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5814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42
第1061章 角色分析

     出演“活埋”,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出演“地心引力”,難度還將更上一層樓。

    阿方索-卡隆的劇本徹頭徹尾地執行了極簡化策略,基本砍掉了演員的所有枝枝椏椏,只留下關鍵信息,然後一切空白都留給演員來慢慢填補。

    相較而言,雖然“活埋”被困在了一個小小的木頭箱子裡,但其實表演的支撐點是非常之多的,情感爆發力和情緒轉折點都一目瞭然;現在的“地心引力”,幾乎等於把所有表演支架都拆掉,完全依靠演員的內功和基本功來推動演技,並且還是需要全情投入。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演員必須先做好提前功課,以方法派演技,真正地構建出整個角色的心路歷程,不僅僅是像當初那樣躺進棺材裡切實地感受密閉的痛苦,還需要構思角色的背景、歷史以及故事,幾乎就相當於撰寫一本人物傳記。

    而後投入表演之中時,必須按照導演的構思和框架,以表現派演技進行引導,奉獻更加精準、更加細膩、也更加深刻的演出,與故事情節、主題核心相輔相成,進而將角色完全融入故事之中,以一個獨角戲的故事講述整個宇宙、整個自然、整個生命,讓觀眾忘掉角色本身。

    真正地演活一個角色,卻又需要讓這個角色消失。如此自相矛盾的言論,卻是對“地心引力”的最佳詮釋。

    先是方法派演技,而後是表現派演技,最後再次回歸方法派演技,這可以看成是“地心引力”表演過程中的理論順序。當然,在實際表演過程中,自然不可能區分得如此詳細,而是渾然一體的,但在投入表演之前,卻是至關重要的準備階段。

    對於藍禮來說,這不僅是一次嚴苛到了極致的挑戰,同時也是再次打磨自我演技實力的絕佳良機。尤其是剛剛經歷了“悲慘世界”的舞台演出之後,現在投入這樣一個角色的表演,絕對是再好不過了。

    否則,藍禮也不會在結束了舞台劇演出之後,僅僅休息了一週時間,然後就馬不停蹄地來到了英國,準備迎接挑戰了。

    上一世的桑德拉-布洛克,奉獻了個人職業生涯最佳表演,甚至超過了她的封后之作“弱點”,真正地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而這一世,藍禮卻必須另闢蹊徑,以男性的視角來詮釋出一個不同的角色。

    在男版瑞恩-斯通這個角色身上,可以確定的是,遭遇了太空災難之後,第一階段、第三階段與女版是保持一致的。第一階段是求生本/能、垂死掙扎,第三階段是幡然醒悟、重新振作。

    真正的差別應該出現在第二階段,擺脫性別的標籤束縛,進一步拓寬整部電影的主題。

    藍禮曾經思考過,借鑑上一世桑德拉的故事設定,為瑞恩設置一個家庭,比如離異的妻子,再比如病重的女兒,乃至於因為意外而過世的女兒,還比如說年邁的父母,諸如此類,他們的疏遠和離開,漸漸斬斷了瑞恩的所有羈絆,在絕望之中,瑞恩開始放棄求生的嘗試。

    但反覆思考過後,藍禮卻否決了這樣的方案。

    不是因為借鑑了他人的設置,而是因為“地心引力”這部作品的特殊,簡單粗暴的複製黏貼是不管用的。適用於桑德拉版本的女性視角,放在男性視角之上,整個主題意義頓時就開始回落了。

    如果按照藍禮原本的構思,那麼重新喚醒瑞恩生機的,是責任,也是羈絆,來自妻子來自父母來自兒女。這是可行的,但哲學角度來說,卻沒有達到生命與宇宙的高度,反而是落了下乘。

    桑德拉版本的瑞恩之所以能夠昇華主題,首先在於利用了女性的母性特質,以母親和女兒之間的羈絆建立了基礎,經過生死關頭之後,放棄了羈絆的執念,不再沉浸於女兒的過世所帶來的悲傷和麻木之中,重新回歸了生命的本來意義,煥發新生,接受了來自地心引力的召喚。

    於是,振作精神,開闢出了一條回歸的道路。

    而藍禮複製黏貼的版本,卻是背道而馳地將責任演變成為了執念,以親情和家庭作為牽掛和動力,喚醒生存的希望,這反而是落了下乘,簡單粗暴起來。

    更進一步,單純地以桑德拉的故事版本套用到藍禮身上,但女性所擁有的孕育生命特質卻在男性身上缺失了之後,反而是放大了“性別差異”所造成的生活體悟差異,詮釋的奧義也就變得單薄而膚淺起來。

    之前,藍禮和阿方索在探討整個電影項目的角色構思之時,提起了“生命之樹”這部作品,並且構想了男版瑞恩-斯通的蛻變,缺失了女性的特質之後,進而再深入地放棄男性的特質,模糊性別差異的奧妙,純粹地回歸到生命本源——

    宇宙大爆炸的時刻。

    在一片混沌之中,爆炸發生了,大刀闊斧地開天闢地,繼而誕生了生命跡象。

    換而言之,男版瑞恩象徵的應該是生命源力,純粹而原始的生存動力。於是,藍禮重新展開了構思,構思了一個更加純粹的動力:

    從家人開始引申起源,賦予了一個人社會屬性,成為了這個人的支持和動力,鼓勵這個人開始追求自我;繼而進一步發展,進入這個人追求自我和本我的逐夢過程,並且在追逐過程中,漸漸開始斬斷社會聯繫,變成一個純粹的生命體,放棄所有社會屬性。

    但在生死存亡的瞬間,又重新回歸了整個生命重塑以及晉陞高級生命體的過程。

    兒時的瑞恩-斯通,他是一個天才,也是一個典範,他擅長精通所有事情,從學習到運動,從禮貌到社交,乃至於自我生活管理,堪稱完美。擁有一個幸福溫暖的家庭,父母的關愛和支持,弟弟的崇拜和敬仰,他們始終是瑞恩的最大靠山,他們支持著瑞恩勇敢地追逐著自己的夢想。

    對於瑞恩來說,他嚮往著太空宇宙,嚮往著未知的神秘,所以,他希望成為一名科研人員,離開地球,在宇宙之中研究整個龐大的星系,追逐人類的起源。在家人的支持之下,他開始忘我地朝著目標飛奔前進,並且實現了夢想。

    瑞恩成為了一名宇航員。

    但是,在不斷奔跑的過程中,瑞恩漸漸與家庭變得疏離起來。

    一方面,因為飛向宇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竭盡全力,也不一定能夠實現,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夢想之中,忘乎所以,甚至忘記了他自己的存在,更是忽略了其他所有人。

    另一方面,因為他是天才,看待世界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就好像“生活大爆炸”裡的那一群宅男怪胎一般。家人根本無法跟上他的腳步和節奏,他們不懂他的世界,而他也不懂他們的世界。

    就這樣,漸行漸遠。那些期許和關懷,反而慢慢地成為了壓力,重重地落在了瑞恩的肩膀之上,於是,他開始學會了獨立,也學會了堅強。

    對於普通的男人來說,社會不允許他們脆弱和悲傷,需要他們堅強起來,承載所有重量;但對於瑞恩來說卻不同,性別的屬性排在後面,更多是來自天才與普通人的思考差異,剝離了性別之後,所有事情都以數字、邏輯、規則的方式排列組合。

    “生活大爆炸”裡謝爾頓-庫珀在眼中,性別就是一個社會屬性,他所不具備的社會屬性。

    於是,瑞恩越來越冷漠,與家人的聯繫也越來越薄弱。在太空的意外發生之時,他已經多年不曾與家人聯繫了,孑然一身,社會屬性漸漸從他的身上消失。

    爆炸發生之後,度過了第一階段的求生之後,生命極限之中的死亡恐懼和孤寂落寞,狠狠地擊潰了所有盔甲與防線,這讓瑞恩重新審視自我和本我,積累了二十多年乃至三十年——具體年齡設置還需要與阿方索進一步商量——的社會屬性,再次出現,害怕、擔心、絕望等負面情緒開始爆發,於是,瑞恩決定放棄。

    置身於太空宇宙的環境,猶如子/宮,也猶如宇宙之初的一團混沌,瑞恩回到了最原始的狀態,生命誕生之初的狀態。

    然後,整個漫長的人生,再次經歷一遍,猶如重生,但更似宇宙大爆炸的過程。

    在藍禮的構思之中,整個重新回歸自我和本我的過程,喚醒了家人的記憶,更加喚醒了家人支持之下的夢想和動力,這使得瑞恩得到了再次審視自我的機會:

    他的夢想不是成為宇航員,而是成為宇航員之後,研究宇宙,研究生命,研究未知。但現在,終於成為了宇航員,卻已經失去了當初的激/情,同時也失去了成功之後的喜悅,似乎所有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這樣一層不變的日子,規律起來之後,就麻木了。習慣都是如此可怕的。

    現在,一次意外打破了慣性之後,重新回溯了一次人生,也重新找到了目標。

    不過,問題就在於,“回溯人生”,這在電影之中是做不到的,因為電影的時間和篇幅是有限的;上述所有的思考內容,在電影之中都是不會出現的,甚至是不能出現的,只是藍禮的自我構思而已。那麼,他應該選擇一個什麼切入點,將如此龐大恢弘的思想,帶入電影之中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42
第1062章 巧妙切入

     桑德拉-布洛克版本的瑞恩,舉重若輕地以一個女兒意外去世的回憶碎片,成功地在女性角色與孕育生命之中建立了紐帶,進而昇華了主題。

    藍禮-霍爾版本的瑞恩,現在卻需要擺脫性別差異所帶來的複雜,更進一步地回歸生命本源,將原本就恢弘的主題再次擴大。

    這對於藍禮來說,絕非易事,就好像將“生命之樹”的一百三十九分鐘內容,全部塞入“地心引力”的零散畫面碎片之中,然後通過藍禮的表演呈現出來,並且進一步昇華,帶來反思。難度之大,僅僅只是想像一下,就讓人望而止步。

    現在,藍禮在反覆思索之中,構建出了整個角色的脈絡,起源、轉折、回歸以及昇華。但問題就在於,如何提煉?如何精簡?又如何表演?

