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命運的岔路
「實際上，諾查丹瑪斯大師，卡爾利斯世界的鋼之蟒，在前段時間陪我做了一個實驗——而實驗結果證明，鋼之蟒的確擁有部分模因生物的特質，所以普通的生命連看都看不見它，只有超脫了緣由生命層次的傳奇強者，才能目睹對方真容貌。」
實際上，神力的本質對於普通人而言，也是無法觀測到的，僅僅是衍生的『神光』中蘊含的信息，就不是普通人可以隨便直視的。
「……但是為什麼？」
聽到這裡，諾查丹瑪斯已經有點被喬修亞語氣背後露出的想法嚇到了，他揉了揉鼻樑中央，吐出一口氣，老法師疑惑的問道：「好吧，就算你可以人造鋼之蟒——但是這有什麼意義嗎？雖然說鋼之蟒很強大，本質也很特殊，但是和現在的你相比，恐怕差距已經不可以數量計了吧。」
——就憑你剛剛手搓恆星那一手，尋常鋼之蟒恐怕只能盤成一圈乖乖當你的小可愛寵物了！
「你說的沒錯，這的確沒有什麼意義。」
喬修亞沒有反駁，但他低聲回覆道：「但是搞明白鋼之蟒的誕生，或許就能搞明白模因化的初級線索——有些時候，最重要的進步，往往掩藏在最不起眼的事情中。」
「更何況。」
說到這裡，戰士的語氣頓了一下，隨後，他才緩緩說道：「這背後的一切，也遠沒有如此簡單……這也正是我現在打算將這件事告訴你的原因。」
此時此刻。
就在喬修亞與諾查丹瑪斯，在寂靜的虛空中飛行，談論著一些涉及到最尖端超凡力量境界的話題之時。
就在聯合大會現場，所有文明的大使都被未來即將被邪神集群入侵的這個消息，震驚的環場四顧，企圖找出人來否認其之時。
就在星河邊緣，隱秘的星域，七神正在勤懇的搬運世界，調整參數，為了文明種族千百年後之未來而日夜操勞，付出全心全力之時。
就在多元星河的眾多文明各自秉承各自的計畫，或是擴張邊界，或是封疆守土，或是調整內部，或是發展技術，就在多元星河的無數智慧生命還在懵懂，根本無法察覺，自己等心智的未來已經危在旦夕之時。
——多元宇宙的彼端，未知多元星河，未知星域，超大型單體世界，『群星』世界中。
無垠宇宙真空內，一位戰機剛剛被流彈擊中，整個座駕都搖晃著，旋轉著朝著不遠處星球大陸墜落的中庭人駕駛員，此時正在祈禱。
「母樹，眾靈，司掌烈火與紛爭的炎獄之神啊，你的信徒生命將迎來終結，我不求您慈悲的拯救，也不求溫柔的結局，因為我深知我的無能與軟弱，面對死亡，心懷恐懼與不捨。」
戰機如同流星，在星球的大氣層上帶起一串明亮的火光，哪怕是最優秀的駕駛員也回天乏術，可以看見駕駛艙窗口處，天空與大地正在飛速的輪轉，正如同人死亡前的走馬燈，而無名的駕駛員卻並沒有他說的那樣心懷恐懼，他只是依依不捨的凝視著窗外的風景，低聲祈禱著：「我不求救贖與垂憐，我只懇求我死之後，魂靈依然能戰鬥，能與一切邪與惡的靈戰鬥，直到……」
轟！
戰機墜毀在大地之上，帶出在宇宙中根本看不見一絲痕跡的微弱火花。
無人在意這一幕。
因為遼闊的星域真空中，成千上萬的戰艦與百倍於他們數量的戰機，正在與數量更是他們十倍百倍的敵人交火，真空之中滿是密密麻麻的靈能光束來回交叉，一艘艘戰艦在爆炸中失去動力，或是解體，或是在真空中漂浮，而有那麼一部分，就如同之前的戰機那樣，帶著濃密的黑煙與烈焰，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地，朝著他們本應守護的星球大地墜去。
轟。
一團還算是明亮的烈焰，閃耀在星球地表之上，爆炸雲高度超過六十二公里的靈能爐心殉爆，將會給整個世界帶來近乎不可修復的靈能輻射。
但仍然微不足道。
