孤刃峰與秋野河之間,在歸寧主城之外,東西又各建兩座裏許方圓的堅固軍壘,名義上是歸寧侯府的扈衛營駐地,但分別由龍驤大營及鳳雛大營挑選三千精銳進駐,代表陳海與內廷勢力的存在。

    甚至就連主城的防務、治安,也是以歸寧侯府為中軸線,分東西城歸兩部兵馬負責。

    在孤刃峰的東西兩麓,緊挨著東西兩營軍壘,又分別建有兩座比歸寧侯府略小一些的院子,居高能看到歸寧主城內的情形。

    西側是陳海在歸寧城裏的臨時別院,而東側則是趙承教的潛修之地。

    文勃源身為宿衛軍中郎將,負責統管宿衛軍的所有軍政事務,自然不可能長期滯留在歸寧城,盯著陳海與宋國夫人楊巧兒的一舉一動,自然是由恢複修為的趙承教留在這裏,負責一切。

    然而晚宴過後,趙忠、文勃源等人從歸寧侯府辭行出來,卻沒有急於回燕京,住進趙承教潛修的東山別院。

    陳海恍然毫無察覺,畢竟從歸寧城回燕京城,還有五百裏路程,趙忠、文勃源在歇一晚,與趙承教商議些事情,明天再起程回燕京城,也是正常。

    自然這事看上去尋常,陳海也當什麼事都沒有,起身要跟宋國夫人、歸寧侯辭行,要回西山別院去休息。

    “歸寧城是建成了,方圓三十裏內也是歸寧城的屬地,但姚氏將二十多萬民眾全部遷到秋浦寨西邊去了,站在城牆之外,看著四野之地空蕩蕩的,也不是一回事啊。”楊巧兒這時候卻沒有起身要送陳海走的意思,檀唇輕啟,問道。

    宋國夫人楊巧兒看似乏了,與歸寧侯贏累並坐在上首長案之後,伸著懶腰,身形一拔,本來雍容寬鬆的服侍一緊,曼妙的身材湧動在衣袍之下,分外誘人。

    經曆這麼多事,宋國夫人楊巧兒在陳海麵前再也不會端什麼架子,但這樣的舉動,多少有些勾人的意味了。

    赫蘿站在楊巧兒身後,看到這一幕,眼眸裏流露一絲鄙夷。

    雖說楊巧兒是久曠之身,這數月與陳海常常親近,有些男女之想也很正常,但楊巧兒此時的舉動,未免有些刻意了。

    隻是當前的局勢太複雜了,心機單純的赫蘿看不透所有的微妙,但在她的眼底,陳海與楊巧兒隻是一對互相利用的狗男女——雖然她這時被陳海派到楊巧兒身邊,貼身護衛楊巧兒的安全,也不能改變她的看法。

    歸寧侯贏累今天終於有一點歸寧城主的感覺了,沒有注意他母親慵懶的姿態,也是盯著陳海,說道:“陳侯有什麼妙策,說來聽聽,要不然我這歸寧侯,幹得也實在乏味得很?”

    歸寧侯贏累希望陳海能為此事繼續出謀獻策,心想著隻要歸寧城能擁有屬民,他總歸能挑選一些自己能用的人,不需要再事事都看陳海與內廷的臉色行事。

    “照常理而言,歸寧城雄踞楓林渡,控扼南北要津,往來商旅極多,夫人與累皇子,將城中空地歸給匠工、商戶自建院落;而城外田山數以十萬畝計,能安置三四萬戶耕農,夫人與累皇子,大可能招攬流戶、獎勵耕織。而待商工耕農齊聚,夫人與累皇子建立學校,教授子弟識文斷字,繼而選拔資質優異者,傳授玄法、武道,繼續用之侯府,便能成就勢力,”陳海頷首說道,“然而這隻是宗閥的經營之道,而且需要數十年之積累才能有成,累皇子想必是沒有這個耐心,也沒有這麼必要,待他日累皇子再入燕京城時,天下皆是累皇子的天下,億萬子民,皆是累皇子的臣民,累皇子何需要此等些微之事?”

    聽陳海這麼一說,贏累的心思便被岔開了,留下來也覺得無趣,起身便要離開。

    陳海看楊巧兒有單獨留他說話的意思,但今夜注定是一個難眠之夜,他沒有時間留下來跟楊巧兒周旋,也不顧楊巧兒美眸裏流露出來一絲幽怨,也起身告辭,在魔猿、周景元及諸扈衛的陪同下離開歸寧侯府。

    走出歸寧侯府,陳海看似無意的抬頭看了一眼夜色。

    夜空輕雲掩月,看似跟平素沒有什麼不同,但即便是魔猿也感知不到,在輕雲之上,有一樓普通玄修根本就感知不到的清玄氣息,正凝聚成一頭鸞鳳的形狀,俯瞰著下方的孤刃峰。

    陳海心裏冷冷一笑,暗想內廷為實現對他的謀算,竟然將青鸞陣夾藏在小五行陣之中,部署在東山,要不是青鸞陣就是從道禪院搶走的寶物,蒼遺都未必能覺察出來。

    ********************

    陳海負責組織人手建造歸寧城的主城以及歸寧侯府,但趙承教潛修的東山別院以及東山別院前內廷扈衛進入的東營,都是內廷自行組織工匠建造。

    而且建造之前,內廷就光明正大的將小五行陣部署在東麓,將孤刃峰東麓四五裏方圓的山嶺完全籠罩起來,外人也不知道內廷在東山別院內做了什麼布置。

    在東山別院建成之後,小五行陣也沒有撤去,這實際使得歸寧城自建成之日,就有兩個中樞,一個在東麓、一個在西麓,而所謂的歸寧侯府,反倒是空架子。

    文勃源、趙忠隨趙承教走入東山別院最裏側的院落,這裏是小五行陣的控製中樞。

    這時候數百扈衛以及上百劍侍,這時候將裏院團團圍護起來,而小五行陣也是隨時啟動著,將東山別院籠罩起來,確保沒有一隻蚊蟲能夠闖進來。

    一陣輕微的隆隆聲響,一個密道在東山別院深處顯露了出來。

    趙承教就站在秘道旁,請文勃源和趙忠先行進入地宮,心想大概誰都沒想到,他們在小五行陣之下,又部署了一座更高級別的法陣吧?

