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重生] 重生之等你長大 作者:項庭生(已完結)

 
穆離鳶 2017-1-17 07:51:0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92 726939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9:07
第520章 謝謝你

  張興科打電話給許庭生的時候,黃亞明剛把車子停在了機場大道外的路邊,這個位置,透過車窗可以看見飛機離開的景象。

  「我靠,我這邊這個哭到快暈過去了。」張興科在電話裡對許庭生說。

  許庭生看了看身邊的黃亞明,「我這邊這個不說話,等著看飛機起飛。」

  「那,要不要再試試啊?」張興科建議說,「我瞧這哭的架勢,生離死別的感覺啊,我都有點不敢帶她上飛機了。怎麼樣?……喂?問你呢,要不要再試試?叫黃亞明再試試?喂?喂?說話,到底要不要啊?……快來不及了……」

  其實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許庭生早已經把手機遞到了黃亞明耳邊,所以,張興科的每一問,問的其實都是黃亞明本人……

  「不了」,張興科一直問到他們走進乘機通道,沉默著聽了許久的黃亞明終於開口,「不用了。到那邊,平常幫忙多照顧一下……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

  黃亞明說完這一句,電話掛斷。

  「還好她沒答應,不然她一輩子……不知要這樣哭多少回。」黃亞明笑著說話。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單純地為陳靜琪終於徹底脫離一個人渣而慶倖。

  說完他不再說話。

  人生有一種悲劇,是把一個曾經那麼愛你的人逼到連你的悔恨和哀求都不願意聽,不敢聽。

  飛機脫離跑道,拉升……

  黃亞明看見飛機出現在視線裡,看見它躥向夜空,慢慢爬升,越來越高,越來越遠……

  終於,只剩下遙遠夜空中一個閃爍的光點。

  張興科剛剛說,陳靜琪在候機室哭得像是生離死別。其實事實就是這樣,在陳靜琪心裡,過往的一切,關於岩州的全部,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就都將隨風消逝,灰飛煙滅。

  從此不愛,也不恨,黃亞明這個人,從此在她心裡……死了。

  這場故事終於到終點。

  回到岩州的黃亞明很快恢復了他的情緒和生活狀態,只是從此每次喝醉,他不再回家,而陪在他身邊的女人,有時候第二天酒醒,不太熟。

  沒醉的日子,他會回去。

  房子是他受傷那次,許庭生為了方便陳靜琪照顧他幫忙租的。後來,因為離酒吧近,懶得搬,這套房子就這麼一直租了下來,成了黃亞明的「家」。

  這個家曾經住過陳靜琪,也住過譚青靈,如今,只剩黃亞明一個人。

  他一個人坐在客廳,在淩晨三點,翻看手機裡唯一一張陳靜琪的照片,那次是她生日,黃亞明興致突發,偷偷準備了蛋糕和驚喜……

  那天的陳靜琪就像他們當初在漸南相遇時一樣,笑起來很好看,有點刁蠻,有點小性子,真實自然得那麼可愛。

  女孩幸福的時候才最像自己,那才是原來的陳靜。可惜,自從認識黃亞明,她經歷了太多,當初模樣,很難再見。

  天濛濛亮的時候,黃亞明刪掉那張照片。

  「謝謝你,愛過我。」

  ……

  平常的日子日復一日,方雲瑤一天下班,準時走出辦公樓,下樓回家。

  跟曾經的方老師一樣,方雲瑤工作一向認真,勤奮。但是跟曾經時常加班的方老師不一樣,如今的方雲瑤,若非不得已,絕不加班。

  偶爾手頭工作實在太多,沒法及時完成,她寧願帶回家繼續做,也不願擔擱。

  經歷過絕望的失去,才更知道相守的珍貴,對於如今的方雲瑤來說,沒有什麼事情比回家更重要,沒有什麼事情,比每天看見那個大男孩和那個小女孩更重要。

  哪怕她帶工作回家的日子,那一大一小兩個在旁邊好吵好鬧,還總來打擾她,害她什麼都幹不好。她想板起臉罵兩句,卻總忍不住下一秒就笑出來。

  「念念,管好你爸爸。」

  「付誠,管好你女兒。」

  「念念,你媽媽凶我。」

  「……」

  後來,付誠教會了念念參與這個遊戲,教她說:「方老師,管好你學生,你老公。」

  小丫頭說得奶聲奶氣,含糊錯漏,方雲瑤一聽就抓狂……卻總是拿他們父女倆沒辦法。

  「你就亂教吧,以後念念出去也這麼說,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你老師了。」她氣鼓鼓的對付誠說。

  付誠嬉皮笑臉喊:「方老師,方老師……」

  方老師這天走下最後一個臺階,轉身,然後站住,因為她看見付誠抱著吉他遠遠的站著。

  付誠開口,他唱的是一首英文老歌,歌名叫做:right here waiting。

  「If I see you next to never,倘若此生再難相見。

  How can we say forever?又怎能說和你長相廝守?

  Wherever you go,whatever you do,無論你去哪裡,無論你做什麼。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Whatever it takes,無論命運怎樣變遷,

  Or how my heart breaks,無論我多麼心碎,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I took for granted all the times我一直堅信,

  That I thought would last somehow.我們一定能堅持到最後。

  ……」

  這首歌其實那麼符合兩人之間的故事,短短三年,人生命運幾次逆轉,好不容易牽了手,又離別,一個遠走,一個等候……兩個都曾一次次心碎。

  他們也都曾經以為,此生再難相見,無法廝守……

  好在,不論其中一個去了哪,做什麼,另一個都right here waiting。

  方雲瑤含著眼淚在笑。

  她知道付誠要做什麼。之前,她一度以為這個步驟會被省略,或者已經被省略,畢竟兩個人如今已經生活在一起,連孩子都有了。

  雖然偶爾心裡不免還是有些小失落,但是方雲瑤沒刻意要求,也沒對付誠開口或暗示。這種事,總是說了,意義就不再那麼大。

  還好,她的小男人從不讓她失望。

  在方雲瑤和付誠之間,大概二十米距離,是夾道站成兩排的許庭生一群人,包括項凝、黃亞明、譚耀,還有付誠的同學,朋友……

  每個人手上,都舉著一幅速寫畫。

  是畫,這些畫,是付誠在他和方雲瑤分開的那兩年裡畫下的,大大小小,各種紙質,每一張,都是方雲瑤。

  這裡面有他們初見時的她,那天她懷抱課本和教案從走廊的一頭走來,一顧之間,驚豔了一顆少年的心……畫裡有講臺上的她,她身穿長裙,一邊走上講臺,一邊隨手盤起長髮……畫裡有緊張的她,有害羞的她,有……

  重逢後的日子,兩個人都早已經把分別時候各自的想念傾訴得一乾二淨……除了這件事,付誠一直沒提這件事,這些畫。

  他早就在計劃這場求婚。

  方雲瑤往前走。她走得很慢,仔仔細細看過每一張畫,每一個付誠筆下的自己,備註時間從2004年4月一直到2006年1月。她總是忍不住伸手摸一摸那些線條,然後一路又哭又笑……臉頰的眼淚怎麼都擦不完,嘴角,卻一直上翹。

  付誠唱了第二遍,邊唱邊向她迎來。

  「Waiting for you,等候著你。」

  最後一句,歌聲落下,付誠單膝跪地。從胸口的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小盒子,雙手微微顫抖著打開,他把戒指捧到方雲瑤面前。

  「可不可以,嫁給我?我會像當學生的時候一樣,聽你的話;會像一個大男人,保護你;會像一個小男人,讓你欺負……」

  付誠說著,說著。

  方雲瑤突然瞪大眼睛,氣惱說:「哎呀,你怎麼買這麼大一顆鑽石?你是不是把家裡剩下的錢全花了?你,氣死我了。那房子裝修怎麼辦?還有,念念以後上學,學校可都得選最好的,那要用很多錢的呀,然後婚禮……笨蛋啊你,你隨便弄一個裝個樣子就行了呀,我還會不嫁嗎?……」

  說著說著,她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一不小心太管家婆了,完全就是一個婚後的女人的狀態,太進入角色了……可是,眼下情境不對啊。

  而且,什麼叫我還會不嫁嗎?!

  付誠笑著,看著面前這個突然陷入尷尬的可愛女人,「念念讀書的事,讓她乾爹去操心就好。你還沒回答我呢。嫁給我,可以嗎?」

  方雲瑤從尷尬中回過神來,咬著嘴唇,淌著眼淚用力的點頭,「嗯,好。其實我本來我好想嫁給你,好想。」

  戒指戴在左手中指。

  「謝謝你,一直愛我。」

  ……

  許庭生看著一場愛離散,看著一場愛圓滿。

  重生一世,他在心理方面,到目前也許仍然更接近付誠,但是所走的路,其實更接近黃亞明。

  週末,心緒有些亂,有些不安的許庭生帶項凝一起回了一趟漸南。當然,這個「回」字是對許庭生而言,對項凝來說,她還是第一次去漸南……如果僅算今生的話。

  「為什麼我們突然要去漸南,漸南有什麼好玩的嗎?」一路上,一大早被叫起床,還有點兒起床氣的項小姐都在問。

  許庭生想了想,漸南好像還真沒什麼特別好玩的。「有啊,比如,比如……防洪壩……」許庭生說。

  「防洪壩?那個會好玩嗎?好像每個地方都有的呀。」項小姐說。

  「一般好玩。有個古城門可以去看看。」許庭生無奈道,同時心裡說著:「那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啊,你說好不好玩,要不要去?項小姐。」

  「哪還有別的地方嗎?」

  「當然有啊」,許庭生想著,第一次住一起的賓館,好像沒法說好玩,「比如,我們還可以去看看漸南大學啊,以後沒准你就考……」

  「我才不要。漸南大學又不好,也沒有很漂亮。」項小姐抗議說。

  許庭生歎了口氣,心說:拜託,前世你可不是這麼說的,那時候,你可是口口聲聲我們學校也不差,我們學校也挺好看。而且那裡……有我們好多故事。

  「我們還可以去九松寺。」許庭生只好說。

  「去廟裡?求籤嗎?那個九松寺靈不靈?」項小姐終於來了點興致。

  項媽迷信,所以小項凝對這方面也還算一直挺有興趣。

  「求籤嗎?」項凝這麼一問,許庭生頓時想起了前世那次,那支被項凝藏住了不肯說,不知簽文到底是什麼的簽。

  「不求,看看就好。」許庭生說。

  「哦,那更不好玩」,項小姐說,「要不咱們求一支姻緣簽唄,看你會不會變心。」

  「不求,我不會。」許庭生說。

  項小姐愣了愣,「大叔突然好嚴肅。」

  ……

  兩個人第一站先去了防洪壩的古城門。防洪壩路長,許庭生背了項凝一路。然後他坐在古城牆下,給站在城牆下的擺POSE的項小姐拍照……

  前世,就是這裡。

  那天她穿著白色長裙,演蓮花仙子,可憐兮兮的捧著一盞大號蓮花燈給蓮花節演出當背景板,更可憐,她那天遇見一個臭流氓……

  從此,就是一年多的恩愛美好,三年多的獨自等待。

  第二站是九松寺。

  這一天香客、遊人都不多,許庭生領著項凝細細逛了逛古樸的寺院。

  項凝看見別人求籤,吵著也要去求,許庭生硬是不讓,把她惹生氣了。人賭氣跑了,許庭生找了一圈沒找著,打她手機也不接,只好跑到寺院門口等著。

  十幾分鐘後,一向沒長氣的項凝一臉笑容的朝許庭生走來,在她身邊並排走的還有一個大概大她兩三歲的女孩,兩人一路嘰嘰喳喳的說笑,想來應該是項凝剛剛跑出去一會認識的新朋友。

  人已經主動回來了,許庭生趕緊笑著迎上去賠禮道歉。

  「哎呀,你,你是不是叫許庭生?」結果,項凝還沒說話,她身邊那個女孩先一驚一乍的喊上了。

  許庭生偏頭看對方一眼,有點是曾相識,又沒有太明確的記憶。

  「你好,我是……我們認識?」許庭生問。

  「不認識,呃,是你不認識我,可是我見過你,認識你,在網上」,女孩很激動的說,「天呐,你真的是許庭生,我居然見到偶像了,我真的超級崇拜你,我平時都喜歡看各種新聞的,然後知道你好多事情……對了,我叫梁沁,可以認識你嗎?許庭生。」

  「……可以嗎?」隔了一會,見許庭生沒說話,梁沁追問了一句。

  許庭生依然沒回過神來,既然她說我不認識她,為什麼我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我見過她?可是,哪裡見過?前世,今生?我見過的是另一個年紀的她?

