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同人] 龍珠之武天宗師 作者：翼赤火（已完成）

第120章一路向北

　　第二天，溫暖和煦的第一縷陽光，春風般潑灑在飽受摧殘的大地上。

　　武仙流的弟子們早早地就起來晨練，演練武術套路、打熬體力、切磋拳腳……大部分都是當初武天親自留下的規矩，或有調整大概是阿拉貢的修改。

　　武天並未一味地讓弟子們追求「沒有套路」，那種不練路數只錘煉身體的修行方式，也僅僅只適合阿拉貢、孫悟空之類在武道上有極強天分的人，更多的人學武……還是要從基本的武術套路上開始，一步一步地腳踏實地。

　　武天便整理結合了武泰斗和其他他所知的武學流派，以及他自己當時所得的一些心得感悟，創出了諸如「泰斗十二掌」、「形意九式」、「木葉腿法」等等……

　　而更加高深的「舞空術」、「火焰刀」、「洞洞波」、「雷炎指」、「武仙氣功」等絕學，則是要弟子們掌握體內氣功，有一定底子之後，才能夠得授。並且在學習之前，必須要通過傳功師傅的嚴厲考驗。畢竟……雖說武天本人當然是不會在意這些功夫會不會被洩露、外傳之類的事情，但他那些徒子徒孫們還是很看重的，在他們眼中這些絕學，可都是一派的根基。

　　至於……「武仙拳」這門功夫，絕大部分武仙流的弟子都未曾聽過、見過，也就只有與阿拉貢極為親密的幾位親傳弟子，才曾得見過他們師傅阿拉貢施展過這種據說是祖師秘不外傳的真正絕學。

　　由於阿拉貢本人深知武仙拳如非他師傅武天親自用特殊方式傳授，旁人那是絕無學會這一招的可能——他當年便是如此，因此也就沒有想自己傳與其他弟子的想法了，傳也傳不了。

　　武仙流收徒，向來都是以收孤兒、流浪兒優先，一來沒有家人牽掛可以專心習武，二來也算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其次便是收一些附近城鎮、村莊中清白人家的子弟。不過不論何者，凡收入武仙流的弟子，都受過考察，習武天賦、根基倒在其次，品行端正則是必須的。因此，在武仙流中，同門相欺的情形幾乎不存在。

　　昨日入撒遠城時，就已經有部分弟子想要留在城中家裡，幫忙重建房屋之類的，不過被一幫弟兄硬是拽回來醉了一場。這不，今兒一大早，跟著眾師兄弟們做完早練的每日功課之後，更多的一大部分人全都再也等不及，各自歸家去幫忙了。

　　…………

　　當武天踏著暖色的朝陽回來的時候，正看到一群人擠在一團，七嘴八舌吵著什麼。不死鳥在他身後半空盤旋著跟隨，見有熱鬧看，便越過武天頭頂，拍著翅膀往人堆中看去，正看到前明翼被一群穿著白色背心武道服、或者乾脆打著赤膊的武仙流師兄弟們圍在中央，而在他手中，正捧著一顆不大不小的石頭。

　　正是被武天施展魔法封印了比克二代魔胎的那顆石頭。

　　「在吵什麼？」吵吵嚷嚷的眾人聽到身後的聲音，趕緊散開，向武天行禮，轟然齊聲道，「祖師——」

　　「祖師，是這個。」前明翼見到武天出現，忙擠出人堆，將手中的石頭遞到武天面前，喘氣道，「師兄弟們知道了這裡面的東西，頗有議論……」

　　武天看了看這石頭，有強而特殊的魔法封印包裹著，已然無法從中察覺到一絲一毫的生命氣息，他當日施展的，是聖魔法師所傳授的古老封印、結界的魔法，比克二代的蛋被封印在裡面，就好像是被強制冬眠了一樣。

　　石頭從前明翼手中飄浮了起來。

　　嘩啦啦，一塊塊碎石從地面剝離，無數細塵從空氣中析出，盡數包裹在飄浮的石頭上，一層層地，像是蜘蛛結網一樣在覆蓋，並且包裹得極為密實，沒有一絲空隙。最後……原來的小石頭變成了一顆半個人身大小的巨石。

　　前明翼和其他武仙流弟子們互相看了看，目光最後紛紛落在這顆懸浮在武天身前的巨石上。

　　「這東西我自有處置，你們無須議論。」

　　武天搖頭說道，他單掌輕鬆地托著這顆巨石，回憶了一下當時感知的那個位置，隨後手腕輕輕一抖，拋動的動作十分輕微、隨意——

　　嗖！

　　武仙流弟子們眨了眨眼，巨石已經消失在武天的手掌上了，有人感覺到一陣風吹過，扭頭去看，只能見到一顆小黑點已經向天際遠遁消失了……

　　…………

　　那封印著比克二代的巨石劃過天際，一路飛馳，很快飛離了陸地，又跨越大海，前方出現了一座荒蕪的海島，巨石飛快地墜落在荒島密林的一處山崖上，「轟隆」一聲，巨石就這樣直接嵌在了地面上，巨大的衝擊和碰撞的力道，竟只是令其震落了一點點碎屑。

　　而在這山崖下面，密林中，正有一個數十米大小的圓形放射狀巨坑，在巨坑的中心，是一個半開的球形飛行器，飛行器的下面，有一個被啃得只剩了半截的魔族戰士的手掌……

　　正是當時武天剛從陰間回來，下了神殿時，將球形飛行器拋出，砸死魔族戰士順便放置飛行器的這個小島。這島上沒有人居住，是一片自然叢林，真不知道當時那個魔族戰士怎麼想的，會跑到這裡來，最後更是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就被從天飛來的禍事給砸得焦糊、稀碎……

　　…………

　　眾人各自散去，龍心晨找了過來，他看著武天，欲言又止。

　　武天輕嘆，當然知道這個年輕人要說什麼，便盯著他問道：「你……真的執意要那麼做？下定了決心……要進入魔界，消滅所有的魔族？」

　　龍心晨露出笑容，他聽出了武仙人語氣中的一點鬆動，點頭道：「當然！」

　　「我不是在考驗你，也不是在嚇你……魔界裡充滿變數，很可能一去不回。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我義無反顧，死也不後悔。學武這麼些年，卻在周圍的人被一個個殺死的時候，自己卻無能為力……那種感覺真是比死還難受。不親手把那些妖魔鬼怪殺乾淨，我這輩子心裡都無法好受得了。只是……現在我沒有足夠的力量做到這件事，只能請武仙人您幫我。」

　　龍心晨的笑容很淡，但很堅定，同他炯炯的目光一樣。

　　他語中帶著懇求：「可以嗎？」

　　武天沉默著，過了一會兒，對著天空喊了一句「觔斗雲」，他的聲音不大，但混雜著雄渾的功力，穿透力極強。

　　很快，從碧藍的天空中，在白茫茫的雲層裡，隱約能見到，分離出了一多明黃色的雲朵，這雲朵拖著長長的尾巴，盤旋著飛了下來，須臾間便至眼前，「嗤」地一聲，觔斗雲停在武天身側。

　　龍心晨訝然地看著這朵從天降下的黃色雲朵，它整體上雲氣滾動，像是個活物一般。

　　「上去試試。」武天揚了揚下巴，示意龍心晨跳上去。

　　「這個能坐嗎？」龍心晨有些奇怪，但也沒糾結，就這樣走到觔斗雲前，輕輕一躍，他好歹自幼習武，也有了近100的功力，因此躍上離地不過半米的觔斗雲，顯得很輕鬆。

　　噠，龍心晨腳踩實地一樣地落在觔斗雲上，他新奇地看著腳下，動了動，感覺……很不錯。

　　武天微微眯眼。

　　…………

　　翌日，武天帶著不死鳥、龍心晨以及裝著七顆白色石頭的木盒子，離開了武仙流。一群弟子們極力地想要挽留，卻被武天一個眼神看得紛紛沉默，不敢多言。眾人送武天他們離去，送了一里又一里，最終還是望著那二人一鳥的影子，漸漸消失在遠處。

　　這一路上，武天開始教導龍心晨。

　　倒不是說要收他為徒，而是……從這個年輕人身上，武天見到了一點自己所沒有的東西。那是一種決絕，一種純淨的赤誠。因為坦白來講的話，在得知了魔界詭異的時間流速之後，武天是不打算再次進入魔界中去的。

　　當初他在魔界一日，外界就過去六年，已經是極幸運的事了。如果再入魔界，說不定就是裡頭一息，人間數百年。「劇情」年代可是沒有這些魔界和什麼魔族的，武天猜測，或許在劇情開始的階段，地球魔界中早已滄海桑田，剛好處在一個蠻荒時期，沒什麼魔族存在。或者壓根就空無一物，混沌得沒有任何生命。

　　所以他不願意冒這份不必要的險，因為他在這個地球還有牽掛。這份牽掛就是至今還未出世的那些「熟悉的陌生人」。他不願進去魔界，自然不是怕死，他歷經三世，生死早已看得極淡極淡。只是……或許也正是因為歷經三世吧，許多事情他都已經不放在心上，反倒是那些看來或許可笑的東西，卻很在意。

　　他不想與那些人錯過。

　　就當作是一種心裡的羈絆和執念吧，便是這份羈絆和執念，使他無法從容地放下，灑脫地進入魔界，殺個痛快，求個順心。但也正是這份來自曾經的虛幻作品的羈絆，令他這種似乎情感淡薄的人，願意在三百年前，就決定為這顆地球的未來，籌劃著做些什麼。

　　所以武天敬佩龍心晨這樣的人，像是敬佩龍珠戰士一樣敬佩他。他雖然功力不如自己，但在精神境界上，武天不覺得自己有比對方超然的地方。

　　…………

　　「真的……飄起來了……」龍心晨全身心地沉浸在自身體內的玄妙之中，漸漸地，他的雙腳離地，不靠任何外物的幫助，整個人懸浮了起來。

　　武天坐在一旁樹下，看了那邊正越飄越高的龍心晨一眼，自己提著酒壺飲了一口。

　　「想不到我竟會成了個酒鬼……」他低聲自語道，抹了抹嘴角，這心裡放不下的是酒入愁腸的滋味，還是喝酒時的心情呢？

　　搖頭啞然一笑，武天又飲了一口，起身說道：「走吧，繼續趕路。」

　　「仙人，咱們這是要去哪？」龍心晨從空中落下，不死鳥正盤旋在他頭頂晃悠，似乎在嘲笑他飛得慢吞吞地很好笑。

　　龍心晨一落地，便幾步走到武天身旁，替他背上包裹。包裹硌得慌，裡面放的自然便是木盒，龍心晨知道，盒子裡面的那東西，是復活了所有人的七龍珠。只是不知為什麼，七龍珠已經變成了白色的石頭。

　　「去你想去的地方。」武天隨意地說道。

　　意思就是……帶他去魔界了？

　　龍心晨露出笑意，緊了緊包裹，追上前頭的武天，又看了一眼在半空領頭飛著的赤紅不死鳥，這鳥兒歡快地長吟著，令他有些羨慕。

　　忽然，不死鳥身形一抖，墜落下來。

　　龍心晨驚訝，這才看到，原來是前頭的武仙人對著天空拍出一掌，竟將不死鳥從空中「攝取」了下來，他聽到武仙人在前頭拍了拍不死鳥的腦袋說道：「這麼招搖做什麼？」

　　武天知道不死鳥的形象已經被很多人和他聯繫了起來，旁人或許不瞭解，但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小畜生其實就是一副愛炫耀、得瑟的性格，煩它招搖過市，於是念動咒語，一個變形術的魔法就扔到不死鳥身上……

　　不死鳥委屈地低鳴，在龍心晨驚訝——好像在見到武仙人之後，他就一直在不停地驚訝、驚訝、驚訝——的目光中，不死鳥較大的體型很快收縮，最終變成了一個火紅色的小鳥兒，和麻雀差不多大的樣子。

　　「唧唧……」體型變小，居然連叫聲都不威武了，不死鳥很委屈，它哀傷地展了展袖珍的翅膀，感覺沒有心情再上天飛了……於是蹦了幾下，跳到了武天的肩膀上。

　　「老實待著。」武天手指戳了一下肩膀上的小傢伙，回頭一看，龍心晨還待在原地，「別愣著，繼續趕路。」

　　說著，抬步往前走去，走在林中，如閒庭散步。

　　龍心晨背著包裹，連忙跟上。有武天在前頭，他走得倒也輕鬆。

　　…………

　　四個多月之後，武天帶著龍心晨，來到了一個他曾經來過卻未曾「見過」的地方。

第121章仙人撫我頂

　　武天帶著龍心晨來到的地方，附近是一座小村莊。靠山吃山，這似乎是一座以打獵、養牧為生的農莊。

　　龍珠世界的地球哪怕是到了二百年後，在科技已經發展到可以做到萬能膠囊的那種「空間摺疊」技術的情況下，也有過著如同我們這邊地球上世紀的生活的人。要麼是科技樹點得太歪，要麼……就是貧富差距分化得極其嚴重。