抬起頭，看向星空，能夠看見，昔日璀璨明亮的群星，已經變得斑斑駁駁，中庭人熟悉的星座，大多都已經不全，它們或是消失，或是黯淡，或是被遮蔽，或是被隱藏，倘若有熟悉星空的人仰望星海，那麼他就能發現，如今依然存在的眾多星辰中，有一些星辰正在散發著過於明亮，相較於它們原本的光芒，過於璀璨的光輝。
轟！
光芒炸裂，帶起令半個銀河都能清晰目睹的寂滅之光，又是一顆星辰迎來了終結。
這才是宇宙之中，能夠『聽見』，能夠被人注意到的『聲響』。
星域之中，這一支艦隊正節節敗退，明顯由多族聯合組建的大型聯邦艦隊有逐漸崩潰的跡象，實際上，已經有不少戰艦偷偷扭轉首尾，全功率逃竄，脫離了戰場，他們已經知道此戰必敗，面對數量遠超他們百倍的混沌眷族，被包圍的聯邦艦隊除了逃走和戰死，便再也沒有其他選項。
只是，這一支聯邦艦隊中，有那麼一支飛船看上去由生體組織組成，彷彿是植物樹木那樣的分艦隊，卻依然堅守自己的崗位，與敵人糾纏，戰鬥至最後一刻。
沒有絕望，沒有怨恨，沒有憤怒，中庭人是如同植物一般的靈能文明，哪怕是面對災厄與死亡，絕望與末日，他們依然能夠平靜的面對，平靜的與它們為敵，然後平靜的面對死亡。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再怎麼勇敢，再怎麼有覺悟的中庭人，在面臨死亡之時，總是會有些忍不住。
忍不住，去祈禱。
……
多元星河，起點星河，傑特朗姆星域，聯合大會會議現場，傳奇強者法伊娜與傳奇法師巴巴羅莎坐在高台的最頂端，兩人平靜的環視整個會議場，環視在場的每一個虛空文明大使。
所有人的表情，心靈波動，電磁波，靈能震顫，乃至於魔力與元素的微鳴，以及生命能的躁動，他們都能聽的一清二楚，看的明明白白，在場所有人的反應都在他們的預料之內，完全沒有出乎猜測之外。
——他們懷疑，震驚，沉思，嘗試否認，他們困惑，痛苦，憤怒以及恍然大悟。
在他們告知了這些文明大使，有關於『邪神』，有關於『文明大滅絕』，乃至於可能的『多元星河』形成的真相，甚至是『大魔潮的起源，就是多元宇宙中那些被摧毀的星河，乃至多元星河遺留的最後殘骸』這種猜測後，所有文明大使的反應都是如此。
法伊娜與巴巴羅薩知曉這種困惑與痛苦，並沒有因此而小瞧他們，因為他們當初也經歷過這個過程，同樣是花費了莫大的信念才戰勝絕望與恐懼，而沒有選擇退縮。
想要令人成為更好的人，有兩種方法，一種是用愛去感化他，令他情不自禁的去模仿美好，踏上堂皇正道；一種是用恐懼去威嚇他，令他飽經磨礪，見識萬千，最終浴火重生，找到屬於他的正路。
現在，正是讓眾多文明，選擇自己未來之道的時刻了。
「時間差不多了。」
指針輪轉了幾十圈，滴滴答答的聲音如同音樂，附有神秘的韻律，法伊娜微笑著注視著眼前的眾多大使使用各種手段聯繫自己的文明——哪怕是沒有手段，邁克羅夫文明也會借給他們——然後並不唐突的插了一句話：「第一次聯合大會至此宣告結束——但是諸位大使們，你們很清楚就能明白，我們並沒有在危言聳聽，也沒有恐嚇你們，我們說的都是貨真價實的事實，是我們在失落星河觀測多元宇宙時發現的真相。」
「所以。」這時，巴巴羅薩接過話頭，這位中年法師面無表情的環視整個會場，他用低沉聲音道：「你們有三天的時間，用來思考是否與我們簽訂合約——聯合對抗這毀滅的集群，加入這守護秩序與未來的團體。正如你們所看見的那樣，我們不會要求任何領土，主權上的權利，與之相反，我們會儘可能的傳播技術，教導你們走上正路。我們只要求一件事，那就是面對混沌之時，絕對不能放棄希望，放棄抵抗。」
會議大廳的現場頓時變得安靜無比，只能聽見倫德人身體電磁不斷震動的『嗡嗡』聲傳來。
「啊哈。」
最後，賢者法伊娜看了看時間，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還有七十一小時五十九分鐘五十八秒，諸位大使們。」
看不清楚面容的女士微笑著抬起了下巴，聳肩道：「簽訂合約的筆就在你們面前。」
