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送機
方家人對於出國這件事早有準備,許庭生當晚就拿到了簽證需要的材料,啟程返回岩州。
車是許庭生電話向胡盛名借的白色寶馬,鐘武勝開車,許庭生坐副駕駛,後座坐了一個梗著脖子不知道在跟誰犯倔的小丫頭和她的大書包。
「要不是我媽媽都哭了,我才不會跟你一起走。反正你知道的,也要記住,我很討厭你。」方如鯉語氣不屑對著許庭生的後腦勺說。
許庭生無奈的回頭,「知道了,這些話你都說第五遍了。」
「我到那邊就去那個培訓學校住,我自己有錢,不用你管。」
「好。不管。」
「反正出國之前都見不到你就好了。死變態。」
「嗯。」
把小潑妞堵到要死,許庭生轉回身坐好,鐘武勝偏過頭來看他一眼,兩人對視,都無奈的笑了笑。
方如鯉的媽媽,方家的二媳婦,在方家她是相對特殊的一個,沒有公職,甚至沒有工作,只在家當一個專職的家庭主婦。
這個一直安安靜靜相夫教子的女人如今成了方家二代唯一還自由的一個。她對情勢最明智的判斷,就是知道自己支撐不了大局,所以她一直都不擺這個長輩的譜,不強出頭,不亂拿主意。
送孩子們出國保平安,自己留下來給公公陪護、送終,平靜的等待丈夫和其餘方家二代的命運有一個說法。這是她的擔當和勇氣。
但是,身為人母的私心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的。為了讓許庭生帶方如鯉回岩州去度過出國之前的這段時間,她當著眾人的面說了兩個理由:
其一,方如鯉年紀太小,整天呆在病房這邊,氣氛太壓抑,怕承受不了。
其二,許庭生的互誠在岩州有培訓學校,正好方如鯉馬上要出國,乾脆先去培訓學校做一些語言和其他方面的培訓也好。
兩個理由聽起來都那麼合情合理,但是許庭生其實知道,方如鯉的外語好到能偷摸一個人躲在牆角,拿英文罵他半小時不重樣,而且為怕他聽懂,還盡揀生僻詞來說。
所以,當媽的那點小心思其實也不難揣測。
現在的情況,方家已經敗了,而且老爺子已經不能開口,許庭生欠方家的那點人情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換句話說,許庭生如今和方家之間的聯繫其實只在於方余慶,或者加一個方橙。這也就等於說,他完全可以只顧他們兩個,對方家其他人死活不管。
方如鯉陰差陽錯和許庭生有了一些接觸,比不上方余慶、方橙,但比之方家其他人,總歸要熟悉些。她希望能加強女兒和許庭生之間的接觸和這種聯繫,收穫一份兄妹情,友情,哪怕只是同情都好,都能為女兒的未來提供多一份保障。
這是考慮之一。第二個考慮,之所以她會想讓方如鯉跟著許庭生,在於眼下的方家陣營裡,還有哪兒能比呆在許庭生身邊更安全?
這是一個女人最質樸的「心機」,一個媽媽最單純的「自私」。
所以,許庭生沒有拒絕。
方如鯉倒是想拒絕,但是她剛準備開始鬧,就被媽媽拉到了一邊。說了一會話後,母女倆回來都眼眶泛紅,方如鯉低頭不吭聲,背著書包乖乖站到了許庭生身後。
上車以後她才恢復小潑妞本色。
……
許庭生開門發現項凝和杜錦一起坐在客廳裡看《藍色生死戀》,兩個人都看得眼淚汪汪。這在項凝很正常,她看幾次哭幾次,但是杜錦這個彪悍的女保鏢是怎麼回事?