　　這座農莊就是如此，看上去很落後貧窮。如此倒也罷了，更奇怪的是……

　　「這裡怎麼沒什麼人？」龍心晨奇怪地走進村莊裡，一排排茅草屋、泥瓦屋裡全都空蕩蕩的，像是被強盜洗劫一空了的樣子。但雖空卻不亂，沒有被「擄走」的物件，都完好無損……武天走在龍心晨身後，左右看著這空曠、荒涼的村莊，袖珍型的不死鳥懨懨地在他肩膀上梳攏著羽毛。

　　在村尾的一座小院子裡，他們發現了一對老夫婦。

　　「老先生，請問村子裡的人呢？」小院有個半人高的泥土圍牆，卻沒有個正經大門，龍心晨遲疑地回頭看了一眼武天，走進院子問道。

　　他原本就資質出眾，否則也不會在僅靠家傳的功夫便練至近100的功力，如今經過幾個多月武天的親手指導，一身功力已是大進，更為關鍵的是武天指點了他許多有關氣功運用、修行的法門，在武道一途上，龍心晨與數月前的自己相比，可謂已經是脫胎換骨。

　　在武天的眼中，這小子的功力已經接近180了。

　　但他待人接物的態度卻未變，院子裡坐在破舊籐椅上曬著昏黃落日的只是個孱弱無力的白髮老頭子，他也是幾步走近了之後，語氣緩和地問話。

　　老人家耳朵不太好，龍心晨耐心地提高音量問了幾遍，才得知……原來這莊子裡的人，在幾個月前就相繼地全部搬走了。

　　武天在後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村尾後面那深山的某處，心想那倒也是人之常情。

　　「唉！」從茅草屋裡走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似哀怨似嘆息地說了幾句，龍心晨艱難地從口音很重的話裡聽到了什麼「魔界」、「阿修羅」、「大門」、「大山」幾個詞彙。

　　魔族的災難才過去多久？縱是立志要進入魔界將那些妖魔鬼怪殺個乾淨的龍心晨，此時陡然從普通的老人家口中聽到諸類詞彙，也是不禁心中凜然。

　　他大概知道……為什麼這裡的其他人會全部搬走了。

　　也是終於知道了……為什麼武仙人會帶他來到這裡了。

　　老婆婆她雞皮一樣的手上抓著一個崩了好幾個缺口的小碗，碗裡是幾個灰糊糊的不知道什麼團起來的東西，遞到龍心晨的面前。

　　龍心晨看了看，遲疑了一瞬，最終還是接過破碗。武天從他身後走上來，隨意地從碗裡取了一顆灰糊丸子，送進嘴裡嚼了幾下嚥下。他神色很緩和，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輕輕嘆氣：「兩位老人家孤零零地……日子怕是不好過吧。」

　　破舊籐椅上的白頭髮老頭子拍了一下大腿，嘶啞著叫了幾句，聲音含糊聽不大清楚，大概是「死也不離開家」的意思。龍心晨聽得默然，也從手中的碗裡抓了一個灰糊丸子，放進口中嚼著……這東西的味道是真難吃，有些苦澀，他一邊嚼，一邊低聲地說道：「對啊，誰願意離開家呢……」

　　只是他的家人早就不在了，在魔族來之前就不在了。他原以為自己這一身也就這樣孤零零地過去了，他雖然會一些拳腳，但在科技已經發展起來的現代社會也沒多大用武之地，除非他甘願淪為打黑拳、下黑手的那些他所不齒的人。

　　自己的一生大概就會那樣庸庸碌碌一事無成下去吧……等到死後，很快就再也沒人記得他，也沒什麼東西能證明他曾經存在過。

　　但是……這次的魔族災難讓他猛然明白，他還是有機會有那麼一點用的。他親眼見證了武仙人他老人家神蹟一樣的手段，當時看到的從天空中倒傾而去的遮天大手……是他一生難以忘記的畫面。

　　他下定決心，哪怕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去為這天下人做些什麼，為這他、他父母、他所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他們的祖祖輩輩生活過、生活著、並且會一直生活下去的土地，做些什麼。

　　武天接過龍心晨手裡捏著的破碗，取了最後一顆灰糊丸子，把碗還給老婆婆。帶著面色略帶沉思的龍心晨，與兩位老人家作別，兩人朝村莊後面的深山走去，那裡才是他們此行的目標。

　　兩個老人家在院子裡面面相覷，這兩個陌生人，難道是要去大山裡去？

　　老婆婆追出院子，去已經看不見那兩個人的身影，茫然怔立了片刻，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唉聲嘆氣地返回去了。

　　…………

　　山路上。

　　袖珍型不死鳥在武天肩膀上啄了幾口武天遞過來的灰糊丸子，怪叫一聲，似乎被刺激到了，不斷揮舞著小短翅膀，跟瘋了似的……武天笑了笑，把被鳥嘴啄得亂七八糟的灰糊丸子扔進嘴裡。

　　龍心晨看見這一幕也笑了，從深沉的思緒中出來，這東西的味道是不怎麼樣。頓了頓，他問身旁的武天道：「仙人……這山上，就有魔界之門嗎？」武天一直不讓他叫他師傅，他便一直以「仙人」相稱。

　　「算是吧。」武天平淡地說道。

　　龍心晨也不以為意，相處幾個月，他也算稍微摸清了一點這武仙人的脾氣……那就是「沒什麼脾氣」。你很難知道他真正的情緒是什麼，更難知道這位深不可測的大宗師，平靜至極的面孔下是在想些什麼。

　　在武仙流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武天的身份，這位武仙人便是傳說中在百年多前打敗了比克大魔王的武泰斗大宗師的大弟子。這樣細細算起來，他其實也該至少有一百三十歲以上的年紀了才是。只是從武仙人的這相貌來看，也至多三十至四十歲左右……果真是成了神仙人物了。

　　龍心晨跟著武天，走過一段段山路，越過一片片嶙峋怪石。他雖然已經學會舞空術，但……武仙人都在步行，他當然也只好乖乖地跟著走，就像這數個月來一樣。

　　環境越來越荒蕪，林木雜草越來越稀少。

　　最終，二人一鳥來到一處斷崖底下，龍心晨屏氣凝神，看著那崖下的一個大門緊閉的山洞，他知道……他一直想要找的地方到了。龍心晨率先走過去，用力推了推這頗有些西式風格的大門，只是他臉也漲紅了，雙臂上青筋也鼓起了，任憑他如何用力使勁，這兩扇大門也仍舊嚴絲合縫地緊閉，沒有動過一分。

　　龍心晨鬆手喘息，扭頭問道：「仙人，那些魔族就是從這裡出來的麼……」他推這門，就好像是蚍蜉撼樹，生出一股無力感，越發感覺自己與那些該死的魔族的差距。

　　武天邁步從龍心晨身側越過，走到紋絲不動的大門前，伸出一隻手，宛如推開自家的一扇輕掩的院門一般，手指在大門上一觸，高愈五米的沉重大門，就自然而然地打開了。

　　武天直接走進去。

　　看到門後黑魆魆的景象，龍心晨揉了揉略有些酸脹的手臂，嘿嘿一笑，跟著武天走進了門內的黑暗中。在他們進去之後，身後的大門又嗡嗡地重又關上了。

　　噗噗噗噗……

　　山洞的甬道牆壁上，兩派燈火無聲無息地亮起。龍心晨驚了一下，搖頭到處看。袖珍型不死鳥在武天的肩膀上嘰嘰喳喳，翅膀指著龍心晨，似乎在笑他大驚小怪。

　　龍心晨撓頭赧然，忽然看到，在前方燈火的盡頭的灰暗中，由遠及近地「飄移」過來兩大一小三道影子，近了之後才看清，一左一右的，是一個美貌的女郎和一個身材高大壯碩的怪人，在那中央的，則是頗有一些儒雅氣質的俊美男子。

　　「仙人，他們……是魔族嗎？」龍心晨走到武天身側，低聲問道，眼睛眯著，一眨不眨地看著對面的三人，尤其是那中間的儒雅男人，令他感到一絲壓力。

　　「人類的小傢伙，不要這麼有敵意。」阿修羅開口了，他聲音清朗，口中與龍心晨說話，目光卻始終落在武天的身上。

　　「阿修羅，多年不見了。」武天緩緩說道。

　　「你是……？」阿修羅一時間沒有認出武天來，首先當年來到這裡的武天是二十多歲的年輕樣貌，而現在在他面前的則是一箇中年男人，身高也有變化；其次，武天整個人的氣質和氣息特徵，也和當年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點猩紅籠罩了阿修羅的精神世界，他怔了一下，發現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纏繞在自己的精神上，伺機而動著。他搖頭苦笑，想起了什麼：「竟然是你！原來是你！」

　　武天收起萬花筒寫輪眼。

　　在阿修羅兩側的守衛哥拉和美拉面面相覷，他們已經完全記不起當年的那個從魔界逃到這裡的那個「瞎眼人類」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不僅沒有死，功力還達到了如此深不可測的地步。」阿修羅定定地看著武天，就在剛剛，那種當年武天就在他身上用過的類似催眠的精神力量，他竟然感覺到一種自己無法抵抗的直覺。要知道，當初武天用萬花筒使用暗示術的時候，阿修羅其實早就察覺，只是懶得與他計較而已。

　　「武仙人他老人家的手段……豈是你這種邪魔能妄自揣測的。」龍心晨在旁撇嘴，看向阿修羅的目光有些不善。他覺得……這個魔族比之前侵害人間的任何一個都要弱得多，居然還在武仙人面前大放厥詞？

　　阿修羅訝然：「武仙人？」看了看武天，搖頭嘆息，也沒什麼好說的，問道：「你這次來我這裡……不會是想要除魔衛道的吧？」

　　他神情有些微妙。

　　反正如果開打，他自認現在的自己是打不過這個人類的。當年武天從這裡出去時就曾與阿修羅切磋過，那時的他就與阿修羅幾乎齊平了，那還是在他雙眼幾乎完全失明的情況下……不過自己當年也算幫了這個人一把，他不會那樣「忘恩負義」吧？

　　「你雖然也算是半個魔族，但這麼多年……」武天閉眼，緩緩說道，他指的是自己當年仍在地球時的那些年，「你以為我沒有留意你這邊的情況嗎？算你對手下有約束，沒做出多少事端來，否則我早八十年就已經打殺過來了，怎麼會留你到現在？」

　　阿修羅身側的哥拉、美拉聽了這種挑釁一樣的話，差點擼袖子動手，被阿修羅攔住。阿修羅沒有意外，他本就沒興趣去人類世界為禍作亂，平靜地問道：「那麼……你此行的目的是……」他眼神看了看武天身側同樣也露出疑惑色彩的龍心晨。

　　「那裡面兩個傢伙之前帶著數百魔族跑到人間的事情……你不會沒有察覺吧？」武天張開眼，指了指洞中深處。

　　「當然，我這段日子也正在奇怪，他們的氣息為何全部消失了呢……看來是你將他們消滅的了？」阿修羅搖頭說道，說到武天殺死那些魔族，他的語氣也只是充滿平靜。他雖是魔族之身，但卻與魔界魔族誓不兩立。

　　「他們死還不足夠，裡面剩下的，也要死。」武天伸手講身旁的龍心晨拉了過來，拍拍他肩膀，淡淡道，「這小傢伙……立志要做的，就是這件事。所以我想請你，把門打開，送他進去。」

　　阿修羅漂浮著動了動，凝神看了看龍心晨，龍心晨倔強堅毅地瞪著他。

　　「你瘋了嗎？這小傢伙雖然不錯……但要進去魔界，這麼點力量還不夠看吧？」阿修羅搖頭說道，眼神疑惑，「你當年比他也強不了多少（當時與他切磋的武天並未施展武仙拳），你能活著從魔界出來已經很了不起了……你要送這小傢伙進去，不是讓他送死嗎？」

　　「死有什麼可怕的。」龍心晨這麼說，但他眼神也有疑惑，他又不蠢，他也曾親眼見識過那些侵害人間的魔族是何等強大，他當然明白，以自己現在的功力……想要完成目標，還遠遠未夠吧？

　　武天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手按在龍心晨的頭頂，他嘴唇翕動，一個個艱澀難懂的音符從他喉間響動，流淌出來拼成一串所有人都聽不懂的咒語，緊接著，龍心晨就感覺到一股浩然而不可阻擋的力量當頭湧下。