  「哎呀,人家跟你說話呢。」項凝推了不懂禮貌的大叔一把。

  許庭生終於回過神來,抬起頭,「你好……」

  「啊……」

  一隻蟲子飛過來,女孩身體往後退,緊張的抬起雙手捂住臉……

  就在這一刻,畫面重合,許庭生想起自己在哪見過這個人了,在一輛奧迪車裡,在2015年最後的那個夜晚,那天,許庭生見過項凝最後一面,在街頭遊蕩。

  他橫穿過街道,一輛超速的奧迪車沖向他,許庭生最後一眼,看到了副駕駛位置坐的一個女人,她在尖叫,神情緊張,抬起雙手捂住眼睛……

  許庭生陷入黑暗。

  她就是她,準確的說,是九年之後的她。原來,她叫做梁沁。

  「那,我算不算死在她手裡?」

  許庭生當然不可能去想報仇什麼的,他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我會不會還死在她手裡?如果命運在那兒註定是一個坎的話……這個人,怎麼辦?接近,疏遠,讓她消失?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被蟲子嚇到了……很高興認識你,許庭生。我有關注你的微博,你很久沒更新了……」梁沁躲開蟲子以後,又恢復了熱情。

  許庭生稍稍點了點頭,沒說話,有些慌亂的拉著項凝快步離開。

  「哎你……你怎麼了呀?許庭生,大叔,你怎麼了?你臉好白,你流汗了……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對不起,我不應該和你生氣,我不求籤了……你……」

  項凝被許庭生拖著,快步移動的同時,緊張關切的說著。

  「求籤?」許庭生頓住了,「如果真的有宿命……」

  「好,求籤……去吧,去求籤,我陪你去。」許庭生想看那支簽,看它上面到底寫了什麼,項凝要藏住,要掩飾……

  「哎呀,你果然生氣了,我不求了嘛,你別生氣。」項凝一位許庭生在和她賭氣。

  「我沒有生氣」,許庭生努力緩和表情,「我想看你求的簽,所以,我們去求,好不好?」

  小項凝神情猶豫的看著他。

  「真的,好不好?」許庭生表情誠懇。

  「嗯。」項凝點了點頭。

  兩個人來到佛堂,項凝虔誠的跪下了,許庭生站在她身後。

  「跪下呀,你不尊敬,不誠心,不靈驗的……」項凝小聲提醒。

  這情景跟前世幾乎一樣。

  跟前世一樣,許庭生跪在了項凝身邊。

  小項凝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虔誠的祈禱……然後拿起籤筒……

  「唰,唰,唰……」

  前世,竹簽落在地上,項凝第一時間搶了過去,看了一眼,然後跑去解簽。許庭生記得她回來時神情不太好,直到自己詢問,才勉強微笑,說簽文的解釋很好……

  「這次我一定要看。」許庭生緊張的盯著籤筒裡跳躍的竹簽。

  「唰,唰……哢……」

  一支竹簽落地,項凝放下籤筒,準備去取……許庭生眼睛死死盯著。

  「原來你們在這,剛剛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還是我說錯了什麼,對不起……」梁沁一邊說一邊快步走過來……

  「啪,唰……」

  她撞到了籤筒,竹簽掉了一地。

  「哎呀。」項凝緊張的伸手扒拉,要找自己抽中的那支簽,結果……全亂了,更沒法找了。

  「你記得我們抽中的是哪支嗎?」項凝問許庭生。

  許庭生麻木的搖頭,低頭坐在了蒲團上,「這就是宿命?!我還是看不到那支簽,而原因,跟這個最後我死在她手裡的女人有關……這就是宿命?!」

  「對不起,對不起……」梁沁在一旁緊張的連聲道歉。

  「沒事呢,我再求一次就好了。」項凝說完把竹簽收進籤筒,準備再求一次。

  可是,對於許庭生來說,再求一次,已經不是那支簽了。

  「算了,走吧。」

  許庭生起身,拉起項凝,離開佛堂……梁沁在身後說話,道歉,許庭生沒有回頭,徑直拉著項凝回到車上,開車離開。

  他足足緩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才勉強振作,帶著項凝去了一趟漸南大學。

  兩個人一起逛了逛校園,許庭生帶項凝去了前世兩人留下過足跡的每個地方……

  時近中午走出校門,項凝說餓了,許庭生說那你想吃什麼?項凝指了指不遠處的肯德基。

  許庭生愣了愣,前世,第一次約會,他就是在這裡等的項凝,等了很久,因為項小姐那天那遮痘痘……

  兩個人走到肯德基門口,許庭生站住了。

  項凝回頭。

  「你好,我是許庭生。」許庭生說。

  項凝愣了一下,以為是遊戲,配合說:「我是項凝。」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再次?」

  「謝謝你,再愛我。」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9:08
第六卷 浮沉人間事

第521章 緋聞

  許庭生回了一趟學校,牛副校長的原話是知道他最近在岩州,找他聊聊天,結果許庭生一到學校,就被老牛拉去參加了新一屆全國大學生足球聯賽岩州賽區的開幕式。

  岩大如今對足球項目很重視。

  前年許庭生大一的時候,憑藉他的絕殺進球,岩大第一次力壓漸海科技獲得岩州賽區出線權,之後雖然在附加賽中惜敗于嘉南大學,沒能進入正賽,還是取得了歷史性的突破。

  去年,岩大更進一步,先是在預選賽中輕鬆擊敗整條中軸線集體畢業離校的漸海科技,然後又在附加賽裡幸運的撿到了一個軟柿子,校史第一次殺入全國大學生足球聯賽正賽。

  許庭生去年就是參賽隊員之一,只不過那次比賽後,他因為事務繁忙,開始不再參加校隊的訓練和比賽。

  沒有言明,但實際等於已經退出校隊。

  第一次打進正賽,兩平一負小組止步的戰績不算出彩,但比之國足第一次殺入世界盃的表現,已經足夠給岩大父老安慰。

  心情不錯的岩大校領導們今年做了一個讓人有些意外的決定,申請承辦全國大學生足球聯賽漸海省賽區正賽,然後,居然還成功了。

  這件事,許庭生知道得很早,因為學校在申辦成功之後第一時間就找上了他,希望他能回歸校隊,代表岩大參加這次比賽。

  用牛副校長的話說,作為東道主,岩大如果連小組出線都做不到,面子沒處放。

  當時許庭生正在一個相對繁忙的階段,於是藉口賽事與實習時間衝突,拒絕了。

  然後,暴脾氣的牛副校長就跟他杠上了。

  牛副校長說我給你免了實習。許庭生說那不行,我得積累實踐經驗。牛副校長說,你積累個屁,我就不信你真會去學校實習。許庭生說,那去哪實習是我的自由。牛副校長說,那判定你實習不合格也是我的自由,給學生學生報名參賽也是我的自由。

  之後,就是這一老一少之間漫長的互相扯皮,一直到……星辰科技和互誠同城聯合贊助了這次大學生足球聯賽漸海省賽區的比賽。

  這件事有個一石二鳥的效果。

  其一,岩大現在最值得顯擺的一件事,就是岩大這兩年出的兩名學生,他們一個叫陸芷欣,一個叫許庭生,其中陸芷欣因為她在地溝油事件中的一系列表現,在社會聲望和呼聲方面,甚至還高出許庭生一截。

  這次,這兩名還沒畢業的學生名下企業聯手贊助岩大承辦的賽事,在社會上激起了廣泛的討論,堪稱佳話。國家教育部官員甚至點名表揚岩大,稱之為青年夢想家的搖籃,推進大學生實踐創業的典範。

  總而言之,岩大方面不僅得了實惠,更得了面子。

  其二,許庭生終於找到了不參賽的藉口——贊助商親自下場,輸了還好,贏了,得引來多少爭議和猜測?

  一生腰板筆直的老牛最受不了就是各種貓膩,他對組委會可能給予的照顧,以及事後可能引發的非議、猜測,實際比許庭生本人可要害怕多了。

  就因為這個,老牛同志放過了許庭生。

  以為終於徹底躲過了這件事的許庭生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被老牛騙來參加開幕式。岩大領導們炫學生,當真是炫得無孔不入。

  賽事本身在岩大也算一件盛事,開幕式會場很熱鬧,因為大四的找工作,大三的實習,而且大三大四大多對這些事熱情不高,在場多是大一大二的學弟學妹。

  兩年前的絕殺功臣,一年前的正賽主力,賽區助攻王,如今的賽事贊助商……最重要,人居然才大三,還沒畢業。

  這大學讀的太不可思了。

  現場不論本校學生還是來參賽各校代表隊和啦啦隊,不論見或沒見過許庭生本人,都把最多的目光,最熱切的議論投向了躲在角落,正面色尷尬的許庭生。

  「唉,也不知道許庭生學長現在有女朋友沒。」

  現場入學不足一年的這批大一學妹大多之前聽說過許庭生,但是見到本人,今天還是第一次,而大一的妹子,總是容易比較多浪漫主義幻想的。

  其中一個大一女生這樣嘀咕了一聲。

  她身邊一個消息靈通些的說:「不是說他跟陸學姐在一起嗎?球場表白,一起創業……」

  另一個說:「早就不是了好不好?你們都沒聽說嗎?學長因為分手傷了學姐的心,還情債,把互誠送給學姐當補償……」

  「好想跟學長談個戀愛,然後分手啊。好多錢。」另一個學妹滿眼兩眼放金光,滿是嚮往的說。

  「別瞎想了,學長早有女朋友了。不然還能輪到你們這幫小妖精來打主意啊?!」大二的學姐開了個玩笑,順便毫不留情的打擊學妹一把。

  「啊,有了?誰啊?」學妹也不介意,急切的問到。

  「一個小姑娘。十六七歲。」

  「Apple。」

  「小姑娘,學長帶來過學校看過晚會的。」

  「Apple,網上以前就有議論的好不好?!」

  「……」

  爭上了。

  其實不論許庭生的女朋友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姑娘還是Apple,話題性都是十足的,一個難以理解,而難以理解,很多時候可以等同於不可思議,另一個就更不用說了,當紅女歌手,樂壇新晉天后。

  參與議論的人越來越多,範圍越來越大……

  直到臺上主持人宣佈,今年的全國大學生足球聯賽形象代言人,Apple岑溪雨……登臺獻唱。

  「嘩……」

  「Apple,Apple居然來了?!!!」

  「今天沒來現場的估計要悔死了。」

  「事前沒通知,就是怕現場秩序出問題吧。」

  「我得趕緊打電話通知我室友。她可是Apple腦殘粉。」

  「外面……好像保安封場,不讓進了。」

  Apple如今在大學生群體中人氣極高,本身也還是一名大學生,而且熱愛運動,有馬拉松女神的稱號,由她代言大學生足球聯賽簡直再合適不過。

  但是,她不是應該只在全國總決賽的時候出現嗎?難道每個賽區去一遍?……她有這麼空?

  想多了,事實只有漸海省分賽區有這個待遇,因為今年漸海省分賽區的承辦學校,是岩州大學,而岩州大學有一個學生,名字叫做許庭生。

  Apple特別垂青岩大是人盡皆知的,她連岩大的迎新晚會都屈尊登臺過。

  在Apple自己的心裡,她想見許庭生,不想見許庭生,矛盾糾結,日復一日。所以,這次她決定賭一下老天的安排,去他的學校,能不能見,看天意。

  原本這個幾率不大,因為許庭生應該正在實習期間,但是事情就這麼湊巧,老牛一個忽悠,他好死不死的……回來了,而且出現在主席臺上。

  就這樣,幾千雙眼睛的注視下,緋聞男女同台了。

  許庭生沒想到Apple會來。

  兩個人已經很久不見。

  天意?天意。

  Apple心花怒放,笑容燦爛的登臺,獻唱了一首運動風較強的賽事主題曲,台下的歡呼聲從頭到尾幾乎就沒平息過。

  然後避無可避的,開幕式結束後,兩人簡單的打了個招呼。

  晚上的招待宴,Apple去了,但是許庭生沒去。

  回到酒店的Apple有點醉,有點心酸、苦澀。

  天意嗎?好像什麼都沒改變,什麼都做不了。

  一個人坐在房間裡,打開電腦搜索關於他的消息,這是每天的習慣,是她戒不掉的毒——百度搜索一遍,微博搜索一遍。

  今天要特別一些,Apple有些急切,她很想看一下網上有沒有現場照片,想看在自己和他同框的照片理,他的眼神……在哪。

  腦袋有些發沉,眼神有些迷亂,Apple在空白處敲入「許庭生」三個字,敲回車。

  ……

  「叮咚,叮咚……砰、砰、砰!」

  從門鈴聲到激烈拍門的聲音。

  Apple迷迷糊糊的爬起來,揉著眼睛開門,看到門外神情急切的經紀人李娟,「怎麼了,娟姐?」

  李娟氣衝衝的一把把她推回房間,關上門,「怎麼了?你還問我怎麼了?!你知不知道剛剛做了什麼?!」

  「我,我睡著了。」

  「睡著之前呢?」

  「我……搜他的名字了。」Apple沒有隱瞞,這些事,李娟一直都知道,她幾乎是Apple關於許庭生唯一可以分享和分擔的人。

  李娟抬頭看看她,歎了口氣,氣憤又心疼,「你是不是喝醉了?」

  「是有一點」,Apple尷尬了一下,「娟姐,我到底做錯什麼了呀?你這麼急。」

  「你剛剛發了篇微博,只有三個字……」李娟看著Apple,語氣無奈說,「許庭生。」

  新晉天后Apple岑溪雨的夜半微博,全文沒頭沒尾的三個字:許庭生。溪山塔下許庭生,商界少帥許庭生……什麼意思?要炸?!

  「啊?!我……」Apple急速沖向依然開著的電腦。

  一個小時前,醉意朦朧Apple打開電腦,迷迷糊糊的,把微博發佈欄當作了搜索欄,如以往每天那般打上了三個字:許庭生。

  敲回車。

  睡著。

  「我已經幫你刪了。」李娟在身後說,作為經紀人,Apple最信任的人,她本就有Apple的微博帳號密碼。

  Apple停下動作,長出一口,「那就好,那就好。」

  李娟無奈的瞪她一眼,走到電腦前,點開微博,「可是,已經晚了。」

  她指了指微博熱搜欄,排名第一,兩個名字:Apple岑溪雨,許庭生。

  「我知道的時候,已經過去二十多分鐘了。然後和公司那邊做了一下溝通,還有和星辰那邊也聯繫了一下,才來找你。」李娟說。

  她隨即點了一下熱搜,頁面更新,微博截圖,各種議論,滿屏都是……

  有以為是戀情公佈,祝福的。

  有猜測Apple在暗示什麼的。

  有結合Apple今天的行程推理的,有今天在現場的人大量補發兩人同台照。

  有八卦舊聞的……

  有爆料的……

  有罵的……

  ……

  Apple頹然的坐在床上。

  「現在怎麼辦啊?娟姐。」

  李娟看看她,嘴角透出一絲狡黠:「你想聽誰的意見?」

  「嗯?」Apple有些糊塗。

  「星辰那邊準備強壓,大規模刪帖,儘量降低影響……現在他們估計正在跟許庭生彙報,做最後決定和實施方案。

  公司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介意,許庭生不介意,我們完全可以把這件事當成一次緋聞炒作。許庭生的形象很好,你們之間有淵源,也很合適,所以,哪怕緋聞也可以成佳話。對你沒壞處。

  公司那邊估計現在也在和許庭生溝通。」

  Apple猶豫了一會,「他肯定很生氣。」

  「那,你可以發一條新微博澄清,陳述你們的同學、朋友關係,尤其注明你和他女朋友認識,關係融洽,再半真半假解釋下今晚的情況。這樣,再配合天宜、星辰兩方的媒體公關,網絡輿論引導和強壓,事情應該很快就能平息。」李娟說道。

  Apple聽完連忙點頭:「那就好,那就好,那就這樣,我馬上去發微博……不是,娟姐,還是你幫我發吧,你說話周到點。」

  李娟恨鐵不成鋼的看她一眼:「這個不急。在發微博之前,我想說,如果不考慮他呢?我的意思,你別管他,就管你自己。你希望事情怎麼發展?」

  「我?」Apple想了想,搖頭,語氣低落說,「我不知道。」

  她的眼神滿是迷惘和無措。

  「那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意見?」李娟嘴角狡黠的笑容重現。

  Apple點頭:「嗯。」

  她已經失了主心骨,李娟就是她的主心骨。

  「如果是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放不下一個男人,那麼,與其每天猶豫不決,糾結矛盾」,李娟話說一半停下來,看了看Apple,發現她目光專注的盯著自己,眼神中滿是懇求,「既然這樣,如果是我,我會賭一把,逼宮……」

