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遠東王庭 作者：程劍心（已完成）

第229章：失蹤的戒指

　　鬼魂？入夢？這是何等奇葩的母女相處方式！

　　柳德米拉呆滯了好一會才接下妮基塔的話茬兒，「……這樣啊，那麼你的母親也不能算是『去世』吧？」

　　「肉身不在了，變成一個沒有重量和體溫的幽魂法師，在我看來就不能算是活人了。     」

　　「可您母親依舊留在『人世』啊！」

　　「不好意思，幽魂是靈體生物，平時居住在靈界而非主物質位面——也就是通常意義上的人世……米拉，你真的有興趣跟我討論死靈學說？」妮基塔奇怪的看著女遊俠。

　　柳德米拉連忙擺手，現在她算知道妮基塔為什麼對母親去世表現得那麼平淡了，人家的「去世」跟普通人的概念根本不一樣，她不可能從對方那裡獲得共識，於是目光轉向羅蘭。

　　其實羅蘭對「母親」也沒有多少印象。畢竟他是穿越者，佔據這具肉身的時候正主兒的母親早就去世多年，不過在柳德米拉期待的目光下，他還是努力搜索記憶，儘可能說些往事讓她滿意。

　　「母親是一位溫柔美麗的女人，當然，在所有孩子心目中母親都是溫柔而美麗的，要說特別的印象，大概是她手中的那團火。」

　　「手中的火？你母親也是奧術施法者？」妮基塔好奇地問。

　　「不，她是一位邪術師，當時我還不懂她是怎樣運用那種神秘的力量，只記得她經常給我變魔術，攤開手掌便有一團黑焰冒出來，所以時至今日我仍然對那個畫面印象深刻，可惜我並沒有繼承母親的邪術師天賦。」羅蘭自嘲著聳肩攤手，隨即問柳德米拉：「我知道你平時不會這樣多愁善感，重新踏上這片出生的土地，讓你想起了去世多年的父親？」

　　柳德米拉點了下頭，幽幽地說：「我的確在想伊戈爾，當我還是一個小孩子，他經常抱著我在這條街上逛，我還記得父親的手特別大，特別有力，右手中指上戴著一枚精金鍛造的戒指，我喜歡戒面上那顆光滑涼爽的黑寶石，伊戈爾常說等我長大了，就把那顆傳奇寶戒給我……當嫁妝。     」

　　「哈！傳奇戒指哦！羅蘭你可真幸運，人財兩得！」維羅妮卡不合時宜的吐槽得到一個爆栗，捂著腦袋訕訕的縮了回去。

　　「米拉，是什麼使你又想起這些往事？」妮基塔抓住了柳德米拉情緒變化的根源。

　　「是那枚戒指。」柳德米拉垂下眼簾，不想讓朋友看到自己眼中的淚花，「十五年前，龍王馬爾斯聯合獸人大軍襲擊基特蘭德要塞，險些導致城市陷落，我的父親伊戈爾就是在那場戰鬥中壯烈犧牲……那場戰役結束後，母親帶我去認領父親的屍體，他看起來還好，似乎在沉睡，軍法官將他的遺物轉交給母親，別的都在，唯獨少了那枚『傳奇泰坦之戒』。」

　　「母親當然不肯就此罷休，要求軍法官嚴查此事，追回我父親的遺物，一開始軍法官聲稱戒指被敵人奪走，但是這不合邏輯，否則對方為何不把我父親身上其他魔法裝備也拿走？」

　　「的確不合邏輯，多半是內鬼作祟。」維羅妮卡輕聲說。

　　「我母親也是這樣想的，後來三翻五次去找軍法官追問這件事，對方百般推脫，很不耐煩，後來更是得寸進尺，向我母親做出露骨的暗示，試圖逼迫她當自己的情人，否則就不會再花心思追查戒指的下落。」

　　「熱尼婭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她當場扇了那人兩耳光，還去法庭上控訴他瀆職，結果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公正判決，還被反訴誹謗罪名，法庭要求她向軍法官公開道歉，倘若拒絕，就斷了她的撫卹金。」

　　「熱尼婭嚥不下這口氣，寧死也不肯道歉，沒了撫卹金，在城裡還受到軍法官一黨打壓威脅，連份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只好帶著年幼的我背井離鄉去南方討生活……後來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柳德米拉擦擦泛紅的眼角，抬頭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本來我不想說這些陳年往事，可是早上進城的時候，我見到一個面熟的傢伙，依稀是當年迫害我和母親的那個軍法官。」

　　羅蘭迅速在腦海中將早上見過的人過了一遍，隨即鎖定最可疑的那個人。

　　「是謝爾蓋？」

　　「沒錯，就是那個惡棍！」柳德米拉咬緊牙關，過了許久才強壓下激憤接著說下去：「比這更令我震驚的是他的兒子奧列格，此人手上戴著一枚精金戒指，跟我父親那枚幾乎一模一樣，唯獨缺少那顆黑寶石，這恐怕不是巧合。」

　　「當然不是巧合！」維羅妮卡嘿嘿冷笑，「當初就是謝爾蓋負責管理烈士遺物，他看到你父親手上那枚傳奇戒指，怎麼可能不動心？既然貪墨了戒指，又怎麼會真心幫你母親尋找戒指下落？無非是賊喊捉賊、裝裝樣子罷了。」

　　維格拉夫騰地一下站起來，難掩怒色：「柳德米拉小姐，我需要得到您的許可，向貝奧武甫大人匯報這件關於謝爾蓋的醜聞，相信貝奧武甫大人一定能夠還您一個公道！」

　　柳德米拉輕輕搖頭：「這件事我自己還沒想清楚，你們不要聲張。」

　　妮基塔眉頭緊鎖：「為什麼？難道你就甘心放過那個惡棍？」

　　「不，我當然要報仇……問題是我沒有證據證明的確是謝爾蓋偷了我父親的戒指，那枚戒指……跟我記憶中的不完全一樣，黑寶石去哪兒了？」

　　她這話有些語無倫次，眾人大多聽不明白，只有羅蘭明白她矛盾的心情。

　　「奧列格手上那枚戒指有魔法靈光，但是我敢保證，絕對不是傳奇級別的魔法戒指。」

　　柳德米拉長長的嘆了口氣：「這就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如果奧列格手上的戒指僅僅是造型相似，最後證明是我錯了，那豈不是很尷尬。」