　　這力量浩大，卻無形。像是一隻輕柔的手，從頭頂貫入，卻透入他的心底深處，撥動了他體內的某個關鍵，拂去種種塵埃，推開一扇久被掩埋的門……在這門後面，龍心晨看到了一抹光，一抹耀眼卻讓他移不開視線的光芒。

　　源源不絕的力量，從這門後的光芒中向他奔湧而來。

第122章一言授長生

　　（PS：你們要的結髮授長生……）

　　阿修羅忍不住地眼皮狂抖，面色略帶難看地盯著龍心晨。在他身邊兩側的女魔戰士美拉和巨魔戰士哥拉更是因為突現的巨大壓力，而本能地緊張起來，各自身上抓在了自己的佩劍、巨錘上。

　　龍心晨閉著眼睛，一股股力量從他體內湧現出來。

　　這種感覺……真的很舒服，很美好。

　　讓人陶醉，不可自拔。

　　「醒來。」武天的手按在龍心晨頭頂，在他耳邊低聲喝了一句。這聲音如晨鐘暮鼓，敲打在龍心晨心頭，將他從力量的沉醉中驚醒。龍心晨忍不住生出一身冷汗，看向武天，眼帶慚愧。

　　他剛剛……居然有那麼一刻，在心中生出一種「天上地下、捨我其誰」的狂妄之感來。膨脹的力量帶來的是膨脹的心。那迷幻般的感覺雖然被武仙人的聲音驅散，但記憶仍在，龍心晨只要稍一回想，就有些忍不住地後怕。

　　那就好像是有一個從心底冒出的魔鬼，在他耳邊低語，誘惑他一樣——

　　你好不容易這麼強了……憑什麼要為那些孱弱的人送死？

　　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天下之大哪裡不可去得，何必做些沒人知道的糊塗事？

　　武天擺擺手，平淡道：「不必如此，你這也算是人之常情。被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的裹挾之中，又有誰能一絲不動地守住本心呢……」

　　當初，聖魔法師不得以之下，用這個魔法激發他的潛力的時候，武天也曾有那麼一瞬間，沉迷於體內那暴漲的力量之中。所以看到龍心晨的情緒變化，他並不奇怪。

　　倒是原作之中，克林、孫悟飯經過納美克星大長老的潛力激發，竟然沒有半分動搖，令他也不禁暗自稱奇。不知道那究竟是這兩個人根性如此，還是大長老的手段更加超然。以後有機會的話，武天倒想再去納美克星與大長老交流一番。

　　收斂思緒，武天拍了拍龍心晨的腦袋，搖搖頭道：「這個方法終究還是劍走偏鋒，如果不是你沒有時間（正常練功，花數十年甚至一輩子，龍心晨都未必能將體內潛力開發出多少），我也不至於用這種方法讓你提高功力……但你切要記住，一個武道者真正的強大之處，不在於你體內的那些能量，而在於能夠真正駕馭住這些能量的你自己。」

　　「弟……」龍心晨頗受感動，自己與武仙人不過「萍水相逢」而已，卻一路走來白白受了這許多指點和恩惠，「弟子」二字在喉間滾來滾去，想到武仙人一直不承認的師徒關係，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他眼含淚花，拜倒在地，低聲哽咽道，「……仙人之恩，龍心晨永世不忘。」

　　「起來吧，我也沒什麼值得你拜的。」武天伸手，一股無形之力自他手掌中湧出，托著龍心晨從地上起身。

　　這簡單隨意的一幕，卻看得一旁的阿修羅一陣腦殼疼。這不起眼的一托手，其中蘊含的武道境界、對氣功和力量的理解……只要稍微想想就已經讓他感到頭皮發麻。

　　這個人類……竟已經如此超凡脫俗？他的力量竟已如此出神入化？

　　袖珍型不死鳥從武天的肩膀上跳到龍心晨腦袋上，腳爪子抓著他頭髮，腦袋垂下去去看龍心晨眼裡的淚花，伸出翅膀想替他擦去眼淚，奈何體型變小，小翅膀怎麼也搆不著……

　　武天按下心中稍起波瀾的情緒，看向阿修羅問道：「怎麼樣，這樣……他有足夠的實力進去了吧？」

　　阿修羅看了看身上的氣已經天翻地覆的龍心晨，他雖然沒有武天那樣的望氣術，但也能大約感覺到，這個人類年輕人的實力，赫然便在他眼前，生生地瞬間提高了數十倍！看向武天，阿修羅覺得自己現在的眼神，肯定就像是在看一個神秘的妖怪。

　　聽到武天的問題，他當然是只能連連苦笑，嘆息說道：「何止是足夠，就算是魔界裡頭的魔王，以他現在的實力他也能夠挑戰了！」

　　黑魔王與紅魔王帶著數百魔族戰士侵入人間的時候，阿修羅也只是稍微察覺了一下，因為無論是人間還是魔界魔族，他都不太感興趣，也就沒多去關注。因此，對於紅黑魔王的絕強實力，他是並不知道的。這番話，也是基於他原有的對魔界的認知做出的判斷。

　　「那就帶路，開門吧。」武天說道。在他身旁的龍心晨也露出堅毅的神色……只是不死鳥正在他腦袋上揪著頭髮搞怪，不免就顯得有些滑稽。

　　阿修羅眯了眯眼，他不動聲色地轉身，身形飄動，隱入了甬道盡頭的黑暗之中。

　　女魔戰士美拉和巨魔戰士哥拉對視一眼，剛剛……阿修羅轉身之際對他們使的那個眼色，讓他們將警告的話也憋在了肚子裡，不敢多嘴。

　　「跟我們來吧。」哥拉甕聲甕氣地背著巨錘，也同阿修羅、美拉一樣，幽靈一樣飄移前進，隱沒在甬道兩側牆壁的燭光照不到的盡頭暗色之中。

　　武天與龍心晨抬步跟上。

　　…………

　　回到了當年武天從魔界的魔山逃出之後出現的地方，武天掃了一眼，這裡是一個洞窟中的洞窟，最裡面的牆上，有一個青面獠牙的巨大魔首浮雕石像。兩側點著兩支燃著幽青色火焰的燭台。

　　龍心晨深吸一口氣，將頭頂的不死鳥和自己背著的包裹都交還給武天，他鄭重了顏色，邁步上前，走向那猙獰的魔物石像。

　　「接著。」身後傳來武天的聲音。

　　龍心晨下意識地就回身張手，憑著這些時日以來錘煉出來的敏銳感知，直接接住了武天從後面拋給他的東西。龍心晨張手一看，正是三顆不甚起眼的豆子。

　　現在的他當然知道，這是被武仙人稱為「仙豆」的神藥，只要還剩一口氣，靠這種仙豆便能起死回生。當初第一次見到武仙人時，他就曾經服過一顆。

　　「能回來的話，還是要回來。」武天平靜地看著他說。

　　阿修羅已經施展手段，打出一道光芒射在那魔物浮雕石像上，頓時「咔咔咔」之聲響動，浮雕雖無變化，但內中蘊含的一道「門戶」已經打開。

　　龍心晨沒有推辭，將三顆仙豆塞進懷裡，他露出一絲微笑，向武天最後作別：「仙人……」在他身後，就是張著巨口面目猙獰的石像，龍心晨面色決絕，千言萬語，道不盡的情緒，盡數化作一聲輕嘆，他慨然道：「我去了！」

　　說罷，龍心晨毫不猶豫地「撞」進了那魔首浮雕石像的猙獰大口中，整個人都隱沒在石壁裡。武天知道，他已經通過到了魔界的魔山，在那裡，仍有數不盡的魔族等待著他。

　　在龍心晨身形消失的剎那，武天打出一道白色氣功，將龍心晨的身體包裹。這過程如此迅捷，幾乎是龍心晨進入石壁的同時，武天的氣功也將他包裹了，然後同一時刻，二者皆隱沒不見。

　　阿修羅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但是陡然，他神色一變！

　　他的身軀動彈不得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阿修羅臉色難看地，艱難地扭頭看向武天。能讓他無法動彈的，在場的當然也只有武天能有這種手段。

　　武天緩緩回頭，露出那雙猩紅色的眼睛，他緩緩地說道：「我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當年你曾經說過，你將自己的人類之血澆築在了魔山之中，魔界中魔族對魔山的所有攻擊，都是在成全你，所有誤入魔界的人類，如果實力強大，都將會被魔山中你的人類之血給消融……是這樣吧？」

　　說到此處，他的一雙猩紅的萬花筒寫輪眼，已經變成了九勾玉輪迴波紋狀的神玉眼。

　　阿修羅動彈不得，冷然道：「那你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只是想暫時讓你安靜一會兒……」武天的神玉眼中瞳力波動，配合著強大的精神系魔法，完全控制住了阿修羅，令其無法對魔山做什麼手腳。

　　「哼……」阿修羅敢怒不敢言，只得不作聲。

　　武天沒有理會阿修羅如何想，他只是停在這猙獰的石壁魔像之前，等了一會兒。龍心晨終究沒有再出來。從之前紅黑魔王的經歷來看，此時的魔界中時間流速應該是處於加速的過程，要比人間快許多倍。過去了這麼一會兒，石壁的另一端，魔界中的龍心晨應該已經經歷了漫長的時間才是。

　　不死鳥在武天肩頭停著，它雖然通靈性，但畢竟靈智不高，腦袋裡沒有那麼複雜的迴路。待在武天肩膀上有些無聊，便開始啄武天的頭髮玩。

　　「……」武天心中微不可察地一嘆，他發動了精神力量，在內心呼喚起「界王」。心聲傳出，強烈的念頭起伏，終於驚動了時空另一端界王星上正在打瞌睡的北界王。

　　「怎麼了？找我什麼事啊？」北界王認出了是武天在聯繫他，於是打著哈欠下了躺椅，背著手開始搜尋地球上武天的所在。

　　「想拜託界王大人跟閻王打個招呼，讓他留意一下……一個名叫龍心晨的地球武道家。如果可能的話，能讓他帶著肉身去您那裡修行。」武天在內心回應道，目光仍舊看著面前的魔像石雕的牆壁。

　　他的能力雖然仍舊束縛著阿修羅的動作，但卻沒有注意發現，阿修羅的嘴角一閃而逝的喜色。

　　「這是誰啊……」北界王咕噥著，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說道，「咱們熟歸熟，讓你交代的人來我這裡鍛鍊鍛鍊也沒什麼，但是……要在陰間擁有肉身，不是誰都可以的啊！我雖然是銀河界王，但也不能隨便插手閻王的規矩。」

　　有大界王的約束，他們四個界王也不可能為所欲為，任意打亂陰陽的秩序。

　　武天的聲音在北界王神念中回道：「這倒不必擔心……以此人的功績和武道家身份，足以攜帶肉身，並且進入天國了。」

　　原著中孫悟空不過是消滅了一個比克大魔王，還是沒有斬草除根的那種，另外與還未對地球做出什麼的外星來客拉蒂茲同歸於盡，便有資格攜帶肉身進入陰間了，可見……這個標準雖然有，也能將大部分芸芸眾生排除在外，但如果想要爭取，也挺簡單的。

　　「哦？你說的這個人他有什麼功績？」北界王問。

　　「我把他送入了魔界……想必，他已經誅殺了不少魔族吧。」武天回道。

　　「這倒還真足夠了，嗯……擊殺魔族，向來功績都不小。」北界王沒想多少，「你等著啊，我給閻王打個招呼。」說罷，他的神念就飛向黃泉閻王殿，聯繫正在處理公務的閻王了。

　　武天在阿修羅山窟中等了一會兒，很快，也沒過多久，北界王就回消息了。

　　「那個……你說的那個人，已經在閻王那裡報到了。肉身給他弄好了，他也同意到我這裡來，現在正在閻王那裡待著呢，閻王正安排鬼差讓他去蛇道，你怎麼說？」北界王這麼說。

　　武天微微皺眉，旋又鬆開，輕輕嘆了一聲，他看了一眼一旁被他束縛得動彈不得的阿修羅。阿修羅被武天淡漠的目光看得心裡發毛，他當然聽不見剛剛武天與北界王的心中對話，但還是趕緊說道：「我可什麼都沒做啊！別這麼看著我！」

　　「今日之後，你這洞裡的妖魔，敢出洞口一步……就等著死吧。」武天不欲多言，只是冷淡地說了一句。雖未刻意放出什麼氣勢，但深不可測的實力擺在這兒，阿修羅還是駭得額頭冷汗涔涔，連稱不敢。

　　「界王大人，我去您那裡一趟吧。」

　　在心中回應了一句，武天已經帶著不死鳥離開了幽暗的洞窟。青色的燭火在石壁的魔首雕像上晃動著，燭光搖曳，多少年來都未曾變過。阿修羅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那一直壓在他心頭的無形壓力終於是離開了，他露出一絲笑意，看著那猙獰的石壁魔像，目光穿透了一切阻攔，彷彿已經看到了魔界的魔山。在那魔山深處，無盡的鮮血塑造了一個赤裸的人類之軀……