    三人走入秘道,絲毫沒有任何氣悶的感覺,轉過了幾道彎,就見在一座巨大的地下洞穴中間,有一座三四米高、完全由精銅鑄成的小銅殿呈現在三人麵前,誰也不知道文勃源他們將這座銅殿偷偷摸摸的就轉移到東山別院下麵的洞穴之中。

    地下洞穴是天然的,石壁都沒有雕飾,頂部不知道鑲嵌了什麼東西,放射出柔和光芒,將四周照射得如同白晝一般。

    文勃源他們走入銅殿,銅殿四壁皆是繁複的道篆秘符,閃爍著隱隱的光澤,正中有一座小池子,有泉水嘟嘟冒出,赫然是一道地底靈泉,顯示東山別院建在孤刃峰的靈脈之上。

    有這靈泉在,小五行陣才能源源不斷的汲取天地靈力,維持運轉,但此時在靈池之中,深深插入一樽古拙無比的細長銅柱,銅柱之上,一頭青鸞雕刻得栩栩如生,似乎隨時都能會活過來,飛入高空。

    而青鸞銅柱與銅殿四壁所篆刻的道篆秘符,氣息融為一體,

    此時也有九名玄衣宮侍盤膝坐在靈池之旁,讓銅殿顯得更加擁擠,他們心念神識沉浸入青鸞銅柱內部的陣法禁製之中,繼而通過青鸞銅柱,將孤刃山以及歸寧城內外的一草一木,都探察得一清二楚。

    “西山那邊有什麼動靜?”趙忠問居首的那名宮侍。

    “陳海剛回西山別院,正將部屬召到偏廳裏商議事情,他們以神念交流,也不知道他們在聊些什麼?”宮侍回道。

    “好,你隨時注意陳海的動作,他什麼時候將部屬遣走,孤身獨處時,再來稟告我們。”趙忠說道。

    文勃源要利用蠱魂丹控製陳海的神魂,距離遠了不行,畢竟要就近施法,而利用蠱魂丹控製陳海神魂時,陳海身邊還不能有人。要不然讓陳海身邊的人察覺到異常,他們即便能控製住陳海,也不可能令天機學宮、龍驤大營的人盲目的繼續唯聽從陳海的號令,他們也就無法達成通過陳海控製天機學宮及龍驤大營的大計。

    片刻之後,那為首的玄衣宮侍就走過來彙報:“陳海一人走回寢院,似要入寂煉化真元了……”

    “好,陳海入寂潛修,是神魂最為鬆馳之時。”趙承教說道。

    “那陳海從一介經脈被廢之人短短十餘年就有了現在的成就,身後肯定有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蠱魂丹還有搜人魂魄的作用,師弟你切莫圖省事,直接將他的神魂滅去,將其煉製成肉身傀儡——那樣的話,很多秘密探察不出來,留下來的破綻也會太多,陳海身邊那些人,不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來……你隻需做到讓陳海知道,他再敢對我們的命令陰奉陽違,我們隨時能叫他魂飛魄散,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趙忠又不放心的告誡文勃源道。

    文勃源點頭應允,說道:“這個我自然省得,還請二位師兄幫我護法。”

    說完他走到靈池旁,坐到那名玄衣宮侍之前的位置上,手結玄印,神識潛入青鸞陣的禁製之中,這時候就見他渾身精光一閃,銅殿四壁的符篆同時綻放出耀眼的強光。

    文勃源是要借助青鸞陣的神通,趁陳海不備,強行侵入他的識海之中,對數年前種入陳海識海之中的蠱魂進行二次祭煉,到時候就能將陳海的性命完全控製在他的掌控之下……

    想想數年前布下的棋子,這一刻終於能發揮作用,趙承教、趙忠也是既緊張又興奮。
ikller 發表於 2017-4-10 23:28
第五百三十四章 蠱魂之秘

    文勃源盤膝坐在靈池之旁,天頂似有陣陣波濤般的金色神華湧出,下一刻就見一道凝如實質的金蛟虛影從文勃源的體內掙紮而出,盤旋於銅殿的上空,朝趙忠、趙承教微微頷首。

    看著文勃源的金蛟元神凝如實質,即將化形往更高一層境界兌變,趙忠震驚說道:“沒想到師弟修煉龍陽真訣,要比我等快出這麼多,他日或許唯有師弟你能成就龍陽真身啊!”

    “文師弟直接以元神侵入陳海的識海,會不會太過凶險了?”趙承教擔憂的問道。

    “陳海所修必是上品紫丹,神魂堅固異常,倘若不能一次成功侵入,讓他有了驚覺,我們就隻能強行激活蠱魂丹,令他神魂破滅了。而正如師兄所說,陳海身上的秘密太多,又是控製天機學宮跟龍驤大營的關鍵,直接令他神魂破滅,實在太可惜了,”

    文勃源的金蛟元神隻能傳念與趙忠、趙承教交流,說道,

    “我借助青鸞陣掩藏氣息,即便陳海身邊有道胎境天榜人物,也不可能察覺,而煉有我本源神識的蠱魂,已經與陳海的神魂徹底融合,我隻要侵入陳海的識海,實際就掌握他的生死命脈,豈有他掙紮的餘地?”

    “那行,一切小心。”趙忠說道。

    文勃源微微頷首,下一刻就牽引清玄氣息卷裹過來,趙忠、趙承教眼睜睜看著文勃源的金蛟元神在他們麵前完全化為無形,很快他們的神識也完全感知不到文勃源元神的存在。

    過了許久,不見文勃源有什麼動靜,趙忠、趙承教才確認文勃源的元神已經出了東山別院,往西山別院潛去。

    作為陰神虛靈存在,文勃源元神能夠穿牆破土,雖然陳海在孤刃峰西麓的別院也有部署防禦法陣,但借著青鸞陣的掩護,文勃源的元神潛入西山別院之中,主持防禦法陣的玄修弟子,也絲毫沒有感受到異常氣息的潛入。

    潛入防禦法陣之中,文勃源沒有急於潛入陳海潛修的後院,而是往山腳下龍驤大營將卒駐守的營壘潛去。

    西營此時駐守的將卒雖然還不足三千人,將卒又早已經結束一天的操練,但營壘之上還有淡淡的殺伐兵氣凝聚,令文勃源不敢直接潛入西營,但也是前所未有的接近,甚至能看到龍驤大營的傀儡師們,正驅禦七八具透漏暗金色光澤的血魔傀儡從他眼鼻子前巡邏而過。

    兩輛重型天機戰車、八輛輕型天機戰車屹立在營城中間的廣場上,雖然用防雨布遮住,但金勃源還是能一眼識出來,他都不知道陳海什麼時候,將這十輛天機戰車運入京畿。

    而所謂從天機學宮的匠師、匠工,看他們在營城之內的起居行止,與訓練有素的將卒完全沒有區別——文勃源將他所看到的一切,都通過清鸞陣傳念告訴趙忠、趙承教,趙忠、趙承教他們在東山地宮裏也是大罵陳海狼子野心。

    背著他們,將這麼多的戰備偷偷運入京畿,兩千人左右匠師、匠工隊伍也完全可以當作百戰精銳使用,要是哪家被陳海惹怒,卻又輕視了龍驤大營在京畿暗藏實力,僅僅是聚集兩三萬精銳兵馬強襲歸寧城,怕是要吃大虧。

    陳海此賊,果真陰險。

    想到這裏,文勃源不再耽擱,直接往陳海所在的院子潛去,那是一片竹林,陳海身處竹林深處,盤膝坐在一方青玉石上,已經完全是入寂狀態,就見一團真元有如白練般在陳海的口鼻間吞吐,而陳海手、足、胸、腹,十二靈脈行經之處,皆紫蘊神華隱爍。

    好雄渾的真元,果然是千年都未必出一人的上品紫丹!