　　羅蘭托著下巴陷入沉思，這件事的確有些棘手。

　　維羅妮卡給妮基塔使了個眼色，拉著柳德米拉的手站起來：「這些事情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個結果，我們還是出去逛街吧，換換心情對你有好處。」

　　柳德米拉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被兩位女伴半推半哄的帶走了。

　　「羅蘭先生，柳德米拉小姐的事情，真的不能向領主匯報？」維格拉夫低聲問羅蘭。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米拉不想捲進高層鬥爭的漩渦，我也不想她陷進去受人利用，這件事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查個水落石出。」

　　「明白了，我會守口如瓶。」

　　羅蘭將杯中冷卻的茶水一口喝盡，起身穿上外套，對維格拉夫說：「我們也出去逛逛，比武大會即將開幕，既然有意參賽，提前熟悉一下比賽場地還是很有必要的。」   

第230章：大競技場的危機

　　「羅蘭先生！羅蘭先生！請等一下！」

　　「怎麼了，維格拉夫，能在你臉上看到慌張的表情還真稀罕。     」

　　「呃，羅蘭先生，今天的天氣不太好，我建議先去別處逛逛，比如寇德聖堂或者英烈塔，改天再去大鬥技場怎麼樣？」

　　羅蘭抬頭望了一眼天空，沒有做聲。

　　維格拉夫心虛地看了看天，一碧如洗的天空飄著白雲，燦爛陽光曬得他臉龐漲紅無地自容。

　　「維格拉夫我的朋友，可曾有人告誡過你，說謊的時候不要臉紅，更不應該東張西望。」

　　維格拉夫四處張望的腦袋立刻僵住，面孔愈發紅得發燙。

　　羅蘭好笑地搖搖頭，「說實話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唉，關於大鬥技場，作為一個基特蘭德人我感到非常丟臉……您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十分鐘後，羅蘭雙手叉腰站在大鬥技場最後一排、地勢最高的席位上眺望賽場，大理石結構的建築恢宏典雅，頗有地球上古羅馬鬥技場氣象，對遠道而來的遊客而言，坐在這裡欣賞一場驚險刺激熱血賁張的對決，絕對值回票價。

　　然後羅蘭轉身望向場外，臉上的讚賞立刻變成譏諷。

　　「嘖嘖！維格拉夫，我親愛的維格拉夫，難怪你小子不情願帶我來參觀基特蘭德城的地標建築，原來這大鬥技場竟是一個爛尾工程！」

　　「求您別說了……」維格拉夫尷尬極了。哪怕他再怎麼熱愛自己的家鄉，也不可能昧著良心說大鬥技場的擴建工程進展順利。     

　　望著眼前骯髒凌亂的工地，隨處丟棄的建築材料，風中孑然獨立的腳手架，羅蘭簡直哭笑不得。

　　「還有一個星期比武大會就要開幕，這亂糟糟的工地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會開幕式延期到五月七號，在那之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延期一個星期就能搞定這片爛尾工程？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這恐怕……」維格拉夫洩氣的搓搓手，「好吧，我得承認時間有點緊。」

　　「維格拉夫，從頭告訴我，好好的大鬥技場怎麼折騰成這副鬼模樣？」

　　事情其實並不複雜。

　　為了慶祝基特蘭德人獨立一百週年紀念日，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夫婦打算舉辦一屆空前盛大的比武大會，作為獻給「力量與競技之神」寇德的祭典。

　　既然空前盛大，那麼現有的兩萬個觀眾席位就顯得太寒酸了，無法滿足慕名而來的觀光客的需求。

　　為了顯示基特蘭德城的繁榮富強，也是為了多賺一些門票收入，領主夫婦決定將觀眾席擴充為30000個。

　　「工程一開始進展順利，後來出了一些問題，被迫耽擱下來。」

　　「什麼問題？」羅蘭已經有所預感。

　　「比武大會的財政預算太過樂觀，改造工程進行到一半就……就……」

　　「沒錢了？」

　　「嗯，沒錢了……」維格拉夫鬱悶地點點頭。

　　「我就知道。」羅蘭苦笑著搖搖頭。從打走進這座城市那一刻，他就預感到財政會出問題，果不其然。

　　「其實事情本不至於鬧到這種地步，市政廳規劃部門計算過比武大會的門票收入，足夠支付建材費用和拖欠的工資，原本已經跟工人談好了，可是就在昨天，那些答應繼續施工的傢伙突然反悔，要求必須先行支付工資，否則他們就罷工。」維格拉夫一臉懊惱，「所以就像你現在看到的，工地上什麼都不缺，唯獨缺少幹活的人。」

　　「說實話，在這件事上我更同情那些工人，如果你們的市政官僚連施工預算都搞錯了，延期支付工資的承諾也夠嗆啊。」

　　「唉，您就別說風涼話了！其實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最後都妥善解決了，這次之所以鬧大，是有人背地裡搗亂，存心讓領主夫婦出醜。」維格拉夫氣憤得說。