　　「快了，快了，我終於能擺脫這副魔族的身軀了……」阿修羅走到石壁魔像浮雕前，伸出手按在牆壁上，口中喃喃自語，「只是你早就變成一堆白骨不在了……呵……」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但如果我不這麼做……又靠什麼繼續活下去呢……」

　　長長地嘆息迴蕩在幽暗的洞窟之中。

　　…………

　　龍心晨心中輕鬆，飛馳在蜿蜒的蛇道上。他倒是沒想到，原來死後的世界，竟是這樣的……其實也不算太壞嘛？這個念頭未免有些古怪和好笑，龍心晨搖搖頭，心裡嘆息，不知道地球人間已經過去了多久，武仙人他老人家還好嗎？

　　自己都活了一百多歲，以他老人家的神仙風姿，應當尚在人間吧。想要再當面謝他一句，不知要到何時了……龍心晨心裡想著，滾滾黃雲瀰漫在蛇道四周，據那些鬼差說，這下面就是地獄……他向下看了看，然而黃雲實在太過濃厚，以他的目光根本看不穿，只能隱約感覺到在黃雲下方的空間裡，有許多氣息存在著。

　　「陰間的高手……想想還真是期待。」龍心晨的功力經過武天的潛力激發魔法，早已經脫胎換骨，更不必提他在魔界廝殺、磨礪了近百年，一身武道技藝那是今非昔比。此時在蛇道上趕路也並非奔跑，而是直接騰空而飛。他化作一道白色流光，無視了彎彎曲折的蛇道軌跡，選了最短的直線距離飛馳著。

　　想起之前鬼差所說的話，「在你之前就有過一個地球人，也登上了蛇道呢，那個人也不知道有沒有到達界王大人那裡，不過你看起來比他厲害多了，希望比他要大哦」，居然將自己與武仙人他老人家相提並論，龍心晨也不禁想要笑出來，同時，也對武仙人都曾去過的「界王大人」那裡，更加期待起來。

第123章陰間武道會

　　終於趕到了界王星之後，龍心晨的第一句話就是：「仙人！您怎麼也死了？！」

　　此時他正因為界王星上那極度不適應的十倍地球重力而艱難地站立著，一臉詫異地看著正與北界王坐在屋外石桌旁的武天，腦子一時間有點打結。

　　北界王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茶水，小圓墨鏡上劃過一片白光，斜睨了一眼那邊的龍心晨，下巴上的兩根肉鬚抖了抖，朝石桌對面的武天咂嘴道：「這傢伙……功力還行，就是好像有點傻。」

　　陰間為有功績的已故武道家重塑肉身時，會塑造成肉身最強盛的模樣，因此龍心晨此時是三十歲左右的體貌。龍心晨這話剛說出口的時候，他自己就覺得不對勁了。

　　首先是武天的外貌和九十年前他進入魔界的時候基本沒有變化——雖然隔了太久，可能有變化龍心晨也分辨不出來，但他同樣也能夠肯定，就算是有變化，也定是極微小的。

　　另外最重要的是，此時正站在武天與北界王之間的石桌上的不死鳥……仍然是「袖珍型」的！這個龍心晨可就印象深刻了，在他離開人間進入魔界的時候，不死鳥不就正是這副嬌小的模樣嗎？

　　不死鳥宛如小麻雀一樣地站在石桌上，赤紅色的羽毛上覆蓋著一層濃厚的白色火焰狀氣功，它低頭啄飲小杯子裡的清茶，不時地去看龍心晨，唧唧叫個兩聲，於它而言，龍心晨也不過是「不見了」大半天而已，當然還是認得的。

　　其實這也正是因為龍心晨剛死沒多久而且馬上就被送到蛇道過來這邊了的緣故，導致他根本還沒見過陰間多少死人，尤其是沒有機會見過多少在陰間擁有肉身的死人。否則……單憑武天腦袋上沒有光圈這一點，他就能一眼分辨出來武天仍是活人了。

　　北界王說他傻，就是因為這個。

　　武天已經在界王星這裡等了小半天左右，這基本上也就是龍心晨從閻王殿穿越蛇道的時間。這速度已算很快了，「當年」的孫悟空在掌握了界王拳之後心急如焚地趕回地球時，也未必能比這更快。

　　聽到龍心晨一來就問出這樣的話，武天也不以為意，他看向龍心晨，此時的他已經迥然於半日之前才見到的年輕模樣，相貌氣質變得更加成熟和內斂。武天心中暗自慨然。

　　「我雖然是個老傢伙了，不過離死還遠。」武天略微自嘲，手掌一攤，為龍心晨介紹道，「這位是掌管整個北銀河的北界王，同樣也是一位淵博的武道家……」

　　活人……也能進入陰間嗎？龍心晨先是疑惑，不過又猛然想起之前聽鬼差說過的事情，許多年前武仙人就曾經通過蛇道來到界王星了。想想也是，雖然通常來講似乎只有死人才能進入陰間，但如果是武仙人的話……活著進入陰間，那也不足為奇啊。

　　聽到武天介紹北界王，龍心晨趕忙穩住身體，他畢竟不同於當年初來乍到的武天以及原著中的孫悟空，他現在的功力要比當時的他們強大許多，很快已經漸漸適應了十倍的地球重力。「砰砰砰」朝前走近了幾步，龍心晨恭敬地見禮：「見過界王大人，我是來自地球的龍心晨。」

　　來這裡之前……他向閻王打聽了一下有關界王的事情。閻王也只是稍微提了一下，並未多說。而是直接安排鬼差領他去了蛇道，龍心晨一介「新死」，什麼也不懂，自然是閻王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到了蛇道鬼差也說了一點有關界王、閻王、以及以前登蛇道的人的事情，龍心晨也沒想那麼多，總歸不像是什麼壞事兒，他就直接飛過來了。

　　「聽說你是因為剿滅地球魔界的魔族而死的？」北界王推了推墨鏡，背著手起身，走到龍心晨面前，仰著頭問道……畢竟個子不高。

　　「是……」龍心晨有些拘謹，蓋因北界王的身份聽上去很唬人，而且其貌不揚的，反而有一種莫名的高人氣派。

　　武天這時也從石桌旁起身，在他眼中，龍心晨身上的氣已經變得無比凝練、沉靜，雖然在魔界廝殺，但卻沒有沾染多少煞氣，武天也感到很欣慰，畢竟龍心晨說起來也算是他的半個弟子了。

　　「你不必這麼緊張，界王大人他人還不錯的。」武天笑了笑道。

　　北界王推了推小圓墨鏡，握拳輕咳一聲。

　　龍心晨看了看北界王，又看了看武天，終於明白過來：「我能被送到界王大人這裡來……是武仙人您的安排嗎？」

　　「你以為呢！」北界王道，「雖然你小子也算有點功績，但想要重塑肉身在陰間修行麼……那也只是勉勉強強。如果不是武天這老傢伙拜託我跟閻王打招呼，你的靈魂恐怕早就被送到天國享福了。」

　　龍心晨聽了，當然是十分感動，正要說些什麼。

　　「不必如此。」武天擺擺手，嘆道，「我也只是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如果沒有意願轉世投胎的話……可以一直在界王大人這裡修行，想去天國見識其他高手的話，也可以拜託界王大人幫忙。」

　　「喂喂喂，說著說著就把我安排成這小子的保姆了啊！」北界王不滿道，剛好這時候不死鳥從後頭飛過來，落到北界王的腦袋上，踩著他帽子上的兩根細長的「天線」，他下巴上的肉鬚抖了抖，「連你這小傢伙也不把本界王放在眼裡是不是！」伸手就去抓，被不死鳥唧唧叫著躲開。

　　「這……」龍心晨遲疑地看了看北界王。

　　武天微笑道：「我說了，界王大人他人還不錯的。」

　　「嗯。」龍心晨點頭，暗自道：看來武仙人和界王大人的關係很好……

　　…………

　　北界王這些日子不知道從哪裡又找了個叫做古雷格力的蝗蟲寵物，這時候把它召來，和巴布魯斯一起，派去折騰龍心晨了。當然，以龍心晨現在的功力，這兩項修行恐怕也難不了他多久……

　　「怎麼樣，界王大人，是不是有想法把界王拳傳給他？」武天看到北界王正看著那邊草地上修行的龍心晨若有所思，一下子就看出來他在琢磨著什麼，便笑著問道。

　　北界王嘿了一聲，也沒否認，轉而問道：「那你呢，怎麼不把武仙拳傳給他？」

　　武天卻搖頭道：「我可沒收他為徒。」

　　北界王鄙視他：「切，還藏私啊！」

　　武天轉而笑他：「界王大人就沒有對我藏私嗎？」

　　北界王嘿嘿一笑，捻了捻下巴肉鬚。他對武天有藏私嗎？當然有！元氣彈就是。不過……元氣只隻適合心地最為純淨的人，武天這傢伙雖然不錯，但心思太重，北界王並不認為他適合自己的這一招壓箱底的絕學。

　　武天也沒有再說什麼，他對於元氣彈也沒有多少興趣。和北界王一起觀察著龍心晨的修行，心裡卻因為北界王的話思考起了武仙拳的事情……

　　未來，將武仙拳傳給孫悟空等人幾乎是一定的，武天也想看看，武仙拳落到孫悟空的手中，會發生什麼事情。但是這傳授的方法麼……目前來看，似乎也只有武天用自己的萬花筒瞳術將自己對於武仙拳的體悟直接投影到他人精神中這一個方法而已。

　　這未免有些折騰，雖然類似冥想法一樣，跟「法不外傳」一樣玄乎，有極強的「不外傳」的特性。但問題是……武天可從來沒有想過「不外傳」。

　　事實上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其實更想將武仙拳這一絕學在整個地球的範圍裡傳播下去。雖然暫時還沒有觸摸到這武仙拳的極限在何處，但根據他目前的瞳術狀況，至少「四十倍」的階段還仍未達到那個未知的極限。

　　那麼……如果在全地球將武仙拳推廣下去，以地球的人口基數，將會培養出多少「十萬」、「百萬」甚至「千萬」級別的超級戰士？

　　「對了。」

　　北界王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對武天說道：「提前跟你說一下……五十年後，大界王星將召開新一屆的陰間武道會。」他推了推墨鏡，說道：「大界王大人特意說明，這一次的武道會……活人也可以參加。」

第124章留出的五十年

　　武天一挑眉，微微訝然：「陰間武道會？」倒不是對這五個字本身感到驚訝，而是驚訝於這五個字背後蘊含的東西：難道「動畫原創」的內容也存在嗎？

　　畢竟在漫畫原作裡，別說什麼陰間武道會了，就連「大界王」這個人，也只是布歐篇中比克見到東界王神的時候提過一句而已，從未真正意義上地登場過。

　　讓他比較在意的是……如果真的有動畫原創的內容存在在這個世界的話，那麼有一個角色就不得不重視了，也就是那個極度神似納美克星人的「排骨飯」。這位可是能夠力壓超級賽亞人孫悟空的陰間牛人。

　　只是……如果排骨飯存在的話，又如何會放任弗利薩在銀河裡為所欲為？還是說到了大界王他們那個層次，已經能夠做到眾生平等、視萬物為芻狗了？武天思忖著，從原著中東界王神那個慫包的表現來看，龍珠世界觀裡的「神祇」似乎又並沒有那麼「太上無情」。

　　「沒錯，那是由大界王大人在大界王星上不定期舉行的武道盛會，基本上所有留在陰間各處修行的武道家們都會選擇參加，到時候所有宇宙間的死後英靈們全都聚在一起，互相切磋交流，很熱鬧的。」

　　北界王點頭說道，他看著那邊已經輕鬆抓住巴布魯斯，正拿著一根棒槌去追打蝗蟲古雷格力的龍心晨，沒有注意到武天沉思的神色，他的小圓墨鏡上閃過一道光：「如果能夠在武道會上表現出色，或者直接一點，取得了不錯的名次的話……就能夠得到大界王大人他的親自指點！」

　　「界王大人是想讓我參加嗎？」武天問。

　　「沒錯。」北界王不否認，他扭頭去看武天，鄭重神色地道，「原本這只是陰間武道家的盛會，是沒你什麼事兒的。可這一回……大界王大人他特地提醒了一下，這一次陰間武道會，如果我們東西南北四個界王有特別看重的人間武道家，也可以允許帶過來參賽……按我的想法，是希望你能夠參加的。你呢，你怎麼想？」

　　武天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上一次武道會的冠軍實力怎麼樣？」

　　北界王背著手踱步，想了一下：「嗯……如果只從戰鬥力的表現來看的話，按弗利薩他們傳出的戰鬥力計算方法，大概能有一千多萬的功力吧！差不多和弗利薩第三段變身的初始狀態的戰鬥力相近……那個人在拿到了冠軍之後，就直接被大界王接過去修行了，算一算時間……」