  李娟不想管許庭生的小女朋友,甚至不想管許庭生,她在意的只有Apple。這是她比親人更重要的朋友、姐妹。她已經看了太多她的痛苦,希望她幸福。

  Apple猶豫半晌:「姐,什麼意思呀?」

  李娟有些氣結:「刺痛一下他的心,逼他表態咯,心不心疼,看他……我們就不吭聲,我和你都關機,找個地方躲起來,消失玩幾天,看他怎麼處理。」

  「那會不會……」

  「有什麼會不會?你和他,最壞,還能比現在壞嗎?你不想知道他還會不會心疼你?不想知道你們還有沒有可能?如果真沒有了,咱們放下……反過來,只要他有一絲動搖,你就爭取。」

  「我……」

  「好了,別你了,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你想」,李娟走到Apple身邊,拿過她的手機,關機,「來,安心睡吧,今晚我陪你睡。我讓人訂一下明天的機票就關機。明天開始,咱們倆度假去。」

  李娟把手機扔到一邊,爬上床,抱了抱依然惴惴不安的Apple說:「心放寬,別多想。管它天翻地覆呢,咱們是女人,幹嘛要那麼理智?!」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9:08
第522章 你還要我怎樣(一)

  黃亞明、付誠、許庭生三人之間先前有過一場對話,關於生死輪回。

  其間說到過奈何橋,喝忘情水,了卻一生事。

  三人各自沉吟了一會,然後黃亞明一個人把話說完了。

  「先說庭生」,黃亞明說,「庭生應該是這樣,他會過橋,會接受再世為人,但是,他捨不得忘。端了湯碗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過了,喝的時候撒一半,另一半含嘴裡,找機會吐掉。他就這樣,欠的,念的,什麼都想顧著,一世累一世。」

  「然後是我,我是那種人,會對孟婆說,美女麻煩再來一碗的那種。」

  「付誠呢?」

  「他?他就坐在橋頭不走。有人說什麼,先死的奈何橋上等三年,說的就是他這種。」

  黃亞明難得一次總結得如此準確,他說完,剩下的許庭生和付誠就都不需要說話了。

  然而這個問題對於付誠和黃亞明來說都是假設,對於許庭生,卻多少有幾分貼切,他沒見著孟婆、湯碗和橋,沒生成另一個人,但就是帶著一世記憶重來了一遍。

  黃亞明說他一世累一世,這話沒錯,前世種種確是一直在許庭生心頭系著,分量最重,但是事實其實又不止這樣,事實哪怕是在一世之間,他的這份顧念也在累積,太多想顧及,太多放不下。

  許庭生這一世重生活得小心翼翼,待人務求一個心安,哪怕為此受些委屈,添些麻煩,也儘量求一個妥當周全。

  他因此招了不少事,不少人,也不可避免的動過心。

  重生一世,憑藉先知先覺,許庭生可以左右的東西很多,事實他做得也很不錯,從家人到朋友,他都儘量周全,譬如,給老爸一塊基石,給黃亞明一塊戰場,給付誠一片淨土……

  但是,他能左右和周全的,絕不包括感情。

  好在到目前為止,項凝總體而言還是一路被蜜裹著,萬千寵愛,幸福快樂,沒受什麼委屈和傷害。

  那麼或許另外幾個,委屈和傷害,還是不免受了些的。

  關於這一點,那次意外,許庭生火場救人昏迷入院,項凝身份曝光,其實或許可以算作一次意外的快刀斬亂麻,許庭生沒得思考,沒得選,也無需做任何決定,事情就那麼發生了……

  陸芷欣、吳月薇、Apple,甚至米蘭歸來又歸去的李婉兒,都在那件事後有了自己的決定——至少當時,許庭生是這麼認為的。

  之前不敢傷的心,不忍傷的人,他從昏迷中醒來時,就都已經傷了。

  「事已至此,就乾脆如此。」

  這是許庭生當時的決定,亂麻既然已經斬斷了,該疼的都疼過了,就不能再纏上。

  所以,李婉兒留信離開,他沒有去找;陸芷欣因愛生恨,他乾脆留下股份,離開互誠;Apple和吳月薇意外的對項凝態度很好,很親近,同時開始對許庭生保持距離,這有點奇怪,但也不算壞事。

  許庭生努力維持著這種距離和狀態,不敢再靠近。

  這種狀態其實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

  然後這次,突如其來的,Apple發了這樣一條微博,進而成了熱門,引起熱議,許庭生有些糊塗,搞不清楚狀況,也有點為難,不知該如何處理。

  所以,不管是天宜還是星辰打過來詢問意見的電話,許庭生當時都沒能給出太確定的意見。

  李娟能想到的東西,許庭生自然也能想到,在這件事情上,不論天宜怎麼做,星辰怎麼做,其實都只是次要的輔助,最主要的,最能引導事件發展的,是Apple自己接下來的聲明和表態。

  微博發了,又刪了……你接著總得說些什麼吧?哪怕學人家說一句被盜號呢!

  然而,天宜、星辰、許庭生,三方從夜裡一直等到早上,Apple那邊……沒有任何舉動。

  「不可能是因為還沒醒,之前經紀人是知情的,還和我們溝通過。」胡琛之所以親自過問這樣一件事,其實主要不是因為許庭生,是因為星辰上下都愛戴的小老闆娘。

  「這事不處理一下的話,員工情緒很大啊!」胡琛說。

  「萬一小老闆娘看見了呢?難過了呢?」他接著又說。

  相對於星辰的急切,天宜那邊等得特別安心,如果把這次的事當作一次娛樂圈最習以為常的炒作,那麼毫無疑問,它幾乎就是年度最佳緋聞炒作的垯本。

  其一,炒作對象選得好,郎才女貌,不跌價。

  其二,這事不突兀,兩個人之間本就有故事。

  因此這件事就更容易讓人接受,也更能提高話題和藝人的熱度。藝人最重要的是什麼?話題,熱度,曝光率……關於這一點,天宜比誰都清楚。

  在目前這種熱度下,Apple如果有心,代言和演出價碼馬上就可以提一提。

  所以,天宜方面其實非常樂於看到事態繼續蔓延,他們一點都不急。

  許庭生不得不主動出擊了,他的第一個選擇是聯繫李娟,有一個中間人在,避免他和Apple直接對話討論這件事,可以省去不少尷尬。

  他給天宜那邊打了個電話,結果天宜的人告訴他,他們暫時也聯繫不上李娟。

  「那麼,沒辦法了。」許庭生猶豫了一會,想好措辭,撥了Apple的手機。

  話題確實有點尷尬,但是似乎不提不行了。

  「對不起,您所撥的用戶已關機……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

  「呃?!」心裡原本還揣著幾許忐忑不安的許庭生,聽著耳邊傳來的聲音,一下……懵了,「關機!這是唱的哪一出?」

  許庭生不知道,就在下一刻,在另一座城市,淩晨就已經離開岩州的Apple一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在李娟半拉半推下,登上了飛往夏威夷的飛機。

  「姐,我還是很慌怎麼辦?要不我們回去發微博吧?」坐下沒一會,Apple就開始不安,她有些無助的說,「其他我倒不怕,我就是比較擔心項凝知道了會當真,然後……」

  「一點用都沒有。」李娟看一眼她,沒好氣說道。

  Apple想了想,沒好意思吭聲。

  空姐在反復提醒航班旅客關機。

  李娟笑起來,說:「反正也來不及了。」

  「是啊,反正也來不及了。」終於找到了一個好理由,不可抗的外力,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Apple深呼吸,放下掙扎,閉眼靠在椅背上,儘量讓自己平靜。

  整件事最開始確實是一個意外。

  然而事情之後的發展,雖然看起來像是李娟一路在推動,但是事實,如果在她提出那個意見的當時,Apple自己態度足夠堅決,李娟也不可能真的勉強她這麼做。

  是的,事實就是Apple自己,其實並不那麼堅決,她還是放不下,不甘心,還是……想看看許庭生的態度,看看,還有沒有可能。

  Apple會不甘心,會存在這種想再試探一下,再看看的心理,其實一點都不奇怪,都很正常,因為除了實在太愛那個人之外,在她的心裡,始終還藏著另一個概念:不相信。

  不相信許庭生就這麼愛上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不顧一切,那麼堅定……因為這件事,沒辦法解釋。

  如果許庭生最後選擇的人是陸芷欣,或者是吳月薇,Apple哪怕再痛苦,或許都會逼迫自己接受,放下。

  因為那樣合情合理。

  但是許庭生最後的選擇,終於出現在大家眼前的,她早已經聽說了許久的項凝,竟然只是一個十六歲,剛準備上高中的小女孩……這讓Apple怎麼都無法理解。

  Apple瞭解許庭生,知道他不是那種會遊戲感情,玩弄女孩的人……越是這樣,她就越想不通。

  小項凝確實漂亮可愛,令人喜歡,但是僅有這些顯然不夠,陸芷欣、吳月薇、Apple自己,哪一個在這方面不是出類拔萃?

  而且,她們還都各有光環,吳月薇是學霸,Apple自己是歌手,至於陸芷欣,她的商業天才對於許庭生來說,簡直再適合不過。

  而且,她們和他,都有故事。

  至於項凝,她畢竟才十六歲,初中畢業而已,沒有別的特別之處,那麼,她和許庭生的感情基礎從哪來?Apple想不通,無法理解,由此而來的結果,就是她不相信。

  正是因為這種「不相信」的心理,讓Apple在當時決定帶項凝去燕京。她想通過相處,從這個小女孩身上探究事情真相,解開疑惑。

  這個疑惑不解開,她就永遠難以死心放下。

  燕京之行結束,Apple沒辦法否認,自己在相處過後,也很喜歡項凝,可是從項凝的描述中,從Apple聽到的她和許庭生的相識和後來的整個過程裡,Apple依然完全無法找到許庭生的感情邏輯。

  一切都太突兀,太不合常理。

  越來越糊塗,越來越不信,Apple設想了無數種可能。

  但是,她無論如何都絕不可能想到事情真正的緣由,許庭生來自前世的感情基礎和他對項凝的認識、瞭解,所以,她就永遠不可能真的想通。

  關於這一點,除了許庭生自己,任何人都絕不可能想通。

  想不通,Apple就沒辦法完全接受,就會抱著僥倖和希望,猜測事實可能是別的樣子。猜測,故事或許會有另一個版本……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9:08
第523章 你還要我怎樣(二)

  項凝這天回家提前了,許庭生還沒出發去接她,她已經自己開門進來。

  許庭生手上拿著正在洗的菜從廚房出來,問她怎麼了。

  項凝說,偷懶,最後一節體育課請假了。

  以往每週回來,她都笑容滿面,興奮,活潑愛鬧,愛把這一周學校裡大大小小的事兒全部說給許庭生聽,不管有趣的,無聊的,嘰嘰喳喳自得其樂。

  但是這回,項小姐出奇的安靜。

  自己把髒衣服放進洗衣機,做作業,然後晾衣服,再然後安靜的吃過晚飯,繼續做作業。兩瓣小嘴唇兒始終是抿著的,也不知是為了倔強,還是委屈,又或者兼而有之。

  許庭生在廚房洗碗的時候,項凝扶著門問:「我作業做完了,可以玩一下電腦嗎?」

  她問得可憐兮兮。許庭生大概已經能猜到是什麼情況了,猶豫了一下,說:「好。」

  項凝去了書房,許庭生因為走神,洗碗的動作變得很慢。

  悄無聲息的,項凝不知何時從書房出來,從身後攔腰抱住了許庭生。

  默默無言了片刻。

  「你準備什麼時候不要我呀?許庭生。什麼時候趕我走?」搭在許庭生身前的一雙小手各一邊扯住了圍裙,背後的人兒將哭未哭,強忍著,小聲問,那語氣和聲調……讓人心疼。

  「我今天本來想和你賭氣,不回咱們家,回我自己家」,項凝繼續說著,「可是我又捨不得,又很想你,很想來這裡。然後就又來了,結果你也不理我。」

  許庭生把碗放下,洗乾淨手,回身把瘦弱的小丫頭抱住,柔聲說:「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呢?我不說話,只是不知道怎麼說,然後還有慚愧。你想問我什麼,你問,我答,好不好?」

  小項凝在他懷裡拱了拱,抬頭看他,眼睛裡水霧迷蒙……

  「我中午在餐廳吃飯的時候,很多人都在說,Apple姐姐有男朋友了,都公佈了。我就很開心,湊過去問她們,是誰呀?是誰呀?我還想,Apple姐姐怎麼也不跟我說。然後她們就說,那個人叫做……許庭生。

  她們居然說Apple姐姐的男朋友是你,怎麼可能呢?對吧?我本來不信,覺得你們是好朋友,大家誤會了。可是她們都說,這是Apple姐姐自己微博上寫的,大家都知道。

  然後……我後來就沒吃飯,自己偷偷回寢室哭了一會兒。

  本來我想打電話給你,又怕這樣,你直接承認了,我更不能來找你。所以,我就等自己哭好了去上課,然後請了假,直接跑來,哪怕來了……也要被你趕走。」

  項凝說著她這一下午的心路歷程,委屈了,難過了,忍著,想著一定要見面。

  許庭生聽得內疚又心疼,溫柔但是有力的親吻了她的額頭,然後捧著她的雙頰說:「那你剛剛上網查了嗎?」

  項凝點點頭,「嗯。」

  「那你應該也看到了,其實就一個名字呀,沒說是男朋友,而且很快就刪了。」

  「可是……那樣也很奇怪。」

  「是有點,所以我也有點糊塗。」

  「你也糊塗?那你問過Apple姐姐了嗎?我想問,但是不敢打她電話。」

  「我打了,想問來著,可是她關機了。」

  「啊?!哦……那?」

  「現在情況是這樣」,許庭生把星辰,天宜,還有自己的想法、態度都跟項凝說了,然後又說,「我現在是想,這件事與其我站出來說什麼,可能還是等Apple自己來說會比較好,我怕一不小心弄個此地無銀三百兩出來,事情鬧更大……」

  「你還怕傷害Apple姐姐,破壞她的形象,搞得她撒謊一樣。」項凝接話,她就是這麼聰明。

  「是」,許庭生點頭,沒否認,接著說,「可是我更怕受傷害的人,是你。所以,我想等你回來,咱們倆一起商量,怎麼處理這件事……就像小兩口一起有商有量的過小日子。」

  項凝微微窘迫,破涕為笑一下,說:「Apple姐姐喜歡你,對嗎?」

  許庭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弄得愣了一下,項凝的目光就直直看著他的眼睛。

  「以前是。」許庭生說。

  「那你喜歡她嗎?」

  「我在認識她的那個時候,就已經從很遠跑來看你,然後給你送面,送餃子,臭不要臉的接近你,那時候你才14歲。你說,我喜歡誰?……我喜歡你。」

  許庭生這麼回答,其實等於偷偷回避了這個問題。

  小項凝狐疑的看他一眼,然後在心裡計算了一下時間。

  她算出了一個空當期……

  「你們是不是談過戀愛呀?後來,我們認識以後,你們在一起過,對嗎?然後,為什麼分開?」

  項小姐這是怎麼推斷出來的,許庭生不得而知,心驚,心慌,心一橫……這謊,得撒。因為那個時間段,其實許庭生和項凝之間已經很熟悉,彼此也都能隱約感覺到對方的好感了。

  然後,你要許庭生去承認,在那種狀態下,他照顧Apple的那三個月?