    文勃源不怕陳海能感知他的氣息,但怕陳海潛修時設有其他禁製,耐著性子慢慢觀察,最後狠心往陳海的顱頂撞過去……

    似穿過一層水波,文勃源進入陳海的識海,直覺是進入四麵八方皆是空濛濛霧影的虛靈空間,這是陳海入寂後,識海極其沉寂的跡象。

    然而,陳海的識海極其之廣,文勃源甚至都感知不到邊界的存在,他情不自知的想,要是顧師占據這具身舍,豈不就能跨過千古以來從未有人能跨越的一步,真正做到奪舍重生?

    “奪舍重生!是誰百般算計,要奪他人身舍重生?”

    突然間,一聲質問似雷霆怒劈過來,文勃源心知陳海已經驚醒過來,就在這時,空濛濛的霧影倏然散去,陳海識海露麵真容,仿佛一座金色波濤洶湧的汪洋大海,掀起萬丈波濤、無數風柱,直接要將文勃源的元神絞碎掉。

    在遠盡處,陳海的元神也在識海中具相出來,卻是一樽與陳海真身眉目俱似的小人兒,受紫電雷霆環繞,透漏無盡的威儀。

    雖然這是陳海肉身祖竅所開辟的識海,陳海的元神在他自己的識海之內就是神明,強闖進來的元神,甚至比煙霧還要虛弱,但文勃源沒有心驚,他知道與陳海識海融為一體的蠱魂才是他真正的底牌,這意味著如此廣闊的識海所蘊含的精神念力,皆能為他所用,他能憑借蠱魂反客為主,將陳海的元神反製住。

    “文大人,歸寧侯府才匆匆一別,此時又迫不及待的來見我了啊!”陳海的念識在識海裏直接化為雷霆的聲音,震得文勃源金蛟元神幾乎崩潰。

    沒想到陳海的神念是如此的強大,文勃源不敢怠慢,就要將蠱魂召出來,然而這一刻,蠱魂氣息仿佛石沉大海,竟然不給他一絲的回應。

    “你是不是想著借這蠱魂,控製住我的生死?”陳海問道。

    這一刻,一頭更為巨大、更為凝練的金蛟從識海深處升騰而起,這時候文勃源感知他煉入蠱魂的本源神魂氣息,然而蠱魂非但沒有跟陳海的識海融合,甚至完全不受他的驅動!

    文勃源嚇得魂飛魄散,他這時候意識這徹頭徹底就是陳海給他所設的陷阱,雖然蠱魂還煉有他的本源神魂氣息,但已經讓陳海用其他手段完全控製,而正因為蠱魂之中煉有他的本源神魂,而且蠱魂甚至成長得比他的本尊元神隻強不弱,他此時自投羅網,白白叫陳海有機會完全控製他的元神!

    這徹頭徹尾是陳海給他所設的陷阱!

    這狗賊心計太深了,這些年過去竟然一點破綻都沒有露出來!

    上大當了,文勃源這時候徹底明白過來,這些年陳海肆無忌憚的折騰,說到底就是將計就計,知道他不管怎麼折騰,內廷自以為抓住他最後的把柄而總會在關鍵之時放他一把!

    文勃源念頭狂動,但他此時明白一切已早已經晚上,九道金光燦燦的鎖鏈從識海深處憑空具體凝聚,往文勃源的金蛟元神纏縛而來,令文勃源根本沒有機會掙紮。

    這時候識海之上,憑空凝聚出一道道紫電雷霆,就要怒劈下來。

    文勃源知道,他的元神一旦被紫電雷霆撕裂,殘魂剩魄都融入蠱魂之中,雖然他的本源神識有可能轉移到蠱魂之中,但他從此往後,永遠都不要能逃脫陳海的神魂奴役。

    “陳海,你想想看,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真要煉我的神魂?”文勃源怒叫道。

    “文大人,你今天又為何事而來,此時跟我敘舊情,又未免太假惺惺了吧?”陳海笑道,不管文勃源百般求饒,驅禦念識之雷往文勃源的元神轟去,將他的金蛟元神撕得支離破碎,便著手將文勃源的殘魂剩魄統統融煉到蠱魂之中。

    隻待蠱魂真正煉就,陳海便能以蠱魂代替文勃源的元神,去控製文勃源的肉體,使得文勃源真正成為完全受他控製的密間、死間。

    然而就在陳海要將文勃源的殘魂完全煉入蠱魂,突有一縷神魂氣息猛然掙開他的神念束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開識海玄壁,破空而去。

    陳海驚出半身冷汗來,他也絕沒有想到文勃源的元神之中另有禁製,而且毫無障礙的直接突破他的識海玄壁,這是何等恐怖的神魂修為!

    “好精純的神魂氣息!”蒼遺一直都暗中替陳海護法,他都未能將那縷神秘氣息捕捉住。

    不用蒼遺說,陳海也知道這縷神魂氣息看似極弱,但絕對是從道胎境巔峰強者元神之中分出來、精純到極致的本源氣息,不然絕不可能輕易突破他的識海禁壁而去。

    陳海大感可惜,沒想到最後一刻還是功虧一匱,差最後一步沒有能將文勃源完全控製住,同時也令他隱瞞多年的蠱魂之秘完全暴露。

    “我去東山!”蒼遺就要化變真形。

    即便蠱魂的秘密已經敗露,內廷驚覺後也絕對不會再對他們姑息養奸,那他們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趙忠、趙承教以及內廷在孤刃峰東麓的兵卒,以雷霆萬鈞之勢殲滅掉!

    “怕是來不及了!”陳海說道,阻止蒼遺暴露真身。

    他此時站起來,就見東麓方向上百多道虹光衝天而去。

    不管那道神魂氣息的主人在不在孤刃峰,此時也已經通知到趙忠、趙承教二人,以最快的速度率領辟靈境以上的宮侍、劍侍逃離歸寧城、逃離孤刃峰。

    內廷的雷霆反應即將到來,陳海不能為了追殺趙忠或趙承教浪費寶貴的部署時間,而他還要抓住時間將文勃源的殘魂徹底煉入蠱魂之中……

    沒有意識的蠱魂沒有什麼大用,頂多能作為精神念力的大補丹,稍稍強化元神而已,而倘若文勃源的意識都完好的保存下來,轉移到蠱魂之中,蠱魂就相當於已經完全煉成的器靈。

    到時候,陳海完全可以將文勃源煉為青冥鏡的器靈,將青宴鏡的神通更徹底的發揮出來……

    而這個過程,對陳海參悟神魂更深層次的秘密,也將有些難以言喻的幫助。
ikller 發表於 2017-4-11 21:57
第五百三十五章 帝逝

    楓林渡的歸寧城從征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京畿及邊藩大小宗閥勢力的目光聚集所在,歸寧城的一舉一動也都牽扯著天下宗閥的心。