    誕生,家庭,尋找自我;追逐,完成夢想,漸行漸遠,斬斷家庭聯繫,社會屬性消失;麻木,迷失,放棄,死亡;然後,回歸本源,重新爆炸,輪迴,再次開啟生命意義。

    那麼,整個起點就應該是家庭。

    在藍禮的數次構思之中,家庭始終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為在社會屬性之中,家庭就是生命的起源。不過,故事的脈絡和核心,動力和起源,這都是截然不同的。

    進入第二階段之後,瑞恩腦海之中再次浮現了父母和弟弟的回憶影像。但重點就在這裡,瑞恩所想起的不是親情與關愛,也不是家庭與呵護,而是他們的期盼與關注,還有瑞恩自己的初衷。

    在追逐自我、實現生命的過程中,家人從來不曾質疑過、也不曾擔心過,而是一心一意地跟隨著他一起朝前狂奔,並肩而行;他們不是他的源動力,卻是最好的夥伴。尤其是在弟弟眼中。

    對於弟弟來說,瑞恩就是他的人生目標,亦步亦趨地追隨著,戰勝所有困難,取得生活突破。

    曾幾何時,瑞恩確定了自己的目標,一路狂奔,越跑越快,漸漸地就將家人留在了身後,漸行漸遠,最後徹底消失不見。

    內心深處,他曾經責備過家人,因為他們不懂他的世界,他們之間沒有共同話題;但冷靜下來之後,他才真正地明白,他們是懂他的,一直支持著、跟隨著,真正不懂的,其實是他。

    他們的陪伴和支持,時時刻刻提醒著他的目標、他的夢想和他的堅持;但是,成為宇航員之後,夢想實現了、生活平穩了、日常規律了,他才猛然發現,那些提醒的聲音早就已經消失了,而生活的動力也在不知不覺之中沉睡了下來。

    他沒有察覺到異常,又或者說,他察覺到了異常,卻不以為然。

    現在,置身於虛無縹緲的太空之中,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個影像卻是弟弟出生時的畫面。他怯生生地站在育嬰房之外,看著那一個小小的、粉色的、軟軟的小嬰兒,響亮的啼哭聲,讓人充滿了好奇和喜悅。豌豆大小的腳趾頭,可愛喜人。

    而後,再次出現的影像就是另外一雙豌豆大小的腳趾頭,那不是弟弟,而是弟弟的孩子。

    弟弟結婚生子了,而他在休斯頓準備下一次太空飛行。錯過了婚禮,而後又錯過了嬰兒的出生。他沒有親自到場,就連電話都沒有接到,最後僅僅只是收到了一封郵件,然後他回覆道喜。

    “我的哥哥是一名宇航員。他是一名天才,他的思考方式是如此與眾不同。你知道嗎,如果有人和他聊起量子力學的話,他可以感受到純粹的高/潮。”弟弟帶著自豪的口吻說道,即使是和現任妻子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他的話題之中也依舊少不了瑞恩。

    但,那已經是無比無比遙遠的過去了。

    絕望之中,瑞恩腦海之中浮現出了那些幾乎已經消失的回憶,然後再次回想起了最初的夢想:研究宇宙、研究生命、研究未知,這才是他的追逐;探索黑洞,探索太空,探索整個世界的存在意義,探索宇宙源頭的那一次大爆炸,這才是他的堅持。

    現在,他卻是一名兢兢業業的空間站宇航員。沒有更少,卻也沒有更多,僅此而已。存在的意義,似乎早就已經遺忘了。

    所以,他必須生存下去。他需要重新回到家人身邊,重新回到弟弟身邊,重新回到那從未蒙面的侄子/侄女身邊,重新感受到生命誕生之初的喜悅和好奇;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離開NASA,重新回歸到宇宙的研究之中,重新探索生命的奧妙,重新追求自己存在的意義。

    這不容易,但他不會放棄。

    他需要斬斷所有荊棘,他需要劈開所有阻礙,他需要打破整個混沌,猶如世界起源的第一聲大爆炸一般,然後,他需要感受到生命的重心,他需要感受到地心引力的召喚,墜落,再墜落,腳踏實地地感受到重力的重量。

    於是,第二階段就這樣過渡到了第三階段。

    事實上,這些所有的所有都是發生在瑞恩腦海之中的,甚至是發生在藍禮腦海之中的,在電影的實際畫面之中,可能只出現幾個零星的畫面——延續整個劇本精簡的風格,以最為核心最為深刻的畫面,寥寥數筆之間勾勒出整個恢弘畫卷,至少不會像“星際穿越”那樣,完整地融入敘事線之中。

    換而言之,這些內容全部都將通過藍禮的表演呈現出來。

    他到底能夠展現多少,觀眾又能夠領會多少?表演與故事的契合度到底有多少,又是否能夠推動主題思想的昇華和蛻變?細膩和深度到底有多少,留下的餘韻又到底有多少?

    一切都取決於藍禮的演出。這也再一次證明了,“地心引力”是一部表演難度超越想像的作品,輕鬆地完爆“活埋”,更是超過了藍禮此前的任何一部作品。

    從構建整個角色,到領悟角色的源動力和核心意義,再到提煉角色的片段,以記憶片段與人物內核產生共鳴,最後到確定表演基礎以及脈絡。整個過程無比漫長,也無比艱難,即使到現在,藍禮的思路依舊沒有完全清晰起來,還需要進一步與阿方索討論切磋。

    但,這樣的一個過程卻讓藍禮亢奮不已,經歷了如此多部電影的磨煉,也經歷了倫敦西區和百老匯的考驗,藍禮依舊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血液沸騰的那種狂熱和激動,整個人完完全全地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對於藍禮來說,演員的樂趣不僅僅在於“演繹”,也不僅僅在於“詮釋”,更在於“解讀和延伸”,還在於“鑽研和打磨”。透過一個角色一段表演,窺見的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物,還有真實發生過的一段生活經歷。

    藝術人生,品味人生。

    藝術和人生之間,從來是不可分割的,這也是藝術最為美妙也最為重要的一部分。

    “劇本本身留給演員的思考空間其實是有限的,真正的表演空間都是來自於導演的。所以,在正式開拍之前,創作團隊需要好好地交流一下。對於角色,你有什麼構思想法?”

    站在藍禮的面前,魯妮也秉持著同樣的想法。

    相較於瑞恩-斯通這個角色來說,艾利克斯-科沃斯基(Alex-Kowalski)這個角色的戲份明顯弱化了許多,但意義卻非同小可。

    首先是困境之中,要麼兩個人一起送死,要麼艾利克斯犧牲自己成全瑞恩,在生死關頭,求生本/能的作用之下,這絕對不是一個容易的選擇——每個人都想要活下來,但艾利克斯沒有任何猶豫的割斷了自己的繩索,將生存的機會留給了瑞恩。

    其次是絕境之中,瑞恩陷入了幻覺之中,幾乎已經放棄了求生的欲/望,卻再次看到了艾利克斯。她成為了瑞恩的精神支柱,喚醒了瑞恩腦海深處的錯雜情感,並且重新振作起來,再次為了生存開始拚搏。

    “地心引力”之中從頭到尾完整出現的角色,就只有瑞恩和艾利克斯,重要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阿方索經過深思之後,將這個女性角色命名為“艾利克斯”,其實和“瑞恩”一樣,現在也有許多女性主動選擇“艾利克斯”作為自己的姓名——比如“摩登家庭”之中的二女兒,某種意義上,模糊了性別的差異,讓觀眾更多得將注意力放在生命本質之上,

    兩個角色的定義發生了變化之後,阿方索對於劇本也做出了調整。

    儘管,艾利克斯這一個角色的戲份沒有那麼吃重,但魯妮還是認認真真地閱讀了整個劇本,並且深入地對角色展開了思考,在正式開拍之前的準備工作,就可以看出不同來。

    “我認為,艾利克斯和瑞恩之間能夠產生共鳴和聯繫,應該擺脫荷爾蒙的吸引,更多是來自思想和精神層面的交流溝通。

    所以,我認為,艾利克斯需要根據瑞恩的設定,稍稍做出一些調整,在兩個角色身上尋找到獨特的感應。否則,關鍵時刻,艾利克斯為什麼能夠喚醒瑞恩的求生意志呢?如果僅僅只是愛情的話,這就落於下乘了,我覺得不太適合電影主題。”

    開口之後,魯妮沒有等待藍禮發表看法,就洋洋灑灑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後等待著藍禮的回應。

    如此一番話,藍禮的眼睛微微一亮:他們兩個人的想法居然達成了一致!
Babcorn 發表於 2018-4-18 11:42
第1063章 化學反應

     “是的,我也是這樣認為的。”藍禮點點頭表示了贊同,“瑞恩和艾利克斯之間無疑是有化學反應的,但不應該是荷爾蒙的碰撞,而是智慧和思想的溝通。兩個人擁有相似的追求、相似的目標、相似的思考方式,真正地通過靈魂完成溝通。”

    藍禮的眼睛微微一亮,滔滔不絕地開始談起了自己對瑞恩的構思和想法,時不時地,魯妮就會果決地插話,提出自己的疑惑,進一步完善腦海之中的瑞恩形象。

    一方面,魯妮驚嘆著藍禮的恢弘構想;另一方面,藍禮也驚訝於魯妮的敏銳觸感。在交流過程中,魯妮多次提出了無比有趣的提問,這讓藍禮不得不停頓下來,認真思考之後,重新對瑞恩的設定進行調整,一點一點地完善整個角色。

    你來我往的交流,根本停不下來,站在旁邊的內森愁眉苦臉,一開始,他還能聽得懂,但漸漸就跟不上了。藍禮和魯妮的話語,每一個詞句都是簡單易懂的,但進入腦海之中,卻變成了天書,一個字都理解不了。

    心好累。

    “我覺得,瑞恩和艾利克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在他們的日常交流之中,雙方甚至是彼此看不順眼的,因為性格不同,節奏和風格也不同;但就是這樣南轅北轍的兩個人,思考方式卻是相同的,在人生追求和生命意義之上找到了相同的節拍。”

    “這是為了凸顯出角色的差異感,進而豐富劇本的內涵深意;還是為了強調瑞恩的自我困頓,他的孤獨和落寞不是來自於性格,而是來自於靈魂?”

    “後者。”

    “嗯……有趣的一個構思,從配角的設定來豐富主角。”

    “阿方索的劇本沒有給我留下太多線索和支撐點,更重要的是,即使我想要尋求幫助,對象也著實不多,你就是唯一選擇了。”

    “啊哈,大名鼎鼎的藍禮-霍爾居然也有遇到難題的時候,這著實太難得了。”

    “歸根結度,我也只是一名演員,即使你重複我的完整名字,這也不會改變什麼,我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

    這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完全沒有任何阻礙和停頓,兩個人之間又是嘲諷又是調侃,然後突然之間兩個人就同時歡笑了起來,整個交流行雲流水、一瀉千里。對於旁觀的內森來說,這就是一種折磨和煎熬。

    藍禮和魯妮的視線雙雙停留在了內森身上,然後同時大笑了起來——某個角度來說,其實內森就是藍禮構思之中的家人或者弟弟,全心全意地支持著瑞恩,卻終究無法完全理解瑞恩,更加無法跟上瑞恩的思考方式和節奏。

    內森依舊不明所以、滿眼睏惑,兩個人的笑聲只是讓他腦袋之上的問號越來越多,無法解答。

    魯妮收回了視線,再次看向了藍禮,“我有一個想法,艾利克斯是一個幽默的個性,甚至會偶爾開一些玩笑,故意打趣瑞恩;而瑞恩的性格則相對死板一些,平時就是一座冰山,嚴嚴實實地將所有情緒隱藏起來,卻在生命的絕境之中,一點一點地分崩離析。”

    “幽默?你確定?為什麼我覺得,兩個角色的設定顛倒了?”藍禮微蹙起眉頭,魯妮的氣質更加清冷,有一種先天性的冷感,在表演過程中,與角色之間的化學反應頗為有趣,但現在,魯妮卻想要挑戰一個幽默的角色?

    魯妮卻絲毫不意外地聳了聳肩,“我一直都想要嘗試一個具有突破的角色,比如說幽默,而且還是滿嘴口花花的那種。這一次在’地心引力’之中,可以小小的嘗試一番,如果合適的話,未來就可以進一步拓寬戲路了。”

    “所以,你這是將我們的作品當做試驗品了?”藍禮促狹地調侃到。

    魯妮眼睛都沒有抬起來,徑直反駁到,“難道你不是?”

    參考一下藍禮剛才所有的構思,真正大膽而冒險的人,應該是藍禮,而不是魯妮。

    在藍禮的構思之中,瑞恩的社會屬性是剝離的,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不是一個“正常的角色”,與藍禮之前的任何一次表演都截然不同;但伴隨著電影劇情的推進,社會屬性一點一點重新回到瑞恩身上,就好像“機器人”重新變成了“自然人”一樣,角色再次豐滿立體起來。

    即使是豐滿立體之後的瑞恩-斯通,這也與藍禮之前扮演的任何一個角色都不同,一個高冷寂寞的天才形象。說來奇妙,藍禮還從來不曾扮演過天才角色,雖然一直以來,他的公眾形象都給人如此之感。

    不管是“機器人”,還是高冷天才,這都是大膽的嘗試,甚至是瘋狂的嘗試。正如藍禮自己所說,“地心引力”彷彿是一片實驗場,專門用來摸索演技。

    一時之間,藍禮和魯妮的談話稍稍中斷了片刻,兩個人直挺挺地注視著彼此,捕捉著眼底深處閃爍的光暈。在剛才的交流之中,那種渾然天成的自如感,不僅讓人輕鬆愉快,而且不由自主地就漸漸沉溺其中,緩緩地、緩緩地沉淪,沉浸在如此氣氛之中,無法自拔。

    細細地搜索著對方眼眸之間的光影,彷彿可以觸碰到一絲絲淡淡的電流,然後就在那清澈見底的眸子之中,看到了自己的臉龐和眼神,默契正在悄然湧動;同時地,嘴角就這樣上揚了起來,在倒影之中勾勒出相似的弧度,相互映照著。

    輕笑聲之中,兩個人雙雙移開了視線,暖暖的笑意在胸膛之中湧動著。

    最後,還是藍禮率先開口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故作淡定地說道,“導演在劇本之中沒有給我們留下太多空間,也沒有給我們留下太多選擇。所以,我只能選擇勇敢打破桎梏了。不過,你確定你要選擇幽默的形象,萬一行不通怎麼辦?”