  不行,這樣太傷害這份感情,太破壞項凝心中的美好……

  「你說實話,別騙我好不好?……我可能會難過一下,但是不會怪你,真的。那時候我爸爸媽媽那樣對你,我們也不能見面,所以,你去談戀愛其實也很正常。蘇楠楠和男朋友高中不在一個學校,就分了找新的了,真的很平常。我不能因為那樣怪你,那樣好沒道理。」

  許庭生猶豫這一下,項凝補充了一句,給了他空間,表達了寬容和理解。

  可是,許庭生卻還是選擇把謊撒了下去,「可是,真的沒有呀。」他說。

  項凝看他,「真的?我都說不會怪你了。其實,你沒不要我,我就很開心了。」

  許庭生笑了一下,說:「真的,我知道你不會怪我。可是,真的沒有。你總不能硬逼我承認吧?」

  「這樣啊……」項凝低頭思索了一會,「沒騙我?」

  「沒騙你。」

  「那我,相信你?」

  「相信我。」

  「嗯」,項凝開心的點頭,淚珠滑過上翹的嘴角,她拍著小胸脯,說著,「哎呀,難過死我了,嚇死我了,哎呀好怕你不要我呀……Apple姐姐那麼漂亮,還是大歌星,我搶也搶不過……」

  許庭生替她擦了眼淚,微笑說:「只要你還要我,就沒人搶得過你。」

  項凝想了想,突然眼神小小的變化了一下,認真說:「其實我也很多人追的。」

  許庭生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後笑,邊笑邊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家項凝這麼漂亮可愛,肯定很多人追。還好啊,大叔臭不要臉,先下手為強……要不,沒准就排不上隊了。」

  項凝一點都不高興,她癟著嘴,有些氣鼓鼓說:「不許笑,你一笑,感覺好像我吹牛似的……」

  「啊?!」許庭生心慌一下,「真有啊?」

  他的本意是,真有?我得修理一下,防一下了。

  但是這話在項凝聽起來可不是這個感覺,她覺著,許庭生這意外的語氣、神情,分明代表他之前壓根就不相信……

  「你看你,你看你……什麼叫真有啊?你果然就是不信。哼,你都不知道,我以前最常說的一句話是什麼。」

  「是什麼?」

  「你們別為我打架了,再打我告老師去。」

  無形裝逼最致命,這句話……其實好囂張。

  一般有機會說這句話的女孩,肯定從小就是焦點,受到很多人的愛慕……何況,是「最常說」。

  許庭生愣是被震住了一下,小項凝看到他的神情,得意的「哼」了一聲,裝作感慨說:「唉,真受不了那些幼稚的小男孩……你,你幹嘛?不許笑……哎呀你還笑,你就是不信……我真的很多人追呀!」

  項小姐生氣了,兩個人鬧了一陣,許庭生抱住她不讓動,鉗住雙手壓制在沙發上,自己一隻手解了圍裙。

  「好了,我信,我真的信」,許庭生說道,「那現在,咱們小兩口來討論一下到底應該怎麼處理Apple發的這個微博好不好?」

  項凝看他,「你不是說等Apple姐姐自己來說比較好嗎?」

  許庭生猶豫一下說:「可是她現在聯繫不上。」

  「那就多等幾天唄。」

  「啊?這樣沒關係?」

  「沒關係呀,有什麼關係?我都沒事了,那就沒事了。咱們不用管其他人」,項凝停頓了一下,換了口氣說,「我想了想,你說的那些處理辦法,還有你發微博說什麼,其實都會傷害Apple姐姐的,她是公眾人物,而且,我已經搶了她喜歡的人了……我不想再傷害她。」

  「我受一點點小委屈沒關係的,我,我欺負你補回來就好了。」

  委屈其實就寫在臉上,許庭生把善良寬容的小丫頭摟進懷裡,緊緊抱住。

  「那,你要怎麼欺負我啊?」他問。

  「嗯……星期天晚上送我去學校,還有,不開車。你每次都躲車裡,他們還以為每個星期接送我的是我爸爸呢。然後,我還要牽著……牽著你的衣服。別人的男朋友都送的,而且他們都牽手……我就只是牽衣服……好不好?」

  事實在岩州,在非私人、朋友狀態,許庭生一直都儘量在隱藏項凝,隱藏兩人之間的關係,保護她,到她長大,所以他平時做的都很小心,哪怕項凝抗議過幾次,也沒用。

  但是此刻,面對那對委屈裡裹著懇求的小眼神,許庭生心軟了。他知道項凝為什麼會這樣要求,男朋友要藏著,這在平時小可憐一下也就算了,可是如今,在整個學校都在說許庭生和Apple的事的情況下,她真的需要給自己打打氣,就像是跟所有人賭氣,默默在心裡哼一聲,說,許庭生明明就牽在我手裡……不然,她真的太委屈。

  「好。」許庭生說。

  「嗯」,項凝開心的點頭,但是沒有太過興奮,她看向許庭生的眼神有點兒扭捏,看一眼,就躲開,支支吾吾說,「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項凝咬了咬牙,張開雙臂,「把我抱起來……橫著抱……去房間……你的……把我放在床上吧……」

  許庭生按著她的指揮一步一步的做了。

  「你欺負我吧,許庭生。」躺在床上的小項凝看著許庭生,突然勇敢而且堅定的說。

  「……」許庭生一下沒回過神來。

  「這回不騙人,真的給你。」

  「咕。」咽口水的聲音。

  項凝閉上眼睛,「你來吧。」

  她又睜開眼睛,「怎麼了?」

  許庭生苦笑一下,「我還想問你怎麼了呢?」

  「我,我想你更喜歡我。」

  項凝說完看了看許庭生,輕聲解釋說:「給你欺負了,你會不會更喜歡我,許庭生?哪怕只能多一點點,我也願意……」

  許庭生心都要化了。

  「今天,我害怕了,怕你騙我,怕你跟別人跑了。許庭生,你到我身邊很久了,我原來沒去想,今天以為要沒有你了,我才知道,我早已經習慣了,喜歡了。

  我的心要住你,腦瓜要想你,手要牽你,嘴巴要親你。

  鼻子聞你的味道,耳朵聽你。

  眼睛給你拍照,腳步走向你。

  要是沒有你了,小項凝不知道怎麼辦,我覺得我可能會死掉。」

  再沒有更美好的情話,許庭生整個人都要化了。

  「所以,我想你多喜歡我一點,我就想,就想,給你欺負,可能會多一點。」

  項凝又恢復了窘迫,她十七歲了,高高瘦瘦的,模樣迷人。十七歲的女孩這樣說話,這樣的神態,其實很難抵抗。

  可是,在這種狀態下,許庭生偏偏不能。

  ……

  獻身被拒絕,偏偏大叔說的好像很有道理,項小姐不得不暫時放下獻身大計,然後惱羞成怒,折騰了許庭生好久……

  兩個人在床上打鬧,滾做一團。

  項凝一個翻身趴在許庭生身上,忽然……停下來,看看許庭生。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項小姐覺得可以爭回一口氣,故意揶揄說:「有人剛剛還說大道理,還說不想,還說……那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為了指向明確,她身體動了動,示意自己在說的位置,然後……就被嚇住了,僵在那裡。

  項凝十七了,許庭生覺得這些已經不必隱瞞,於是很光棍的說:「這有什麼?正常反應。」

  項凝猶豫了一會,趴下來,俯在許庭生耳邊,小聲說:「那,你難不難受,要不要,要不要……我幫你?」

  「你會?!」

  「……嗯。」

  「誰教你的?」

  「葉青姐,在成都第三天晚上……我跟她睡,她問我說你是不是真的沒那個我,我說是。她說,那你也挺可憐的,然後,她就,就……拿了根香蕉。」

  許庭生笑著搖了搖頭,「這個葉青,真是……」

  他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你是說,在成都的第三個晚上?」

  項凝狐疑,不知道許庭生為什麼突然要研究這個,但還是老實回答:「是啊。」

  「你確定?」

  項凝想了想,「嗯。」

  在成都的第三晚,許庭生能確定另一件事,他能確定那天晚上譚耀拿了大床房房卡,沒住套房,而且,「工具」用完了,還是找老歪拿了兩個,那麼……葉青怎麼可能和項凝住一起?

  「那天晚上你們套房有沒有誰不在?」許庭生問道。

  項凝凝神想了想,「方橙姐姐,她說有同學找她玩。」

  許庭生心說:我操,這什麼情況,搞毛啊……

  項凝問:「怎麼了嗎?」

  許庭生猶豫了一下,說:「沒事,我就是好奇一下。以為葉青那麼正經,是別人教你的呢。」

  他把問題避了過去,事情到底是怎樣,目前還只是推測,而且具體情況更不瞭解。

  其實就算明確了,許庭生也沒法跟項凝說這些。事實這事他不單對項凝沒法說,就是譚耀,難道這種事……旁人還能干涉?

  「嗯」,項凝似乎挺有興致說,「那……」

  「那什麼那?睡覺。」

  「你……哼,不要就不要……以後你求我都不行了。家裡也不許買香蕉。」

  「關香蕉什麼事?」

  「哼!討厭香蕉。」

  「……」

  ……

  Apple在夏威夷徹底放空了三天,晨起跑步,然後慵懶的曬著太陽,一整天,夜裡看一些當地特色的表演,整個狀態都很放鬆。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

  等待結果。

  李娟最初兩天還背著Apple私下偷偷關注一下國內的情況,結果發現,許庭生、天宜、星辰,都沒有任何表態和反應,事件也有點兒慢慢就這麼淡化的意思……

  這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如果說Apple的習慣是想不通的事,邁不過的事,死想,李娟的習慣要好得多,她一貫想不通的就不去想。索性她也徹底關了機,和Apple一起度假放鬆。

  兩個人在夏威夷呆到第四天,當天乘遊艇回來已經是傍晚,路過碼頭,聽見旁邊的兩個女孩在議論。

  「Apple今天發佈的新單曲你聽了嗎?」

  「沒,一會聽,好聽嗎?」

  「那當然,那是Apple好不好?一貫的品質保證。」

  「那也是,對了,新歌叫什麼啊?」

  「《你還要我怎樣》。」

  Apple和李娟對視一眼,都愣住了,因為她們倆,本身關係應該最大的兩個人,竟然都忘了這事了——新單曲發佈。

  早在一個多月前,公司就已經定下了Apple新單曲的發佈時間,就是今天。

  如今,Apple雖然不在,但是她的新單曲,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上線打榜了。

  天宜怎麼可能錯過這樣的機會?

  這首你《還要我怎樣》其實本該出現在Apple的第一張專輯裡,但在當時,因為考慮專輯悲傷曲風的歌曲已經太多,公司希望Apple能多元化一點,就暫時先留了下來。

  這次把這首歌重新拿出來作為單曲發佈,從公司的角度,是考慮Apple上一張專輯質量太高,新專輯收歌不好收,不能急,而她趁熱出歌的連續性,不能斷……所以,拿單曲頂一頂。

  而從Apple的角度,確實不是沒有把歌唱給許庭生聽的意思……當然,在她原來的設想中,這個隱藏的意思應該只有他們自己兩個人懂。

  可是,現在情況似乎有點不對。

  這首歌現在出來,跟幾天前的那篇微博加在一起,正好構成一句話:

  「許庭生,你還要我怎樣?」

  這太讓人浮想聯翩了,甚至人們根本不會認為這是浮想……

  「姐,完蛋了,我得趕緊去發微博澄清了。」Apple著急說。

  李娟歎了口氣:「你現在發……誰還信啊?!這下真玩出火了。」

  ……

  正如Apple所擔心的一樣。

  《你還要我怎樣》,火了。

  更火的是:許庭生,你還要我怎樣?

  歌迷、網民大爆炸的同時。

  天宜上下一片歡騰,幾乎要開香檳慶祝,如果這次前奏加後續,是一場有計劃的炒作……簡直大師手筆,不可能有更巧妙,更有效,更吸引眼球,提升熱度的安排了。

  Apple的影響力,加上許庭生,再加上「八卦」的神力,如今全國可能上千萬人在聽,在議論,興致勃勃。

  許庭生也在聽,無奈、不解……

  「難道真的是炒作?可那是Apple,不可能啊!」

  他鬱悶,但是沒有冒火。

  然而同時另一個正在聽這首歌的人,卻火冒三丈。

  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一下站起來,把手裡的杯子砸在地上。

  助理推門進來。

  「笠井先生……」

  「我姓岑。」

  「是,岑先生……」

  岑祁山稍稍緩和了一下情緒,「去,把我上次讓你收集的那份資料拿過來。」

  助理偷偷看他一眼,有些膽怯地問道:「對不起,請問您是指……」

  「關於那個叫許庭生的人的那份。」

  「是,我馬上去拿。」

  助理回身快步走向門口。

  「等等」,岑祁山說道,「這樣,你拿過來之前先複印一份,然後你們拿著那份開個會,儘快制定出一個全面打壓許庭生所有產業的方案,送來我看。」

  全面打擊一個Z國商界黑馬的所有產業?為什麼?有無法解決的利益衝突?私人恩怨?