    上百道虹光瞬那間衝天而起,往燕京城方向倉皇逃竄,也立時驚動了諸多勢力蟄伏於歸寧城內外的明暗眼線。

    他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竟然令趙忠、趙承教率領所有辟靈境以上的劍侍、宮侍以及鳳雛大營駐歸寧城的將官,如此狼狽而倉皇逃竄,他們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甚至忘了要掩飾自己的身份、修為,也不知道要如何應對當前的局麵。

    陳海放棄追擊趙忠等人,但不示意著會放過駐守東城及孤刃峰東麓的鳳雛大營將卒。

    齊寒江這一刻都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但陳海傳令要他率部去接管原鳳雛大營所駐防的東麓營城、東山別院,他也是毫不猶豫就點齊一千精銳,策騎從孤刃峰南麓緩坡繞過,往東麓營城而去。

    陳海又傳令施興平、周景元等人,除了率兩千精銳扈衛即刻全麵接管歸寧城的城防、加強歸寧侯府的防衛,確保不會有刺客闖入歸寧侯府行刺之外,還下令將所有天機學宮在歸寧城的匠師、匠工都編入扈衛營,下令所有潛伏於京麓平原的人手,即刻往歸寧城聚集待命,禁止任何人進出歸寧城。

    正在一名美豔女侍身上辛苦耕作的贏累,也驟然間感受到府邸內外,立時秣兵礪馬、殺氣騰騰起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受到了驚擾,也是瞬間沒了興致,令女侍抱著裙衫離開,他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就隻好躲在房間中等著。

    楊巧兒本就沒有睡熟,聽到外麵一片荒亂,趕緊起身要去看個究竟,走到門口,卻發現除了赫蘿與前所未有多的精銳扈從,還有四樽血魔傀儡守在門口。

    “夫人,外麵兵荒馬亂,陳侯吩咐,明日再給你解釋。”

    楊巧兒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現在除了耐心地等著,也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好無奈的回房。

    整個歸寧城沸騰了起來,陳海此時也顧不上去煉化文勃源的殘魂,暫時將文勃源的殘魂與蠱魂都封禁在識海之中,待確認歸寧城內沒有刺客橫行,而其他宗閥的反應速度也遠沒有那麼快,他便與蒼遺、四妖先往東山趕來,與齊寒江所率千餘扈衛精銳彙合後,簇擁著十輛輕重型天機戰車,二十樽七八米高的血魔傀儡,將三千鳳雛軍將卒封堵在東麓營城之中。

    陳海煉化文勃源的神魂時,沒想到文勃源的元神之中還別藏禁製,趙忠那邊也是第一時間就收到警訊,即刻率人馬從東山別院撤走,還同時傳告歸寧侯府扈衛統領於向晨,令他馬上帶領鳳雛大營在歸寧城的所有兵馬,即刻東撤,不得有絲毫的耽擱。

    然而趙忠生怕遲疑一刻,就會被陳海他們截住,往燕京逃亡,不敢有絲毫的遲疑,根本沒有時間跟於向晨解釋這一切,還不可能派人趕到營城,督促於向晨撤兵。

    陳海和蒼遺等人趕到東麓營城時,於向晨都沒有摸清楚是怎麼回事,甚至以為是宮中發生了什麼變故,壓根都沒有想到趙忠、趙承教他們倉皇躲避的是天機侯陳海的追殺。

    於向晨這時候才派出親兵,將睡意惺鬆的將卒,從營房裏驅趕出來整隊。

    “於都尉,這麼晚了,神色匆忙的整頓士兵,所謂何事?”陳海懸立半空,負著手問道。

    由於趙忠他們放棄東山別院,隻來得及將青鸞陣收入乾坤袋裏,小五行陣都沒有來得及撤走,也沒有人主持,這時候已經叫陳海身邊的扈衛接管,使得東麓營城這邊的防禦,薄弱得就剩一道三四尺厚的石砌營牆,是根本抵擋不住二十頭血魔傀儡、十乘輕重型天機戰車衝擊的。

    雖然於向晨不知道為什麼趙忠會這麼急切的逃走,又令他帶兵蔞撤,但此時看到陳海殺氣騰騰的率部圍堵過來,也能猜測到,突發的變故,十有八九是和眼前的這個陳海有關係。

    想到這裏,他轉過身來向陳海施禮,想要拖延時間,但是卻悄悄的用手勢讓他的副將加快動作。

    陳海哪裏會被他的小動作所迷惑,催起玉山印,一道乳白色的光華閃過,將那個想悄然下去的副將擊成肉泥。

    誰都想不到剛才還談笑風生的陳海竟然悍然出手,瞬間就將一個明竅境初期的悍將滅殺當前。

    於向晨的兩百親衛趕忙上前,將於向晨牢牢護住。

    四濺的鮮血多少讓於向晨有些恍惚,猶如置身在夢魘之中,一切都顯得不那麼真實起來。

    一向沉穩的於向晨終於忍耐不住,神色大變的向陳海質問道:“陳侯,就算你爵位官職遠勝於我,但你今時無端擅自出手擊殺我的副將,我看你如何向文大人、趙大人解釋。”

    陳海看他還在那強自鎮定地拖延時間,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趙忠、趙承教率嫡係劍侍逃走,於向晨所部三千兵馬,人心惶惶,不僅強者遠遜於他們,也沒有幾膛天機連弩,就算是讓他拖些時間,又能如何?

    趙忠、文勃源什麼情況都沒有搞清楚,敢從燕京城調兵進攻楓林渡?

    陳海立在原地不動,隨意地說:“想來你也是得了消息,這才要連夜逃走吧。既然如此,於都尉這麼聰明的人,就猜不出來趙忠為什麼給你發出這道命令麼?”

    “陳海你這狗賊,若不是趙大人和文大人當年在鬆林崗給你機會,讓你自成一軍,你早就被京郡諸閥給吃得骨頭都不剩半分了,哪裏會有現在的風光?現在諸事未定,你竟然就開始想著跟文大人爭奪歸寧候的控製權,你對得起文大人對你的一片苦心麼?”於向晨氣憤的喝斥道。

    待十乘輕重型天機戰陣,都調到陣前來,陳海也不再跟於向晨太多廢話了,說道:“於向晨,即便讓你的屬下繳械投降,否則殺無赦。”

    於向晨冷笑說道:“之前在神陵山屠樵山說你陳海乃是三姓家奴,我看他說的卻是錯了,應該是四姓家奴才對,隻是不知道陳侯此次又是投向誰家為奴?”