「選擇吧。」
……
傑特朗姆星域周邊，正在急速趕路的鋼之神突然停下了步伐。
「怎麼了喬修亞？」
與戰士一同前進的諾查丹瑪斯自然可以察覺自己友人的異狀，他看見喬修亞眉頭微皺，便知道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於是便緊張的道：「難不成有邪神出現了？！」
「是……不。是也不是。」
此時，喬修亞閉上眼睛，他開始摒去一切雜音，開始聆聽那來自遙遠彼方的聲音……他能聽見嘈雜的通訊，激烈的交火，能夠聽見靈能震動的嗡鳴，戰艦墜落在大氣層中時，艦員們的怒吼。
他能聽見，喬修亞可以聽見，戰士憑藉一己之力，跨越無限距離，清晰地聽見了，聽見了來自遙遠星河彼端，對於他，亦或是說，對於未來與希望的祈禱。
聆聽著一聲聲祈禱，戰士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沉重，然後回歸面無表情，這讓一旁註視著這一幕的諾查丹瑪斯不禁感到頗為緊張。
「喬修亞？」
害怕打擾到喬修亞，他低聲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人正在對我祈禱。」
站立在虛空中，喬修亞平靜的回答道：「他們沒有祈求拯救和幫助，只是希望還想要繼續戰鬥……但是這可由不得他們。既然他們都祈禱了，那麼被人幫助那就是很正常的事情，這可不是『沒說』就能拒絕的了的。」
如此說道，喬修亞心中已經做好決定，但是很快，他又皺起眉頭，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阿摩司王庭那邊的異常狀況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塔庫爾湮滅教團也是一樣，這兩個有五級文明實力，只是因為互相廝殺，至今為止都沒有對外擴張過，看上去就是四級高級文明。如今，他們的狀況都非常奇怪，七神早就說過，想要拜託自己去看看情況。
這件事同樣很重要，畢竟能讓兩個超級文明同時出現異常的異常狀況，恐怕只有邪神了，而以邁克羅夫文明曾經見過的邪神實力，恐怕只有『死之邪神』能符合描述，製造出這種令兩個超級文明都為之焦頭爛額的大事。
但毫無疑問，星海世界，奉他為神的中庭人正在戰鬥，並且處於劣勢。由鋼之蟒『星』組織的超大規模對混沌清掃作戰此時應該是陷入了僵局，秩序與混沌的戰鬥陷入白熱化，雙方都缺一個可以決定局勢走向的決定性力量。
現在不去，到時候倘若是混沌方面來了援兵，那麼龐大無比的星海世界，恐怕就會這樣陷入邪神之手。
和這兩個大事相比，以太環世界就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他大可以留下一個大規模建築分身和相應的物質質量，交給七神操控，這樣一樣能完成物質填充的作業，只是可能會比較辛苦七神了而已。
所以，選擇到來。
——是去偵查就在本星河，血戰星河，阿摩司王庭與塔庫爾湮滅教團的異動。
——還是去極其遙遠的群星世界，回應中庭人的祈禱，將混沌與其眷族擊潰？
一時之間，拒絕如喬修亞，都無法做出決策……實際上，不知為何，他的心中出現了無比明顯的預感，而這個預感只告訴了他一件事。
那就是這兩個選擇的背後，都代表一連串巨大的『事件』，一個足以令兩個頂尖的星河文明出現異常，一個能令整個群星宇宙都岌岌可危，無論哪個，都非常的重要。
毫無疑問『萬事萬物，乃至多元宇宙的未來』，一切存在的命運，都將會因為他的選擇，而分出兩條截然不同的岔路。
正是選擇的時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