  助理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這不是他需要知道和應該詢問的,他只需要照做就好。

  「是。」

  助理離開了房間。

  岑祁山看著電腦裡播放的MV……

  「溪雨,沒事,交給爸爸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9:08
第524章 美國之行

  《你還要我怎樣》的MV由兩名不知名的演員演繹。

  Apple以旁觀者的身份出現在畫面裡,變化著裝束,妝容,髮型,站在街口的某個拐角,西式旅館的窗臺,以及車站站台的人群裡。

  就像她是每一座城市的原住民,在漫長的時間裡,置身事外,卻偏偏目睹了每一幕。

  從一對男女甜蜜的相戀和旅行,到他們分開的背影……

  也見過後來,其中一個獨自再來,站在曾經牽手走過的長街街口,猶豫著,不敢走進去。

  她唱著:

  「……至少分開的時候,我落落大方。

  我後來都會選擇繞過那條街,

  又多希望在另一條街能遇見。

  思念在逞強,不肯忘……」

  Apple和許庭生,兩個人之間若要清算,其實真的並沒有一個那麼明確的分開的過程,至少,沒有爭吵,沒有歇斯底里,沒有誰開口說到此為止,也沒人逞強回應,這樣最好。

  該有的分手情節,一樣都沒有。

  然而,兩個人就是分開了,沒有強行掙斷那一下的劇烈,只是像做糖人的藝人用手裡勺子把那根糖線拉到很長,越來越細,越來越脆弱,終於,失去了原先的聯繫……於是,甜的,就成了另一個人。

  真要說有一場分手,把項凝在醫院說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算作最後的分手,確實,Apple當時表現得落落大方。

  但是故事往往是這樣,每一對情侶到最後,說分手,帶著笑容說「我覺得這樣挺好,沒關係,別擔心」的那個,其實往往比當時當場滿是愧疚的那個……不能忘,也更容易在之後漫長的日子繼續悲傷。

  愧疚過一陣子的許庭生享受著他期待已久的幸福甜蜜,落落大方的Apple,還困在那裡。

  「你還要我怎樣,要怎樣?

  ……愛過你,很值得。

  我不要你怎樣,沒怎樣。

  我陪你走的路,你不能忘,

  因為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

  MV劇情,男孩和女孩沿著河堤一起跑步,跑著,跑著……就只剩下了女孩一個人的身影,孤獨的跑向日出、日落,春天和秋天,短髮和馬尾……變換的畫面。

  同步的歌詞反復問著,你還要我怎樣,要怎樣?

  這就像是分開的戀人,其中一個表情倔強,語氣激烈,表達著不滿和委屈,隱約責怪對方……但是其實,當這句話問出口,她就已經成為乞求的一方。

  「你還要我怎樣,要怎樣?」

  「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我就會去做。」

  兩句話其實一模一樣。只是,看似卑微的後一句,其實比逞強的上一句……懷抱更多一點希望。

  我不要你怎樣,沒怎樣——說話的那個還是在逞強,只是下一刻,她雖然看起來像是用命令的語氣在說話,實則,還是在乞求……

  「我陪你走的路,你不能忘。因為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求你,求你不要忘記我們曾經一起走過的那段路,因為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兩句話其實一模一樣。只是,前一句,像是人到了最後,不再被寵愛的時候,依然假裝自己被在乎,依然像從前那樣,使性子,耍賴,發號施令,就好像……依然是曾經,她說不許,就不許,哪怕不講理。

  其實她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這樣的權力。

  MV劇情的終點,是女孩一個人長久的站立,面對不斷拍擊湧來的海浪……還有遠遠的,抱著膝蓋坐在岩石上凝望的Apple。

  她最後唱著:「有一天晚上,夢一場。你白髮蒼蒼,說帶我流浪。我還是沒猶豫,就隨你去天堂。」

  ……

  周日晚飯提前,吃過後許庭生替項凝收拾書包,把書和洗乾淨了的校服都裝進去,然後用零食把它填到不能再滿,單肩掛在了自己背上。

  拿了車鑰匙又放下,許庭生記起來項凝說,這次不開車。

  還好,他們的家離即將廢棄的岩一中老校區並不遠,步行也不過就二十幾分鐘的路程。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下了樓。

  4月底的岩州其實已經開始變得有些炎熱,好在時間是傍晚,穿過梧桐樹葉打下來的夕陽溫柔而且漂亮,偶爾給人遇著了丁達爾現象的錯覺。

  南方城市絕大部分的老街應該都有過一段它和法國梧桐的故事,只是後來老街變成了新街,梧桐不知去了哪裡。

  眼前的這些梧桐樹似乎已經有了一些年頭,樹幹粗壯,上頭偏白色的表皮和裂開處的黑色斑駁交雜,像是歲月的烙印,但是依然枝葉茂盛。

  在許庭生印象裡,它們過兩年應該會被換掉,至少前世2011年他來岩州的時候,這裡已經成了一條繁華,人流鼎盛的新街……

  不過眼下梧桐還在,腳下的人行道也還是最老式的灰色方磚鋪成,有些磚塊地下空了一角,下雨天蓄了水,踩著了,水和稀泥能濺人一身。

  項凝扯著許庭生的衣角,兩個人在梧桐樹下斑駁的夕陽裡不緊不慢的走向學校。

  這是許庭生第一次這樣送項凝上學,走在身邊的小情侶很多,他們有些牽著手,有些搭著肩膀,偶爾有老師騎車或開車路過,他們就會慌忙撒開。

  項凝不怕,她說,我拉個衣角而已。

  偶爾,項凝的同學或朋友經過,他們會假裝平常的把車停下,兩手擰著車把偏出一個折角,然後一腳支著地,打一聲招呼,說:「項凝,去學校啊?」

  項凝會笑著回應:「嗯,是呀。你也是吧?」

  毫無營養的對話。

  同學和朋友們其實只是想趁機看幾眼走在項凝身邊,替她挎著紅色書包的許庭生,然後揣測一下,笑容曖昧的對項凝眨個眼睛,說一句「那我先走了」,蹬車離開。

  每一次這樣,等同學走後,項凝就會偷偷看幾眼許庭生的側臉,害羞又開心。

  而許庭生,其實每每在她和同學說話的時候偷偷轉頭,他依然希望做些隱藏。

  二十分鐘的路程很快走完,到校門口的時候時間其實還早,小情侶們在校門口兩側的小路上戀戀不捨一陣,然後,同校的,分前後走進校門,不同校的,隔著門一直揮手,一個說你快回去吧,一個說,我看著你進去再走。

  項凝看看許庭生,說:「書包給我吧。」

  許庭生把書包給她,幫她背到肩上。

  「這樣真好」,項凝說,「要是每個星期都這樣,多好。一會你要站在這裡,等我走進去,回頭跟你說再見,然後你要演得像是很捨不得的樣子,要等我走很遠,揮很多次手,你才可以走。」

  許庭生說:「好。」

  終於,項小姐進了校門,回頭揮手,說再見……走很遠,揮了很多次手。

  一個人走回家的路上,許庭生突然有一種感覺:「不如就停下來?其實早已經足夠了,這一世肯定不會買不起房子、車子,不會生活窘迫。那為什麼不停下來?去享受這份前世求而不能得的平淡幸福,就這樣,把歲月拉長……」

  項凝要的,其實很簡單。

  到家時許庭生收到她的短信:

  手機要交給老師保管了,我開始想你了。

  ……

  五一七天長假,項凝去爸媽新開然後異常火爆的黃燜雞米飯幫忙,許庭生按既定的行程去了一趟美國。

  跟他同行的有方雲瑤、付誠,還有星辰方面以胡琛為首的一個小團隊。

  這次行程原本的目的只有一個,帶方雲瑤去許庭生上次修復過傷疤的那家私人診所,處理她身上的傷疤,這是挺久以前就定下來的一件事。

  方雲瑤和付誠都不願意那些傷疤繼續存在,尤其是在念念漸漸長大的情況下,媽媽身上有那麼多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疤,不論如何都是一件會令人不愉快,甚至恐懼,而且很難解釋的事情。

  至於胡琛和星辰團隊同行的原因,是因為,不久前胡琛偶然接到了一份來自大洋彼岸的郵件,對方在郵件中表達了一個版權購買意向。

  對方想要購買的,是《植物大戰僵屍》這款遊戲的海外版權。

  這家想跟星辰買版權的公司,叫做Facebook,發郵件的人,叫做馬克•紮克伯格。

  事實上,在《植物大戰僵屍》上線短時間內迅速火爆的情況下,因為本身的遊戲背影偏西化,業內人士一眼就能看出這款遊戲在西方的市場,所以,星辰這段時間收到的來自國外的版權購買意向並不少。

  但是,它們大多不是許庭生的「釣魚」目標,或者,乾脆被星辰的開價嚇住了。

  其實許庭生覺得自己的開價一點都不高,這可是未來的一個超級IP,而且一件東西一旦涉及版權問題,它在發達歐美國家的盈利能力,就是正版意識相對薄弱的Z國無論如何都無法望其項背的。

  給便宜讓老外占?許庭生才不幹。

  一次次拒絕,一次次看起來完全不講道理的獅子大開口,在認知狀態不同的情況下,星辰上下包括胡琛在內,都形成了一種錯覺,覺得這個版權,許庭生根本不想賣,或者至少目前還不想賣。

  因此,胡琛向許庭生轉達海外版權購買意向的興致也就淡了許多。

  這份來自Facebook的購買意向,他也只是在某次談完其他事情後,在通話的末尾順帶提起……結果就是這麼一提,電話對面的許庭生……亢奮了。

  「你說這次意向來自誰?」許庭生追問,想再確認一下。

  「Facebook,美國的一個社交平臺,目前用戶量大概在100萬左右,是一家比較被看好的互聯網公司。我估計他們這次主要還是想借鑒我們的模式,在通過遊戲盈利的同時,更主要的目的,是借遊戲為社交平臺迅速吸引用戶群體。」

  胡琛答得認認真真。

  在目前狀態下,真要算用戶數量,發展成熟度,Facebook和星辰微博其實還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當然,兩國本身的人口基數差異,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總而言之,Facebook當下意圖借鑒星辰微博發展模式的可能性,確實是存在的,否則它一個社交平臺,等著日後做大了給別人提供遊戲平臺就好,自己眼巴巴跑來買什麼版權?

  許庭生的原計劃中本身就有「釣魚」的意圖,想看看能不能借此加強接觸,找機會投資一些未來大火,而今剛起步不久的海外公司,坑一些股份。

  他只是沒想到……這條魚這麼大!

  Facebook啊,未來3500億美元市值的大金礦,哦不,鑽石礦啊……

  許庭生亢奮了,原本想收的心,一下又活泛了。

  「你回復對方了嗎?」

  「暫時還沒有。」

  許庭生難得一次這麼大的積極性,讓胡琛有些糊塗。

  「他們……肯定買不起。」帶著幾分猶豫,胡琛說道。

  現在的Facebook確實買不起《植物大戰僵屍》的海外版權,其實就算它買得起,許庭生也會開價到它買不起,然後帶著一臉關愛的笑容,說:「雖然你們買不起,不過我有個小建議……」

  這個建議就是:版權換股份。

  許庭生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機會看過這麼大的包子……不咬一口,怎麼都說不過去。

  「我知道他們買不起,哈!」許庭生繼續著他正讓胡琛越來越糊塗的亢奮狀態,這邏輯確實不對,對方買不起……你有什麼好興奮的?!

  「你就這麼告訴他們,就說,版權,你們是肯定買不起的,但是我們願意考慮……談一下股份的問題。股份換版權。」許庭生說道。

  胡琛愣住了一會:「你想要Facebook的股份?」

  許庭生說:「是。」

  「你想吞了它?在國外做社交平臺,我跟你說,我是國外回來的,事情其實沒這麼簡單……」胡琛想勸。

  「吞了它?」許庭生有些莫名說道,「為什麼要吞了它?不啊。我就想要點股份就好,不用太多……當然,最好也別太少。比如,我們可以考慮把版權價格折半,或者三分之一也行,去對照對方現在的估值,交換相應的股份……其實四分之一,五分之一……都行。」

  許庭生心說:吞了它?吞了它我哪找紮克伯格去?他是肯給人打工的主嗎?那他走了,再建一個類似的平臺,我怎麼辦,憑把Facebook做起來?我哪是那塊料啊!

  這件事最後在胡琛和許庭生之間僵持了好一會,胡琛怎麼都無法理解許庭生……

  但是,許庭生是老闆,他要一意孤行,胡琛也攔不住。

  他按照許庭生的意思,更有技巧的跟對方進行了初步接觸……很快,對方回復:可以談。

  許庭生那幾天做夢都笑醒好幾次。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9:08
第525章 意外之人

  許庭生自己的英語不錯,但是本身絕不具備這樣的商業談判天賦和能力,所以他帶上了胡琛和一個團隊。

  胡琛先前聽許庭生提過當初他在互誠的時候,和天宜做的那次股份交換,曾笑稱那是他見過最奇葩和幼稚的大額商業行為,並因而對許庭生更加放心不下。

  事實哪怕是胡琛,也仍然表示,一家公司要在國外完成股份收購一類的交易,很多時候都不得不主動尋求那些華爾街投資銀行的幫助。

  「先談再說吧。」這是胡琛上飛機的時候說的話。

  胡琛在國內互聯網圈子裡被稱為儒將。在許庭生看來,所謂儒將,大概就是長著一張書生臉,溫和有禮,能讓人死得如沐春風的「殺人狂」。

  從來商場和戰場,能揚名立萬,建功立業的,哪來真正的儒將?!