    “那就證明我不是一名優秀的演員。”魯妮也恢復了常態,回答更是乾脆利落,自黑起來毫不手軟,“所以,我專門選擇了這部作品,和藍禮-霍爾的合作機會,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多少演員都在羨慕我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看著魯妮眼神之中的促狹,藍禮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還真的不知道,不如你好好和我說說?”

    反將一軍,這讓魯妮微微愣了愣,而後就看到了藍禮眼底深處湧現起來的笑容,魯妮不由輕輕咬了咬下唇,笑容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爬上了嘴角,不慌不忙地做出了回應,“不如這樣,我們現在找個地方,要兩杯啤酒,坐下來慢慢交流交流?”

    “啤酒?這是好主意。”另外一個陌生的聲音介入進來,打斷了藍禮和魯妮之間的交談,兩個人雙雙轉頭,然後就看到了阿方索-卡隆。

    瞬間成為矚目焦點,阿方索似乎不太適應,羞澀而彆扭地撓了撓頭,垂下眼睛,避開了藍禮和魯妮的視線,“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斷你們的。”

    阿方索出現在此處已經有一小段時間了,內森注意到了阿方索的身影,但他做出了一個靜音的手勢,沒有打斷藍禮和魯妮的交流。

    他喜歡這兩個人之間的交流,還沒有正式進入劇組,就已經可以感受到演員之間的化學反應了,而且兩個人在角色和表演的構思之上,踩在了同樣的節奏上,這是好事。

    當初在試鏡過程中,阿方索拍板決定了魯妮,就是因為他格外喜歡魯妮表演之中細膩而堅韌的那種質感,他總覺得,魯妮和藍禮之間的對手戲可能迸發出不同的火花。現在看來,他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唯一的遺憾就是,阿方索自己沒有能夠加入其中。

    作為導演,也作為編劇,阿方索的嘴巴一直發癢,蠢蠢欲動,渴望參與到他們的交談之中,渴望發表自己的看法,渴望以導演的身份對角色提出構思;但始終沒有尋找到良機,著實讓人沮喪。現在,好不容易看到了機會,阿方索也就衝動地開口切入了話題。

    “不如這樣,我們找一個地方坐下,準備幾扎啤酒,然後好好交流交流?”阿方索瞪大了眼睛,先左邊看了看魯妮,又右邊看了看藍禮,徵求著他們的同意,那忐忑不安、小鹿亂撞的搓手動作,卻洩露了內心的緊張。

    魯妮愣了愣,眼底滑過了一絲詫異,顯然沒有預料到阿方索居然是一個如此羞澀的個性,抬起頭看向了藍禮,然後就看到了藍禮上揚起來的嘴角,眼神輕閃,表示了肯定,這讓魯妮也不由莞爾。

    “沒有問題。”藍禮做出了回答,結束了阿方索的痛苦,然後就看到阿方索重重地握了握拳,迫不及待地神情著實讓人忍俊不禁,“怎麼,你想要喝啤酒了?”藍禮故意模糊了焦點。

    阿方索呆了呆,然後誠實地說道,“不,不是。我閱讀了你上一封郵件之後,對劇本做出了修改,現在,我想要進一步交流一下,其中的細節還是需要完善一下。對於表演的方式和節奏,你現在已經確定了框架嗎?”

    藍禮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我們在這裡已經待了三十分鐘,小鎮居民估計還以為我們心懷不軌了。我們還是找一個地方坐下來吧。”

    在一片低笑聲之中,藍禮禮貌地拍了拍阿方索的手臂,“關於表演,我還需要看一看設備,你之前不是說過,這一次的拍攝設備是與眾不同的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0 20:12
大戲骨 1064 導演視角

    「你難道不會覺得,設定太過複雜了之後,內容太過龐大,反而對觀眾產生誤導?在阿方索的劇本之中,一切都簡潔化,呈現出了一個乾淨利落的主線,進一步將觀眾的視覺、聽覺、乃至於觸覺放大,增強整個觀影效果。內容複雜化之後,觀影體驗勢必受到影響。」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但,設定卻是對主題的烘托和襯托,在構思階段,我需要想的複雜化,而且是更加複雜化,將瑞恩-斯通與整個劇本的主題核心完全銜接起來,形成共鳴。只有這樣……」

    「只有這樣,剝離了枝椏之後,留給觀眾的反思和迴響才更加深遠。你的意思是,先做加法,不斷地疊加起來,真正地達到百分百的效果;然後再做減法,將所有枝椏都收攏在表演之中;最後,將加法留給觀眾,在觀影結束之後,留下餘韻。哇哦,上帝,你的確是一個瘋子。」

    「謝謝誇獎。我曾經思考過更加簡單的設定,僅僅只是呈現出瑞恩和家人相處的一個場景,然後探討出整個角色的輪廓;但深思挖掘之後才發現……」

    「這樣的角色太過單薄!」

    藍禮的話語沒有來得及說出口,魯妮就已經脫口而出了,這讓藍禮啞然失笑,點點頭表示了肯定,「同時,還會削弱劇本的核心思想。」

    「你看,我和阿方索討論過,我們希望剝離瑞恩身上的性別屬性,回歸到生命本源,從誕生到成長,再到突破和追求,與性別和年齡無關,僅僅只是呈現出最純粹的生命狀態。」藍禮的進一步解釋,讓魯妮細細地思索起來。

    「如果僅僅通過表演,這些內容是沒有辦法呈現出來的。」魯妮眉頭微蹙,不懂的情況,沒有假裝明白,而是誠實地提出了疑惑,進一步展開剖析,「你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嗎?」

    「我現在腦海裡的構思是一雙腳丫子。」藍禮誠懇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先是瑞恩弟弟的腳丫子,那是瑞恩小時候親眼見證的出生時刻;然後通過蒙太奇的畫面剪輯,演變成為弟弟孩子的腳丫子,出現在電腦屏幕之上,弟弟發送了郵件過來,而瑞恩則在休斯頓,沒有辦法親自抵達現場。」

    藍禮努力地試圖將腦海裡的構思講述出來,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導演的位置和演員終究還是不同的,不過魯妮明白了過來,眼睛微微一亮,「你的意思是,通過兩個生命誕生時刻,瑞恩的立場變化對比,一個是牽扯其中,一個則是置身事外,繼而詮釋出瑞恩人生軌跡的變化。」

    藍禮點了點頭,魯妮也點了點頭,然後,兩個人的視線同時朝著阿方索投射了過去,

    坐在旁邊的阿方索沒有忍住,噗嗤一下就輕笑出了聲。

    眼前這兩個年輕人的交談著實太有趣了,前一秒還在據理力爭,爭論得面紅耳赤;下一秒就達成共識,不斷地補充及肯定對方的想法,整個談話過程行雲流水,絲毫沒有任何磕磕絆絆,卻又渾然天成,著實讓旁觀者有些跟不上速度,於是就開始游離在外。

    一位導演,兩位演員,整個劇組的核心卡司,三個人就這樣坐在攝影棚的大門口,旁邊堆放著零散的好多扎啤酒,擺放著無數個空啤酒罐,然後滔滔不絕、熱情洋溢地探討了起來,絲毫沒有擔心自己所處的環境是多麼的……樸實。

    事實上,一開始,超過四十名工作人員都熙熙攘攘地聚集在這裡,熱情地歡迎著藍禮和魯妮抵達劇組,地上那些清空的啤酒罐就是來自他們的;但漸漸地,他們就跟不上這三個人的談話節奏了,陸陸續續地開始轉身離開,最後,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三個人。

    不過,作為導演,那又另當別論了。

    藍禮和魯妮兩個人的話語互相碰撞互相交融,真正地形成了頭腦風暴,同樣觸發了阿方索腦海之中的無數思緒,靈感源源不斷地湧現。這樣的合作方式,不能再更加完美了。

    現在,成為了矚目焦點,阿方索知道,他們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腳丫子,這是一個不錯的想法,我們可以和艾曼努爾商量一下,怎麼通過鏡頭來展現生命和宇宙的聯繫,初生嬰兒的腳丫子,這靈感是來源於』生命之樹』的吧?我喜歡這個點子。」阿方索腦海裡的畫面就變得立體鮮活了許多,談話之間,就已經構建出了一副框架。

    隨後,話語一轉,阿方索補充說道。

    「不過,蒙太奇的剪輯方式還是太累贅了,而且表達方式太過複雜了。也許,我們可以通過一個電腦郵件的畫面來展示,弟弟發送郵件給瑞恩,展現了自己新生孩子的腳丫子,然後表示遺憾,瑞恩沒有辦法抵達現場。瑞恩關掉郵件畫面之後,電腦桌面則呈現出弟弟的腳丫子畫面,引發了瑞恩的回憶。」

    藍禮和魯妮交換了一個眼神,視線雙雙一亮,但隨即藍禮就意識到了蹊蹺,「這樣的畫面會不會和電影的整體風格不符合?進而破壞電影的畫面結構?」

    「是的,我也有這樣的擔心,我會和艾曼努爾好好商量一下的。」艾曼努爾-盧貝茲基,「人類之子」和「生命之樹」的攝影師,同樣出身墨西哥,這次負責「地心引力」的攝影工作,「不過,這樣的畫面本來就是剝離宇宙環境的,更多是生活畫面。到時候看看艾曼努爾有什麼靈感。」

    「我現在腦海裡更多的想法卻是剛才藍禮提到的一件事。」阿方索的視線迎向了藍禮,「你剛才說,在弟弟與弟媳的第一次約會時,他提起了瑞恩?」

    「是的,他總是崇拜著瑞恩,以自己的哥哥為傲。所以,他總是說,我的哥哥是一名宇航員。他是一名天才,他的思考方式是如此與眾不同。你知道嗎,如果有人和他聊起量子力學的話,他可以感受到純粹的高/潮。諸如此類。」

    藍禮說完之後,坐在旁邊的魯妮就呵呵地輕笑了起來,「我覺得,如果有人和你聊起量子力學的話,你確實可以感受到高/潮。」這一調侃,阿方索歡快地大笑起來,藍禮則是攤開雙手表示自己的無奈。

    收攏了笑容,阿方索接著說道,「我喜歡這樣的小細節,你知道,這和腳丫子的照片是一個互文。不管瑞恩的態度如何,弟弟對他的想法和態度都不曾改變過,這也成為了瑞恩重新振作的契機,就好像你剛才所說的喚醒了瑞恩內心深處最開始的衝動、最開始的夢想、最開始的動力。」

    說著說著,阿方索就亢奮了起來,沒有了平時的羞澀和拘謹,手舞足蹈地表達著自己的觀點,「我覺得,甚至可以添加一首搖籃曲。就在瑞恩再次開始求生的時候,他輕聲哼唱這首搖籃曲,然後自言自語地聊起弟弟的趣事,以這樣的方式將整個內核的源動力完成。」

    在藍禮的構思之中,浩浩蕩蕩、洋洋灑灑,瑞恩-斯通的故事完全可以拍攝成一部電影了;但在「地心引力」的成品之中,可能只有一個腳丫子的片段,約莫幾秒鐘,然後就是瑞恩的一首搖籃曲哼唱,這就是全部了。