　　他想了想，應該是在心算，然後繼續說道：「大約也有二百年了吧……雖說依我看來那個人以後的進步空間事實上也很有限，但畢竟是有大界王大人的親自指點，二百多年水磨的功夫，他的實力總歸也能夠提高不少。」

　　所以說……沒有排骨飯其人麼。

　　武天一邊心中暗想著，一邊同時開口問道：「但是換句話說……他實力飛躍的可能性其實也挺低的吧？那界王大人覺得我還有參加的必要嗎？」

　　數年之前他和弗利薩在魔法星上硬剛的事情北界王也是看到的，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是達到了六千萬級別的戰鬥了。而連上屆武道會冠軍也就只有一千多萬的戰鬥力，就算是讓當年的他去挑戰這個所謂的冠軍……別說啟用瞳術力量了，他連武仙拳都不必用出最高境界，就能輕鬆地擊敗對方。

　　「你說的也沒錯，以你的實力，取得冠軍確實不難。但是……」北界王笑了笑，他沉吟著，「距離這次陰間武道會開始還有五十年，你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就告訴你嗎？」他也沒有要武天猜的意思，直接便低聲繼續道：「以前多少年了，從來都沒有過讓人間武道家參賽的先例，這一次又是什麼導致了大界王大人修改規則呢？我稍微捋了捋最近一些年裡，東西南北銀河裡發生的事情，恐怕……」

　　他推了推小圓墨鏡，頗有得色地說道：「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你之前和弗利薩的那場戰鬥……當時就已經驚動了大界王大人！他旁觀了那場戰鬥，也對你小子起了興趣，所以為了讓你也能參加，才特別修改了規則。」

　　「哦？」武天雙臂抱胸，閉起眼回想著那場與弗利薩的戰鬥。他伸出手指在腦門上敲了敲，然後滑下，在眼皮上停頓了一瞬，忽然一笑，「大界王大人他……是發現了我瞳術的端倪嗎？」

　　當時與弗利薩交手的時候，他可是一直都在使用增幅瞳術的。不然以他二百萬不到的功力，連弗利薩二變的狀態都打不過。想來……能讓大界王那種層次的人感興趣的，甚至不惜修改陰間武道會規則也要讓自己有機會參賽的，也就只有「增幅瞳術」那種完全不講理的技巧了吧？

　　「我也這麼覺得。」北界王點頭，「大界王大人提前五十年就知會了我們，嗯，當然主要是知會了我……」他咳了一下，沉聲道：「如果真是如我所猜測的那樣，大界王大人當年也旁觀了你和弗利薩的那次戰鬥，那他肯定也發現了當時我的意念也徘徊在戰場上，也就不難推測出我和你的關係。大界王大人通知了我，也就相當於告訴了你。所以，這個五十年……恐怕就是大界王大人特意留給你的時間。」說話的時候指了指武天。

　　武天抱著雙臂，神色若有所思。

　　北界王看了武天一眼：「我記得咱們也交流過吧……不論是眼睛中的還是武仙拳所表現的，你的這種增幅能力的極限究竟能達到什麼程度。」

　　「不錯。」武天頷首。

　　「所以我尋思著啊，以大界王大人的眼力，想必也發現了你這個能力的厲害之處，所以恐怕就連他也很想看一看，你的這個能力……它的極限究竟是在哪裡。這才給你多留出了這五十年的時間。」

　　武仙拳的極限麼……武天沉思著。

　　而就在這時候，那邊草坪上的龍心晨也是一個閃身，追上了飛竄的蝗蟲古雷格力，掄起手中的錘子就往它後腦勺上一敲，終於是完成了修行，徹底適應了界王星的十倍重力環境。

　　…………

第125章長生何苦

　　在聽聞了五十年後的陰間武道會之後，龍心晨表示自己也想去試一試。北界王說以他現在的狀況來看，想要參加那種層次的陰間武道會……恐怕過幾年得把他送到大界王星去和各路高手切磋交流才行。只是待在他這裡的話，其實能學的也不多。

　　況且北界王對於武道也只是閒暇裡的興趣，他本人的性子較為憊懶，所以便想順水推舟地，讓龍心晨這小傢伙在這裡鍛鍊幾年之後，就把他打發到大界王星那裡去。他也能落個清靜。

　　「大界王星那裡高手很多嗎？」龍心晨好奇地問。

　　「那是當然的了。」北界王推了推小圓墨鏡，「你自己想想看，整個宇宙裡有多少生命存在？光是我掌管的北銀河裡就已經是數也數不清了，不知道有多少千億、萬億！而東、西、南、北共計四大銀河，每年每天甚至每一分鐘都有生命死去，然後靈魂進入陰間地府。在這些江河流沙般的亡靈中，又會有多少的武道高手？太多太多！多到難以計數！」

　　北界王背著手踱步，一邊繼續說道：「基本上所有的智慧生命的星球都會衍生出武道修行的傳統，只是有的地方會因為科學技術和其他因素，武道之風慢慢沒落乃至最終消失，但就算如此，每年來自全宇宙的亡靈中也有數不盡的武道家的靈魂！在這些武道高手的亡靈之中，生前的功績足以升入天國的人……就有機會能夠像你一樣重塑肉身，在陰間繼續修行。」

　　他又踱步回來：「雖說這樣的人只佔了其中一小部分，但你要知道……這些數不盡的亡靈，每一年都有！而銀河系又已經存在了多少年？宇宙存在了多少年，陰間地府就存在了多少年！大界王星就存在了多少年！這麼多年來，又有多少人死去？這麼多死去的亡靈中，又有多少能夠進入天國進入大界王星的武道家？你自己說說，大界王星上的高手多不多？」

　　龍心晨聽得連連咋舌，忽然覺得有一點很奇怪，他問道：「可是這麼多人……大界王星上難道就不擠嗎？」

　　說話的時候他目光還在界王星上掃了掃，就算大界王星比這裡大很多倍，那也容納不了多少人吧？

　　北界王猛地被噎了一口，握拳咳嗽兩聲：「嗯，我這裡是小了點……不過大界王星是很大很大的！」他想了想又道：「至少……比你們地球要大個十幾倍吧！」

　　龍心晨用力地想像著「比地球大個十幾倍」是什麼樣的概念……

　　「別費勁想了！你們地球也僅僅只是宇宙中毫不起眼的小地方而已！」北界王沒好氣地伸出一根手指尖比劃著，「和全銀河比起來，地球差不多就相當於……」他抬腳跺了跺腳下的草地，「我這界王星上的一顆小小的塵埃吧！」

　　龍心晨這就更不能理解了：「那更奇怪了吧？既然地球這樣小，既然全宇宙的高手都會進入陰間，那麼……如果只是比地球大個十幾倍的地方的話，怎麼樣也容納不下那麼多人的吧？」

　　「嘿，首先你得知道……如果不是功績大到一定程度的話，想從天國進入大界王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北界王隔著黑色圓墨鏡看了另一旁沉默地旁聽的武天，教訓道，「小子，不是誰都有機會像你這樣……能有本界王親自向大界王星引薦的。」

　　龍心晨這才明白了，原來如此。如果自己不是武仙人帶來的人，自己恐怕都沒機會來到北界王這裡，更不用說大界王星了，估計只能以一個靈魂在天國度過「餘生」。

　　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是當年在地球上打殺了無數魔族的光足道，也是在天國奮鬥了很長的一段年頭之後，才有了那麼一次機會去了大界王星，才剛巧趕上了上一次的那場陰間武道會，最終混了個一輪游。

　　「不過……有沒有資格進入界王星，雖然算是一方面的原因，將人數篩選了下來。但另一方面麼……」北界王說著，又瞧了另一旁的武天一眼，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要知道，宇宙中大部分生命的自然壽命都不算太長，基本上……都在三百地球年以內。」

　　他頓了頓，繼續說：「但是死人又是沒有壽命這一概念的，那些武道家亡靈就算有資格進入天國，甚至有資格進入大界王星，也僅僅只是因為他們的生前功績強大、或者武道天賦出眾而已，他們中又有多少人……嘿，能夠挨得過長生不死的痛苦呢？」

　　雖說那些人已經算是死人，但畢竟還攜帶著生前的肉身，也算是「半死不活」吧，說他們「長生不死」也不為過。

　　「長生不死也會有痛苦嗎？」龍心晨先是疑惑，然後順著北界王腦袋偏的方向，他看到了靜默在一旁的武仙人，卻不禁若有所思起來，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嘿！長生不死……當然不痛苦了！」北界王笑了，他搖頭晃腦地嘆道，「反正……本界王是不覺得有什麼痛苦的！這有什麼好痛苦的？本界王自誕生以來就是這樣，天生壽命就很長，所以不覺得活得久有什麼可難受的。

　　「真正會覺得長生是痛苦的……也只是你們這些莫名其妙的凡人罷了。這麼多年來，我已經在大界王星見過太多太多……明明功力已經無比強大的武道家，卻僅僅只因為活夠了，就一時想不開，自己主動轉世投胎去了！」

　　說著，北界王搖頭嘆氣。

　　「是啊……」龍心晨設身處地地想了想，看了看自己身體上下，仰頭看了看頭頂上的明黃色光圈，他也有些感同身受了，喃喃自語道，「能像咱們這樣不生不死地繼續活下去的，終究只是少數。可我們的親人呢，家人呢，朋友呢，他們卻哪裡有這般的幸運？如果換做是我……」他想像了一下，輕嘆了一聲，搖頭苦笑，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少年！或許……最後也會選擇去轉世投胎吧！」

第126章輪迴

　　PS：聲明一下，我只採用漫畫原作的設定，就算現在涉及了陰間、大界王的種種事情，我也只是參考了部分動畫原創，然後自己設計，所以不會有排骨飯此人，一直不喜歡這貨。理由嘛，因為我又不看龍珠動畫啊！我是漫畫黨來著！

　　…………

　　閒聊進行到這裡，氣氛不禁有些沉重……嗯，或許也只是龍心晨個人這麼覺得而已。

　　界王星上自然情況下沒有多少氣流運動，自然也就沒有風經過，但龍心晨卻彷彿覺得，有一陣輕風在吹拂；明明沒有陽光日照，他卻好像看到了一輪暗紅色夕陽在遠山沉沒……畫面一時間竟變得有些淒涼起來。

　　這時，一個籠罩著白光的小麻雀跳到畫面中。小傢伙拍著翅膀晃到龍心晨眼前，他略顯茫然的神色一怔，被不死鳥毫不客氣地啄了一下，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也在這時，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武天忽然開口，他問道：「宇宙、銀河……界王大人，按你剛剛所說的語氣來看，難道說……所謂的全宇宙……就只有一個銀河系而已嗎？」

　　他語氣有些古怪，眼神也有些古怪，緊緊盯著北界王。

　　北界王則是被他一下子問得有些茫然：「那不然呢？」

　　「……沒什麼，可能是我多心了。」武天沉默了，他看向別處，眯起眼。

　　雖說第一世那個地球上的他不是什麼高材生，但起碼的常識也是有的。宇宙中僅僅只有一個銀河系？或者說……銀河系就是宇宙的別稱？

　　這也太荒謬了。

　　武天情不自禁地就想起……在他短暫的第一世裡，所看過的最後一部龍珠劇場版。在那部孫悟空變成超級賽亞人之神的劇場版中，結尾處，破壞神比魯斯對孫悟空提到了一句秘辛。

　　宇宙……有十二個。

　　他現在所處的宇宙，不是唯一的。這裡被破壞神比魯斯稱作第七宇宙……難道說，破壞神這段話裡所說的宇宙，指的其實是星系這種概念？第七宇宙是銀河系，而其他宇宙則是別的星系？

　　但就算如此……全宇宙也僅僅只有十二個星系，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除非其他的宇宙或者說星系，比他們這個銀河系要廣闊太多太多。

　　其實這麼一想……

　　武天的思維越飄越遠，他目光深邃，挖掘著腦海中有關第一世的一些記憶。

　　如果破壞神所說的十二宇宙也算是一種平行宇宙的話，那麼龍珠世界就有了兩種形式的平行宇宙了。在人造人篇中，由未來時代的特南克斯，也就是我們所稱的大特，而引出的因為歷史事件的走向不同而誕生了不同的未來這樣一種平行宇宙觀；破壞神比魯斯所說的平行宇宙，又更像是因為空間的距離，或者空間的維度不同，而無法互相交流的平行宇宙。