    一道雷霆憑空凝結,轟然向於向晨劈去,但是他身前的親衛也早就有了準備,齊聲大喝,瞬間祭出了十數靈盾,將於向晨頭頂的天空密茬茬的遮得滴水不漏。

    那雷霆雖然聲勢浩大,但是在於向晨二百親衛結成的戰陣,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擊潰的,就見一陣陣光屑碎裂開來,蒼遺這一手攻擊竟然硬生生被抵消了。

    於向晨看到十輛輕重型天機戰車漸漸逼近到轅門之前,臉色有些蒼白,心想自從陳海督造歸寧城以來,他配合趙承教早就將陳海、龍驤大營及天機學宮在楓林渡的動作都查得一清二楚,但這時候他才發現,他甚至都沒有搞清楚,這十輛天機戰車是從何而來?

    看著於向晨又驚又怒的樣子,陳海冷笑道:“我既然敢帶這麼少的人來到這裏,自然就沒有再讓你們逃走的打算,放下兵刃,我可以放你們一條活路。”

    於向晨雖然沉穩,但也算是多謀善斷之人,見龍驤大營的將卒還沒有整頓完陣形,知道此時不走,今天怕就難逃被陳海一網打盡了。

    “能帶走多少人是多少人吧!”於向晨悲哀的地想著,他大聲厲吼起來:“兒郎們,隨我衝鋒。”淒厲的角號聲響起,還滑有穿戴整齊的鳳雛大營士卒連聲呼喝,胯下的青狡馬厲嘶連聲,馬蹄陣陣,猶如鋼鐵洪流般向營寨門口的陳海等人衝去。

    陳海不會為解決被拋棄的於向晨所部,就承受太多的傷亡,短時間內他能用的人極有限,此時將暗藏於天機學宮的五千重甲精銳調過來,至少需要三天三夜。

    然而,真要拖這麼久才從容部署,歸寧城早就被歸夷為平地了。

    於向晨身處在亂軍之中,身周又有兩百精銳親衛,陳海也不想與蒼遺冒險衝入戰陣之中將其擊殺掉。

    此刻,陳海靈海秘宮中正閉目不動的元神猛然睜開雙眼,淡紫色的瞳孔中,滿是風雲雷電之色。陳海元神一動,細小的手指連連劃動,每一個動作都會留下一道淡紫色的玄奧痕跡凝結在靈海秘宮之中,經久不散。

    很快一座繁雜而華麗的符篆組成的大陣,在陳海的靈海秘宮中成型,下一刻便化作一道雷球,拖著長長地焰尾,速度快得驚人,朝於向晨的頭頂砸過去。

    而且在雷球擊中於向晨之前,輕重型天機戰車一起發動,將於向晨身邊諸多死衛的防禦靈罩,瞬時間就滅掉七八成,再也沒有餘力,去抵擋陳海隨便擲來的雷球。

    隨著一陣雷電轟鳴,於向晨身周十丈處盡皆劃為焦土,一個個黑色的人形痕跡就是於向晨和他身周數十個扈衛留給人世間最後的痕跡。

    短時間使出這一擊,就以陳海之能,也不由得感到一陣疲累。

    這一擊雖然看似隻是一枚紫霄神雷,但是其中又蘊藏了碎裂真意的存在,沒有其他的防護手段,已經不是於向晨這種級數的武修能夠抵擋。

    於向晨與其副將三言兩語就被陳海當場擊斃,剩下的低級武宮、普通將卒在重膛弩的瘋狂咆哮中,三五秒內就死傷逾百,那就更沒有什麼反抗意誌了。

    當第一縷陽光灑到歸寧城城牆上時,整個歸寧城已經徹頭徹尾的在陳海的控製之下。

    陳海邁步走向歸寧候府邸,楊巧兒和贏累早就在侯府大殿中等候著。

    坐在正中的楊巧兒還算鎮定自若,而贏累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陳海一出現在大廳之中,贏累就慌忙站起,帶著哭腔對陳海說:“陳侯,你放走我跟母親,他日等我登上帝位,必封你為王……”

    楊巧兒也不明白陳海到底在搞什麼,但眼前的狀態,卻容不得她不想歪了,黑著臉坐在那裏,問道:“陳侯,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在能給我一個交待了嗎?”

    陳海也不理哭喪著臉的贏累,拱手向楊巧兒說道:“夫人臉色為何如此之差,難道以為本侯會對夫人及累皇子不利?”

    楊巧兒冷聲問道:“難道不是麼?”

    陳海摸了摸鼻子,說道:“夫人想岔了,昨夜文勃源欲用邪法控製我的神魂,被我無意間察覺;文勃源受邪法反噬而亡,但趙忠、趙承教見事敗,倉皇逃走,請問夫人、累皇子,微臣該怎麼做?”

    “你有何憑證?”楊巧兒此時也是驚弓之鳥,不敢輕信陳海的話。

    然而文勃源等閹臣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成勢,不要說宗閥中人,即便是楊巧兒也認定文勃源他們所修之玄法,必與皇皇真法有極大的不同。

    想到這裏,楊巧兒臉色好一些,但仍然要陳海拿出證據來。

    “趙承教督造東山別院,在東山別院的地底另造地宮,他們必是在那裏地宮裏謀害微臣,微臣才不得不反擊,夫人與累皇子可以前往一看,”陳海說道,“再者,微臣與宗閥勢成水火,要不是性命倏關,我是嫌自己命長,跟內廷翻臉?”

    “陳侯有沒有想過,下一步要怎麼走?如果所料不差,宿衛軍的大軍隨時都會碾壓過去,”楊巧兒稍稍鎮定下來,問道,“你會將我母子兒子,帶去橫山嗎?”

    內廷在京畿平原有三十萬精銳可以調用,而陳海與宗閥也勢成水火,楊巧兒完全看不到陳海還能在京畿平原站穩腳,但陳海也絕不可能好心將他們母子倆送還給內廷。

    當然,楊巧兒此時更擔心,陳海會將她們當成籌碼或賀禮,與跟英王府及宗閥勢力和解,那樣的話,他們母子倆就更沒有活動了。

    “不,微臣輔助累皇子治理天下的心願,即便是這一刻都沒有絲毫動搖過,”陳海堅定的說道,“請宋國夫人、殿下給微臣一些時間去部署,事情絕非沒有轉機。”

    ****************

    趙忠和趙承教挾著元神出竅後的文勃源肉身,匆匆走入燕然宮最深處的潛真殿。

    一進殿中早就有個眉目清秀的年輕修士在等著他們,見到二人便道:“楓林渡之事,師尊已經知曉,你們速速跟我去見師尊。”