    這恰恰就是演員工作所看不到的部分。有人驚嘆於演員的表演多麼具有厚度,有人則驚嘆於某些角色如此扁平單薄。其實,這就是區別。重點在於劇本,在於角色份量;但更在於演員的理解和詮釋。

    「一邊求生,一邊哼唱搖籃曲?」藍禮滿腦子都是問號,作為演員,很多時候,他還是沒有辦法看到導演的畫面全景,思維方式就是徹頭徹尾的不同。

    阿方索則是顛倒過來,他有形象生動的畫面感,但對於演員的表演和詮釋卻一頭霧水。他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是的,在一片混亂和絕望之間,就好像是懸崖邊上搖搖欲墜的時刻,那種危機與溫柔交錯的質感……」

    「不,我的意思是,瑞恩-斯通不是一個哼唱搖籃曲的性格。」藍禮轉過頭,然後就看到魯妮臉上歡快的笑意,「瑞恩是一個高冷天才,記得嗎?求生時刻需要的是冷靜,演唱搖籃曲,這太煽情了,不太適合吧?」

    阿方索直接愣住了,他沒有思考到這一點。

    「也許,你可以換一個角度來看。」在稍稍的沉默之中,魯妮加入了話題,以別樣的視角,將藍禮和阿方索的想法連接了起來。

    「這一時刻,瑞恩重新找回了初心,彷彿回到了孩提時候,正如你所說,他再次開始求生,就是為了重新回到起點。所以,高冷冰山就再次變成了兒時的模樣,他完全可以給弟弟哼唱搖籃曲。更進一步,搖籃曲就是一個化學反應觸發點,喚醒了內心深處那個最純粹的瑞恩。」

    最後,魯妮總結到,「重點還是在於,你應該如何表演?如果差別太大,就好像你擔心的一樣,角色的框架結構全面崩盤;但如果差別不夠,轉變的質感又展現不出來。所以,這就是考驗演員的時刻。」

    細膩而複雜,簡單而深刻,柔軟而堅韌。

    魯妮甚至可以在腦海之中描繪出來,那一個場景的表演難度之大,堪比登天。老實說,除了藍禮之外,魯妮想不出任何一名演員能夠勝任。

    想著想著,魯妮就開始激動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藍禮一起投入工作之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0 20:12
大戲骨 1065 特殊設備


    藍禮陷入了沉思之中。

    魯妮的話語,阿方索的話語,還有藍禮自己的思緒,在腦海之中碰撞起來,迸發出無數火花,不僅讓瑞恩-斯通這個角色一點點豐滿具體起來;同時還讓表演的方式和呈現的內容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這無疑是一個令人沉醉的過程,忘乎所以。

    不過,藍禮隨後就意識到,他們現在的思考過於侷限在角色本身之上,卻忽略了環境。

    單純從環境來說,「地心引力」和「活埋」確實有諸多相似之處,情緒的表達和傳遞也是如此;但真正深入之後,藍禮意識到,將角色和環境剝離開來思考,這種方式本身就是錯誤的。

    更何況,兩種環境的差異就在於:一個是狹窄侷促到窒息,一個是廣袤無垠到窒息。從心理層面來說,終究還是不一樣的,如果再加上瑞恩這個角色的心理變化,那麼差異就越來越大了,甚至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

    抬起頭,然後藍禮就看到了一臉擔憂的阿方索,還有一臉期待的魯妮,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一時間就陷入了安靜之中。

    「怎麼了?」藍禮瞪大了眼睛,投去了詢問的視線。

    阿方索蠕動了一下嘴巴,無數思緒想法,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

    還是魯妮眨了眨眼睛,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激動,迫不及待地說道,「怎麼樣?思考出一個脈絡了嗎?這場戲到底要如何表演?上帝,我自己思考了一下,表演難度著實太大了,超乎想像!」

    魯妮那雙生機勃勃的眸子閃爍著靈動的光芒,充滿了探索未知的好奇和期待,就好像……就好像藍禮是一個研究課題一般,這讓藍禮不由啞然失笑,「有一些思緒,但不太完整,我還需要進一步思考看看,我不想要太過草率地確認任何事。」

    隨後,藍禮就看向了阿方索,「當初在倫敦的時候,你提起過,這部作品為了營造出真實的失重效果,將採用一個全新的拍攝方式,我可以過去看看嗎?」

    不同的拍攝方式,對於演員的影響也是十分明顯的。

    最簡單直白的就是綠屏演技了,在漫改超級英雄電影之中,許多時候,演員站在綠屏面前,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不知道自己對手幾何,甚至有時候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就是憑空想像地完成表演。這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明日邊緣」拍攝期間,為了營造出真實的空間感,保羅-格林格拉斯採用的是一半現場一半綠屏的拍攝方式。這給予了演員們更多的表演參考和借鑑空間,同時也給後期特效製作團隊更多現實參考空間。

    經歷過「速度與激/情5」和「明日邊緣」的拍攝之後,藍禮切身感受到了電影工業的不同拍攝方式,現在,「地心引力」的拍攝方式更是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顛覆整個行業規則的全新方式。這也意味著,藍禮需要進一步瞭解整個拍攝系統,才能設身處地地調整表演方式。

    就好像當初為了拍攝「活埋」進入棺材之中般。有必要的話,藍禮不介意再來一次。

    「當然!當然。」阿方索回過神來,連連點頭,站起身來,快步走進了攝影棚,絮絮叨叨地開始介紹整個拍攝裝置這也是他的熱情來源之一。

    藍禮和魯妮兩個人落後了兩步,交換了一個視線,然後一前一後地跟在阿方索身後,走進了攝影棚。

    所謂的攝影棚,千奇百怪、無奇不有。可以理解為,這就是一個巨型倉庫,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然後根據劇組自己的構想,搭建各式各樣的場景,設置各式各樣的裝備,化腐朽為神奇地拍攝出一部電影來。

    站在攝影棚之外,整個攝影基地看起來無比普通,似乎和其他任何一個攝影基地都沒有太多區別。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們完全可以在利維斯登的攝影基地完成拍攝,而沒有必要專門前來薩裡;但進入攝影棚之中,立刻就可以察覺到其中的不同。

    利維斯登攝影基地之中的各個攝影棚,更加具象化。

    不同攝影棚之內,搭建的是不同的場景,主要以山川、河流、城市等恢弘的真實景象為主,拍攝結束之後,這些背景都不會拆除,可以循環利用,細節和格局做出調整之後,完成可以繼續投入下一次拍攝。

    薩裡攝影基地之中的各個攝影棚,更加空曠。

    視線之中看不到太多的場景,大片大片的空地之上搭建著稀奇古怪的設備。在藍禮的印象之中,這些裝備都是不曾見識過的,沒有猜錯的話,應該都是一部電影的特供裝備換而言之,不能重複使用,拍攝完一部電影之後,就要全部拆散摧毀。

    之前藍禮就注意到了,「盜夢空間」那部電影裡的經典場景,旋轉走廊之中的打鬥場面,就是在這裡完成拍攝的。

    現在眼前的攝影棚就是如此,大片大片的空地,堆放著各式各樣的器械和工具,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修車庫,又或者是一個工科宅男自我動手的工作室。

    左手邊,一個奇怪的機械吸引了藍禮的視線。那看起來像是一個八爪魚,安裝在一台四輪電驅車之上的八爪魚。

    仔細打量一番才發現,下方是一台電動輪椅,中間是一個摺疊起來的升降台,上方則是一個機械台又或者說是手術台;在手術台的兩側,分別延伸出了兩條機械臂,一個安裝著攝像機,一個安裝著燈光。

    最後,整個機械纏繞著無數的電線和齒輪,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從汽車維修廠裡拿出來的器件,然後胡亂拼湊在了一起。

    「那是我們第一個版本的拍攝工具。」阿方索注意到了藍禮的視線,積極主動地解釋起來,「我們原本的構思是,將演員固定在手術台之上,然後通過升降台和機械臂的控制,調整角度和速率,製造出失重的效果;同時還給予燈光的輔佐,營造出視覺效果的徹底失控。」

    伴隨著阿方索的話語,藍禮腦補了一下畫面,他可以想像得到,拍攝是如何進行的;卻想像不到,拍攝出來的畫面到底是如何,也想像不到,自己的表演到底應該如何呈現。果然,工科的東西對於文科生來說,還是太有難度了,即使是兩世為人,他在這方面依舊沒有天賦。

    「但是?」藍禮留心到了阿方索話語裡留下的伏筆,於是順勢詢問到。

    「但是,這種拍攝方式被我們淘汰了。首先,太過笨拙,機械臂還是不夠靈活,製造出來的位移效果不夠明顯,這意味著我們必須加快膠片的運轉速率,但對於演員的表演來說就是一場災難了;其次,燈光太過死板,還是機械臂的問題,光源的轉換不夠靈活,對於太空之中的失重效果來說,這勢必就會失真;最後,失重效果還是不夠明顯。」

    絮絮叨叨地,阿方索一邊解說著,一邊用繁瑣複雜的手勢動作來進行解釋,「經過測試拍攝之後,我們得到了更多的靈感,然後建立了燈箱。」

    說著說著,阿方索帶頭走向了右手邊,揚聲喊到,「蒂姆?蒂姆!藍禮抵達現場了,我們現在可以進行一下理論說明,嘗試看看拍攝效果。蒂姆?」

    呼喊之間,一個中年男子從角落裡鑽了出來,挺著胖乎乎的啤酒肚,髮際線已經退到了腦門的中段,亂糟糟的捲髮看起來稀稀拉拉,一身襯衫搭配西裝的打扮,卻顯得無比邋遢而樸實,就好像……就好像車庫裡的高級技工一般。

    對於外行人士來說,也許眼前之人就是一個高級技工,估計沒有人認得他;但對於內行認識,眼前之人卻大名鼎鼎,令人膜拜。

    無需贅言,因為他的作品才是最好的代言和展示:「阿凡達」,「人類之子」,「蝙蝠俠前傳:黑暗騎士」,「哈利-波特」。

    這位邋遢的中年男子叫做蒂莫西-韋伯(timothy-ebber),他是一名視覺特效總監。與詹姆斯-卡梅隆聯手,以3d技術打造出了「阿凡達」;與阿方索-卡隆聯手,在「人類之子」之中用電腦特效製造了一個完整的嬰兒。

    在業內,蒂莫西是真正德高望重的幕後功臣,與喬治-盧卡斯、詹姆斯-卡梅隆、羅伯特-澤米基斯等大佬都是至交好友,備受尊敬。

    蒂莫西沒有迎面走過來,而是站在了角落旁邊,捲起了襯衫和西裝袖子,「現在?測試一下,還是參觀一下?如果只是參觀,我們開攝影棚的燈就足夠了,沒有必要把所有燈都打開。」

    「測試。」回答的不是阿方索,而是藍禮,「如果不會麻煩的話,我希望能夠坐在機械之上,真正地感受一下效果,檢測一下拍攝的狀態;可以的話,我們可以嘗試拍攝一小段,進一步檢測拍攝的狀態。」

    雖然今天僅僅是抵達劇組的第一天,長途跋涉、風塵僕僕,狀態不算最佳;但此時藍禮的精神狀態卻無比出色,躍躍欲試的心情始終在翻湧著。

    蒂莫西沒有追問,也沒有打招呼,只是聳了聳肩,「如你所願。」而後回頭看了起來,「本,馬特,把燈箱運轉起來,我們現在檢測一下實際拍攝效果。」

    伴隨著藍禮一行人腳步的靠近,然後突然燈光就亮了起來,彷彿億萬顆星星匯聚在一起,成為一顆太陽,近距離地綻放開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0 20:12
大戲骨 1066 新的挑戰


    站在原地,抬起頭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眼前的龐然大物,震驚之餘,更多還是困惑。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拍攝到底如何進行?表演又到底如何進行?鏡頭到底如何捕捉?