　　科學家們認為，如果宇宙間的物質總量、種類是一定的話，那麼物質的組成和排列方式的可能性也總歸有個極限，將這些所有組成方式的可能性全部展開，變成無數個存在差異的不同宇宙，那麼……再下一個出現的宇宙，就必然會和之前所有的宇宙中的某一個重複，它們將完全一致。這就是另一種平行宇宙的觀念了。

　　「喂！」北界王的聲音將武天從思緒中拉回，「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沒什麼。」武天按下紛亂的念頭，想了想，對龍心晨說，「或許是我自作主張了，自以為能夠活著是最好的，才讓你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如果你哪天厭倦了……」他頓了頓，想到了什麼，便問北界王：「界王大人，陰間的轉世投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方式？」

　　問這句話的時候，他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張張臉孔：武小薇、武芳芳、武泰斗、阿拉貢……心中搖頭，暗自嘆息。

　　不過……他倒只是因為原著中魔人布歐因為孫悟空的祈禱而轉世成地球人歐布，這才有此一問的。

　　北界王想了想，說道：「轉世投胎啊……你知道人死了都會有靈魂，當那些靈魂不足以升入天國，也不至於判下地獄的時候，就會被閻王送入地府的一個輪迴池中。所有的靈魂在進入輪迴池之後，就會被洗去生前所有的記憶，然後……」

　　他推了推小圓墨鏡，道：「所有的靈魂都會變成最本質的靈魂，互相之間幾乎沒有多少區別。它們在輪迴池中融為一體，最後分離出一個個或大或小的部分，重新被投入到人間，變成一個新的生命……」

　　「這麼說……不存在前世今生這種事情了麼……」武天喃喃道。既然所有重投人間的靈魂，只是所有被洗去記憶的靈魂互相融合之後所分離出來的某個部分，那麼這當然也就不太可能存在我的前世是某某某之類的事情。

　　北界王沒好氣地說道：「這是當然的了，雖說轉世投胎之前記憶會被洗乾淨，洗乾淨之後的靈魂原本就互相之間沒多少區別，但如果讓這些靈魂單個去轉世投胎的話，這麼一代代地累積下去，說不定……會誕生出連輪迴池也無法洗去記憶的怪物出來呢！這不就亂套了？」

　　武天默然，看來……原著中的歐布，也僅僅只是閻王因為孫悟空而特別照顧才能保持住自身的純潔性，才誕生的了。

　　「而且這樣處理，也才符合重獲新生的本意，不是嗎？」北界王輕嘆一聲。

　　「但如果閻王特別允許的話，也是可以單獨轉世的吧？」武天問。

　　「那是自然。」北界王點頭，「有心的話，閻王甚至還可以讓死者的靈魂攜帶一些生前的記憶去轉世。」

　　「你怎麼想？」武天看向龍心晨。

　　北界王明白武天的意思，以他的身份，讓閻王特許一個凡人的靈魂攜帶記憶轉世，自然是小事一樁，所以他也看向龍心晨。以他和武天的交情，如果龍心晨願意這麼做，便是幫他一幫，那也沒什麼。

　　龍心晨一直在一旁聽著，聽到武天的問題，他看了看手臂上的不死鳥，看了看界王星上的風景，看了看不遠處草坪上互相打鬧的黑猩猩巴布魯斯和蝗蟲古雷格力。他笑了，沒有轉頭，只是說道：「仙人，界王大人，如果哪一天我厭倦了活著的話……就讓我和其他人一樣吧，成為新的人。」

　　「龍心晨早就已經死了，轉世之後的另一個他也應該有新的親人、朋友和生活……」龍心晨輕聲說道，嘴角有一絲微笑。不死鳥踩在他手臂上，忽然飛起，落到了武天的肩頭。

　　武天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頭道：「好。」

　　…………

　　離開的時候，北界王提醒武天把他包裹帶走。那是武天從武仙流離開時帶著的包裹，一路上都是由龍心晨背著，在進入魔界之前龍心晨交還給了武天。

　　北界王拎著包裹晃了晃，聽到裡面咚咚咚的撞擊聲，他記起當時武天在地球上許願復活所有人之後，將七顆龍珠截留了下來的事情，恍然道：「這裡邊兒是七龍珠吧？你留著這東西……是有什麼想做的嗎？」

　　.

第127章就當我夢囈

　　PS：忽然發現前文出現一個BUG，我記起來動畫第一部裡天神比克曾提過被魔族殺死的人無法進入陰間，只能在人世飄蕩這樣的設定……之前那些從陰間消失的靈魂，大家就當作是被魔族破壞的建築、引發的動.亂.而間接殺死的吧。

　　…………

　　「這一次魔族意外從時空通道進入地球，還好我剛巧回來，否則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武天伸手從北界王手裡接過包裹，這裡面是用小木盒裝著的已經變成白色石頭的七龍珠，他搖頭道，「而我卻未必會一直待在地球，所以只好借助七龍珠的力量……」

　　「可是……魔界中的魔族已經被我殺得差不多滅絕了。」龍心晨在旁說道。

　　「滅不絕的。」武天神色平淡，「魔界中的時間變化詭異，忽快忽慢，你將裡頭現有的魔族盡數殺光，也不過只是提早讓魔界進入輪迴交替的階段罷了。終有一天，那裡面會誕生出新的魔種……」

　　「沒錯！」北界王在旁應道，他低聲說，「魔族這玩意兒可是滅不絕的……因為他們是來自……」說著他神色微微變化，像是在追憶什麼，同時口中的聲音也越來越低，輕嘆搖頭，更似是在自言自語。

　　武天神色一動，便想要追問其中究竟。可北界王卻語焉不詳，不願多說，武天也只好作罷。龍心晨默然在一旁，沒料到自己捨了性命也想要徹底滅絕的魔族，竟注定終有復甦的一天？

　　見他神色有異，武天大概能猜到這孩子心中所想，但他本就不是什麼善以言辭寬慰他人的性子，是以也只做沉默狀。

　　少頃，武天肩頭落著麻雀樣的不死鳥，提了提包裹，便向北界王與龍心晨作別：「那我這便告辭了……五十年後再見吧。」

　　「走吧走吧。」北界王打發他離開，卻也不忘叮囑道，「這麼些年裡你可別怠慢了你那武仙拳啊，儘量摸索摸索，這樣五十年後大界王大人指點你時也能多些收益。」

　　武天只是面色平靜，點頭答應。

　　其實這些年來他又有哪天鬆懈過自身的修行？便是自魔法星學得的那冥想之法、魔法之妙，他也是一日不綴，從未懈怠過。帶著龍心晨前往阿修羅山洞的那四個多月中，他也是每日都有閉目冥思，洗練精神力量，同時在思維中根據瞳術的力量向後推演武仙拳。

　　但……說實在的，到了他如今這等境界，修行是否用功刻苦，與揮灑汗水之類的已無多少關係。雖然同樣有用，但卻也並非惟一之法。精神時光屋中，為求突破超級賽亞人的境界，孫悟空沒有一味地錘煉肉身，而只是靜坐一旁不知多少時日，便也是因為如此。

　　「仙人，我會在界王大人這裡好好修行的！五十年後的陰間武道會……定要叫您刮目相看。」龍心晨眼神堅定，鬥志昂揚。

　　北界王暗自撇嘴，讓武天這老傢伙刮目相看？這恐怕有點難啊。憑你這小子現在的功力，就算翻個幾倍十幾倍，在武天眼裡又有多少區別？

　　武天卻淡淡地笑了笑，不死鳥在他肩頭嘰嘰喳喳了一句，鳥兒的聲音還未落絕，武天已經轉身，身影轉瞬之間，已然消失在了北界王和龍心晨的面前。

　　「不知道仙人會再許什麼願望……」

　　…………

　　回到地球，武天出現在一處樹林間。這是一座山上的小林，下午濃烈的日光在林蔭山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一陣帶著暑氣的風吹過，耳畔裡飄入一聲聲滔滔林海之聲。

　　武天閉著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思緒一恍惚地就飄回數十年前，那一家三口隱居在泰斗山上的情景。他與妻子、與妻女在山上不知道經歷了幾多春夏秋冬，數過幾次葉落花開，又踏過幾場雪降雪融。這細細思來，昨日之種種竟流水般地浮現在他眼前，鼻翼間混雜著青草、叢林、泥土和盛夏的味道，縈縈繞繞不肯散去。

　　不遠處的密林深處裡，隱約傳來此起彼伏的蟬鳴和幾聲鳥叫，聲音清脆而又空靈，又好像夾雜了小女孩的嬉笑之聲，迴蕩不休。

　　撲棱棱……

　　大概是納悶武天幹嘛杵在原地動也不動，不死鳥無聊之下自個兒拍打著翅膀飛起來了。它此時身軀嬌小，就像一隻通體赤紅的小麻雀，火球似的飛竄在一株株枝繁葉茂的青藤古樹間，倒也自得其樂，玩得不亦樂乎。

　　武天不由地自嘲，想道：怎麼回事？最近似乎總想起芳芳和小薇，想起往日在泰斗山的日子？呵……武天啊武天，我還道你真是個淡情寡性的自在人，沒想到終究還只是個凡夫俗子！

　　搖搖頭，不去多想。妻子女兒早已亡故，如今怕是連魂兒都已投入了那輪迴池中，洗去了生前的種種，與那池子裡數不盡的魂魄消融在一處，最終不分彼此地重又投到人間，變作另外的面孔。想又有何用？

　　武天臉上那因為變形術魔法而幻化出來的淺淺皺紋彷彿也深了一點，濃密烏黑的黑髮似乎也淡了一點。他很快重又恢復了平素裡的冷靜、淡然的面色，從容地邁步向前，一落腳便已是數十丈遠，好似縮地成寸一般。只過了數息不到的功夫，他已消失在山間林蔭小道的盡頭。交相掩映的叢林枝葉將他一晃而逝的身姿淹沒，再難覓其蹤。

　　在林葉間竄梭的火球在空中打了個彎，直追而去……

　　…………

　　武天回來的地點正是阿修羅山洞所在的深山，他一回來先是自然地去感知了一下，發現阿修羅的氣並無異常。下了山，他又來到那片已經空空蕩蕩的村莊，想起莊子裡最後剩下的一對老夫婦，武天背著包裹默然片刻，返身又從村尾走進了莊子裡。

　　不死鳥拍打著小短翅膀在空中追上，它可不是武天寒暑不侵，反而還有些嬌生慣養的，這麼熱的天飛在空中，又沒了方才林間繁密的枝葉遮擋……不死鳥已經熱得想拔毛了。

　　趕緊追上走在村莊乾燥得捲起泥巴捲兒的小路上的武天，停落在他肩上，這才感覺涼快了一點兒。不死鳥搖晃著小腦袋左右看了看，不過儘是些破落、陳舊的茅草、泥土屋，實在無聊乏味的緊。沒過一會兒，火團兒一樣的小鳥兒已經抓著武天肩膀的衣服打瞌睡了。

　　武天走進那對老夫婦的小院相鄰的一處院子，這裡的人家自然也早就因為他們這兒代代相傳的魔界之門的傳說而搬走了，只留下空蕩而破舊的小院。泥土庭院裡散落這幾隻破籮筐，角落的一點陰影裡，有一個破了口的雞舍，乾燥而髒亂的地上只剩了幾片碎蛋殼……

　　他推開茅草屋半掩的破舊木門，驚起一陣飛塵，在下午斜照的陽光下就好似一團飛絮。飛絮亂舞，卻不近他的周身。武天走入屋內，裡頭已經沒剩了多少物件，想必主人家離開時早已把能搬的都帶走了吧。

　　沒過一會兒，一聲低沉的晦澀語句在光線暗淡的茅草屋內響起。

　　武天面朝著門口，作勢欲坐，過程中，小院裡的破籮筐、角落裡的破損雞舍、屋裡剩下的一點邊角材料……全都像是活了一般，飛入了屋內。

　　武天動作自然地坐到一張忽然出現的輕木條凳上，坐好時面前又出現一張方木矮桌，他再一伸手，抓起桌上的一壺白瓷酒瓶兒，往桌上相繼出現的一個白瓷小杯裡倒了一點，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輕飲自酌，很快一壺酒空了。武天身體向後仰去，座下的條凳也相應地幻化成了一張籐椅，他自然而然地躺了下來，隨手憑空一抓，手裡就出現了一張蒲扇，隨手將其蓋到臉上。

　　不死鳥因為武天的動作從瞌睡中驚醒，小神經病似的拍著翅膀左右看看，最後飛落到武天面前的小桌上，它走到酒痕未乾的酒杯旁，低頭啄了啄。

　　屋外，烈陽移西，小院裡空空蕩蕩。

　　沒有風聲，沒有蟬鳴，也沒有人影。

第128章天涯有行人

　　武天心隨意動，便在這座荒廢的小村莊裡住了下來。

　　剛住下時正值酷暑，相鄰的便是村莊裡最後一對老夫婦，武天平日裡自去山裡打獵吃食的時候，也會順手給兩位老人家帶點山菜、野果、野雞魚肉之類的。閒來無事之餘，也會帶著不死鳥和那老人在老樹下納涼，聽他講一些含糊不清的故事……