　　羅蘭微微一笑：「這才正常，多半跟那位野心勃勃的謝爾蓋將軍脫不開關係。」

　　勞資雙方的衝突並不稀罕，如果勞資雙方都是私人機構，相對來說比較容易解決，無非是個訴訟問題。

　　如果作為資方的是政府部門，那就比較複雜了，處理不好就會演變成群體事件，釀成公共危機。

　　從地球上的經驗來講，羅蘭認為在處理欠薪問題的時候政府的公信力是一個重要因素。倘若政府長期不講信用，那麼勞方自然會懷疑其做出的承諾，先把錢拿到手才有動力幹活。

　　那麼基特蘭德的情況是這樣嗎？

　　並不是。

　　羅蘭從周邊鄉鎮一路走過來，在城裡也進行了初步調查，基本可以斷言：以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夫婦為首的政府首腦很得人心，大多數基特蘭德人信任並且敬仰他們的領主，肯定他們為保衛家園、建設城市付出的心血。

　　這樣的政府，公信力可以打出很高的分數。

　　那麼為什麼原本已經妥協的勞資糾紛突然橫生變故？

　　顯而易見，有人要把這件事搞大，要借此機會往貝奧武甫夫婦臉上抹黑，推倒人們心中那道以政府公信力為根基的安全感之牆。

　　這種事情羅蘭在穿越前見過太多了，一點都不新鮮。

　　「維格拉夫，其實解決這個燙手山芋並不難，只需要貝奧武甫夫婦出面搞一場募捐活動，號召全體市民發揚愛國精神，集資捐款彌補工程虧空是沒有問題的，我相信領主夫婦有這個號召力。」

　　「您這話說的太晚了，就在昨天上午，謝爾蓋在市政議會上指責娜塔莎大人試圖增加稅負填補工程窟窿，是好大喜功貪慕虛榮，娜塔莎大人當眾反駁並且做出承諾，大鬥技場的工程，絕不向市民伸手要一個銅幣。」維格拉夫嘆著氣說。

　　「嘖，這真是……」羅蘭搖搖頭，沒好意思說那位領主夫人太衝動，中了謝爾蓋的激將法，「既然不能向民眾募捐，那就只剩借貸這一條路了。」

　　「的確如此，所以您看揚波商會的維克托莉亞殿下被我們領主夫人請來了，奈落教團主管暮光基金會的娜塔莎小姐也應邀而來，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借錢。」維格拉夫對此看得頗為透徹。

　　「借錢容易，還錢可就難了，比武大會運作不好就是一個大窟窿，將來有你們領主大人頭痛的……咦，那些人幹什麼的？我們過去瞧瞧。」   

第231章：工會法師

    羅蘭遠遠看見一群身穿工裝的人走過來，有人拿著拖把，還有人提著鐵桶。

    那夥人到了看台跟前就分成兩人一組，一人用拖把在桶裡飽蘸石灰漿，另一個人爬上腳手架，接過同伴遞上來的拖把，在顯眼的地方寫上標語。

    拒絕欠薪！！

    罷工抗議！！

    羅蘭注意到有人在刷標語之前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仔細對比之後才動手，刷出來的字母歪歪扭扭，看上去像幼兒手筆那麼幼稚。可想而知，這些人多半是文盲，若非有人提前準備好標語清樣，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寫的是啥。

    羅蘭噗嗤樂了，抱著胳膊自言自語：「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一個工人回頭打量他，警惕的問：「你們是干什麼的！」

    維格拉夫走上前去，面色凜然：「我是城衛軍大隊長，你是干什麼的？誰允許你們在這裡亂塗亂畫！」

    「城衛軍大隊長」這個名號很有威懾力，工人頓時嚇得臉色發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腳手架上，有人看到這裡發生爭執，連忙扯著脖子叫嚷：「沙巴林先生！這裡有人搗亂！」

    一群工人立刻圍攏上來，為首的是個身穿帆布背帶褲、藍白格子衫、頭戴鴨舌帽的瘦削男人，看上去30來歲，戴著眼鏡，白皙的臉龐還算清秀。

    「又是這個傢伙！」維格拉夫低聲咒罵了一句，上前怒視那人：「沙巴林‧普列漢諾夫，是誰允許你回到城裡來的！」

    「呵呵，維格拉夫隊長，別這麼氣勢洶洶，難道自由富強的基特蘭德城還容不下一個小小的工會領袖？」沙巴林挽起袖子，露出一雙略顯蒼白的瘦胳膊，隨意抱在胸前。

    「你上次煽動煤礦工人罷工沒能得逞，淪為全城笑柄，我真佩服你還有勇氣回來重操舊業。」

    「正義的事業難免遭人誤解，失敗一兩次又有什麼關係？我堅信總有一天會喚醒工人階層起來維護自己的利益。」沙巴林氣定神閒，明亮的眼眸充滿自信。

    「你這個狡猾的陰謀家！歹毒的眼鏡蛇！我要把你抓起來，送進牢房！」維格拉夫言辭上不是沙巴林的對手，氣得額頭暴起青筋。

    他的衝動激怒圍觀的工人，全都鼓噪起來。

    沙巴林擺擺手示意眾人不要激動，笑著對維格拉夫說：「你漏了一個重要環節，必須經過法庭審判才能判我入獄，然而上次對我的公開審判證明陪審員多數同情我的立場，就連貝奧武甫領主和娜塔莎夫人也承認我的工會運動代表了一種新興的、積極的力量，沒有動用他們的特權把我丟進牢獄，你怎麼可以對我如此粗暴？就憑你塊頭比我大？說真的，你最好別這麼想，否則丟臉的人不是我。」

    「沙巴林，你夠了！如果你想要一場決鬥，我會讓你如願！」

    「等等！」羅蘭連忙按住維格拉夫的肩膀，上前一步向沙巴林伸出右手：「您好，我是南方來的觀光客，可以跟您聊聊嗎？」

    「樂意奉陪，不過維格拉夫隊長的朋友，恐怕不只是觀光客那麼簡單吧？」沙巴林笑著跟他握了握手，「沙巴林‧普列漢諾夫，基特蘭德煤鐵聯合工會秘書長，我自封的，哦對了，現在我的服務群體也包括建築工人。」