    放置在右側空地正中央的是一個巨大的透明箱子,約莫兩層樓高,但空間卻並不大,寬度應該約莫三米左右,就好像是一個放大版本的倫敦街頭電話亭;不過,四周的牆壁不是紅色的,嚴格來說,「透明」的形容詞也是錯誤的,看似透明,實則網狀。

    走進之後才看清楚牆壁的實體:這居然是led屏!上面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地分部著一顆顆led燈泡!

    燈箱,燈箱,現在藍禮總算明白,這個道具為什麼被稱為「燈箱」了。

    「這裡一共有一百八十萬顆led燈泡。」蒂莫西-韋伯就站在燈箱的入口處,「根據不同的拍攝要求,可以隨時調整燈光的強弱和角度,在正式拍攝的時候,這一扇摺疊門將關閉起來,所有工作人員都站在外面,裡面只有演員一個人,整個表演空間都是屬於你的。」

    伴隨著蒂莫西的解釋,藍禮靠近了門口,裡面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正中央是一個簡易的白色籃子,猶如遊樂園的刺激玩樂道具一般,晃晃悠悠地可以搖擺起來;同時,白色籃子的底座也是一個轉盤,可以三百六十度轉動;底座之下則是一個簡易的十字形軌道,方便橫向和縱向移動。整個設備的不同位置都留下了固定攝像機的架子。

    靠近入口處的一個牆面,正上方的左右兩個角落,分別懸掛著一個巨大的機械臂,與剛才左側那個拍攝道具的機械臂如出一轍,靈活的關節和密集的齒輪,給予了機械臂更多轉動空間,自上而下的視角更是給予了攝像機不同的角度。

    除此之外,在燈箱的大門外面,另外還擺放著幾個龐大的器械。

    其中一個看起來就像是俄羅斯轉盤一般,一個圓形轉盤上面,固定著幾個把手,演員可以站上去,模擬「達芬奇密碼」那副經典海報,呈現出一個大字型的模樣。

    藍禮的眼中流露出了新奇的神色,彷彿接觸到了新玩具一般,雖然不知道到底應該如何擺弄,但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玩耍一般。

    其實,藍禮可以猜測得出來,不同的器具應該是適用於不同場景和畫面,模擬不同的狀況,儘可能真實地呈現出太空之中的效果;led燈泡用來調節燈光,機械手臂用來調整拍攝角度,通過視覺效果的變化來營造出失重的真實感受。

    上一世,作為觀眾,藍禮驚嘆於「地心引力」的真實和震撼;這一世,作為演員,他則將親身體驗地加入製作之中。

    「在實際投入拍攝的時候,演員的表演是一種什麼狀態?」提問的,不是藍禮,而是魯妮。藍禮不由回過頭,投去了視線,兩個人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顯然,兩位演員都關心著同樣一個話題。「我的意思是,籃子可以轉動和移動?那麼演員和攝像機之間的空間變化呢?」

    藍禮點點頭,緊接著做出了補充,「那個籃子可以高速轉動嗎?還是攝像機轉動?」

    運動是相對的,當一個單位位移的時候,無法產生足夠的高速運動效果,那麼兩個單位以不同的方向同時位移,就可以製造出速度疊加的效果。就好像高速公路之上,兩輛賽車迎面交匯的剎那一般。

    「籃子不能高速轉動。」解釋的是阿方索,顯然,在這些道具的設計之上,阿方索也全程參與了所有工作,「在模擬失重的時候,籃子最多只能位移到四十五度傾斜,一旦超過這個角度,演員就有掉下來的危險,我們不能冒險。」

    阿方索兩個大步走進了燈箱之中,搖晃著那個籃子,搭配著手勢動作開始解釋起來,「實際拍攝過程中,籃子會橫向和縱向位移,並且調整角度,左側四十五度、右側四十五度,在九十度直角之內晃動,但整體來說,速度不會太快,更多是呈現出視角的變換。」

    隨後,阿方索抬手指向了上方的兩個機械手臂,「所有的速度和衝擊,則是由著兩個iris機械臂的移動,製造出相對位移的效果。而且,如果演員的身體角度旋轉太過激烈,重力原因很容易造成面部充血,這不僅會破壞畫面,而且還會打破我們營造出來的太空感。」

    蒂莫西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站在了一個控制台旁,開始遙控起來。

    突然,那機械臂就快速運動起來,以不敢置信地超高速度朝著籃子撞了過去,卻在即將粉身碎骨之前,險之又險地停了下來,這著實把藍禮和魯妮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但蒂莫西和阿方索都是一臉的鎮定,阿方索開口解釋到,「這所有的控制都是通過電腦和手動控制的雙重保險來完成調整的,我們可以精確到一毫米以內的差距。在電影之中,我們有許多鏡頭是衝撞、碰撞以及炸裂的,在這時候,演員基本是不動的,籃子也不會移動,而是讓機械臂來完成撞擊。」

    說著說著,阿方索就轉頭看向了藍禮,「其中一場戲,攝像機要以每小時四十公里的速度砸向你,在距離你三釐米的位置停下來,而這個過程中,你必須保持一動不動,怎麼樣,你可以做到嗎?」

    阿方索的眼睛之中綻放出躍躍欲試的光芒,隱隱迸發出了一種極限運動的戾氣和果敢,卻是讓藍禮啞然失笑,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了魯妮眼底湧現出來的荒謬和歡樂,然後兩個人同時輕笑了起來。

    「呃,我會竭盡全力。但生理反應還是需要習慣和控制。」就好像徒手攀岩一般,剛剛開始時難免肌肉顫抖,但漸漸習慣之後,腎上腺素就可以戰勝身體本/能了,「我想詢問一下,這個機械臂的位移速度和運動範圍。」

    「iris機械臂。」蒂莫西的聲音傳了過來,透露出一股不滿,感受到了藍禮和魯妮的視線之後,他再次強調到,「iris機械臂,她有名字。」

    她,不是它。

    藍禮輕輕頜首,表示了歉意。

    蒂莫西這才心滿意足,接著解釋到,「iris機械臂擁有每秒四米的運動速度,運動半徑是三米,動作精確到零點零四毫米,多達七個關節軸心,同時在上面還配有橫向移動桂東,足以完成所有複雜而且精細的動作,拍攝出隨心所欲的各種刁鑽角度的鏡頭。」

    藍禮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細細地消化了一番,這才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工作就是固定在籃子之中,然後一動不動,剩下所有的移動和變化全部由攝像機來完成,我專心致志地投入表演就可以了。

    甚至可能出現極限情況,就好像阿方索所說的一樣,為了製造出視角撞擊的效果,攝像機可能告訴砸向我,但我卻不能移動,而且不能洩露馬腳,必須表演出我撞過去的感覺?」

    阿方索和蒂莫西交換了一個視線,最後還是阿方索點點頭,「是的,基本來說就是如此。」

    藍禮抿了抿嘴角,意味深長地收了收下頜。

    單純從這個角度來說,雖然環境變化了,但整個拍攝的技術和感覺,基本與「活埋」相同。演員被困在一個狹窄空間之中,完成所有表演,剩下的事情交給攝影師和導演,這就是全部了,唯一的差別就在於,「活埋」是一個簡陋的木頭箱子,而「地心引力」則是一個豪華的燈箱。

    不過,藍禮知道,這肯定不是全部。

    「我可以親自測試一下嗎?」藍禮摩拳擦掌地詢問到,「我的意思是,我直接坐到籃子之中,嘗試一下實際的效果和感覺,可以的話,你們甚至可以調度一下攝像機,我來尋找一下拍攝的感覺?」

    阿方索沒有說話,蒂莫西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只是在交流著眼神。

    藍禮不由想到了眼前的一百八十萬顆燈泡,顯然,這個器具的成本消耗絕對不是一個小數字,「抱歉,如果我的要求太過分了……」

    「不,不不,絕對不是。」阿方索連連擺手,燦爛地笑了起來,「事實上,我們一直都在等待著你的加入,可以進行一些實驗拍攝,測試一下成品效果。你需要尋找表演的感覺,我們也需要尋找畫面的感覺,不僅是我和蒂莫西,還有艾曼努爾,我們都一直在等待著。」

    「只是……」阿方索話語頓了頓,轉折了過來,「只是,我不太確定你的狀態,畢竟……」

    今天上午,藍禮才剛剛長途飛行抵達倫敦,下飛機之後,沒有任何休息調整,直接就從希斯羅機場乘車抵達了薩裡。

    「哈,不用擔心。」藍禮擺了擺手,在飛機之上,他的睡眠一向安穩,時差已經調整了過來,「那麼,我們現在就開始?」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蒂莫西的聲音都帶著歡快,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積極主動。

    轉過頭,藍禮就注意到了魯妮雀躍的視線,不等他開口,她就直接說道,「你先,然後就輪到我了。」那活潑的語氣,顯然也是按耐不住了。

    「也許,你需要一杯咖啡。」潛台詞就是在暗示,他需要花費的時間可能比較長,慢慢排隊等候吧。如此回答,讓魯妮無語地翻了一個白眼,惹得藍禮輕笑起來,然後就邁開腳步,走進了燈箱。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0 20:12
大戲骨 1067 故技重施

    「哇哦。」

    不由自主地,藍禮的驚嘆聲就輕溢出口,正在幫忙藍禮完成位置固定的馬特-卡什米爾(matt-kasmir)不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怎麼,太緊了?感覺到痛感了?」

    「痛感倒沒有,只是現在可以感受到骨頭收縮之後的壓迫感,這是正常的嗎?」藍禮誠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現在馬特正在將藍禮固定在籃子之中,胸口的固定帶拉得有些緊,可以感受到一陣胸悶的壓迫。

    「是的,這是正常的。」馬特點點頭表示了肯定,「呼吸還順暢嗎?如果進一步感受到壓迫感,我就停下來。」

    小心翼翼地,馬特再次調整了收縮帶,一直到藍禮喊停之後,這才停下了動作,「我們需要完全的將你的四肢固定下來,一方面是確保籃子在轉動的時候,你不會鬆動,更不會導致意外;另一方面則是唯一確定整個拍攝視角不會產生誤差。」

    「那麼,表演過程中,身體的動作呢?」現在,藍禮也不是菜鳥了,對於拍攝流程有著足夠的瞭解,立刻就提出了相對應的疑惑。

    馬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哦,在某些特定鏡頭之中,太過危險了,可能因為手臂或者大腿的過度扭曲,而導致受傷。所以,在表演之中,我們還是以演員為主,由你完成表演,剩下的部分,由電腦特效完成製作。」

    藍禮想起了「人類之子」這部電影,裡面那個出生的嬰兒,就完完全全是用電腦特效完成製作的。

    「你的意思是,我的身體可能全部都是電腦特效完成製作?」

    「是的。有的畫面,可能只是一條腿;而有的畫面,則只有你的腦袋是真實的,其他部分全部由電腦後期特效完成。」

    藍禮恍然大悟地輕輕點了點頭,但點頭的動作也不是太過容易。

    現在,藍禮真正地好好感受了一把,五花大綁的實際體驗。雙手、雙腳、胸口、腰部、腳踝,每一個位置都被固定住了,完全無法動彈;不僅如此,藍禮還穿著宇航服,真正的宇航服,笨重而悶熱。

    整個人就好像被禁錮在了一個盒子裡,然後又扔進了另外一個盒子裡,那種笨重的感覺,層層疊疊地傾軋上來,一股莫名的沉悶就讓人隱隱開始煩躁起來。呼吸依舊是順暢的,胸膛也依舊是輕鬆的,但就是感覺喘不過氣來。

    就連點頭的動作也變得累贅起來。

    「感覺如何?」魯妮站在了籃子旁邊,仰起頭,滿臉好奇的神色,「這樣的情況之下,表演節奏是不是會受到影響?」即使作為旁觀者,魯妮也可以感受到那種束縛和禁錮所帶來的沉重,就好像將一個表演者的觸感都囚禁起來一般。