　　「唉！走啦，都走光咯……」老人臥在樹蔭下的躺椅上，咕咕噥噥地也不知是在與誰說道。

　　武天則坐在一旁，手裡拿著一把蒲扇，手腕微動地扇著。他是何等樣的功夫？運勁如神之下，雖然看上去只是尋常人自顧自扇涼的姿態，可那蒲扇晃動之間，就能生出一縷縷涼風來，不僅吹在他身上，也將一旁躺椅上的老頭兒週遭的暑氣給驅走了。

　　很快，老人家就自然而然地睡去了。一團火紅色在頭頂繁密的樹葉間閃動，自然是顯得無事可做的不死鳥。老頭兒的那老伴是個閒不住的，雖然年紀大了，卻也戴了頂涼帽，慢吞吞地去後院的果菜園子裡忙活。

　　武天雖暫住在此，有心照拂這老夫婦一二，但也沒那個慇勤事事躬親，是以也任那老婆子去做事。事實上若論年紀……武天比這兩個老人還大上不少。

　　到了晚間，後面山裡也萬籟俱寂起來。如果村莊裡搬走的那些獵人家還在，定然會驚訝的發現山裡那些怪事也幾乎不見了。

　　武天並未刻意完全隱去氣機，山裡洞窟中的阿修羅若是有心，不難發現他就在山腳。有這麼個高深莫測的大神在此，阿修羅又哪裡敢放任手下去山裡遊蕩？

　　一晃眼，夏天過去了，秋意更深，落葉紛飛。

　　涼意徐增，終於，第一片雪落下時，冬天來了。兩個老人家沒能挨得過這個冬天，在寒冬將近的幾天裡，相繼地撒手人寰。這數個月裡也未曾有半個人從外地回來探看，這座小村莊……終於再無一個舊人剩下。

　　武天替這兩個老人葬了屍身，卻也並未就此離去。

　　冰雪消融，早春悄然而至，路邊開出第一朵鮮豔的野花兒。

　　春意漸濃，暖風熏人，這荒廢的山腳村莊的路邊各處，不知名的野花野草長得到處都是。沒有誰家孩童嬉笑打鬧的聲音，也沒有家畜雞犬的鳴吠，只有荒村、荒樹、荒草、荒山裡此起彼伏的幾聲蟲鳴、數聲鳥叫。

　　武天正在庭院裡「納涼」。

　　以他如今的境界，無論是嚴寒還是酷暑，他都能怡然自如地作「納涼」狀，無有不適。是以自打他住在這裡以來，他就一直「納涼」到今天。

　　武天雙眼半合半閉，似睡非睡。在他周身裡，是肉眼難見的一道道細微元氣流動，如一條條無形絲帶，縱橫交錯、密密麻麻地包裹著他，但卻又不互相觸碰，這等精密操控的手段，箇中高手見了，定要心中驚駭生畏無疑。

　　半空中，一個火紅色的碩大鳥影在飛來飛去。

　　老夫婦逝去後，不死鳥整日不停地在武天面前扮可憐，武天也就替它解除了變形術的束縛，重現了那寬大而神駿的身姿，把它快活得，整天往天上躥，難得有願意落地的時候。

　　這時，頭頂天空中傳來不死鳥一聲嘹喨的鳴叫，火紅色的影子倏地一下就躥了下來，拍打著翅膀落在庭院裡，它走到躺在椅子裡的武天身側，用鳥喙牽扯他的衣袖。

　　武天微微一怔，心中默數了一瞬，登時恍然了。笑了笑，武天走入後面屋裡，拎出了那個大半年來都未曾碰過一下的包裹。打開後取出裡面唯一的小木盒，武天翻開蓋子，果然……見到了其中七顆橙黃明亮的珠子。

　　一年休眠期已過，七龍珠已然恢復了神力。

　　微微一笑，武天隨手將這木盒一翻，七顆珠子頓時「砰砰砰」地一股腦兒地滾落到庭院的泥土地上，相互之間交輝相映，一下一下地泛著亮光，宛如在呼吸一般。

　　不死鳥安靜地站在武天腳邊，低頭舒攏羽毛。這情景它也見了好幾回了，以它的靈智，也猜出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果然，幾乎就在七顆龍珠滾到一起的同時，聽得武天的聲音：

　　「出來吧，神龍……」

　　轟隆！

　　原本明亮的晴空猛然變暗，漆黑一片！

　　咔嚓！

　　一道金色閃電，游龍一般地從荒村的小院裡飛竄到黑色的天際……

　　這一刻，地球各個角落的人們，無論是仍在大興土木重建家園的、還是已經恢復往日生活平靜生活的，都詫異地仰起頭看著驟然變暗的天空。

　　許多人仍還清楚地記得一年前的事情，激動地指著天空大叫：「是七龍珠！上次武仙人他老人家集齊七龍珠將死去的人復活的時候，天空就是這般情景！」

　　「對啊！肯定是七龍珠！是神龍出現了！」有人也紛紛應和。

　　「這次……也是武仙人他老人家集齊了七龍珠嗎？」更有人茫然，「這回又要做什麼呢？」

　　但也有人半信半疑，這是被上次的願望復活的那些人。他們沒有親眼見識過武仙人消滅魔族的那般手段，雖說他們是被復活的當事人，但反倒沒有那些倖存的人來的震撼。不過倒也知道……這被大夥稱作武仙人的存在，是不能出言得罪的。

　　「上次有人見過武仙人的神鳥……這次怎麼沒見著呢？」有人輕聲嘀咕。

　　而在另一端，細長的青綠色地球神龍已經盤成了∞的形狀，緩緩降下身軀，用祂宏亮雄厚的聲音問道：「說出你的願望吧……不論什麼願望，我都能替你達成……」

　　如果神龍有開玩笑這個機制的話，想必此時一定很納悶，為什麼自祂誕生以來，每次出來見到的都是下面這個傢伙……

　　武天神色平淡，直接仰頭說出願望：「我希望……神龍能夠將現存的和以後可能會出現的……所有能夠溝通地球魔界與人間的時空通道或者說漏洞……給補上……讓這些東西永遠不會出現。」

　　「原來如此。」遠在界王星的北界王暗自點頭，而在他身後按著他後背的龍心晨也是心中想道：這樣一來，就算以後魔界中再度衍生出魔族，也不會侵入人間了……

　　「這個願望……很簡單啊……」神龍秉承著信念，願望只有很簡單和無法達成兩個選項，如實地回應了許願者的願望。說完，祂那原本就通紅的雙眼裡更是光芒大放，嗡，一道難以捉摸的力量便穿透了時間、空間、因果、秩序……

　　大海上，一年前紅魔王和黑魔王帶著魔族戰士進入人間的那個時空通道，也就是通往魔界黑血河內部的通道迅速地消弭不見。

　　阿修羅山窟裡，阿修羅震驚地發現，他與魔山的聯繫發生的變化，一試之下，發現自己竟再也無法通過魔山打開魔界大門了。他驚駭莫名，猛然又想起什麼，通過能力施法，從那石壁的魔像浮雕裡，攝出一個不著寸縷的人類身軀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不能打開魔界之門事小，如果將這具他祭煉不知多少歲月的軀殼給丟了，那可就虧大發了。

　　「估計是那個人類搞的鬼吧……」他捧著這赤裸人身回首，目光彷彿穿透了山壁，口中喃喃道。怔然須臾，阿修羅搖搖頭：「算了，反正……因為那個人類進入鬧了一場，我也差不多功成了。」又再度將懷裡的人身拋向石壁魔像浮雕，那宛若活人、海棠春睡一般的軀殼，頓時就重新隱沒了進去。

　　「你的願望實現了……那麼……再見了……」

　　神龍宏大的聲音越來越飄渺，地面上一團金光也迅速飛到天際。黑暗的天空重又開始顯出光明，蔚藍之色浮現。

　　半空中的一團金光盤旋了一會兒，「啪」地一聲響，分作了七道金色光束，四面八方地飛馳而去。

　　而這時，本不欲再留住龍珠的武天忽然想到了什麼，他一抖眉梢，身影消失在院子裡。不死鳥抬起頭，晃晃腦袋，不知武天去了哪裡。不過它也不急，反正武天肯定會回來的……可不是，武天消失後，還沒等它在低頭去舒攏羽毛，就又重新出現了。

　　不過不一樣的是，比之離開的時候，武天的身側空中，懸浮著七顆白色石頭一樣的珠子。正是因為許完願望，再度進入休眠期的龍珠。

　　他居然在龍珠已經飛散之後，又以絕快的速度，後發而先至，依次地又給截住了。

　　先是不留，後又去留，這是為了哪般？

　　武天笑了笑，對著地上的不死鳥招了招手：「咱們走吧。」

　　不死鳥看到武天招手，歡快地一拍翅膀，可等它落到武天肩膀上的時候，頓時就發現不對勁了……自己怎麼又變小了！？不死鳥沮喪地看了看自家身軀，嗯，好歹比上次大了點，不是麻雀，變成鴿子了……

　　…………

　　山腳荒村口，有一個人影緩緩走出，向著遠方茫茫無際之處飄然而去。而在這過程中，有一顆顆白色石頭向著人間各處飛去。

　　白色石頭懸浮在武天身側，隨著他的行走而如影隨形。武天一邊走，一邊又不時地對著懸浮的白色石頭一拂手。每次他揮手，就有一顆懸浮在他身側的白色石頭化作一道流光，飛向一處天際，消失不見。

　　他這般做，只是忽然想起……如今的地球人已經知道了龍珠的存在甚至具體形象，如果任由七龍珠這樣四散而去，如果落到人口稠密的大都市裡，未免會在一年之後顯出真形，引起不必要的騷亂。所以他將龍珠重新截下，自己做了神龍的活計，撿著荒無人煙的方向，將龍珠一顆一顆扔了出去。

　　正要將最後一顆龍珠隨手拍走，武天瞥眼看見肩膀上垂頭喪氣的「小鴿子」，他笑了笑，嘴唇噏動，變形術將懸浮在他身側的白色石頭縮小，變成彈丸大小，武天手一搓，又變出一條細小紅繩。

　　用細繩將「彈丸龍珠」串起，武天抓起肩膀上的火紅色「小鴿子」，給它掛在了脖子上。不死鳥眨巴著小眼睛，龍珠已成了白色石頭，它對這沒了神異的石頭可沒有感應，因此有點茫然……

　　人影晃動，轉瞬千里。

　　武天一人一鳥，再次遠去天涯。

　　這一回，沒有了安置比克大魔王電飯鍋的目標，沒有了因為妻子苦求而浪跡天涯的苦悶，沒有了要尋得龍珠的追求，也沒了送龍心晨去阿修羅洞窟的目標……他又要去何方呢？

　　他也不知道。

　　那就且行著吧，或許走得再遠也弄不清楚，也或許……走著走著就能明白了。

　　這麼多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第129章故人相逢

　　武天這一路走走停停，只做尋常人那樣長途跋涉，並不上天飛行。他遇山爬山，遇水涉水，走過荒漠，也跨過原野。既與叢林野獸作伴，也不刻意避開人類蹤跡。他披頭散髮自走自路，當然不至於說是衣衫破爛、狼狽不堪、像個野人，但多數常人一眼看去都覺得這個帶了一隻紅鴿子的怪人似乎不那麼好接觸，是以一路走來也沒多少人自討沒趣地與他打交道。

　　白天裡武天趕路，嗯，說是趕路也不準確，因為他並沒有需要趕的目的地。他白日裡行路，有時走多少路，就一路在心中推演著武仙拳過去，常常等到武仙拳一式推演功成，抬頭一看，也已月夜星空出現了。

　　於是他常常也就索性就地停留在原地。若所停處是山林，那就打發不死鳥去山裡叼幾隻走獸；若是江河湖畔，那也照樣是打發不死鳥下水去捉幾隻肥魚……烤了魚肉，又變出一壺老酒，武天在月下自斟自飲，仰望星空，任思緒飄遠。或者也倒出半杯酒來，讓捉弄捉弄不死鳥這小畜生，每當不死鳥被嗆得拍著翅膀到處亂飛，武天就撫掌而笑。

　　接著就是徹夜的冥想了，武仙拳或者增幅瞳術的境界越是高深，武天就越能體會到精神力量的重要性。當年，在武仙拳到了十倍以上的時候，武天就常常會有一股力不從心的感覺了。如今的武仙拳又何止十倍？催動這絕世心法所需的精神意志的力量，比起十倍武仙拳又要恐怖多少？