見許庭生出現,杜錦慌亂的擦著眼淚,努力恢復冷酷的樣子。明明就揪心了一整天的項小姐則故意表現得無所謂,頭也不回,很是平常的說了一句:「回來了呀。」
「嗯」,許庭生說,「怎麼你們這麼熱也不開空調?」
「杜錦姐姐肚子疼,不能吹空調。」項凝解釋說。
「肚子疼?……哦,明白了。」許庭生恍然大悟道。
「死變態,你真噁心。」
方如鯉從許庭生身後走出來,一臉的鄙夷。
杜錦早就知道許庭生身後有人,此刻只站一旁冷眼看著。項凝則驚訝又好奇的看著許庭生。
「給你們倆找了個拖油瓶。介紹一下,這是方余慶的堂妹,到這邊做一段時間出國培訓。接下來她就交給你們倆了,反正項凝也要去培訓學校補習的,杜錦就一起照顧下。」
杜錦點頭,從許庭生說面前的小女孩來自方家,她就明白這個「照顧」的真實含義了。
項凝微笑著表達自己的善意。
「我才不是拖油瓶,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方如鯉搶白。
「對了,你們可以叫她臭魚。」許庭生補充。
「我不是臭魚,你才是臭魚」,方如鯉激動的反駁,走進房間把書包放下,然後走到項凝面前,「我叫方如鯉……你就是他的女朋友?」
項凝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方如鯉?小鯉魚你好呀。我叫項凝。」她努力表現得像一個成熟的大姐姐。
「明明也沒有漂亮一百倍……」方如鯉自己嘀咕了一下,然後對項凝說,「好吧,你可以叫我小鯉魚。那個,你知道你男朋友是變態嗎?」看起來她對項凝倒沒什麼敵意。
項凝看看許庭生,憋住笑,「嗯嗯,我知道呀,他就是變態。」她說的認真誠懇。
「嗯。是吧?!」方如鯉兩眼放光。她對許庭生怨念深重,而項凝因為吳月薇的事,心裡一樣有氣,不氣吳月薇,把賬全算在許庭生頭上。
兩個人很快就在損許庭生這件事上找到了共同語言。
從這天晚上開始,方如鯉就和項凝住到一塊去了。
兩個臭丫頭,再加上一個對許庭生一貫只給恭敬的冷臉的杜錦,許庭生就這麼被家裡的三個女人孤立了。
……
師範專業大三的期末考試一如許庭生所料的輕鬆。相對而言,簽證辦理過程的順利和輕鬆才真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金錢開路,沒有任何阻力,淩蕭兩家似乎一點覺察都沒有。
他把這個疑惑拋給老爸。
許爸只解釋了一句:「政府地方官員跟外國大使館過分緊密的關係,或者私下存在聯繫,是大忌。」許庭生恍然大悟。
一切按部就班。
7月初,方如鯉在和項凝抱頭大哭一場之後跟著許庭生離開了岩州,兩人趁夜直奔盛海市國際機場與其餘方家直系、旁系三代子弟匯合。
安檢通道外,方如鯉扶著項凝替她挑的粉色行李箱側身站著,不看許庭生。
「死變態,我本來不想跟你說話的」,她說,「不過想了想,還是要提醒你,你以後可不許背著小凝姐姐找別的女人,知道嗎?她都甘心給你騙了,你要對她好一點。」
「好的,謝謝臭魚。」許庭生微笑說。
「不許再叫我臭魚」,方如鯉說,「算了,你今天可以叫我一次小鯉魚。」
「好的,謝謝小鯉魚。」許庭生拍了拍她的頭,方如鯉意外的沒有躲。
她抬頭說:「我答應過小凝姐姐,到你們結婚的時候會回來給她當伴娘。可是你知道的,我又實在不想見到你,所以我的話也未必算數,你還是另外多準備幾個伴娘吧,不一定要等我回來。」
「那萬一你小凝姐姐不見你回來就不跟我結婚怎麼辦?所以,要回來的。反正還有好多時間,到時候你應該也長大一些了,能穿禮服了。」許庭生看著她仰起的小臉,收起笑容認真的說:「出去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要努力學習,要堅強一點……有事就跟你方橙姐或者余慶哥哥說。實在有困難也可以給我和你小凝姐姐打電話。」
「嗯……不對,我才不給你打電話。我才不會有事,就算爸爸媽媽和哥哥都不在,我也不害怕,因為我已經長大了。我會考一個很好的大學,以後畢業了很會賺錢,比你還厲害……那樣就可以照顧媽媽了。」方如鯉說著自己已經長大了,眼淚卻像個孩子那樣唰唰的往下流。
許庭生遞給她一張紙巾。
方如鯉接了捏在手心裡。
「我走了,死變態。終於可以再也不要見到你了。真好。」方如鯉轉過身,一邊走進安檢通道一邊說著。
許庭生看見她漸行漸遠的小小的背影,看見她拒絕幫助,固執的自己動手把行李箱搬上安檢台,很吃力,但咬著牙不肯放棄。
這個十四歲的清瘦小女孩和她的大行李箱一起,馬上要開始在異國孤單而漫長的求學生涯。方如鯉很清楚,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被爸爸媽媽和哥哥寵上天的小公主了,不再是那條自由的小鯉魚。
「走了。」方余慶說。
「走了。」方橙說。
兩個人最後從許庭生身邊經過。該說的話都早已經說過了,許庭生平靜的看著姐弟倆的身影消失在安檢通道後面,腦海裡是彼此初見的畫面,方橙的狡詐和陰險,方余慶傻不拉幾的熱情。
帶著一些不舍和感慨,一些放下重擔後的輕鬆,許庭生轉身準備離開候機大廳。他走著走著突然停住,「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可是又抓不到那個點。到底是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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