    「現在我很確定,對於捆/綁之類的,我還是沒有興趣。」沉悶之中,藍禮輕鬆寫意、另闢蹊徑地回答到。

    燈箱裡裡外外愣神了片刻,然後所有工作人員都不由輕笑了起來。魯妮更是愣了愣,隨即就哧哧地笑了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影響沒有想像中那麼大。」

    藍禮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阿方索的身影現在轉頭也不太方便起來,視野十分有限,「導演,是不是每一場戲都是這樣拍攝?」

    「活埋」的拍攝期間,活動空間僅僅只有一個棺材大小,但至少可以掙扎、可以反抗,四肢都是可以運動的;現在整個人卻五花大綁,完全無法動彈,表演的狀態和情境瞬間就不同起來。

    「不是,只有少量幾場戲是這樣,其他時候,胸口、腰部以及髖部固定住,但你的四肢都是可以運動的。」阿方索繞了過來,站在了藍禮的面前,「怎麼樣,現在要不要運行一下攝像機鏡頭,找找感覺?」

    「好的。」藍禮乾脆地答應下來。

    現場的拍攝測試開始了。

    iris機械臂開始快速移動起來,看起來就好像變形金剛一樣;另外,籃子左右兩側固定的兩個視角攝像機也開始運轉起來,綠燈雙雙亮起;視線餘光還可以注意到,在不同的方位都設置了攝像機,全部都同時開始攝影。

    如此感覺非常奇妙,就好像置身於「楚門的世界」那樣的大型真人秀一般,無處不在的攝像機將演員的方方面面全部記錄下來,無處可逃;更進一步的是,藍禮現在完全被禁錮在籃子之中,無法動彈,於是就變得無所遁形了。

    一時之間,藍禮有些不太適應,驚慌開始滋生。

    只是,他也無法確定情緒的來源:也許是因為所有攝像機同時開始運轉,以至於表演沒有一個焦點和對象,分散了注意力;也許是因為身體無法動彈,導致表演禁錮在了一個框框之中,條件反射地就試圖開始掙扎;也許是因為其他說不清楚的原因……

    這種不確定感,讓慌亂越發洶湧起來。

    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藍禮沒有放任自己繼續慌張下去,而是閉上眼睛,慢慢地調整著呼吸節奏,然後揚聲詢問到,「什麼情況之下,所有攝像機鏡頭會全部開啟?什麼情況之下,只會開啟某一台特定的攝像機?」

    阿方索立刻就開始解釋起來,並且一步一步地引導著藍禮進入他所構建的失重世界,將拍攝原理和畫面構思全部都呈現出來。

    漸漸地,不再是阿方索的單方面解說,藍禮也開始提出了意見和疑問,偶爾還可以聽到魯妮的提問。於是,交流開始了。拍攝模式在腦海之中漸漸地形成模型。

    可以確定的是,「地心引力」的表演是一次嚴峻挑戰,演員需要根據拍攝方式的不同,對自己的表演方式和內容作出調整;並且,和「活埋」相比,燈光變化與攝影軌跡的差異,提出了更多也更雜的要求。

    但歸根結底,表演還是表演,所有的重量都落在演員自己的理解和感悟之上。

    魯妮和阿方索交談的聲音依舊在耳邊迴蕩著,某一個時刻,突然就停了下來,「藍禮?」打斷了藍禮的思路,「藍禮?你還好嗎?為什麼你剛才都沒有發言,是不是不太舒服?」魯妮關切地詢問到。

    突然之間,藍禮的聲音就消失了,魯妮還有些不太習慣,立刻就注意到了藍禮的沉默;提醒之後,阿方索也察覺到了異常,同時投來了視線。

    「沒事。」藍禮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只是在思考,太空環境之下所帶來的情感,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孤獨,恐懼,恢弘,還有絕望。不同的情緒,置身於太空之中,到底是如何呈現的?而對於瑞恩-斯通的考驗和煎熬,又到底是如何演變的?

    沒有親身經歷過,藍禮自然無從得知,但可以確定的是,這顯然與「活埋」的棺材是截然不同的。

    當初,為了出演「活埋」,藍禮將自己關在了棺材之中足足八個小時,那是一段痛苦而黑暗的回憶,但如果再來一次,藍禮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親身體驗一回;現在,藍禮想要體驗一下太空的感覺,但他卻沒有辦法真正的置身於太空

    nasa的嘔吐彗星可以製造出失重效果,但顯然,這需要提前申請,現在的時間太過緊迫,應該是來不及了。

    藍禮提出問題之後,整個片場的嘈雜聲漸漸安靜了下來,大家都面面相覷,無人能夠回答,如此場面反而是有種喜感,讓藍禮輕笑了起來。

    「顯然,你的問題超過了專業知識的範圍,我們可以觀看紀錄片,觀看宇航員採訪,甚至與真正的宇航員通電話,但我們卻沒有進入過太空,也沒有真實體驗過長時間失重的狀態。所以……」阿方索攤開了雙手,表示了無奈。

    藍禮卻也不介意,「那麼,這就是演員的工作了。」嘴角露出了淺笑,稍稍深呼吸了一下,藍禮就直截了當地說道,「這個器具,今天應該沒有其他使用途了吧?我可以待在這裡嗎?」

    「……」阿方索不太理解,轉頭看向了蒂莫西,但蒂莫西也無法給出答案,「什麼叫做待在這裡?」

    「就是停留在這個位置上,我不是說一個小時、兩個小時,而是……嗯,我不知道,十個小時?或者十二個小時?」藍禮也不太確定,但還是進一步解釋到,「我想要真正感受一下,長時間置身於太空環境之下的感覺,你知道,沒有人對話,以至於開始自言自語;又或者是,和其他同僚們說一些無趣的廢話。」

    話語說到一半,藍禮又停頓了下來,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阿方索和蒂莫西等人就直接晾在了旁邊,不知所措。

    左右看了看,魯妮猶豫了片刻,而後出聲說道,「藍禮的意思是,置身於整個空曠而廣袤的環境之中,身體卻被困在宇航服和狹窄空間之中,細細地體會時間流逝之中,心理和心態的變化。」

    視線紛紛都集中在了魯妮的身上,她則看向了藍禮,「所以,藍禮希望能夠在這裡長時間停留,切身感受所有細節的變化。」

    「是的,我就是這個想法。」藍禮終於回過神來,出聲說道,視線落在了魯妮身上,輕笑地調侃了起來,「抱歉,估計你今天排隊是排不上號了。」

    魯妮輕盈地聳了聳肩,「不用擔心我。反正,你遲早會出來的,然後就輪到我了。」

    視線在藍禮和魯妮之間來回移動,阿方索滿臉焦急,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兩個人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藍禮,你確定嗎?這樣,不太好吧?」

    「是的,我確定,我非常確定。」藍禮如此回答到。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0 20:13
1068 不敢置信

    安靜,整個攝影棚似乎在剎那之間,所有的雜音都消失了,視線之中的工作人員們都閉上了嘴巴,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和匪夷所思的眼神在暗暗湧動著,似乎都在表達著同一個意思:藍禮是不是瘋了?

    突然,在攝影棚的遠端傳來了一個突兀的聲響,似乎有人撞到了金屬架子,乒鈴乓啷的響聲在寧靜而空曠的空間之中迴蕩,越發反襯出這股寧靜的詭異和湧動。

    反而是猶如人質一般捆綁在機械道具之上的藍禮最為淡定和平靜,眉尾輕輕一揚,好奇地詢問到,「怎麼了?我以為,這不是挺正常的嗎?拜託,這可是好萊塢。」

    那輕描淡寫的話語帶著一股濃濃的調侃,「光怪陸離、無奇不有的好萊塢」,但只有魯妮一個人忍俊不禁地輕笑了起來,噗嗤的一聲在隱隱湧動著。

    魯妮不由有些詫異,難道只有她一個人聽出來藍禮話語之中的幽默了嗎?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了四周工作人員愁眉苦臉的表情,那模樣看起來似乎就要哭出來了一般,如此場景,比藍禮的幽默還要更加好笑,一下沒有忍住,笑容就越發上揚了起來。

    同時,藍禮也注意到了現場那一片哭笑不得的尷尬表情,他反而是興致勃**來,對於如此反應充滿了研究的好奇。

    「為了拍攝』血色將至』,丹尼爾-戴-劉易斯自己一個人搬到了片場附近的小木屋之中獨居,離群索居。即使在整部電影殺青之後,他還是沒有辦法擺脫角色的影響,又在小木屋裡居住了一段時間,前前後後獨自一個人居住了將近六個月。相較而言,我僅僅只是嘗試十二個小時,這不過是小兒科吧?」

    藍禮一臉真摯的表情,認認真真地展開了討論,「為什麼呢?你們為什麼會覺得奇怪呢?」

    站在一旁的魯妮也連連點頭,她和藍禮的想法是一模一樣的,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轉過身,背對著藍禮、面對著工作人員,然後雙手盤在了胸口,投去了詢問的眼神。

    阿方索微微張了張嘴巴,遲疑了片刻,「……藍禮,你可以先看看自己現在的狀態,然後再發言嗎?」面部五官不由緊緊地褶皺了起來,流露出了無比驚恐慌張的神色。

    條件反射地,藍禮低下頭,卻發現自己穿戴著宇航員的服裝,帶著頭盔,低頭之後,視野頓時變得侷限起來。隨即,藍禮就反應了過來

    現在,他嚴嚴實實地全副武裝,然後捆綁在了一個道具之上,看起來完全就像是神經病人一般;再搭配剛才的討論話語,確實是有一種不瘋魔不成活的感覺。在旁觀者看來,他應該就像是一個瘋子吧。

    「藍禮,保持這樣的狀態,這是無比辛苦的一件事,水分和體溫將會一點一點流失,同時,燈箱之中的溫度持續升高,你的呼吸狀況將會越來越困難。不要說十個小時、十二小時了,我們之前測試過了,即使在裡面停留三十分鐘,這都是一種煎熬。」

    阿方索耐心地解釋到,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藍禮輕輕收了收下頜,表示了明白,卻沒有繼續爭論下去,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阿方索,瑞恩-斯通在太空之中停留了多久?」

    簡單的一個問題就讓阿方索噎住了。

    根據劇本設定,瑞恩在太空站的時間正在越來越長,即將創造人類歷史的新紀錄,這是前提:一方面呈現出瑞恩與家庭的割裂,為後面的放棄生命做鋪墊;一方面則呈現出瑞恩的焦灼狀態,置身於太空環境之中的時間太長,所有的情緒都在悄悄放大。

    「我不是瑞恩-斯通,我沒有辦法在太空之中停留幾年時間;但至少,我可以在模擬太空的環境之中感受十二個小時的禁錮。」藍禮接著說道,眼看著阿方索就想要反駁,藍禮卻沒有停頓,繼續說道,「還有,在正式拍攝之中,我需要在這裡待多久?」

    這就是電影和戲劇的典型差異之處之一。

    戲劇只有綵排,沒有重來,沒有中斷,一旦登上舞台,所有事情都將一氣呵成,除非是健康原因或者不可逆轉的意外,否則演出就將進行到底;而電影可以綵排,可以重來,可以打斷,可以調整,一切都是在反反覆覆打磨之中成就出來的。

    「我知道,我們可以隨時打斷,我們也可以隨時讓我離開這個道具,但為了拍攝的連貫性,我需要停留在這裡。」這不是一個問句,而是一個肯定句。藍禮十分確定。

    在「地心引力」的演出合同之中,特別標註了一個條款:

    因為拍攝場地和拍攝器具的要求,每天工作時間不是以八個小時為週期,而是以整場戲為週期,但結束一個週期的拍攝之後,演員也可以得到相對應的休息時間。加班和額外拍攝的情況,導演提前提出邀請,演員需要在合理範圍服從劇組要求。