　　武天還不清楚武仙拳的極限究竟在何方，所以對於精神力量的錘煉一日夜不曾放鬆。

　　現在的武天早已經捨棄了正常人類的睡眠行為，轉而直接用精神冥想來代替。這種做法並不簡單，因為冥想只能令精神飽滿，而不能帶來肉體或者說大腦的休息，所以剛開始做這種修行的時候，就算是他也頗為辛苦。但漸漸地，也就開始習慣了。哪怕是徹夜冥想，武天也能讓頭腦的活動降為最低，與睡眠無異，得到充足的休息。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這孤身一路走來，武天發現了自身一個挺有意思的地方。有一段時間裡，他曾鑽研武仙拳到了某個關鍵而至入了迷，幾乎已經是廢寢忘食，渾然忘了時間的流逝，走路行動都是靠著本能在驅使，走了岔路，比如前方就是萬丈懸崖，武天還滿臉茫然緩步向前的時候，他肩上的不死鳥就會發出一聲輕吟提醒他。他與此鳥心意相通，哪怕只是潛意識，也會有所感應，因而改換正確的方向。等他從武仙拳的推演中回過神來才發現，竟然已經不知不覺間過了大半個月之久，而他……卻並不覺得有多飢餓。

　　（雖然他心神始終沉浸在內心世界推演武仙拳，但畢竟又不是瞎了眼，只是當時無心注意所見所聞罷了，而以他的精神力量，事後回憶再推理出這段時間流逝了多少，也並不難。）

　　這讓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難道自己有了神樹體質之後，真的成了植物人不成？像那些納美克星人一樣，只靠光照和飲水（雨水）就能維持生命？不過對於這一點，武天也並未放在心上。常日裡也是該吃肉吃肉，該喝酒喝酒，不會因此就學那辟榖仙人一樣地不食人間煙火。

　　這一日，武天行至一處大瀑布前。

　　這是一處萬丈懸崖，那瀑布也有如萬丈的白練，垂直而下，在崖下的深潭中砸出激揚的白色浪花，巨大的水聲猶若雷霆轟鳴，就算是以武天的耳力，近距離站在瀑布深潭邊上，也已經聽不清任何其他聲響了，耳朵裡只剩下了大到無際的萬丈瀑布與水潭轟擊的聲音……

　　大音，以至希聲。

　　在這巨大的轟鳴聲中，武天耳中的一切雜音居然漸漸消失了。不死鳥早在武天接近瀑布的時候就耐不住那噪音而飛上了天空，這時萬丈瀑布的潭水旁邊也就只有武天一人。他佇立了良久，凝望著那豎掛在絕壁上的一匹白練，耳中寂寂無聲。漸漸地，一點一滴的聲響慢慢地浮現……

　　有灌木叢中草木摩擦的聲音，或許這時正有一隻狐狸在灌木叢裡跑過；有數道鳥叫聲圍在一團，或許是樹梢上雌鳥正在照料一窩雛鳥；有鬆軟的地面上傳來的一串整齊而細微的動靜，或許是一列螞蟻正在搬運掉落的果核……這些聲音，就好像是在一張潔白的畫紙上躍然而出的一個個景色一般，一點點地充實在武天的耳邊。

　　他甚至能聽到枯木折斷、花朵凋零、湖水被風吹皺的聲音……

　　隱隱約約地，武天感覺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一個難以捉摸的境界。那境界就好像是一道光，他所看不見的光。這光就在他眼前，他卻無法看見，更觸摸不到。

　　雷霆般的轟鳴聲重又回來了，武天眨了眨眼，彷彿世界重置，時間繼續流淌，再一凝神，耳邊又哪裡有什麼灌木、狐狸、鳥兒、螞蟻、枯木、花落、湖水……分明只有那大到無邊的瀑布聲充塞在腦子裡。

　　「呵……」

　　武天搖頭一笑，難道這就是那些玄幻修仙小說裡鼓吹的什麼悟道境界？以前看的時候還挺膩歪這種橋段的，而且通常都會有某個人來打斷主角的這種悟道，以防主角金手指開得太過火……自己卻主動脫離了這悟道境界，算不算悟性駑鈍？

　　他臉上淡淡的微笑漸漸散去，目光焦距游離，思緒追憶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雖然他已經歷經三世，但客觀來講，不論是第一世的普通的地球人，還是第二世的宇智波精英忍者，這兩輩子他活得都不算長。這兩世的經歷捆在一塊兒也遠遠不及他在龍珠世界的經歷。

　　時間能夠沖淡很多東西，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把前兩世忘乾淨了，沒想到現在卻又恍然回憶起來。

　　眯了眯眼，武天想起第一世的那個名為吳天的平凡青年……你啊，在庸庸碌碌的時候，也曾不時地追憶起的夢想是什麼呢？確實有過，還是早已忘懷了呢？

　　於是，也不知在這瀑布深潭邊默然佇立了多久，武天最終手上多出了一張畫板，和一支碳素筆。他捧著這張畫板，碳素筆在潔白的畫紙上勾勒出一道道線條，一張萬丈懸崖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畫面很快成形了……

　　又因為武天他那莫測的精神系魔法修為，同時地，他在作畫時總會不自禁地想起方才幻聽的那些內容，心有所感，便生之筆下，畫出來的這副瀑布畫，竟有一種令人置身真正自然的真實感。

　　不過半晌，瀑布水聲中夾雜了幾聲長笑，一道身影背著畫板離開了這裡。天空中一直盤旋的紅鴿子注意到了之後，也拍著翅膀追隨而去。

　　…………

　　西都。

　　大都市畢竟是大都市，雖然被魔族戰士破壞了大半，但經過一年多的休整，基本的城市面貌也已經恢復了許多，大部分人都像是魔族從未出現過一樣，過著沒什麼不同的生活。

　　商場大廈的玻璃幕牆上掛著一張大螢幕，上面播放的正是新繼任的一位國王的演講。至於上一位國王麼……他老人家在被龍珠復活之後，聽聞了各級人員匯報過來的信息和情報，得知了民間出了個什麼武仙人之類的玩意兒，大為不滿，覺得國家的威嚴被動搖了。

　　於是，這位老當益壯的國王便著手發佈了一系列的政策，控制輿論風向，不僅安排各路人員宣傳政府的形象，自己也是不停地演講，終於……把自己玩得不得不提前卸任，在一波又一波的民間遊行、抗議、甚至有數起高級官員被不知名的一眾市民給掏了麻袋裝進了垃圾桶的事件……的壓力之下，老國王黯然退場。

　　這位新上任的國王，很明智地沒有選擇和那個傳言中拯救了地球的武仙人對抗，他就好像忘了魔族和武仙人這一茬兒一樣，大家該幹嘛幹嘛，我治理我的國家，你們過你們的日子，至於武仙人？既然不出來露面，那就忘了吧。

　　倒是有一些人不知道從哪兒借來的信心，冒充了武仙人，結果被從各路慕名而來的肌肉漢子們試探了一陣，最後給直接拖走了，嗯，也不知道如今下落如何……

　　「真是的！居然把武仙人他老人家給忘了？」從商場走出來一對男女，女人手裡牽著一個小女孩兒，回望了一眼大螢幕上新國王的演講，不滿地低聲說道。

　　「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畢竟國家也有國家要考慮的地方。」

　　男人不願多說，雖然他是倖存下來並親眼見證了武仙人出手的神蹟的人之一，也同樣感激武仙人召集七龍珠復活了自己的妻女，但……對於這種難以理解的超凡個體，男人還是有些想要敬而遠之的，因此倒也理解新老國王的做法。

　　「哼！」女人瞪了丈夫一眼，自己和女兒剛復活的時候，這傢伙可不是這麼說的。她牽著正在舔冰淇淋的女兒，說道：「漢娜，我們不理爸爸了，我們走，好不好？」

　　「哦哦！走咯！不要爸爸了！」小女孩兒舔冰激凌舔了個大花臉，也不知道聽懂沒聽懂，反正挺開心地，一蹦一跳地牽著她媽媽向前走了。

　　男人在後面無奈地一笑，趕忙跟了過去：「別跑那麼快，路上車那麼多！」

　　一家三口在大街上漫步，很快走到一個天橋下。

　　「咦，那裡有個可憐的老爺爺！」小姑娘牽著媽媽的手，注意到在天橋下支了個畫架，似乎在靠速寫賺錢的人，隔著畫板也看不清那人的長相，也不知道小姑娘是怎麼看出來那人是個老爺爺的……

　　小姑娘舔了一口冰激凌，仰起腦袋問：「媽媽，老爺爺他在幹什麼？」

　　「他在給別人畫畫啊。」女人和丈夫也看過去，發現已經有一些人圍在了那作畫的人邊上，不時地有低低的驚嘆聲響起。

　　「我也要畫我也要畫！」小姑娘一聽，冰激凌也不吃了，搖著媽媽的手臂撒嬌。

　　夫妻兩個無奈，寶貝女兒的命令能不聽嗎。於是牽著小丫頭走過去，這時他們才看清那畫板後面的人的模樣。只見這人披散著一頭黑髮，卻是一個臉有皺紋的中年男子，他手上也只有一根通體烏黑的碳素筆，神態從容地在身前的畫板上勾勒著線條。

　　女人原本還想開口問一問畫一張肖像要多少錢，但走了過來卻又好像覺得這樣問有些難以啟齒。於是和她丈夫一樣，帶著女兒只是在旁靜靜地看著。就連原本不太安靜的小姑娘，也安靜了下來，一下一下地舔著手裡的半拉冰激凌。

　　這人的畫……她不是畫家，難以看出畫工的優劣。但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這畫兒似乎有一種奇異的魔力，能夠不由自主地奪取你的精神，令你沉浸其中，似乎能真切地感受到作畫者在畫每一筆時的心情。

　　他的這畫兒難不成有靈魂嗎？在場的所有人都腦子暈暈乎乎地想著。

　　眾人聚著圍觀了一會兒，忽然同時生出一種差不多了也該走了的強烈直覺，也就茫然地漸漸開始散去。離開時，牽著女孩兒的夫妻倆聽到身後的男人的聲音：「麻煩等一下。」

　　「怎嗎？」女人和丈夫都有些茫然，回頭一看，看到那畫板後的中年人動作迅速地畫了兩筆，笑了笑，將最上面的一張給取了下來，走到小女孩兒身邊，拍了拍小姑娘的海藻一樣蓬鬆的頭髮：「給，你要的畫兒。」

　　「謝謝老爺爺！」小姑娘很開心，伸出小手就要接過畫紙。

　　「你手髒！」女人原本想奪過畫紙，因為女兒吃了一路冰激凌，小手早就吃髒了，但這念頭剛起，竟看到女兒兩手乾淨無比地捧起了中年人遞過來的畫紙，美滋滋地看了一會兒，獻寶一樣地捧著給她爸媽看：「爸爸媽媽，我漂不漂亮！」昂著小脖子，驕傲的樣子。

　　女人迷糊了，剛剛女兒的手明明還髒兮兮的啊……難道是幻覺不成？

　　兩夫妻仔細看著女兒捧著的這張畫，只見畫裡那個用炭黑筆勾勒出的楚楚可憐又活潑靈動的小姑娘，竟然真的就好像自家丫頭跑進了畫兒裡去了一樣，活靈活現的，似乎還在對他們招手。

　　等到一家人隨著眾人離開天橋走遠，夫妻倆這才悚然一驚，如夢初醒，他們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出對方眼裡的驚駭：我們……什麼時候要讓那人給女兒作畫了？

　　想了一會兒，始終不得其解，夫妻倆疑惑著，一人牽著女兒的一隻手，小姑娘在爸爸媽媽中間一蹦一跳地走著，今天是真開心呀，美美的……

　　許多年後，人稱靈魂畫師的神秘畫家的真跡，簡直已經是千金難求……但縱然如此，當時連女兒都有了的小姑娘漢娜也沒有將自己珍藏的這幅畫賣掉……

　　…………

　　天橋下，武天正在收拾畫板、畫紙、畫筆，紅鴿子一樣的不死鳥也用爪子幫忙。剛才人多的時候它很聰明地躲了起來，因為以它一路來的經驗來看，只要它一露面，肯定會被許多人爭過來奪過去，好不蹂躪……最開始它還覺得挺好玩的，好不得瑟，但久而久之就只剩了討厭了。

　　忽然，一個人停在了跟前，不死鳥下意識地就竄到武天身後躲了起來，發現好像只有一個人，又探出小腦袋來看。

　　武天倒是沒有抬頭，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而是一邊收拾，一邊似乎在自顧自地說道：「附近不遠有一家味道不錯的小店，一起去坐會兒吧……」

　　等到收拾停當，武天將東西往身後一背，看著面前神情憔悴、滿眼血絲緊緊盯著自己的鶴見，笑了笑：「咱們師兄弟……也有許多年沒見過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