    說這揮手打出一道靈符,一陣隆隆聲響,潛真殿中顯出一個密道,三人帶著文勃源的肉身匆匆走了進去。

    密道雖然處於地下,但是因為設計巧妙,絲毫沒有任何氣密的感覺。轉過了幾道彎,一個高聳的地下殿堂呈現在兩人麵前。

    殿堂乃是一個圓形,足足百餘丈方圓,數十丈高,四周的牆壁上刻畫著各種繁雜的符篆。頂部不知道鑲嵌了什麼東西,放射出柔和光芒,將殿堂照射的如同白晝一般。

    大殿的正中有一個小池子被雕欄玉砌圍繞著,十幾丈方圓,池中靈氣氤氳,不時的有泉水嘟嘟冒出,赫然是一道靈泉。

    當年陳烈在鐵流嶺濺雲崖的靈瀑雖然浩蕩不息,但是若論靈氣凝結程度,還不足眼前這靈泉的百分之一。

    而這邊的靈泉湧動,氤氳的天地靈氣即便充裕、精純不說,還始終沒有擴散出去,而是被奇特的法陣牢牢束縛在雕欄玉砌之中,使之天地靈氣濃鬱得像是霧水。

    在靈泉的一側,有一處高台,台上枯坐著兩個人,一個人幹枯無比,若不是胸口處還有些起伏,怕是都會被人認作是死人了,看眉目,赫然是消失已久的益天帝。

    而他的身旁一個目光湛湛生然、須白皆發的老宦臣正踏罡步鬥,一道道嫩綠色的靈光不時隨手而出,投入益天帝的休內。

    過了一會兒,益天帝胸膛處驟然一陣起伏,最後卻化作一道灰敗的氣息從他的顱頂彌漫開來。

    看到這一幕,趙忠苦歎欲哭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誰都沒有想到陳海這狗賊心機如此深機,竟然早就知道蠱魂的存在,卻一直都沒有動聲色——此時歸寧侯、宋國夫人又落在他手中,帝君又偏偏趕在這時候駕崩,老天怎麼能如此對待我們啊?”
ikller 發表於 2017-4-13 21:32
第五百三十六章 亂

    看著益天帝的屍體橫在高台之上,趙忠以及抱著文勃源肉身走入潛真殿的趙承教,臉色灰敗,即便他們自許足智多謀,這一刻猶如籠中困獸一般,滿心充滿絕望跟淒涼。

    誰能想象陳海心機是如此的深沉,早就識破蠱魂丹的秘密,然而這些年來卻竟然能一直都不露聲色,甚至將計就將,利用內廷的縱容,積攢他的勢力!

    趙忠、趙承教這些人,自許將天下操|弄於手掌之間,誰能想象他們這些年竟然被一個起初誰都不看好的豎子,玩弄於指掌之間,他們是第一次感到是那麼的無力。

    雖然陳海在京畿,就四五千可用精銳,他們依仗三十萬鳳雛大營精銳,是能將歸寧城碾為碎末,但陳海挾裹歸寧侯,投向英王,他們該怎麼辦?

    要是陳海放棄在京畿的這點人馬,以少量精銳,直接挾裹歸寧侯及宋國夫人,翻越秦潼山,逃回瀝泉,甚至逃回橫山,他們該怎麼辦?

    一旦帝君駕崩的消息傳出去,坐擁四十萬西園軍精銳的英王贏述,不可能繼續留在武勝關按兵不動,要是英王在七閥的支持下,率西園軍出武勝關南下,他們該怎麼辦?

    他們甚至不能倉促對歸寧城用兵。

    歸寧城位於姚氏與屠氏勢力範圍的邊緣,內廷一旦調集大軍進攻歸寧城,姚氏、屠氏不會坐視不理,必然會有反應——畢竟誰能知道,他們調集大軍隻是進攻歸寧城,而不是去突襲姚氏、屠氏的族地?

    即便他們暫時瞞住帝君駕崩的消息,但隻要調集大軍進攻歸寧城,英王贏述受此刺激,也極可能直接出兵。

    “陳海此子選擇楓林渡建歸寧城,天下皆以為他狂妄自大,不擇手段以報被姚氏驅逐之恨,誰能想到這狗賊,城府如此之深、如此之陰險!”趙忠恨道。

    趙忠、趙承教心裏恨歸恨,但也得承認,他們此時最大的威脅,還不是陳海,而是七閥支持、又掌握四十萬西園軍精銳、在武勝關虎視眈眈的英王贏述。

    白發老者站在高台之上,看了看徹底失去生命氣息的益天帝,又看了看趙忠、趙承教以及其他得訊趕來的紫袍內侍,見除了趙忠少數人還算鎮定外,其他紫袍內侍,這時候都跟無頭蒼蠅一般惶然無計,果然是沒有經曆大風浪的曆練,對此他也隻是心裏一歎,說道:

    “沒什麼好想的,帝君駕崩的消息絕不能泄漏出去——我們不能倉促出兵進攻歸寧城,但可擬旨給太尉府,稱陳海密謀造反,欲劫持歸寧侯回橫山,令太尉府即刻想辦法進攻歸寧城、截住逆賊陳海,解救歸寧侯;此外趙承教親自前往曆川,讓俞宗虎率虎嘯大營入京——這頭餓虎在曆川郡蟄伏了幾年,也該讓他出來見見血了。”

    此時封鎖帝君駕崩的消息,假詔令太尉府進攻歸寧城、解救歸寧侯,可以說是一招妙棋,但此時就調虎嘯大營入京,趙忠還是有所疑慮,說道:

    “調虎嘯大營進京,我們所掌握兵馬,是能倍增,但這麼一來,帝君駕崩消息就不可能再隱瞞下去,英王贏述在武勝關必有防備,我們不能一舉攻下武勝關,往後戰事怕會更為艱難。而俞宗虎妻兒老少,皆死於宗閥之手,他治曆川,對曆川的大小宗閥也極其殘酷苛刻,調虎嘯大營入京,隻怕京畿大小宗閥,更是會全麵倒向英王贏述,到時候我們哪怕掌握六十萬兵馬,也未必能勝啊……”

    “未必能勝,總比坐以待斃強,更何況,英王贏述未必就真能穩守武勝關!”白發老者冷然說道,“待俞宗虎率虎嘯大營進入青龍峪,便派人去河西見董良,便說宿衛軍要將秦潼西關撤走,請河西軍派兵去取……”

    “……”趙忠微微一怔,下一刻便想此舉是防範陳海極可能調龍驤大營,從天水郡借道,進攻秦潼西關,到時候與其西邊與龍驤大營,還不如將秦潼西關直接交給河西軍,利用河西軍往東擴張的野心,碾滅掉龍驤大營。

    不錯,他們此時是不能倉促進攻歸寧城,但不意味著,不能借河西的刀,將陳海的野心徹底的絞滅掉。

    河西軍能控製秦潼西關,不是意味著秦潼山以西的天水、秦川等郡,皆成為董氏的囊中之物,河西軍還能從秦潼西關出兵,進入秦潼山脈的腹地,將潼北府以及與潼北府唇齒相依的瀝泉、聚泉嶺徹底控製住。

    雖然如此放縱河西,無疑是引鳩止渴,但也隻有給出這麼大的籌碼,河西才有可能悍然出兵,將陳海的勃勃野心徹底絞滅掉,要不然,一旦帝君駕崩的消息泄漏出去,陳海又挾裹歸寧侯回橫山,即便他們能殺滅英王贏述與西園軍,陳海依舊可以在橫山,擁立歸寧侯稱帝。

    瀝泉、聚泉嶺!