  事實只不過有部分人看著不那麼猙獰一些罷了,無論如何,其實都還是一樣,一樣把萬千枯骨看在冷眼,波瀾不驚,一樣把陰狠殺招蘊在胸心,伺機而動。

  真是溫良恭儉讓的,自己都早已是枯骨了。

  胡琛在赴美之前就已經制定了數套談判方案,每一套,都層次遞進,一環扣一環,看得許庭生咋舌不已。

  ……

  整容診所在國內的時候就已經聯繫過一遍,預約了時間,微胖的女護士這回看起來更胖了一些,再一次見到許庭生顯得有些激動,像舊友重逢,熱情的來了個擁抱。

  兩個人彼此問候,聊了會天,在得知許庭生這一次並非自己來做二次治療之後,她仍然硬逼許庭生脫了衣服,替他把那些傷疤的恢復情況都好好的檢查了一遍。

  付誠有些傻眼的旁觀了這一幕,開玩笑說許庭生的諸多稱號裡應該再加兩個:到處留情許庭生和生冷不忌許庭生。

  許庭生一邊挨著擠兌,一邊陪著方雲瑤和付誠一起在診所呆了三天,頭一天住下,休息恢復旅途的勞頓,第二天做一些相關身體檢查,第三天正式實施手術。

  對於一家接近擁有換人換臉水平的高端研究型私人整容診所而言,處理方雲瑤的那些傷疤頂多也就算是一個小手術,沒有難度,不費太大力氣。

  整個手術過程雖然耗時不短,但是十分順利,也十分成功。

  留下一名翻譯和付誠一起照顧仍處於術後觀察和康復期的方雲瑤,許庭生讓胡琛聯繫了Facebook方面,告知對方自己已經來到美國,可以開啟談判。

  這一回的地主不是自己,許庭生等著對方安排。

  在酒店等待的第一天,為了避免許庭生在談判過程中瞎摻和,出紕漏,胡琛還專門安排了一場模擬談判。

  胡琛本身對這次合作並不那麼贊成,甚至一度激烈反對過,但是當許庭生堅持,事情最終確定下來,有了決策,他就能做到立即放下成見,反轉身份,成為最周全而且果斷的決策執行者。

  擁有胡琛和擁有賀與談一樣,是許庭生這只天才菜鳥莫大的幸運。

  這一整天,Facebook方面,毫無動靜。

  第二天,也是一直到下午,許庭生和胡琛才等來了Facebook的人。不過來的不是紮克伯格,也不是Peter Thiel或者Breyer,Facebook方面只是來了一名助理級別的人員。

  這名助理也只是帶來了一個消息:

  「非常抱歉,Facebook方面經過慎重考慮,談判取消,整個合作,取消。」

  「……」

  許庭生當場有種想把他按住揍一頓的衝動。

  前世聽說過不少紮克伯格崛起初期在商業談判中的傲慢態度和另類舉止,譬如他曾在一次談判中一開始就告訴雅虎的談判代表,你們只有十分鐘時間,十分鐘必須談完……

  而他說這句話的時候,Facebook的力量其實還不如雅虎一根小指大。

  許庭生其實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個輕狂桀驁的天才的心理準備,他只是沒想到,自己居然連一分鐘都沒撈著,而且還是在這種本是對方眼巴巴求著自己的情況下。

  人走後,整個屋子七八號人就一種氣氛:懵。

  Facebook方面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轉變?而且是連接觸都不接觸一下就直接放棄。不光許庭生想不通,經歷更豐富的胡琛也一樣想不通,因為這太不合常理。

  懵過之後變成了氣憤。

  「你那有紮克伯格的電話嗎?」許庭生問胡琛。

  「有」,胡琛應完沒有立即報電話,他有些疑惑看許庭生一眼,然後說,「不過許總,我希望你能明白,在對方已經拒絕的情況下,如果我們主動請求談判繼續……那就意味著,我們將失去幾乎所有立場和籌碼。」

  胡琛的話得到了在場幾乎所有人的認同,不論出於憤怒還是實際考慮,沒有人想繼續這次合作。

  許庭生抬手制止了一下四周看向自己,滿是委屈的十幾倒眼神,解釋說:「不是,不是要繼續合作,我就是想跟紮克伯格說句話……問候他一句,你他媽的腦子有病吧?!」

  一群人笑了一陣,許庭生大手一揮:「得,就當這趟是我請大家到美國旅行吧,沒事了,都開開心心出去玩去,愛買東西的買東西,愛逛的,愛泡吧的,自己隨意……注意安全,然後保持通訊暢通就好。」

  團隊員工裡有留學生,他們帶隊出發後,套房客廳裡就剩下了胡琛和許庭生。

  直到這一刻,許庭生才開口問道:「有人在狙擊我們這次的計劃?」

  胡琛沉吟片刻,點頭說:「應該是,我找不到別的可能。」

  「可是這次談判知道的人很少。」

  「我們自己的團隊裡有人洩密。」

  「誰?」

  「團隊裡那三個一畢業就在星辰的年輕人基本可以排除,剩下幾個,誰同時在互聯網圈子和美國擁有的關係最雜,就是誰。」

  「那不就你啊?!」

  「……庭生,不是,許總,咱們暫時別開玩笑行嗎?」

  「活躍下氣氛」,許庭生笑著說,「那,這個人,先留一留?」

  胡琛點頭:「對,現在至少目標明確,這比對方回頭收買一個更難發現的,對我們有利。而且如果我們換一個思路來看這個‘間諜’,其實他同時還是我們唯一明確,有追查可能的線索。」

  「也是」,許庭生想了想說,「那到底是誰要狙擊星辰,有沒有方向?」

  「我正在找人打聽。」

  「誰?」

  「一個在互聯網圈,金融圈,在美國和國內……關係真正雜到不行的人。」

  胡琛說的這個人叫韋恩•楊,他是胡琛留學時期在斯坦福的大學同學,一個中美混血的超級活躍分子,曾熱情照顧過很多當時初來乍到的中國留學生,當然,同時也坑了大夥不少錢。

  胡琛就是在坑與反坑中與他結下的情誼,不過,他只讀到大二就退學了。

  名校中途退學的韋恩•楊並沒有如他的先驅比爾蓋茨那樣走上創業道路,獲得巨大成功,然後被人津津樂道……他演繹的是另外一種人生——混也是一種生活的極致版。

  他混的層次太高了。

  以至於,很多平時形象良好的富豪和名人在提起他時都會暫時失去風度,忍不住罵一句,韋恩?Shit,那是個XX的混蛋。

  但是不管他們怎麼罵,當他們遇到某些問題的時候,他們第一個想到的,還是這個混蛋,儘管他們明知自己一旦找上他,就會被坑一筆。

  這個混蛋的人脈和關係網實在太過龐大和複雜了,他幾乎能在所有事情上摻一腳,能對任何一件事提供有效信息。

  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他的豪宅、名表、跑車和美女的來源。

  要做到這一點其實並不容易,不是誰都可以,就像其實並不是誰都有那樣的眼光,早在數年前就把幾乎所有時間用於混跡華爾街,矽谷,深圳,班加羅爾……

  他可以跟那些才剛剛起步的各國創業者在小餐館一邊分享著最廉價的酒菜,一邊暢談夢想,給予他們不需要成本的忠告和幫助,也可以厚著臉皮頻繁的出現在各種高級酒會、論壇,跟各路大亨、總裁、名媛端著紅酒優雅的談笑風生,交流意見……

  於是,當一家印度公司想在矽谷尋求技術支持,他們會先找韋恩•楊;

  當一家華爾街銀行想瞭解中國互聯網企業的投資前景,他們會找韋恩•楊;

  當一名年輕的創業者面對來自大公司的收購意向,他會想聽聽韋恩•楊的意見;

  甚至某位華爾街的大人物想打聽自己年輕的模特妻子的出軌對象,他一樣會找……韋恩•楊。

  一個多小時後,許庭生見到了大名鼎鼎,臭名昭著的韋恩•楊。

  這是一個英俊得不像話的傢伙,許庭生覺得,華爾街的那些大亨們找他打聽妻子的出軌對象……絕對腦子有坑。

  跟胡琛熱情的擁抱,跟許庭生打過招呼,韋恩坐下,開口:「五十萬美元。」

  「十萬。」胡琛說。

  「四十萬,看在老同學的份上。」

  「二十萬,看在老同學的份上。」

  兩個人一本正經的討價還價,許庭生插了句嘴:「你們老同學之間,也要這樣嗎?談錢多傷感情?」

  兩個人一起轉頭看許庭生,「我們在談的,是你的錢。」

  最後,韋恩•楊用了三分鐘,一個消息,帶走了許庭生二十五萬美元。

  「就在兩天前,有一家大型財團找到了Facebook,洽談投資合作。不論是資金還是技術、資源,這家財團的能量都是你目前絕對無法企及的……」

  「那也不一定就要排斥我吧?」

  「當然要,因為人家根本就不是沖著Facebook去的,是沖你……據我瞭解,這家財團和Facebook的合約裡存在一個排他性協議,而排斥的對象,只有一個……」

  「星辰?」

  「是,也不是,準確的說,他們排斥的……是你。所有和你許庭生有關的東西,就是這份合約中,唯一的排斥對象。」

  許庭生暈了,「不是,我招誰惹誰了?」

  韋恩•楊笑笑:「這我就不清楚了,最後一點線索,我的消息源告訴我,她聽到有人在私下稱呼那位投資人笠井先生,或者可能還有一位,岑先生……」

  許庭生呆坐了一會,諾諾的跟自個兒嘀咕:

  「Apple,你爹啊?!」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9:08
第526章 更意外的人

  岑祁山在美國的半山別墅內景裝飾是中國傳統風格,器皿、植株,古人字畫和老式家具依照風水格局陳列其間,古樸典雅。

  他穿綢衫坐著,慢條斯理的泡著茶,偶爾,也抬手遞給身邊的助理一杯。

  「這次對Facebook的投資,是我的個人資產,你儘快讓律師在我的遺囑上補充一下,留給溪雨。」

  岑祁山說話同時微微抬眼,觀察助理的反應,刻意的,把「個人資產」幾個字咬得重一些。

  眼前這名據說原是孤兒的助理,是她放在自己身邊的人。這點岑祁山其實一直很清楚,這件事除了沒有直接說之外,幾乎開誠佈公。

  岑祁山知道助理肯定會向「那個人」彙報,他在等著看她的反應。

  自去年在那個發佈會上再見女兒開始,岑祁山一面在做事,一面其實也是在試探:十幾年了,自己從一個男人的角度,對她來說其實早已經可有可無,上次見面,印象中應該已經是一年多前,而且沒有過夜……卻不知,她的底線有沒有後退,瘋狂的佔有欲,有沒有略改。

  岑祁山確實想試著碰一下她的底線,但是動作和步調不敢太大……因為後果,他承擔不起。

  「她」如今的財富和能量,其實連岑祁山都已經完全沒辦法估量。

  但是他很清楚,早在十幾年前,「她」就已經有足夠的能量讓自己的妻女人間蒸發,這也正是岑祁山最終屈服,拋棄妻女隨她離開的原因。

  岑祁山當初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偏偏是自己……後來,這一點也大概清楚了,雖然事情顯得如此詭異。

  助理沒有品茶的心思,匆匆飲盡,低頭說:「是,我明天就辦。」

  「明天就辦?」岑祁山兩眼中神采綻放,問道。

  「是。」跪坐一旁的助理鞠了個躬,堅決應道。

  心照不宣,有些話不必明說。

  岑祁山閉上眼睛,用極慢的速度呼出一口氣,然後輕抿一口茶,就剛剛這一瞬間,他感覺空氣都變更自由了,仿佛沒了壓強。

  剛剛的這幾句簡單對話其實說明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岑祁山要把投資項目留給Apple,助理的回答是「明天就辦」——他本來沒有資格這樣回答,但他這麼答了。

  這就意味著,這件事他無需向上彙報,因為以「她」的繁忙程度,若需彙報,絕不可能明天就有答覆,助理更無法確定,事情是否能辦。

  那麼,這段對話更深層的意思就是,「那個人」其實早已經對他有過指令,而這個指令,至少包括對岑祁山關心Apple的行為大放綠燈,一般情況下,任由他去做。

  「會不會其實還不止?會不會其實我已經可以……」

  只是一閃念的想法,一家團聚的想像剛剛出現,岑祁山心頭一緊,立馬收住,不敢再想,他怕一旦想下去,就會控制不住自己……就會惹禍。

  腦海中的畫面回溯十幾年。那天,妻子牽著女兒上街買菜,陌生的人經過她們身邊,刀片在她們脖子後面劃過,沒傷人,割下來了幾縷頭髮,整個過程沒有任何人發現,包括妻子和小溪雨自己,她們依然笑容滿面……

  不同的人,不同的場景,類似的情況重演了十幾遍,岑祁山坐在「那個人」車裡,透過望遠鏡看得手腳發涼,渾身冷汗。

  她說:「要不你去報警試試?」

  岑祁山不敢試。

  那時的他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縣城教書匠,而他在「她」這裡所見識的東西,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本身的認知和想像。

  後來……他漸漸不普通,但是距離並沒有被拉近,因為她,越來越超出想像。

  「為什麼是我?」當年岑祁山問。

  「喜歡你啊,很多年了。終於有能力讓你變成我的,我很開心。」「她」說。

  當時岑祁山聽得莫名其妙,無法理解。

  後來,他見到一些事,漸懂……於是更加無法理解。

  ……

  不論如何,事情總是在往好的一面發展,岑祁山穩了穩心神,難得有心情跟助理開了個玩笑,說:「你看我那個未來女婿怎麼樣?」

  助理想了想,「很有才華,但是看不懂。」

  岑祁山點點頭,「至少是個好人,溪雨眼光不錯。」

  「那麼……」助理說。

  「好人也得是我家溪雨的才行啊,不然好有何用?」

  助理低頭應是。

  「那麼,我們不需要給他一點提示嗎?我是指……我們的目的。」助理試探著問道。

  岑祁山笑了笑說:「他如果這都查不到,就太廢物了。而且,我又不用他來找我,提示他幹嘛?!他想通了,自然會去找我女兒。」

  「是」,助理說,「可是他目前,好像不為所動,是不是這件事本身對他的打擊不夠,那麼……」

  岑祁山點點頭。

  「少年得志,總是難免這樣……自負,不願意屈服,越壓越反抗……不過,我會給他一面南牆。」

  ……

  許庭生確實沒有任何動作。

  胡琛和帶來的團隊假期結束前先一步回國,許庭生留了下來。方老師還需要做第二次修復手術,許庭生留下來給付誠幫忙。

  5月10日,至誠方面,葉青打來電話,告訴許庭生,至誠在西湖市土地拍賣會上的目標地塊沒能拿下。

  「對方舉牌很凶,遠超出了你設定的最高價,然後依然沒有罷手的意思,我們只好放棄。」葉青說。

  「那備選地塊呢?」許庭生問。

  「一樣」,葉青說,「對方根本就是盯著我們舉牌……包括虛招,他們都接了。」

  志在必得的兩幅地塊全部失手,被人針對?