    「沙巴林先生，您投身工會事業的精神令我敬佩，不過我很奇怪，像您這樣一位才華出眾的法師，怎麼會對工會運動發生興趣。」

    羅蘭饒有興致的端詳沙巴林，這位刻意打扮成工人模樣的男人其實擁有10個法師等級，在奧術施法者稀少的北地，他憑藉法術才能完全可以過上王侯般富貴的生活。

    沙巴林扶了扶眼鏡框，唇角勾起一抹傲然的弧度：「南方來的騎士先生，我不知道您是真的眼力出眾，還是特別調查過我的背景，我不在乎你和你背後的大人物有何居心，也沒有什麼需要掩飾的，的確，我是一個法師，但是我在工人家庭長大，我的父親是一位勤勞的基特蘭德礦工，可惜他辛苦一生賺下的家業還不如我隨手抄寫一張奧術捲軸。」

    嘆了口氣，沙巴林接著說：「當然，每個人都要依據才能獲得相應的報酬，拿礦工的收入跟法師相比並不公平，但是那些僱傭礦工賣苦力自己坐享其成的傢伙有什麼出眾才能？那些放高利貸的吸血鬼又有什麼超人的本領？為什麼礦主根本不用下井幹活收入卻比所有工人加起來還多？為什麼食利者可以用錢生錢輕鬆增加自己的財富？這真的公平嗎？如果你有最基本的正義感，就應該對此感到憤怒！」

    羅蘭笑了，越發覺得這個沙巴林很有趣，「的確令人氣憤，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就像我這些年來一直在做的，號召工人起來爭取自己的權益，要求更安全的工作環境，更合理的工作時間，以及符合勞動價值的薪酬。」沙巴林聳聳肩，「我能做的不多，好在支持者不少。」

    「你所謂的支持者是指謝爾蓋‧尼古拉耶維奇？」維格拉夫冷笑一聲，「你這個傻瓜，難道沒看出來他在利用你搞亂我們的城市！」

    「嘿，我可愛的隊長先生，什麼時候蠻子也敢嘲笑法師的智力了？」沙巴林白了他一眼，「我就坦率的說吧，謝爾蓋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相比領主大人他們對工人階層的壓榨更狠，但是話說回來，如果謝爾蓋父子可以為我的工會成員爭取利益，我為何要拒絕他拋來的橄欖枝？」

    「你這個混蛋！眼裡只有自己那點小算盤，如果大競技場無法按時完工，領主大人的威信受到打擊，謝爾蓋一黨必然要藉機作亂，到時候戰禍信徒與『龍之眼』趁虛而入，咱們誰都別想過安穩日子，你的工會成員也一樣倒霉！」維格拉夫怒不可遏。

    「我知道，我知道，顧全大局嘛。」沙巴林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其實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但是當你們一再呼籲顧全大局的時候可曾想過究竟是誰在默默為大局犧牲自己的利益？工資拖欠了一週、一週又一週，如果我不站出來發出聲音，不挑頭鬧上一鬧，這顧全大局到底要顧全到什麼時候？難道要顧全到有人餓死在工地上為止？可敬的維格拉夫隊長，請你告訴我，這種單方面的犧牲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第232章：看不見的硝煙（四更完畢）

　　面對沙巴林‧普列漢諾夫一連串尖銳的質問，維格拉夫一時無言以對。     

　　「我大體明白您的意思了，沙巴林先生，現在讓我們回到起點，欠薪的問題應該還有談判的餘地。」羅蘭緩緩開口打破僵局。

　　沙巴林聳聳肩：「騎士先生，我的要求很簡單，資方總共欠發八週薪水，先支付一半，我們馬上復工，剩下的工錢比武大會落幕之後再結算。」

　　羅蘭沉吟不語。沙巴林開出的條件應該說並不過分，但是考慮到在大競技場施工的工人數量龐大，四週薪水加起來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這就是我們的底線，希望能夠盡快得到解決。」沙巴林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轉頭沖維格拉夫露出帶有挑釁意味的笑容：「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順眼，很想揍我一頓出口氣是不是？無所謂，我跟你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天生合不來，如果比武大會能夠順利開幕，我將組建一支隊伍參賽，到時候我們可以當著四萬觀眾的面好好較量一番，後會有期。」

　　「你代表誰參賽？所謂的『工會』？」維格拉夫衝他背影喊道。

　　沙巴林回頭一笑：「沒錯，我的隊伍就叫『工會力量』，資金由慷慨的謝爾蓋將軍提供，所以你能夠想像得到，我將有充裕的經費僱傭高手、購買裝備，打造一支強大的團隊，走著瞧，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驚喜。」他將雙手插在褲兜裡，吹著口哨揚長而去。

　　維格拉夫衝他背影啐了一口唾沫，低聲咒罵：「狡猾的狐狸，你給我等著！」

　　羅蘭忍俊不禁。沙巴林算是說對了，他和維格拉夫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兩人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之所以互相看不順眼，完全是因為三觀對立。     

　　這時，鬥技場對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

　　「喂！南方來的騎士，你還好嗎？」

　　羅蘭抬頭望去，遠遠看見一個嬌小而眼熟的身影站在台階上，正在衝自己揮手，於是也向她揮了揮手，效仿她的口吻喊道：「白鷗港來的『小不點』騎士，我很好，可以過來聊聊嗎？」

　　「可惡的南方佬！我才不是什麼『小不點』，海精靈長這麼高已經很不容易了你知道麼！」

　　明珠騎士維克托莉亞朝這邊走來，一路上還在氣鼓鼓地斥責羅蘭。秘書卡佳緊跑幾步跟上來，在她頭頂撐起陽傘，以免高原上空強烈的紫外線曬傷海精靈小姐水嫩的肌膚。

　　走近之後，羅蘭才發覺維克托莉亞今天卸去了盔甲，換上一襲點綴碎鑽的水色長裙，海藍長發盤成髮髻，還紮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活像童話中走出來的小公主。