    趙忠這時候想到一個更可怕的事實,就是九閥共治瀝泉,一旦陳海在聚泉嶺(瀝泉)擁立歸寧侯稱帝,極可能獲得除董氏之外,其他邊郡八閥的支持。

    要知道苗氏等八閥在瀝泉,共有十萬精銳可以調用,他們是絕對不會介意,從擁立之事裏分走一杯羹的……

    他們必須下重籌,即便是引鳩止渴,也隻能借董氏及河西鐵騎,去碾壓陳海的的算計跟野心勃勃。

    趙忠思慮再三,才發現白發老者所言,才是最正確的應對之策,也是如此,對白發老者的神色越發恭敬,沒想到他與趙承教滿心慌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之時,白發老者竟能第一時間就想出如此周全的應對之策。

    或許他們壓根就沒有必要這麼驚慌。

    ***************************

    一石驚起千層浪。

    中常侍、宿衛軍中郎將文勃源元神被煉、僅剩肉身還京以及益天帝駕崩的消息,雖然沒有傳開,但趙忠、趙承教突然從歸寧城倉皇逃走,以及陳海悍然揖押內廷三千將卒,全麵控製歸寧城之事,一夜之間,就傳遍京畿平原。

    此事最直接的猜測,就是為某種不為人知的緣故,陳海與內廷翻臉了。

    何況,陳海也第一時間,派出使者,進入姚氏族衛重兵駐守的秋浦寨。

    秋浦寨說是漁寨,但經過姚氏三個月不遺餘力的經曆,其堅固程度,絕不在歸寧城之下。

    畢竟陳海築歸寧城,要從其他地方調集物資、匠工,姚氏則能就此征集物資、匠工,而千年大閥的底蘊,也絕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除了秋浦寨在三個月內建得堅固鐵城之外,姚氏也借防範流寇的名義,將駐守秋浦寨的族衛擴編到兩萬人。

    得知歸寧城發生異變,姚出雲便邀屠缺第一時間趕到秋浦寨,觀望形勢。

    麵對陳海派出的使者,姚出雲、屠缺唯一的要求,就是讓陳海將歸寧侯及宋國夫人交出來,再談其他的。

    而在陳海所派的使者離開之後,內廷所派的使者後腳也進入秋浦寨。

    趙忠假詔要太尉府出兵進攻歸寧城、解救歸寧侯,但太尉屠缺告病在家,使者隻能趕到秋浦寨來傳旨。

    而為示誠意,使者還特地將羈押多時的陳玄真、屠樵山一起帶入秋浦寨,交到屠缺、姚出雲的手裏。

    以屠缺、姚出雲的算計,也萬萬沒有料到一夜之間,竟然會發生這麼大的變故。

    屠缺、姚出雲是絕對不會相信內廷,知道內廷始終是他們最大的威脅,但他們也不可能放縱陳海將歸寧侯劫去橫山。

    內廷的使者離開後,姚出雲、屠缺麵對被廢修為的屠樵山,以及深受折磨,但勉強保住修為的陳玄真,也是深感一夜之間,局勢是如此的複雜,他們竟然都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趙忠等閹臣,必須要除掉,但不管怎麼說,現在都不能讓陳海將歸寧侯劫去橫山,”陳玄真說道,“姚、屠兩族,未必要急於進攻歸寧城,但也要盡可能將能調動的兵馬都集結到秋浦寨,也請橫嶺真人到秋浦寨坐鎮,以防有變——除此之外,我與屠太尉去見英王殿下,諸事當由英王殿下決定。”

    姚出雲與屠缺對望一眼,也覺得陳玄真所說之策最為恰當,內廷不足以信,但這些年來兩麵三刀、害他們陷入如此狼狽困境的天機侯陳海,也同樣不足以信。

    他們盡可能將秋野河兩岸能調用的兵馬,都集結到秋浦寨,盯死歸寧城,就能以不變應萬變,也能防備內廷有可能借清剿之名,突然征集大軍往楓林渡這邊碾壓過來。

    隻是要防備陳海有可能放棄大部兵馬,在少量精銳的護送下,直接將歸寧侯劫往橫山,他們這邊的確需要有道胎境強者坐鎮才行,要不然,他們不立即出兵將歸寧城死死圍殺,僅憑姚氏那幾名道丹,如何阻攔陳海在六名道丹境強者的護送突圍而走?

    商議片晌,姚出雲、屠缺都覺得有必要,將屠氏老祖橫嶺真人,從武勝關、從英王贏述身邊,請到秋浦寨來坐鎮,將陳海此賊盯住!
ikller 發表於 2017-4-13 21:33
第五百三十七章 對峙

    陳海站在歸寧城頭,神色凝重的往西望去。

    過去三天時間裏,姚閥除了將兩萬族衛之外,昨天更有一支萬餘人規模的神秘兵馬,進入秋浦寨——這支萬餘人規模的兵馬看似神秘,但行蹤一直都在陳海的監視之下,就是三個月前,姚出雲、屠缺前往武勝關後,從武勝關出來、假扮流寇,滋擾宿衛軍糧草錢餉的那部分精銳兵馬。

    想必是英王贏述及諸閥,看到他與內廷徹底決裂,自以為勝券在握,也就不介意將他們那邊的肮髒一些手暴露於世。

    然而,姚出雲多次派人進歸寧城,要求陳海將歸寧侯、宋國夫人交出,但最終並沒有對歸寧城倉促用兵。

    “我今夜就去見父親……”姚文瑾傳念說道。

    姚文瑾看形勢就像隨時會斷的緊繃弓弦,內廷以及英王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他們也無法預料得到,覺得他們有必要跟姚氏先暗中通氣,也該是到了動用他這枚棋的時候了。

    “……”陳海搖了搖頭,傳念說道,“燕然宮突然變得太平靜了——你說說看,內廷傳旨太尉府清剿歸寧城、營救歸寧侯,這不是給英王贏述有從武勝關出兵楓林渡的借口嗎?內廷再慌亂,但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過?還需要再等等,才能徹底看清楚形勢。”

    “……”姚文瑾待要再說什麼,卻見站在一旁的蒼遺神色一凜,猛然扭過頭往北望去。

    俄而,姚文瑾也感受到一縷鋒銳直刺他人神魂的淩厲氣息往歸寧城急速掠來,姚文瑾閉上眼睛,就感覺似有一柄巨劍破空斬來一般。

    陳海身邊的諸多甲卒,這一刻人人都直覺有一柄鋒利靈劍指眉斬來,神魂承受不住這麼大的壓力,意誌稍弱者,都禁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陳海身旁的齊寒江,在這氣息的威逼下也是一陣膽寒,但他乃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當機立斷,大吼一聲:“結陣!”