  許庭生有些鬱悶……他2011前後在西湖市呆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對這座城市未來的發展和潛力核心地塊了若指掌,這兩幅地塊一旦拿下,至誠至少五到十年無憂。

  而在前期準備上,至誠方面不論是在政府關係、社會關係、策略、金錢等方面,做的工作其實都不可謂不充分……卻沒想到,被人針對,而且完全不是對手。

  「是不是我們惹到誰了?而且實力很強……不論哪方面。」葉青追問了一句。

  許庭生頓時想通了。

  「先做好手上的地塊吧,拿地方面,我們暫時停一下。」

  許庭生說完沒解釋太多,掛掉了電話。

  「Apple,你爹這運氣,一路盯著我打……這打法,歪打正著,要發大財了。」許庭生無奈的想道,很快,腦海中一個激靈,「不對,還有互誠,他不可能單單留下互誠不打……他只是暫時不打?」

  電話打到陸芷欣手機上。

  「上市計劃怎麼樣了?」許庭生直截了當的問道。

  「正在準備,目前為止,很順利。」陸芷欣回答。

  「暫停。」

  「為什麼?」

  「我只能告訴你,至誠一旦上市,就會被人狙擊。」

  「啊?」

  「我確定。」

  「好,那我緩一緩,正好也把準備做得更充分一些」,陸芷欣猶豫了一下,「我另外有件事想跟你說。」

  「說。」

  「老金還要互誠的股份嗎?」

  「……誰要賣?」

  「我。」

  「……為什麼?」

  「我爸被人挖坑,幾天時間在期貨市場上虧空了5個億,而且還在繼續。其中3億來歷不乾淨,我不替他填上,他就是死路一條。自殺,或者他殺。」

  期貨市場跟股票的區別……沒人接貨,捨得割肉都未必能脫身。

  「……」許庭生不知怎麼接,Apple老爹這一手,不光針對自己,還要徹底踢陸芷欣出局。

  「對不起,他畢竟是我爸,我沒辦法眼睜睜看他去死。」陸芷欣說道。

  「你自己聯繫老金吧。」許庭生掛掉了電話。

  要不要給Apple打電話?打了怎麼說?說你爸為了幫你出氣,或者逼我和你在一起,正在全力打壓我,我不是對手,又做不到……你去幫我求求你爸,讓他收手?

  這話怎麼說出口?!

  「能還手嗎?你爸先打我的,我還下手也應該吧?」許庭生替自己開脫完,凝神想了一會,發現:「很難。」

  根據許庭生的推測,首先,Apple老爸的關係網肯定是自己無法相比的,其次,他能調動的資金規模,大概可以達到100億……美金,如果他決心夠大的話。

  自己這邊,三家公司加起來,總估值也還不到50億……人民幣,而且是估值,而且不是許庭生能全部調動的。

  這怎麼打?打巧?人家根本就是一條心的以力破巧,比誰拳頭更大更硬,根本不跟你玩細節……巧個蛋啊!

  暫時把心思收回來,抱著大不了提前回家養老的想法,許庭生回了病房。

  意外的,病房裡除了方雲瑤和付誠還有一個人。是個中國人,女人,許庭生看背影,不認識……也許因為是異鄉巧遇,兩個女人都特別熱情,聊得很歡。

  許庭生和付誠在旁邊站了一會,插不上話,乾脆一起到診所外面找地方抽了根煙。

  「誰啊?」許庭生問。

  「以前我們學校的音樂老師啊。你不記得?」付誠問。

  「不記得。」許庭生說。

  「好像是我們考大學那年突然走的,按說你應該見過……當時聽說也沒辭職,就突然走了,沒想到原來出國了,好像現在混得很不錯……」

  兩個人說了一會話,女人出現在停車場,保鏢替她開門。

  她在車門外站住了一會,遠遠的看著許庭生,笑了笑……

  許庭生突然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雖然他搜索記憶,分明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

  等到車開走後,許庭生問付誠,「那她現在的樣子,跟你記憶中有什麼差別嗎?」

  「沒吧,而且我本身對她也不是太熟」,付誠答完想了想,有些猶豫說,「可能……感覺有點不自然,還有,太年輕?……哎呀,有錢了嘛,沒准人家保養的好,整整容什麼的,年輕點也正常。」

  許庭生一瞬間思維有些混亂,心有些發寒:「如果她就是胖護士講的那個人,完全整容那個……那麼情況是……殺人,取代身份?為什麼?」

  想要調查的念頭只一閃就被強行摁滅。

  「我應該離這個人遠點。事不關已……」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9:08
第527章 和諧大家庭

  紅色的法拉利停在遠離岩州市區的城郊小路上,車輪旁邊是雜草和小河溝。隔著小河溝就是稻田。可惜時間是晚上,望去只有一片無邊的黑暗。

  黑暗也寥廓。

  但是可以聽見風吹過稻葉的聲音,還有蛙叫何蟲鳴,各種各樣。

  車前大燈開著,無數飛蟲圍著燈光打轉。

  譚耀點了一根煙,從唇間摘下來,遞給葉青,然後自己也點上一根。

  「方橙。」

  他說話的語氣與其說像是招供,不如說更像平靜的攤牌。和葉青之間這種自然而然的疏遠其實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葉青感覺得到,譚耀也知道她知道。

  葉青不看譚耀,看著遠處說:「結果你還是更喜歡她呀?一直沒忘掉?」

  譚耀想了想說:「其實我不知道,可能更喜歡她……也可能更喜歡你。」

  葉青說:「那……」

  譚耀說:「你會嫁給我嗎?」

  葉青皺了皺眉頭沒說話,兩個人之間曾經回避了這個問題很久,維持著一種輕快的相處狀態很久。後來有一次,譚耀開玩笑一般從背後抱她,在她耳後說起……我們會結婚嗎?

  那次葉青笑著說:「譚耀,你瘋了吧?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葉青說譚耀想跟她結婚就是瘋了,原因不在年齡上十歲的差距,在於,她如果選擇嫁給譚耀,給他當妻子,生孩子,那就意味著……她要放棄可能超過二十億的資產,整個葉家的繼承權。

  後來,他們開始經常為此吵架。

  「是不是你覺得,我反正是個孤兒,所以應該不在乎這些?」譚耀說,「錯了,恰恰相反,一個家,妻子,孩子……才是我這輩子最渴望的東西。說來很土,不像我,但事實就是,我想要個家。因為我沒有過。」

  這個時候葉青應該無話可說,默默接受本就源自她自己選擇的結果……尤其她原本是一個冷清的女人。

  但是,她還是掙扎了一下,說:「那,方橙就會嗎?會和你結婚?」

  這樣的掙扎讓她看起來很不甘,也讓譚耀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被這樣在乎。

  「會」,譚耀還是說,「方橙跟我說……如果有一天,也許是明年,我畢業的時候。那時候,她可能已經跟幾個,十幾個,幾十個男人上過床,然後幸運的沒有得病,沒死,沒瘋……問我還願不願意要她,和她出國,找一個北歐小鎮,找一幢有壁爐的房子,一起生活。她會給我生幾個孩子,學著做一個妻子……我想了想,我願意。」

  譚耀曾經以為,在他的日常表現掩蓋下,只有葉青能感覺出來他是孤兒,後來才知道,原來方橙……也發現了。

  這種感覺很微妙,像是心靈被認真觸碰和安撫,它讓方橙站回了天平……然後,她加了碼,而這個砝碼是葉青無論如何都絕不會放上天平的。

  葉青沉默了一會,說:「哦。」

  又隔了一會,「如果我也願意呢?」

  譚耀愣住,不知所措,因為他其實從來沒有這樣權衡過,如果葉青也願意,自己會怎麼選?

  「放心,我不願意。」

  在譚耀說話之前,葉青接著說。

  ……

  方橙和Apple在微信上聊天,關於「許庭生,你還要我怎樣」的話題已經結束了,在這件事上,雙方選擇都不表態,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結果,事情總會慢慢淡去。

  當然,這還因為Apple本身並不知道自己的老爸正在對許庭生做著什麼,那兩個男人都沒告訴她。

  話題此時在方橙身上。

  「為什麼是譚耀啊?他不是跟葉青……」Apple驚詫的問。

  「他跟葉青又不可能有結果,葉青不可能嫁給他,這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不算搶。然後,譚耀是喜歡我的所有男人裡,我唯一還有點喜歡的,至少他那麼好看,對吧?你不知道,他其實還有一種藏在喧囂、圓滑和世故裡的冷清,挺讓我著迷的。所以,不選他,選誰?」

  方橙風輕雲淡的說。

  Apple繼續問,說:「那幹嘛非要選一個男的?你不是,那個,女的也行?」

  兩個人如今已經熟絡到完全不需要顧忌這些,方橙連對Apple直接表白都不止一次了,只是Apple始終沒有就範而已。

  「其實不是女的也行」,方橙說,「事實上,我以前只喜歡女的,男人一碰我,我就會吐。」

  Apple說:「啊?那為什麼他們都說……」

  方橙接過去說:「裝成雙性戀市場包容性比較大啊,也更容易被接受,不然我哪來那麼多護花使者?這幾年怎麼可能那麼有趣?我發現啊,男生似乎真的不太在乎女生是雙性戀,他們可以把這個當作很旖旎的想像。」

  Apple回了一串「……」

  方橙來了興致說:「所以,沒准許庭生也這樣,也喜歡……你要不要試試?」

  Apple依然只回「……」

  「試試吧。」方橙說。

  「可是你還是沒說,幹嘛非選個男的啊……你不是說男人碰你你就會吐?那還……」Apple轉移了話題。

  「爺爺的願望……很可能是遺願。」方橙說,「還有,我不希望我的第一個男人,是我完全不喜歡的。所以,我勾引譚耀。」

  ……

  譚耀繼續跟葉青交待。

  「是去成都的時候。」他說。

  「她吐了吧?」葉青說。

  「啊?」譚耀驚詫的直起身,「你怎麼知道?」

  葉青看他,然後笑了笑。

  譚耀有些慘淡的說:「是吐了,吐我一身……不過她說關係不大,可以堅持,以後慢慢就好了。她還說,我是她第一個男人……」

  譚耀的聲音越來越弱。

  葉青繼續抿著唇看著他。

  「怎麼了?」譚耀心虛道。

  「我是她第一個女人。」葉青說。

  譚耀當機了。

  ……

  「我以前和葉青在一起的。」方橙告訴Apple說。

  Apple當機了。

  ……

  「所以,三個在一起,其實也行。」

  葉青對譚耀說,方橙對Apple說。

  Apple已經完全不會了。

  譚耀搓了搓手,賤得不行的笑著說:「那……多不好?!也太便宜我了。」

  和諧大家庭的畫面在腦海裡浮現,以至於譚耀忘了,方橙的前提是說,如果到時候,我幸運的沒有得病,沒死,沒瘋……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9:08
第528章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在整容醫院偶遇的那個故人,那個女老師,方雲瑤說她叫做周遠黛。兩個人曾經當過幾年同事,儘管不在一個年段,一個學科,一個辦公室,但仍算有些交集。

  異國重逢的情境讓這份原本平淡的感情變得難得,意義也大了不少,兩個人相談甚歡,而且互留了聯繫方式。

  關於這個女人身上是否存在什麼明顯的變化和不同這一點,許庭生最初問過付誠,但是後來並沒有問方雲瑤,儘管從道理上來說,方雲瑤理應對此更有發言權。

  許庭生對這個人,這件事,有一種本能的恐懼,心悸發慌,想避開她,希望交集越少越好,知道的,也越少越好。

  人總是容易對這種「將知未知」的狀態感覺不適應,想抽離。相比之下,完全的無知或者徹底的清楚明確兩種狀態,都要好上許多。

  事情更讓許庭生無法理解的一點是:方雲瑤認識這個人,付誠也見過她,甚至身在國內的黃亞明、宋妮,一經提醒,也都表示對這位曾經母校的音樂老師有印象……

  她甚至幾乎肯定就是吳月薇高二時候,那位突然不再來上課,卻也沒有因此引發任何波瀾的音樂老師。

  「對了,她高二還給我們代過一次課啊,歌唱得很好,吉他彈得也很好。」

  付誠突然回憶起,還有這麼一件事。

  但是許庭生無數遍搜索記憶,確定自己對這個按理說應當肯定有些印象的人,竟然真的全無一絲記憶和熟悉感,就好像,她從來不曾出現過,存在過。

  這在很大程度上加深了他的恐懼和逃避心理。

  事實上,如果有心,許庭生完全可以去向那位胖女護士求證一些事,譬如,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就是那個長年贊助研究,全身整容的豪客?

  但是許庭生主動放棄了,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不想瞭解和求證。

  「證實了又怎樣?查她?抓她?擊破驚天秘聞?」許庭生想著,「我不要,現在的一切對我已經足夠美好,我不要打破,不要涉險……」

  一世重生的許庭生,終究還是沒有像許多重生小說的主角那樣變成正義感和好奇心都爆棚的超人,他想守護和把握的東西很少,但是特別珍惜,所以小心翼翼。

  他自己是變數,反過來,最怕變數。

  女人接下來幾天都沒再出現,直到方雲瑤回國的那天,她意外的專程到機場送行。

  許庭生在她出現的第一時間拉著付誠避開。兩個人站在機場外抽煙,女人在裡面和方雲瑤聊了很久,然後出門,經過許庭生和付誠身邊。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抓緊吧。」女人說。

  這應該算是她和許庭生之間的第一句對話,女人說話時面帶微笑,語氣自然,從邏輯上來說,她的話,應該是在提醒此時仍在門外的許庭生和付誠,登機時間快到了,抓緊進去,過安檢,登機……

  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

  但是不知為何,許庭生憑空生出一種感覺:這句話只是對他一個人說的,而「時間不多」所指的,事實也並不是登機這件事。

  「好,那我們先進去了,周老師再見。」付誠禮貌的回應,然後當先往裡走。

  女人對付誠點頭致意。

  許庭生不自覺抬頭看她。

  她對許庭生翹了翹嘴角。

  許庭生迅速偏過頭,轉身跟著付誠進了機場,他很想回頭……沒有回頭。

  亂了節奏的心跳,還有那種擠在胸口的慌亂不安的感覺,一直到飛機離地的那一刻才慢慢緩和下來。

  「錯覺,應該是我的錯覺……那句話很普通,對,很普通。是我想多了。」

  「其實,哪怕她身上真有什麼奇怪之處……飛機正常起飛了,什麼都沒有發生……與我無關就好,從此沒有交集了就好。」

  「……」

  ……

  飛機經過近十四個小時的飛行後在盛海降落,付誠和方雲瑤先回岩州,許庭生滯留了一天。

  多留的這一天,許庭生在星辰科技開了一整天會,用近乎獨裁的姿態把公司原本的擴張計劃強行調整為穩紮穩打的保守方案。

  星辰暫時停下幾乎所有業務拓展的腳步,專注於先鞏固和強化目前手上的業務,挖掘業務本身的潛力和盈利能力,積累資金,鍛煉團隊。

  這樣的決策,一方面是因為Apple老爸當前所表現出來的攻擊性,冒頭就打的姿態,許庭生不得不選擇先縮一縮。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在這次赴美入股Facebook遇阻之後,許庭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場將於2007年始於美國,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機。