　　「維克托莉亞殿下，您今天真漂亮。」

　　「嗯？照你這麼說，我昨天不漂亮？」維克托莉亞白了他一眼，對他的讚美並不領情。

　　羅蘭笑了笑，「昨天我可沒有見到你，所以無從比較。」

　　「那麼跟我穿騎士鎧的樣子比較呢？」

　　「那時候的你更有氣勢，換上便裝則顯得更優雅。」

　　「哈哈！禮節上我得謝謝你的恭維，不過像你這樣滿口甜言蜜語的傢伙，說出來的話一個字都不可信。」維克托莉亞又潑來一盆冷水，看來「小不點」這個詞把她得罪的不輕。

　　羅蘭啞然失笑，隨即對她說：「仔細觀察才發現，你比上次見面時似乎長高了一點。」

　　「真的嗎？」維克托莉亞驚喜得瞪大明眸，完全忘記自己剛才對這個男人的評價。

　　卡佳實在看不下去了，在她身後重重的咳嗽一聲。

　　維克托莉亞立刻有所警覺，氣得在羅蘭胳膊上捶了一拳：「你這傢伙又耍我！」

　　「那要看你怎麼理解我的真心讚美。」羅蘭揉揉胳膊，「小不點」的粉拳打人還真有點疼。

　　「得了吧，我才不跟你鬥嘴，說正經的，剛才你在跟那些工人聊什麼？」維克托莉亞好奇的問。

　　「關於罷工的事，他們的工會領袖開出了條件，至少補齊一個月工資，否則繼續罷工。」羅蘭簡單講述了一下他與沙巴林的接觸經過。

　　維克托莉雅望著眼前空蕩蕩的工地柳眉緊蹙，「貝奧武甫和娜塔莎的時間不多了，大鬥技場的建設進展很不樂觀，就算他們湊出錢給那些工人發薪，後續工程還是要繼續往裡丟錢，那將是一筆更大的投入。」

　　羅蘭心頭一動，試探地問她：「領主夫婦請你來觀禮，是希望揚波商會幫他們度過眼前的財政難關？」

　　維克托莉亞點了下頭，臉色愈發沉重：「為了操辦這屆比武大會，貝奧武甫夫婦已經欠下我們商會一大筆債務，現在看來至少還需要三百萬金幣才能搞定這個爛攤子……這個數額太大了，柳博芙認為這筆貸款風險太大，我只能硬著頭皮向娜塔莎說抱歉。」

　　「看來不止我一個人為這件事頭疼。」

　　身後傳來悅耳的聲音。羅蘭回頭望去，一位身著黑色燕尾裙的女孩正朝這邊走來，紗巾遮住半邊面龐，靈動的眼眸微微含笑。

　　維克托莉亞臉色沉了下來。她可不喜歡別人偷聽自己談話，哪怕對方是奈落教團的大小姐。

　　黑裙少女沒有在意她眼中的不悅，逕自走到羅蘭跟前，含笑向他伸出右手：「辛德拉的選民，我們又見面了。」

　　羅蘭客氣地跟她握了一下手，少女柔荑柔滑細膩，觸感微涼。

　　「我該怎麼稱呼您？奈落公主，還是暮光基金的執行董事？」

　　「叫我塔瑪拉就好，羅蘭先生。」塔瑪拉唇角含笑，看不出一點兒大小姐的架子。

　　維克托莉亞感覺受到冷落，正想發作，塔瑪拉轉頭衝她一笑：「維克托莉亞殿下，我們算是老相識，就不用客套了吧？」

　　聽她這麼一說，維克托莉亞也不好意思再計較，直接問她：「貝奧武甫和娜塔莎也找你借錢了？」

　　塔瑪拉輕輕搖頭：「我倒是願意幫他們夫妻倆渡過難關，但是條件暫時還談不攏。」

　　維克托莉雅立刻警覺起來：「什麼條件？」

　　塔瑪拉含糊地岔開話題：「不過是一些繁瑣的商業條款，說出來也沒什麼意思，我還要去別處逛逛，回頭再聊。」

　　維克托莉亞盯著塔瑪拉的背影，滿臉狐疑。這時她身後的卡佳已經取出通訊石找人調查，很快得到確切答覆。

　　「塔瑪拉向貝奧武甫夫婦提出一個貸款方案，以基特蘭德地區的礦產勘探權和優先開採權作為抵押進行貸款。」卡佳面色陰沉，「那個女人太貪婪，竟然試圖壟斷北方礦業資源，一旦實現壟斷她就有了定價權，所有因礦石交易獲利的貿易商都將被她掐住脖子，被迫向她低頭，讓出一部分利潤。」  

第233章：暗戰

　　維克托莉雅聽得臉色連變。     

　　卡佳礙於羅蘭和維格拉夫在場沒有明說，其實所謂「因礦石交易獲利的貿易商」指得就是揚波商會，如果塔瑪拉的計畫得逞，揚波商會就有大麻煩了。

　　維克托莉亞越想越擔心，向羅蘭和維格拉夫道了一聲失陪，帶著卡佳匆匆離去。

　　目送她們離去，羅蘭輕輕一笑：「維格拉夫，你感覺到了嗎？刀光血影啊。」

　　維格拉夫抓了抓頭：「您是說塔瑪拉和維克托莉亞暗地裡在交鋒？我能感覺到她們在勾心鬥角，更確切的目的就猜不透了。」

　　「不止是塔瑪拉和維克托莉亞的交鋒，背後還有一些人的影子，你有沒有考慮過這樣一個問題，如果塔瑪拉真想壟斷基特蘭德地區的礦產開採權，她要怎樣實行自己的權力？別忘了，這些礦山經常遭受戰禍信徒和龍之眼劫掠，塔瑪拉一個外來者怎麼保護自己的產權？就近僱傭基特蘭德城衛軍，還是從荊刺裂谷奈落教團本部調遣大軍前來維護治安？」