    城牆上一連串的吼聲響起,龍驤大營的精銳士兵轟然應諾,握緊手中的兵器,猛地向地上頓去。隻是一刹那的功夫,城頭上的數千精銳就將氣息連接在一起,戰意衝天而起,籠罩在歸寧城之外淡淡的殺閥兵氣,就像靈罩一般,直接將那股氣息,抵擋在歸寧城外之外。

    兩種氣息衝擊回蕩,將天際的風雲攪得支離破碎,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歸寧城五千餘步外穩住了身形。

    陳海就見那人身穿灰袍,看上去隻有四五十歲,雖然隔著兩千步遠,還是清晰能看到對方眉眼內的湛然神輝,竟然是個道胎境強者。

    看此人長相與屠缺頗為相似,卻要比日常操勞的屠缺看上去少嫩得多,陳海也立時知道他便是屠氏上代閥主、太尉屠缺的叔父,同時也是屠氏這兩百年來碩果僅存的天榜強者屠栗、橫嶺道人。

    陳海沒想到英王贏述竟然將橫嶺真人派過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看來還是怕他直接放棄歸寧城,將歸寧侯及宋國郡直接帶回橫山去。

    橫嶺真人背負雙手,凝立在虛空之中:“陳海,識相地話,速速將歸寧侯、宋國夫人交出來,我屠粟或能保你全身而退,安然無恙地返回橫山。若不然,你這號稱魏子牙之下第一天才的精彩人生就要嘎然而止了。”

    屠粟的聲音不大,卻極其的綿密,似春雷般無孔不入、傳遍歸寧城。

    令扈衛緊守庭院的贏累,這一刻在寢殿裏聽到屠粟的聲音,滿臉的絕望。

    他從兵變之後都沒有出門,卻擋不住壞消息一個個地傳入他的耳中,而他再孤陋寡聞,也知道屠粟是什麼人物,沒想到贏述竟然將橫嶺真人派過來,要將他母子二人帶走。

    在他看來,不管陳海屈不屈服,他都不可能再逃脫贏述的毒手了,坐在外廂裏臉色蒼白,這時,一個丫鬟過來奉茶,贏累一咬牙,將那丫鬟一把抱住,向內屋中走去。

    丫鬟見贏累麵目猙獰,嚇得要逃,但她隻是從平民中選入府的婢女,沒有修為,如何是贏累地對手?

    幾經掙紮,卻隻聽見裂帛聲連連,等被扔到錦榻之上時,已經成了一個不著寸縷的小白羊了。

    贏累也來不及褪去衣衫,就把褲子一脫就獰笑著撲了上去,可等他將這丫鬟壓在身下時,卻悲哀地發現胯下那玩藝因為恐懼縮成一團,無論如何盡心盡力,就是沒有半點反應,把他急得從喉嚨中憋出陣陣野獸的嘶吼之聲,急得在那丫鬟身上又掐又咬,房間內一時間充斥著聲聲慘叫……

    橫嶺真人出現之後,數千聚集到秋浦寨的宗閥子弟湧了出來,想跟在橫嶺真人之後,往歸寧城殺過來。

    蒼遺臉色鐵青的看著數千宗閥子弟就要殺上來,待要恢複蛟龍真身迎敵,陳海將他拉住,說道:“屠粟或會出手試探我們的虛實,但也不會真讓這麼多宗閥子弟亂哄哄衝上來送死。”

    屠粟雖說受命過來盯住陳海,莫叫陳海有機會將歸寧侯帶往橫山,那樣的話,即便英王贏述成功登基,猶不能保證陳海不會在橫山擁立歸寧侯贏累——然而屠粟身為道胎之尊,既然親自到秋浦寨來坐鎮,也不可能就躲在秋浦寨,跟姚泰和飲茶喝茶。

    看歸寧城的防禦部署,屠粟要姚出雲、姚泰和將其他子弟都約束起來,不得輕舉妄動,而他心念流轉,兩軍陣前的氣息就驟然凝滯起來,就見海量的天地元氣頓時開始凝聚。

    在歸寧城的龍驤軍將卒,所凝聚的殺伐兵氣,還不能叫屠粟這樣的道胎境天榜強者完全無法借用天地元氣。

    一柄、兩柄……屠橫嶺身周瞬間凝結出了數百把黑色巨刃。

    屠橫嶺嘴角獰笑著,兩手向前猛的一推,就見數百把巨刃,就尖嘯著向歸寧城電射而去。

    陳海大吼一聲,隨手一張雷網滋然張開,帶著狂風迎了上去,蒼遺、赫蘿、魔猿等也都悍然出手,一時間兩方中間風雷電閃,罡風四溢,冰寒漫天,儼然如死域一般。

    數百把兵刃幾經碰撞,砰然散成一團團的天地元氣回歸天地之中,隻有寥寥數把穿過死域,但也被小五行防禦法陣所擋。

    陳海傲然站在歸寧城頭,大吼道:“若戰便戰,你且看我可會懼你!”

    厚實的身軀如同山嶽一般,不可撼動。

    橫嶺真人屠粟隻是要立威一番,哪裏知道陳海的反擊會這麼淩厲?麵子上一時兜不住,一張口,噴出一枚三寸長的晶瑩小劍出來。

    這小劍通體明亮,猶如鏡麵一般,看上去不甚起眼,但是陳海和蒼遺等人都是神色一變,雖然隔著四五千步的距離,但是那股森森寒意仿佛懸在頭上一般。

    陳海心神電轉,手持裂天戰戟之時,又祭出了青冥鏡。

    那晶瑩小劍懸停在空中一動不動,但是陳海卻能分明地感覺出,海量的天地元氣正在源源不斷的向那小劍湧去,心知屠粟再出手,必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陳海在這裏嚴陣以待,蒼遺等人都接連出手,斷然不能讓這屠橫嶺從容施展。

    一道道天雷在空中積鬱,赫蘿那絕大的冰球又祭了出來。

    恰在此時,突然一道幽光從天邊遠遠掠了過來,轉眼就到了屠粟身前。

    那光繞著屠橫嶺轉了一圈,咻地一聲沒入屠粟的眉心。

    正在專心蓄勢的屠粟臉色突然凝重起來,重重地哼了一聲,身形連閃,將眾人的攻擊躲開,那晶瑩小劍如流水一般歸於他的袍袖之中。

    “今天算你們好運,改天再收拾你們。”屠橫嶺的身形飄然遠去。

    陳海也長長舒了口氣,這一擊他們幾人並不是抵擋不住,但是一個道胎高手含怒一擊,一個不慎,就會有人受傷。

    屠粟飛入秋浦寨,見姚出雲、姚泰和等人跟著回來,說道:“殿下剛傳訊過來,說俞宗虎正率虎嘯大營出曆川西進。”

    “什麼?”姚出雲、姚泰和聽到這一消息,皆是臉色大變。

    曆川的西邊就是京畿,俞宗虎率部西進,不就是進京畿、進燕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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