    簡單總結起來就是:為了一場戲的拍攝,演員可能需要連軸轉十二個小時、二十四個小時,乃至更久。

    阿方索站在原地,看著眼前的藍禮,無法反駁;但眼底的擔憂還是沒有消散。

    藍禮露出了一個微笑,「所以,導演,就這樣吧。讓我們現在就開始投入工作,我已經迫不及待了。」不是詢問意見,而是做出決定。

    隨後,藍禮就說出了自己的要求,「呃,我需要……十二個小時,是的,十二個小時。現在是幾點?十一點?十二個小時之後,如果你們睡過頭的話,沒有關係,留著我到明天早上,這樣的效果更好。不必擔心,我不會責怪你們的。」

    「然後,我需要清場,所有人都離開,真正地營造出整個太空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感覺,禁止任何人進入攝影棚,哪怕是老鼠咬掉了我的腳趾頭,你們也不要進來。」

    「燈光,我不太確定這是如何運作的,但最好,其他地方的燈光都熄滅,然後打開燈箱的led燈,製造出太空的感覺,我傾向於是弱光,將那種虛無縹緲的空曠感製造出來,你們可以做到嗎?反正,你們理解我的意思,效果越真實越好。」

    「最後,我需要古典音樂,可以在角落裡放,有一點點聲響就可以了,選擇舒伯特,內森,我的電腦裡有舒伯特的合集,拿過來使用就可以了。設置循環播放,連接電源,不要讓音樂切斷了,整個環境需要始終如一。」

    「嗯,我再想想……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怎麼樣,其他人還有需要補充的嗎?」

    滔滔不絕,平時看起來一貫沉穩低調的藍禮,此時卻是絮絮叨叨地說出了一條又一條的要求,經歷了「活埋」的那一次真實體驗之後,藍禮現在已經是輕車熟路了,整個腦海之中已經有了清晰的思路,毫不拖泥帶水地完成了一切安排。

    整個攝影棚裡只有藍禮一個人的聲音在迴蕩著,似乎所有人都已經陷入了某個時空縫隙之中般:測試階段,替身演員甚至就連三十分鐘都已經備受煎熬,而現在藍禮居然要停留在這裡十二個小時?十二個小時!

    在一片安靜之中,只有內森一個人反應了過來,對於藍禮的驚世駭俗似乎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那,吃飯呢?藍禮,你已經十幾個小時沒有進食了,接下來呢?難道也不進食?」

    「是的,就保持這樣的狀態。」藍禮沒有太多猶豫,腦海之中早就已經有了考量。

    一方面,這是為了模擬出瑞恩經受連連挫折之後精疲力竭的狀態,身體和精神都十分糟糕;另一方面,則是為了體驗十二個小時之後油盡燈枯的狀態,這與瑞恩歷經磨難之後重新回到地球時的情形十分相似。

    僅僅只是耳聞之後,腦補一番,阿方索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內森,你確定嗎?」

    前後看了看,卻沒有找到羅伊的身影。

    抵達攝影基地之後,羅伊就前往藍禮的住宿,負責整理行李以及安排午飯由藍禮自掏腰包,安排一輛餐車抵達劇組現場,歡迎所有工作人員正式進入劇組。

    無奈之下,阿方索只能是再次看向內森了。

    內森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滿臉輕鬆的表情,「放心吧,相信藍禮,這就可以了。」說完,內森就轉身離開了,準備回去取藍禮的電腦,然後尋找音響,在攝影棚之中播放古典交響樂。

    阿方索和其他工作人員站在原地面面相覷,蒂莫西也是不知所措地詢問到,「現在怎麼辦?」

    「呼……」阿方索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還能怎麼辦,按照藍禮的要求開始辦吧。一邊先清場,然後我們來調整一下太空的燈光……」說著說著,阿方索就用力撓了撓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事情就發展到這一步了?」

    置身於人群之中,魯妮輕輕地咬著下唇,細細地思考起來,耳邊卻傳來了工作人員們交頭接耳的息息索索聲響……

    「原來傳聞是真的。我當初還以為是經紀人和公關人胡謅編造的,藍禮出身世襲貴族,怎麼可能那麼拚命、那麼敬業,即使成為演員,也不過是玩票而已。今天才知道……」

    「我也嚇了一跳,上帝,他真的是一個瘋子。還記得嗎,去年他為了拍攝』抗癌的我』,也有點走火入魔,我聽說,他的脾氣變得無比暴躁,就好像真正的癌症患者一樣。難以想像!」

    不由自主地,魯妮的嘴角就輕輕上揚了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1 21:16
大戲骨 1069 拓展宇宙

    魯妮忽然就回想起了特柳賴德,那是她和藍禮的第一次見面。他們度過了一個美好的下午和一個曼妙的夜晚,不是約會的那種迤/邐,僅僅只是電影狂熱愛好者的交流,他們沒完沒了地聊著關於電影、關於表演的話題,時間的流逝在不知不覺之中就失去了意義。

    轉眼之間,藍禮就成為了業內最好的演員之一。

    不是因為他獲得了柏林影帝和奧斯卡影帝,而是因為他在不同的作品之中都展現出了不同的特質,真正地為角色、為作品注入了活力,即使是梅麗爾-斯特裡普、傑克-尼克爾森、西恩-潘這樣的老戲骨也不見得能夠做到。

    魯妮一直都知道這一點,清楚地知道,但今天卻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感受,真正地站在演員的立場上,受益良多。

    她不由自主就陷入了思考之中,思考著藍禮剖析角色的方法,思考著藍禮構建角色與劇本聯繫的方式,思考著藍禮探索表演的思想架構,那些看似隨意的談話和舉動,卻展現出了藍禮的天賦和專注。其中,值得學習和借鑑、值得討論和研究的,著實不少。

    對於艾利克斯-科沃斯基這個角色,魯妮反反覆覆研究了許久,頗有心得;但今天的交談之後,她又再次迸發出了火花,不僅是關於艾利克斯自己,還有關於艾利克斯和瑞恩之間的關係,靈感開始湧動起來。

    僅僅只是進入「地心引力」劇組的第一天,魯妮就已經沉浸其中。她喜歡這種感覺。

    「魯妮?你怎麼還在這裡?清場已經完成了,我們現在就可以離開了。」阿方索來到了門口,正準備離開,然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魯妮-瑪拉,不由開口詢問到。

    魯妮沒有移動,只是聳了聳肩,「我想要留在這裡。」

    「什麼?」阿方索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魯妮微笑地解釋到,「我想要待在這裡,陪伴藍禮度過這十二小時。」

    「魯妮,你知道,你沒有必要這樣。」阿方索攤開了雙手,滿臉無奈和唏噓。

    魯妮卻是笑得更加燦爛了,點點頭,「我知道。但,我只是想要認認真真地體驗一下,真正的演員到底是怎麼樣的。十二個小時,我可以慢慢地思考構思,就好像是艾利克斯和瑞恩的相伴一般,也許,我可以有些不同的靈感。」

    「你可以回去自己的房間休息……」

    「可是,那裡沒有藍禮,也沒有瑞恩。」

    魯妮的回答,讓阿方索不由噎了噎,回過頭,看著漸漸關閉燈光的攝影棚,只留下了燈箱的一盞幽幽光芒,照耀著整個空間,那無邊無際的黑暗猶如滾滾浪潮一般在湧動著,寂靜而廣袤的太空之感,若隱若現地透露出來。

    至於藍禮的身影,只能透過燈箱的外牆,勾勒出一個輪廓,卻已經看不清晰了。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阿方索收回了視線,「需要我留下來,在這裡陪伴你嗎?」

    「不用。」魯妮禮貌地搖了搖頭,再次露出了一個微笑,「在太空之中,也只有我們兩個相互依靠了,不是嗎?放心吧,我會沒事的;藍禮……他也會沒事的。」

    看著眼前的魯妮,想著裡面的藍禮,按道理來說,好不容易遇到了兩名敬業而專注的傑出演員,阿方索應該感到開心才對;但此時,擔憂卻超過了電影本身,演員的全情投入,真正地讓阿方索感受到了敬佩。

    於是,阿方索輕輕地拍了拍魯妮的手臂,一切盡在不言中,沒有再繼續多說什麼,邁開腳步,跟隨著工作人員一起離開了。演員們正在兢兢業業地完成他們的工作,他也必須全情投入自己的工作之中,竭盡全力,拍攝出一部真正的傑作。

    目送著阿方索漸漸遠行的背影,耳邊傳來了攝影棚大門關閉的響聲,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了一扇金屬拉門正在緩緩關閉,那廣袤而孤寂的影像一點一點地消失在視線之中,所有徹底不見。

    送走了最後一名工作人員之後,現在攝影棚的位置就只剩下魯妮一個人了,她走到了旁邊,盤腿坐了下來,抬起頭仰望著天空,就這樣放任思緒漸漸地沉澱下來,一點一點地描繪出頭頂之上那片蒼穹和宇宙的景象。

    ……

    其實,藍禮非常喜歡這樣的過程,安靜地坐在一個角落,靜靜地欣賞著所有嘈雜和喧鬧慢慢沉澱下來的過程,最後,曲終人散,所有人群都離開了,所有燈光都熄滅了,所有聲響也都消失了,彷彿是整個世界一點一點陷入了沉睡之中,有種波瀾不驚卻又驚心動魄的美感。

    曾經有人說過,一座城市,一座建築,一片土地,他們都是擁有生命的。對此,藍禮可以理解,卻無法真正地感悟,一直到現在他們的生命是來自於人類、來自於歷史、來自於文化,每一個留下的細微痕跡,都記載著生命的刻度。

    十九世紀中葉,拿破崙三世提出了巴黎大改造的計畫,以凱旋門為中心,猶如切蛋糕式的開闢出一條條林蔭大道,並且放射性地將整座城市改頭換面,徹底推到那些雜亂不堪、擁擠狹窄的街道。

    誠然,在城市發展進程之上,這似乎是歷史的必然,同時也是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必然,幾乎世界之上的每一位大城市都經歷了這樣的陣痛期。

    但彼時,這一項大手術卻飽受巴黎當地人的爭議。從短期效果來看,城市的規劃卻是有助於人民生活的改善,真正地改變糟糕落後的生活質量;但從長遠來看,如此掃蕩式的推翻重建,卻正在摧毀這座城市的歷史和脈搏。

    最終,巴黎的大手術沒有能夠完成,僅僅只完成了中心區域的改造,而周邊區域依舊沿襲了歷史之上的混亂和曲折。在兩個世紀之後的現在,巴黎中心區域成為了商業蓬勃發展的旅遊區,舉世聞名,但這座城市的文化和睿智卻都來自於周邊區域。

    在美國的大型城市之中,舊金山、西雅圖、底特律、芝加哥,這些都是沒有特色的城市,所有的底蘊和沉澱都在歲月流逝之中消失了;而歐洲的大型城市之中,柏林、倫敦、羅馬、巴黎,他們卻承載了歷史的重量。

    所以,人們屢屢提起,歐洲是具有歷史底蘊的一片土地;而美國則是現代化暴發戶的樂園。在北美大陸之上的那些城市,千篇一律,高樓大廈的天際線成為了最為亮眼的特徵;但在歐洲大陸之上,每一座城市都是不同的,現在依舊可以尋找到時間的每一個足跡。

    城市是如此,物件也是如此。「玩具總動員3」之中的那些玩具們,承載的是童年的回憶,那是無法交易的一筆財富。

    現在置身於燈箱之中,藍禮也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安靜地,藍禮閉上雙眼,側耳傾聽著這座建築的呼吸、這個燈箱的心跳,這種感覺著實太過奇妙了,每一個細節都一點一點地放大,並且開始緩緩地朝著邊界延伸。

    思想的觸角開始細細地摩挲著空間的每一個角落,那是一台攝像機、那是一個手推車、那是一個木箱子……那一個個尖銳的輪廓卻在黑暗之中變得圓潤起來,然後將空間的高度、寬度和長度都勾勒出來,三維立體形象頓時就變得栩栩如生。