　　「這……實在太麻煩了。」維格拉夫想一想就覺得頭痛。

　　「是啊，這太麻煩了。」羅蘭由衷感慨，「麻煩就意味著更多的投入，更少的利潤，塔瑪拉這項計畫的真實性非常可疑，更何況這要是真的，她為什麼要故意洩露給維克托莉亞？」

　　「的確是這個道理，維克托莉亞為了維護揚波商會的利益，一定會設法阻止塔瑪拉得逞，既然如此，她為何故意露出破綻引卡佳去追查……」維格拉夫越發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羅蘭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的朋友，你太單純了，塔瑪拉分明就是個『托兒』啊，她今天是帶著任務來表演的。」接著，他用通用語將「托兒」這個詞的豐富內涵說給維格拉夫。     

　　維格拉夫並不笨，稍加點撥就反應過來：「維克托莉亞不想塔瑪拉得逞，就得設法說服領主大人拒絕她的提案，既然開口求人，就得有點表示，拿出一筆錢來幫他們渡過難關，最起碼得幫忙解決拖欠工人的薪水……啊！我明白了，難怪娜塔莎夫人一聽說揚波家族拒絕繼續提供貸款，立刻就邀請塔瑪拉來訪，原來是這麼回事！」

　　「不止如此。」羅蘭微微眯起眸子，「你想塔瑪拉是什麼身份？她的出場費可不便宜，走著瞧吧，好戲還在後頭，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你的領主大人就要被人牽著鼻子走，所有基特蘭德人都將在不知不覺間欠下一輩子也還不完的債務。」

　　維格拉夫拍拍額頭，有生以來第一次發覺這個世界是如此陌生：「羅蘭先生，我該做些什麼才能阻止這場陰謀？」

　　「陰謀？不，這是陽謀，說到底無非是一個錢字，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欠下別人的債務腰桿當然挺不起來，想擺脫困境就得在財政上真正獲得自由，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如果能夠在短期內賺到一大筆錢，足以彌補會場改造工程的赤字，一切麻煩都將迎刃而解。」

　　「問題是怎樣才能賺到一大筆錢？」維格拉夫滿面愁容：「基特蘭德的財政收入主要就是三大項，稅收、礦山和傭兵業務，這些收入都是有數的，能挪用的款項早就花光了，哪還有別的進項。」

　　「當然有，眼前不就擺著一個金飯碗？」羅蘭指了指前方的大競技場。

　　「您是說比武大會的門票收入？我們計算過的，就算拓建計畫如期完工，場場觀眾爆滿，最多也不過200萬金幣的門票收入，離盈利還差得遠，事實上基特蘭德歷屆比武大會都是貼錢賺吆喝，從來就沒有盈利過。」

　　「那是你們的運營模式太落伍，」羅蘭負手俯瞰場地，從容不迫的語調充滿自信：「如果按照我的方案運營比武大會，保證可以盈利。」

　　維格拉夫深深吸了口氣，卻還是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羅蘭先生，我有義務說服領主大人盡快與您見面，時間由您來決定。」

　　羅蘭笑著擺了擺手：「冷靜，我的朋友，我還有很多工作尚未完成，在做好充分的準備之前不適合覲見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夫婦，至於比武大會運營方案，細說起來一言難盡，我回頭寫一份書面方案，明天早上交給你，你替我遞交領主夫婦，如果他們不認同我的方案，往後就不要再提覲見的事了。」

　　「所以這是一個考驗？」

　　「不，是雙向選擇。」

　　維格拉夫抓抓頭髮，「我還是不大明白，不過您的話總是有道理的，明早七點鐘去拜訪您可以嗎？」

　　「可以，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現在我們放鬆一下，去別處逛逛。」

　　「寇德神殿值得一遊，我們可以在神殿食堂吃一頓英雄宴。」

　　「明天再去神殿，你帶我去集貿市場走走，今天我想嘗嘗路邊小吃。」

　　「懂了。」維格拉夫嚴肅的點點頭，一本正經的樣子把羅蘭逗樂了。

　　「懂什麼了？」

　　「就像您之前在城外走訪鄉村那樣，我們去調查基特蘭德城的市井生活。」

　　羅蘭露出讚賞的笑容，叮囑道：「記得帶我去工人居住區看看，我知道你不喜歡沙巴林，但是這座城市裡之所以出現他這種人，並且擁有一定的號召力，絕不是偶然，這不僅僅是他個人才能或者謀略的勝利，肯定有其必然因素，這一點值得關注，我們現在所做的觀察，收集的資料，將來在解決其他地區社會問題時也有參考價值。」

　　維格拉夫一聽到「沙巴林」這個名字就頭疼，不理解羅蘭為何對那個滑頭唸唸不忘。

　　「沙巴林和他搞得那一套，破壞性多過建設性，您會不會太把他當回事了？」

　　羅蘭笑而不語，沒有繼續跟他辯論這個話題。

　　兩個人在街頭巷尾逛了一下午，路邊攤的風味小吃很有特色，量大實惠。羅蘭對基特蘭德人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除了沙巴林那種極少數思想活躍的知識分子——多數當地人文化水平不高，十人當中平均有八人不識字，思想比較保守，好處是憨厚實在，壞處是缺乏創造力，崇尚肌肉而輕視知識。

　　羅蘭認為這種基於民族傳統的反智傾向是基特蘭德人最大的弊病，也是這個民族長期以來無法產生法師階層的根源。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夫婦在推廣文化教育方面做了一些工作，比如寇德牧師大多是知識分子，禮拜日免費開班掃盲，但是成效還不是那麼明顯，這需要時間積累，潛移默化改變人們的觀念。

　　問題是羅蘭越發覺得貝奧武甫和娜塔莎的時間不多了。

　　通過調查當地居民，參觀城市設施，羅蘭雖然還沒有見過領主夫婦，卻能看出他們都是理想主義者。他們推行的大多數政策是好的，可惜忽略了最關鍵的物質基礎，糟糕的財政狀況正在一步步吞噬他們的執政根基，錢的問題不解決，再美好的理想也是鏡花水月。