  從領域擴張和資金效率最大化的角度來說,那才是最好的時機。

  他可以從「廢墟」裡用最廉價,最不平等的條件收穫很多東西。

  只剩半年多了,在這個別人的災難,自己的時機到來之前的這半年多時間裡,許庭生要做的,就是讓自己盡可能的掌握足夠多的現金和閃轉騰挪的空間。

  擴張確實可以而且應該先停一停,盤子鋪得太大,靈活性就會下降。

  許庭生給星辰未來半年的發展定了調,之後再趕回岩州,已經是晚上。

  從高速上下來,離學校很近,他順路先回了一趟宿舍,打算拿兩件衣服。

  許庭生本以為除開已經住在校外的老歪和譚耀,出去實習的室友們都還沒回來,寢室裡應該沒人,結果意外的發現,602燈亮著,李興民在,一個人屈膝靠臥在豎起來的枕頭上,面前還放了一本大部頭的書。

  他好像睡著了,沒意識到許庭生進門。

  這種日常普通的小場景讓許庭生感覺很好,有一種從不可思議的幻象回到平淡生活的現實的感覺,這感覺讓人踏實。

  許庭生拿了衣服,看了幾眼李興民,覺得他這樣的睡姿應該很彆扭,第二天早上起來難保不渾身酸痛。

  帶著幾分室友之間平淡關懷的情緒,許庭生小心緩慢的走過去,先輕輕抽走了他手上的書,跟著準備替他鋪好枕頭,讓他躺好。

  「許哥,你幹嘛?」李興民抬頭說。

  許庭生愣了愣,「你沒睡著啊?」

  李興民搖頭,「看書太專注,剛剛沒發現你回來,不過真沒睡著。」

  「……」

  「我眼睛小,你也不能這樣啊!這怎麼著也還有點縫開著呢……」李興民嘟囔道,努力睜了睜眼睛,結果還是只有一條縫。

  許庭生笑起來,順手翻了一下手上的書,「《行政能力測試》,你准備考公務員?」

  李興民點點頭,「先前出去實習了一陣,發現自己真不是當老師的料,也不喜歡,就提前跑回來了。我都一個人窩寢室半個多月了,你們一個都沒回來,然後,我自己一個人無聊,想了想……乾脆,提前開始准備考公務員好了。我爸媽是這麼希望的,我自己也覺得,這應該是最適合我畢業以後走的路了。不然你說我能幹嘛去?」

  「考公務員挺好的,安穩,社會地位不低,娶媳婦都容易不少,而且混好了大有前途。」許庭生認可說。

  「嗯,不過我倒沒想什麼大前途,就想著……安身立命,踏實」,李興民坐起來一些,說,「許哥,你知道嗎?我以前其實一直都沒有有一天要畢業工作,靠自己謀生的覺悟,就那麼渾渾噩噩的過日子,習慣了。那天跑回寢室,就我一個人,也一點沒覺得孤單什麼的,就跟平常一樣,開開心心的開電腦玩《夢幻西遊》……然後,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被盜號了?心灰意冷,乾脆學習?」許庭生笑著說道。

  「不是」,李興民神情平靜的起身下床,開了電腦,登陸遊戲,點開物品欄,「我做出了一把無級別……」

  「……我操!那你不樂瘋了啊?!」

  許庭生湊過去,看著電腦屏幕上鼠標指點處彈出的屬性框,一把120級的武器「斬妖泣血」下方,清清楚楚的「無級別限制」幾個字。

  哪怕從錢的角度,買下全身無級別,對於如今的許庭生來說也是小意思,但是,這種在遊戲裡運氣逆天的感覺,還是讓他不由自主的跟著興奮起來。

  就像他前世玩《夢幻西游》,明明在一隊人裡出手最慢,卻幸運的一次就抓到了人生第一隻變異芙蓉仙子那樣,那時候的芙蓉仙子,可是有錢人才帶得起的神寵。

  「牛吧?」李興民說,「那天,我隨手鑒定完,鼠標一點,愣了一秒……跟著整個人跳起來,一邊罵著髒話,一邊大喊著,你們快過來,看我出了什麼?!你們看我出了什麼?!我那時候真的興奮壞了,一心就想著顯擺死你們,我甚至想,你們會一擁而上,壓住我,罵著髒話,說著我狗屎運,逼我賣了它,請吃飯……」

  「我喊啊,喊啊,跳啊……可是,一點回應都沒有。然後我轉過身,看見整個寢室都空蕩蕩的,我才意識到……你們都不在。我沒處顯擺,也不會有人沖上來壓著我,逼我請吃飯。許哥,我能矯情一下嗎?那一下,我覺得好孤獨。」

  這是一個畢業過,走進過社會,孤獨過的人,聽一個傻不愣登的,每天精蟲上腦的中二小青年第一次說起孤獨……許庭生抬手拍了拍李興民的肩膀,遞給他一根煙。

  李興民把煙點上,繼續說:

  「後來,我一個人在電腦前坐了好一會兒,想了想,原來會畢業的,原來大三了,馬上大四,大四大家在一起的時間應該不多……然後各奔東西,各自工作、生活、忙碌,難得見面。

  其實到時候應該跟現在很像,許哥你、老歪、譚耀,你們三個都有自己的事業,很忙,同時不用擔心將來;陸旭和小哥呢,他們有女朋友,現在一邊實習,一邊已經開始想著畢業在哪工作,才能和女朋友繼續在同一個地方,他們已經開始努力了,各自一對兒有商有量的……就算會擔心,會有不同意見,爭論幾句,至少也有個寄託。

  可我呢?只有我,不知道要去找誰,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不知道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會怎麼樣……」

  「……又不是畢業了就不見了,再說,還一年呢。」

  許庭生安撫了一句。他好像是突然才意識到,原來整個602,最孤獨的人,其實一直都是李興民,只是他每天都在使賤、胡混,從來都不曾把那種狀態表現出來,所以,誰都沒有注意和在意過。

  「也是」,李興民點頭,有些尷尬的笑著說,「這不那天正好趕上了嘛,難得我也深沉一回,反正就那時候吧,我就想,我得找一條路了,一條看得見的路……然後我就把遊戲關了,出門買了公務員的書。接下來半個月,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看書,做題,然後我心裡慢慢就變踏實了,我有一種感覺,我一定會考上的,許哥。這樣,我就不慌了,就可以安安穩穩的。」

  他看著許庭生,許庭生點頭,說「會的」。

  李興民鎖了物品,關了遊戲,順手點了卸載。

  「這把劍留著等畢業賣了咱們哥幾個吃散夥飯……讓我請。」

  「好。」

  李興民猶豫了一會,說:「還有……那個事,許哥你別放心上了,我自己都放下了。」

  許庭生知道李興民說的是那個學妹于雅漾的事,他參與過這件事,用互誠的實習助理崗位詐過她,一度替李興民扳回一城,但是後來因為許庭生自己都離開了互誠,這件事也就跟著不了了之。

  只是聽說,於雅漾對李興民的態度,又「理所當然」的翻了回去,那一城,終究沒搬回來。

  「其實你要真不甘心,一定想做點什麼……一個實習崗而已,互誠那邊,我現在一樣可以決定。」許庭生說道……最庸俗的說法,李興民被耍了這麼久,傻了這麼久,就沖讓他在那個女人面前大爺一回,許庭生也願意幫這個忙。

  可是李興民搖頭。

  「我已經把她的聯繫方式全部都刪除了……她不可能喜歡我的,我很清楚,所以哪怕你幫我,她真的跟我一陣。我想,她這樣一個人,在我身邊……我也只會更孤單,更空落落的。」

  既然李興民自己想通了,許庭生自然覺得是好事,不再干預。

  正如他自己所說,求一個,留一個,根本不愛你的人在身邊……其實根本不會有溫暖,會有的,只有內心更孤單的感觸。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李興民看了看時間,主動說:「許哥,時間不早了,你有事先走吧。」

  「其實也沒什麼事,要不,我今晚住寢室?」許庭生說道。

  「可別」,李興民笑著說,「我還看書呢……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9:08
第529章 不驚波瀾,巨浪滔天

  李興民的大學狀態其實可以代表很多類似的人,普普通通,有很多幻想,但是沒辦法達成,在時光溫和流逝的階段裡眼神迷茫,渾渾噩噩……

  直到某一刻發現,自己終究還是免不了,要獨自一頭紮進社會的洪流。

  有家底鋪路的會好些。

  早做準備的會好些。

  其餘的大部分,都會有一個十分孤獨甚至掙扎的階段。

  這個社會不知何時開始,價值觀導向出現了很大的偏差,很少去認可「小幸福」,卻有太多追求大環境認同的標記線——人不是活給自己體悟的,是活給別人看的。

  很多人的自卑由此而來。

  許庭生做過一世線下的人,如今高出那些標記線許多,他是很容易滿足的那一類,像一個頤養在寧靜湖畔的老翁,持著釣竿,寄望波瀾不驚。

  車子開進小區,找到單元樓,許庭生隔著二十多米就看出來了,遠處站著的那個身影,是方余慶。

  本著開玩笑的心思,許庭生故意開遠光燈晃了晃他,方余慶抬手擋了擋眼睛,再放下,意外的沒有如平常那樣嬉笑叫駡,依然就那麼站在那裡。

  許庭生把車停好,下車說:「來找我?時間湊得真好。」

  方余慶搖了搖頭說:「不是,我在這等你兩個多小時了。」

  「那為什麼不自己先上去?付誠家你又不是不知道」,許庭生有些意外說,「為什麼不打我電話?還是……出事了?」

  其實前兩問都是多餘的,這一晚方余慶的神情和狀態就足以說明,出事了。

  「我爺爺三天前終於還是進醫院了,老頭還在硬抗,不過剩下的時間不多。」

  「兩天前消息洩露。」

  「昨天,我大伯被帶走調查。」

  方余慶說。

  許庭生聽完沉默了片刻,他先前一直在猜想和疑慮的,那場源自方家的巨大風暴,以方老爺子的病情最終惡化為導火線,終於來臨了。

  人欲不驚波瀾……但是巨浪滔天要來,從來不由人意。

  許庭生看方余慶。

  方余慶看許庭生。

  片刻,許庭生說:「上樓再說。」

  很平常的一個邀請,但是方余慶愣了愣,神情變得有些掙扎。因為許庭生的這句話,其實代表一種姿態,便如方余慶先前不打電話不上樓,只在樓下等候,也代表一種姿態。

  方余慶的姿態,意思是:我告訴你這件事,但不認為你必須牽扯其中,更不會強加給你,你可以選擇抽身,當沒聽過,我也可以回身就走,當沒說過。

  而許庭生這樣回答,就代表:我聽聽,我試試……他有很大的幾率選擇牽扯其中。

  「走啦,先上去,喝兩杯再慢慢聊。我現在還一頭霧水呢。」

  見方余慶有些猶豫,許庭生拉了他一把。

  兩個人上樓,進了房間。

  方余慶在沙發上坐下。

  許庭生把行李扔在一邊,從酒櫃裡取了一瓶威士忌,兩個杯子,給方余慶倒上半杯,也給自己倒了一點。

  兩個人分別喝了一口,一大口和一小口。

  方余慶放下杯子,看著許庭生給他添酒,說:「在外面的人看來,你跟我們方家牽連很深……但是事實我們自己清楚,除了我,除了在凝園地塊開發上的一些政策便利和保駕護航,其實你跟方家的關係根本沒那麼深。所以,你如果要抽身,犧牲一些利益,應該還是做得到。」

  「這個我自己清楚。」許庭生揚了揚眉,示意他換一個邏輯方向陳述。

  「爺爺說他想見你。」方余慶說。

  「好。」許庭生說。

  方余慶猶豫了一下,「但我其實不能理解爺爺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把你當解鈴人。事實在我看來,這一局,你不夠格。牽扯進來的結果,只會是一起死。」

  許庭生苦笑一下,他知道自己的斤兩,知道國內的權力結構,他確實不夠格。

  「其實我也不理解,所以,我想先去聽聽老爺子怎麼說。」許庭生說道。

  「怕是聽了,你想抽身就晚了」,方余慶說,「老爺子可不是什麼善茬。」

  他說完,兩個人都笑起來。

  又碰了一次杯。

  「到底什麼仇什麼怨啊?後果要到什麼程度,你先給我交給底。」許庭生問道。

  「後果?可能要我們方家斷子絕孫。」方余慶說。

  許庭生倏然坐直身體。

  「一報還一報。」方余慶仰面說。

  「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我爺爺帶部隊上了前線,他的兩位老戰友那次沒輪上,就把自己的兒子送到了我爺爺的部隊……想著讓孩子沾一下戰場,攢點軍功,未來好往上走。

  兩家把人交托給我爺爺,都很放心,其中一家是兩個,另一家三個。最大的二十七,最小的十九。」

  許庭生前世學的是歷史,對於那場歷史教科書幾乎一直回避的邊境戰爭的殘酷性,其實比大多數人都瞭解。那場時間不長的局部戰爭,其實遠比大多數人想像和見識過的要殘酷和艱難。

  「有人沒回來?」他問。

  「全部沒回來。」方余慶說。

  「……」

  五個字,五條命,「全部」的意思?許庭生愣住了。

  方余慶繼續說:「那次打的是一個地勢很關鍵的山頭,三天,拿不下……爺爺老部隊的作風就是以硬著稱,一貫崩碎牙也要咬下來的打法。所以,那次也一樣,還是那一套,可能老爺子也就會那一套,警衛連,伙夫,文職人員……一個不留,上去死磕。這樣,那兩家的幾個孩子,原本只管接接電報什麼的,自然也都得跟著上。」

  「戰場無眼,其實也怪不到你爺爺頭上。」許庭生像是為老爺子開脫,用一個通常的邏輯插了一句。

  方余慶看看他,苦笑,然後沒有直接解釋,只是繼續講述:

  「那一仗,死命令,誰回頭,誰死。

  老爺子自己扛了一把機槍站在山腰。

  人一波一波的沖上去,一茬茬的倒……

  然後,那五個,可能嚇壞了,也可能覺得自己特殊,爺爺不會開槍……他們,回頭了。」

  方余慶講到這裡停住。

  因為已經不用講下去了。

  兩位老戰友,兩家五子,不單是老爺子沒有照顧好這麼簡單,是……直接死在他手裡。

  積仇二十餘載。

  難怪方余慶說:「後果?可能要我們方家斷子絕孫。」

  「那一戰過後,我爺爺成了英雄,之後不管從部隊到地方,算是一直壓著那兩位老戰友一頭,那兩位也就默默隱忍,同時小心翼翼,一路往上……但是,那件事終究是要報的,三家人誰都清楚。」

  「老爺子早年可能太狂妄,也可能因為理虧、內疚,手軟了,總之沒有早做防備……等他退下來,才發現,對方亮出來的力量,他已經壓不住了。」

  「憑著一點餘威,他鎮住了這幾年。可惜時間還是不夠,方家子孫也不夠爭氣……現在他倒下了。大伯被帶走那天,有人來醫院送了一張紙條,上面只有四個字:睜眼看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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