    甚至於,他可以勾勒出工作人員正在忙碌的身影,彷彿窺見了他們一片一片地拼湊起第一版的拍攝道具,實驗過後,尋找出了漏洞和缺點,進一步改進,最後,呈現出了現在的燈箱,並且構建了現在的拍攝現場。

    那遙遠的歷史,卻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呼吸著,他的皮膚表面,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這座建築的脈搏,猶如潺潺流動的溪流一般,妙不可言,讓人沉浸其中。

    身體困在了機械道具之上,但思緒卻順著光暈還是緩緩滲透到濃郁的黑霧之中,並且進一步延伸,似乎可以無止境地探索下去。

    慢慢地、慢慢地……整個世界正在一點一點地擴張,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眼前建築的邊界和阻攔,那一片純粹的黑色勢不可擋地延伸下去,然後,速度開始加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砰!」

    一聲耳鳴的巨響,猶如宇宙大爆炸一般,腦海之中響起了一陣轟鳴,然後一片黑色的混沌就摻雜了白色和灰色,一個全新的世界就這樣誕生了,漫天星辰徐徐地點亮一片蒼穹,純粹而透亮的黑暗徐徐亮起了一片微光。

    如此恢弘,如此無垠,如此巨大,藍禮覺得自己彷彿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遵循著盤古開天地的腳步,見證了世界的出現,也見證了生命的誕生,那種磅礴和浩瀚,讓自己覺得無比渺小,卻又無比雄偉。

    緩緩地,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微弱的光暈穿透黑暗,滲透進入了視野之中,柔和的灰色光暈一點一點地明亮起來,猶如一個溫暖的光團一般,嚴嚴實實地將藍禮包裹其中,就好像……就好像初生嬰兒一般,一股喜悅和幸福滿滿地充斥著胸膛。

    然後,真正地睜開眼睛,那無邊無際的光暈之中,斑斕的色彩讓人心醉神迷。展現在眼前的,不是一個燈箱,而是整個宇宙,浩瀚得讓所有語言都失去了意義,只是瞠目結舌地欣賞著這一切,靜靜地徜徉其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8-4-21 21:16
1070 極致孤獨

    弗朗茨-舒伯特(franz-shubert),奧地利歷史之上最著名的作曲家之一。

    人們喜歡巴赫,喜歡貝多芬,喜歡莫扎特,喜歡海頓;但對於不少人來說,舒伯特卻太過溫吞也太過中庸,他的優柔寡斷緩緩滲透在旋律的編織之中,順著鋼琴的清冷和小提琴的孤獨緩緩流淌而下。

    但恰恰是這一份寧靜,卻賦予了舒伯特獨一無二的氣質。

    每一個樂符都是從詩歌一般的內心情感之中衍生出來的,安靜下來,細細地品味著五線譜之間翩翩起舞的旋律,恍惚之間就可以窺見舒伯特眼中的世界:

    潺潺溪流正在緩緩流淌,金色陽光穿透晶瑩剔透的水滴,折射出明亮的光芒;街頭藝人破舊的手搖風琴,骯髒的硬幣和指縫的污垢,還有那飽經風霜的面容;在古樸穹頂之上搧動翅膀的雲雀,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撕破了冬季的寒冷,屋簷底下的冰柱開始融化,一縷春光落在了掌心之上。

    那是一個世界,一個萬物復甦、生命覺醒的世界。

    那些孤獨的、淒美的、悲傷的、熱忱的、苦悶的情感,卻通過最小巧的編曲形式娓娓道來,表現手段如同結構原則那樣,服從詩詞的多樣性,曲譜有時像民謠般簡單樸素、有時像詩詞般浪湧高歌,和聲富有激/情而細膩的表現力,不同調性的音色與和弦彼此混用,越發突出詩句的情緒驟然變化。

    在舒伯特的旋律之中,尤其是鋼琴,憂鬱而感傷、激動而敏感的音色,總是如此細膩,講述著最生活化也最私密化的故事,那些栩栩如生的畫面在樂符之間井噴而出。

    悠揚的音樂在遼闊廣袤的空間之中迴蕩,空靈而悠遠,寧靜而澎湃,緩緩地滲透到無邊無際的宇宙之中,彷彿可以窺見夜色與樂符交織在一起,徐徐勾勒出漫天星辰的輪廓,由遠及近地慢慢靠近光源,那微弱的光暈悄悄染上了一層典雅的祥和。

    那些波瀾壯闊,那些驚心動魄,那些恢弘瑰麗,全部都漸漸平復了下來,只是……只是一片寂靜,所有聲音都消失的寂靜就連舒伯特的鋼琴曲似乎也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演變成為了星雲中的一部分,只剩下一片無止境的……寂靜。

    這一片寂靜,美妙得不可思議,整個心緒都緩緩沉澱了下來,一絲微風都沒有、一點溫度都沒有、甚至就連一點重力都沒有,如此純粹、如此透徹、如此厚重,不由自主地沉澱下去,每一寸肌肉、每一個細胞都開始放鬆下來,僅僅只是單純地徜徉其中,就好像……就好像自己也徹底消失了一般。

    不是靈魂死亡的那種消失,而是化身成為一顆塵埃的消失,無比渺小地融入整個恢弘和浩瀚之中,無論如何掙扎和反抗,都無法撼動那數萬倍、數億倍的龐然大物,於是只能靜靜地仰望著,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自己,就這樣消失了。

    恍惚之間,自己與世界、現實與虛幻之間的壁壘就這樣消失了,時間和空間都失去了意義,只是停滯在某一個節點之上,然後大腦陷入一片空白,世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超出了大腦所能夠承載的範圍,就這樣炸裂了開來。

    瞳孔深處,那一片微弱的光暈漸漸地凝聚起來,演變成為一個偌大的光源,綻放著炙熱而耀眼的白光。沒有任何色彩,也沒有任何溫度,只是純粹到了極致的光源,穿透瞳孔、穿透腦海,灑落在了靈魂之上,每一個細胞都可以感受到這股光源的存在。

    那是太陽。

    沒有想像之中的……光彩奪目,也沒有想像之中的高溫熾熱,似乎所有一切都僅僅只是一個假象般;但那絢爛的光芒卻猶如彩虹一般,浩浩蕩蕩地滑過整個宇宙,就連銀河都顯得黯然無光,蒼莽的星際之中扯出了一抹恢弘,然後,在光芒橋樑的盡頭就看到了地球。

    那個熟悉而陌生的地球。

    它,不是藍色的。

    不對,它是藍色的,但藍得如此斑斕豐富,又藍得如此氣勢磅礴,深藍色、湛藍色、翡翠藍、薄荷藍、孔雀藍,層層疊疊的藍色彷彿梵高筆下的「星空」一般,扭曲而抽象,卻渾然天成地融為一體,讓所有的配色、所有的設計、所有的想像都變得蒼白無力起來。

    混雜其中的綠色、棕色、灰色,大片大片地渲染開來,卻又徹頭徹尾地消失其中,與藍色連成一片,寥寥數筆就勾勒出了一副盛大而雄偉的畫卷,星星點點的白色點綴其中,不經意間就描繪出了那抹震撼。

    剎那間,眼眶就不由濕潤起來,那種純粹的震撼,穿透了大腦、穿透了情感、也穿透了理智,直接照耀在靈魂深處,然後就開始瑟瑟發抖起來,甚至就連驚嘆聲也徹底消失。

    只有真正見證過恢弘,才會體會自己的渺小;只有真正體驗過壯闊,才能明白自己的卑微。心臟的跳動,血液的流動,前所未有得清晰,一下,再一下,提醒著自己真實而真切地活著。熱淚盈眶之中,笑容就這樣綻放了開來,然後放任自己就這樣迷失,迷失在這一片藍色之中。

    在這一刻,他不是藍禮-霍爾,他也不是瑞恩-斯通,他更不是楚嘉樹,他只是一個單純的生命體,仰望著宇宙,然後消失其中。

    事實上,頭腦一片清明,藍禮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經歷著什麼,他正在薩裡攝影棚的燈箱之中,他正在為「地心引力」這部電影做準備,他正在體驗著太空的孤獨感,他正在感受著瑞恩-斯通深陷絕望之後的心路歷程。

    他還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當初「活埋」拍攝期間,他已經真正感受到了絕境之中的恐懼和絕望,他也已經真正感受到了狹窄空間裡的壓迫和沉悶,那種活埋的滋味,現在依舊栩栩如生;所以,這一次,他不需要重新溫習一遍。

    按照計畫,他應該靜下心來,認真地感受舒伯特的旋律,徹底做到心如止水,然後跳過「地心引力」的第一階段,直接進入第二階段,掙扎和反抗結束之後,情緒漸漸分崩離析的痛苦和折磨。

    他知道,他全部都知道。

    但現在,這些東西都已經失去了意義,腦海之中的那些思緒,關於自我,關於本我,關於表演,關於計畫,所有的思緒都真實存在著,卻漸漸地消失在角落的黑暗裡,緩緩地平復下來,僅僅只是放任自己消失在這一片藍色之中,放任自己消失在那一團混沌之中。

    寂靜,擁有著一種藝術性的美。

    寂靜到了極致,孤獨也就開始慢慢滋生出來,左右轉了轉頭,試圖尋找一個夥伴,共同領略這一時刻的永恆,時間和空間都不復存在之後,似乎只有生命成為了唯一的存在和僅有的意義。在億萬年的時間長河裡,在宇宙的無邊無際裡,生命始終在週而復始、因果循環。

    生命的週期有長有短,從一夜芳華的螢火蟲,到連綿千年的古樹;從承襲萬年的城市,到亙古不變的海洋,人類短短百年壽命卻是如此微不足道。所有的苦苦掙扎,不過是困在了一個小盒子之中的抗爭而已。

    一直到此刻,他似乎終於領悟到了「生命之樹」的恢宏和龐大,他也似乎終於感受到了生命的磅礴和恢弘,那種感覺若有似無,轉瞬即逝,僅僅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然後就消失在了那浩浩蕩蕩的光暈之中。

    不由自主地,他順著眼前的光線,開始艱難地轉動著脖子,儘管他自己也不知道正在尋找著什麼,其他人類,其他生命體,或者是其他參照物,但他都一無所獲,那股淡淡的哀傷和失落在瞳孔深處瀰漫了開來。

    那種極致的孤獨,在指尖纏繞,在舌尖舞動,在心頭洶湧,一股茫然在眉宇之間氤氳開來,不由自主地,藍禮就試圖揚聲開口。

    這是沒有必要的,他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但,他就是想要開口。

    「哈囉?」

    聲音衝破了喉嚨的束縛,輕輕響動,但僅僅只是傳播出去了一小會,隨即就撞在了燈箱的牆壁之上,立刻反彈回來,眨眼之間就徹底消失,除了他自己,根本就沒有人能夠聽到。

    剩下的,還是一片寂靜,猶如世界末日一般的寂靜。

    幾乎是本/能地,在理智和情感做出判斷與反應之前,聲音就再次響起,「哈囉,有人嗎?」這一次更加大聲了一些,但結果還是相同的,那無窮無盡的寂靜宛若潮水一般席捲而來,然後開始一點一點地淹沒腳踝、小腿、大腿、腰部……

    僅僅只是一個呼吸的瞬間,整個人就陷入了窒息般的孤獨之中。

    他張開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彷彿真的溺水窒息了一般,更糟糕的是,胸膛之中感覺不到太多氧氣,而且灼熱的肺部還在往外排出氧氣,窒息感變得越來越真實;可還沒有來得及掙扎,腳底下的支撐突然就消失了,瞬間失重,自由落地。

    無法抑制地,恐慌就在內心深處炸裂開來,下一步,他就開始揮舞著雙手和雙腳,撲騰撲騰地開始掙紮起來,但更加可怕的是,四肢都死死地束縛在了原地,越是掙扎,越是收緊,那股禁錮的力量將所有生機都掐斷了。

    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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