　　奔波了一整天，羅蘭堅持著在街頭遊蕩到深夜，親眼看過基特蘭德的夜景和人們的夜生活才滿意的對維格拉夫說：「我們回去吧。」

　　可憐的龍脈青年使勁捶了捶大腿，幾乎在哀嘆：「我聽人家說陪女人逛街比上陣廝殺還累，看來真不是誇張，一整天都在走路，鞋底磨掉了一層。」

　　羅蘭白了他一眼：「首先你得有個女朋友……別發牢騷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會更累。」

　　「我的天！」維格拉夫差點給他跪了。   

第234章：運營方案

    羅蘭回到旅店，洗漱過後點亮燭台，在書桌前坐了下來。

    桌上擺著一套精美的茶具，羅蘭摸了摸茶炊，水還是熱的，就給自己泡了一杯紅茶，鋪開稿紙準備撰寫比武大會的運營方案。

    北地基特蘭德人還在用傳統的鵝毛筆，新式自來水鋼筆已然在南方的知識分子階層流行開來。

    魯道夫‧寇拉斯先生挺會趕時髦，訂購了一支精美的新式鋼筆，委託梅林法師寄給遠在千里之外的羅蘭，作為兒子19歲生日禮物。

    羅蘭今天下午收到這件由「物品傳送術」寄來的禮物，才意識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當時忙著出門沒有拆封，現在打開包裝盒才發現是一支手工製作的鋼筆，外觀樸質典雅，精金筆尖隱含奢華。

    隨鋼筆寄來的還有魯道夫寫給他的一封短信，寥寥幾行文字體現出深沉的父愛，令他暗自感動。

    ——致我親愛的兒子，我的眼睛、心臟和啟明星：觀察並且記錄下你認為有價值的一切，那將對我具有同等價值。

    擰開筆帽，永不磨損的精金筆尖在稿紙上沙沙劃動，流暢的觸感使羅蘭非常滿意，一行行漂亮的字母隨之浮現紙上。

    在瓦雷斯世界，特別是風氣比較保守地北方露西亞山區，人們普遍缺乏理財知識，對運營賽會的觀念還停留在地球上古希臘奧運會的水平，從來沒有以盈利為前提進行過有效的推廣，虧本賺吆喝乃是常態。誰要是聲稱比武大會非但不虧本還能獲得利潤，恐怕要被長者笑話「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身為穿越者，羅蘭的觀念跟當地土著存在明顯的差異。穿越前他曾看過一篇講述奧運會歷史變遷的文章，其中有一節專門講述奧運會在很長一段時期裡都是投資巨大的面子工程，對體育精神和政治宣傳的意義遠遠大過商業價值，「虧本賺吆喝」的局面跟基特蘭德人如今的處境是相似的。

    直到1984年，第23屆奧運會在美國的洛杉磯舉行，這是自1896年現代奧運會創辦以來首次由民間承辦的奧運會，既無政府補貼，又不能增加納稅人負擔，加之當時的美國法律還禁止發行彩票，一切資金都得自行籌措。

    商人尤伯羅思領導奧組委對奧運會運作模式做出重大改革，引入商業化運作機制，最大限度開發經濟價值。本屆奧運會原計畫耗資5億美元左右，最終不僅沒有花政府一分錢，反而淨賺2.5億美元，成為有史以來真正盈利的第一屆奧運會，對世界奧林匹克運動而言也是一個意義深遠的歷史轉折點。

    羅蘭打算參考現代奧運的運營模式對基特蘭德比武大會進行商業化包裝，通過維格拉夫將這些建議轉達給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夫婦，作為日後覲見這兩位大人物的敲門磚。

    當然，羅蘭也清醒的認識到地球上的經驗不能全盤照搬到瓦雷斯世界，特別是基特蘭德城，商品經濟還處於初級階段，並不滿足現代商業運營的某些條件，照貓畫虎只會把事情搞砸。

    他要做的是根據當地實際情況，對現有的運營方式加以適度改良，要實現這個目的，既要有超越時代的學識，更需要瞭解現實環境。

    羅蘭不缺知識，今天在街頭巷尾逛到深夜，就是為了確保自己提出的方案「接地氣」。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基特蘭德的商業區包括縱橫交叉的四條大街，街道兩側的門面基本都是對外經營的商舖，有許多值得關注的問題：總共有多少商舖；不同地段是什麼租金水平；客流量怎麼樣；利潤大致是什麼水平？

    商舖有沒有廣告需求；有需求的商舖對商業推廣是什麼態度；願意支付多少廣告費用？

    維格拉夫跟著他跑了一整天，也客串了一天秘書，記錄下他口授的數據，卻不明白這些數據有什麼用處。

    事實上，正是通過歸納和提煉這些統計數據羅蘭才能大體計算出比武大會的商業運營可以在廣告這一塊獲得多少利潤。

    倘若沒有事先深入街巷的調查，一拍腦袋就冒出個所謂的好點子，自認為理論正確就能搞定一切，完全不考慮可行性，哪有底氣寫什麼盈利方案。

    拍賣場邊廣告這一塊樂觀估計大概能有50萬金幣的收入，大部分著落在揚波商會的相關產業上面，比如「大茶炊旅館」就值得在賽場邊租一張廣告牌，胖子彼得羅應該對此很感興趣。

    至於揚波商會主營的貿易公司，羅蘭沒有過多涉及。這個世界上並不缺少聰明人，維克托莉亞想必已經跟貝奧武甫夫婦談過借助比武大會推廣家族生意的問題，就算她本人沒想到這一點，卡佳作為秘書也會提醒她。

    基特蘭德城的商品經濟實在不夠發達，私人店舖的規模和數量都很有限，廣告收入也沒法指望太多。

    但是羅蘭在考察過程中也注意到，基特蘭德城的官營產業相當發達，甚至還要超過南方的贖罪堡！

    羅蘭的第二條方案就是從這裡作為突破口。

    眾所周知，基特蘭德城的傭兵公會是官營機構，傭兵同時也是體制內的城衛軍，那麼賽會的安保方面可以節省一大筆支出。

    這不是重點，重點在基特蘭德城的另一大官營產業——寇德神殿！

    羅蘭在街頭走訪的時候發現一個現象：當地商舖門類很多，衣食住行一應俱全，然而作為北地最大的城市之一，冒險家的樂園，裝備店卻極少，出售的盔甲和武器大多是白板貨色，高等級冒險者不屑光顧。

    無獨有偶，當地民營的捲軸藥水店、煉金雜貨店和法術素材店更是非常罕見，羅蘭跑遍全城，只發現那位沙巴林法師開了一家魔法道具店，據說收入的大部分充作工會活動經費。

    難道當地沒有魔法物品的需求？

    當然有！特別是比武大會臨近，很多冒險者聚集在城裡，等待賽會開幕的閒暇裡時常組隊出城探險歷練，獵殺怪物，對各種魔法裝備、藥水和捲軸的需求量很大。

    那麼問題來了，人們平時都去哪裡購買魔法物品？

第235章：全面改造（三更完畢）

    這個問題，羅蘭也是問過維格拉夫才知道答案——寇德神殿壟斷了這門生意。

    寇德神殿是官營機構，寇德牧師只向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夫婦效忠，這是他們夫妻倆之所以能夠坐上領主寶座的基本盤，遺憾的是他們並沒有打好這張王牌。

    寇德牧師熱衷於傳教，製造魔法物品則是順帶的工作，目的是滿足廣大信徒的需求，體現神殿的仁慈與慷慨，他們把魔法物品價格定得很低，賺取的利潤只夠維持神殿運營成本。

    羅蘭對寇德牧師們高尚的品德很是欽佩，但是從商業角度講這種做法十足的愚蠢。

    既然神殿壟斷了全城魔法物品市場，既然市場情況是供不應求，理應利用大好形勢提高利潤，使供求關係達到一個新的均衡。

    當然，考慮到維護神殿的道德形象，直接漲價並不是一個好主意，所以羅蘭在他的運營方案中提供了一種更高明的玩法——產權分離，飢餓營銷。

    首先，他要求神殿經營的魔法物品店舖即日起歇業，對外宣稱是為了配合競技大賽進行經營調整，以便儲備更多更好的貨物提供給參賽選手。

    其次，對寇德神殿進行體制改革，宗教與商業部門產權分離。

    前者確立為非盈利性公益機構，因其無法再從商業部門獲取利潤，可以名正言順的接受信徒捐獻餽贈；後者組建新的公司獨立進行商業經營，由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夫婦直接控股，也可以出售一部分股份給城裡的名流權貴，結成利益共同體。

    最後，將改制後的商業部門搬遷到競技中心內部，設立一排門麵店，號稱精品店，把最好的魔法裝備都擺出來充門面，大賽期間優先為參賽選手提供服務。

    既然商業部門脫離神殿獨立經營，也就不用背負道德壓力，所有魔法物品參考市場供需變化重新定價，利潤翻上兩番問題不大。

    上述改制過程中必然會遇到阻力，如果是私人經營的店舖，每家店舖老闆都有各自的利益訴求，以行政命令干涉其商業運營是很麻煩的，無論賺賠都要落下諸多埋怨。

    神殿系的店舖好就好在屬於「國企」，維格拉夫無論是以領主抑或主教的身份都可以名正言順的對其進行「政策性指導」。

    經營店舖的牧師類似體制內的公務員，店舖產權並非他們所有，賺錢或者賠本與他們沒有直接關係，所以對改制也不會特別的抗拒，服從上級命令就是政治正確。

    通過神殿改制，羅蘭打通一個新的財源，距離盈利目標更進一步。

    盈利方案的第三條同樣需要借助政府公權力來執行——賽會期間為了營造良好的城市形象，避免遊客陷入詐賭騙局，應當立法禁止私人開設賭局，嚴厲打擊地下賭場！

    嚴禁私人設賭不等於禁止賭博，事實上基特蘭德人的守護神寇德就有「競技」神職，競技總有輸贏，有輸贏就要打賭，禁止賭博與人們的信仰不合。

    所以羅蘭建議將全城的賭莊收歸國有，交給寇德神殿的商業部門運營。

    既然競技之神也可以稱之為「賭博之神」，賭博這個活動就有了某種程度的宗教儀式色彩，歸屬神殿管理合情合理。

    除了一般的官營賭場，還要設立一家公益性質的福利博彩機構，獨家出售賽會彩票，所獲利潤全部用於補貼全城的教育、環衛、醫療、防務等公共事業，以此佔據道德制高點收買民心，再行嚴厲打擊黑賭場就師出有名了。

    盈利方案第四條，羅蘭打算逮住參賽選手剪一頓羊毛——建議修改賽制，設立積分制度。

    預選賽獲勝者獲得１分；晉級八強獲得２分；晉級四強獲得４分，晉級決賽獲得８分；奪冠獲得16分。

    1個積分可以兌換1000金幣，奪冠團隊積31分，等於團隊每人獲得31000獎金。

    賽會裁判應當允許參賽雙方抵押積分作為賭注，贏家通吃輸家賠光。參賽者當著數萬觀眾的面，怎肯拒絕對賭輸了志氣？

    那麼這些積分如同滾雪球一般朝著極少數幾個贏家手裡集中，如果讓他們把積分兌換成金幣帶走，對賽會舉辦方沒有任何好處，所以還得設法讓他們把積分留下。

    準確的說，是消費掉。

    積分兌換金幣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積分可以在競技場的精品店中直接兌換魔法裝備，而且比用金幣購買更便宜。

    折扣不需要太大，那些需要補充魔法物品應付下一場比武的選手，通常沒有渠道跑到千里之外的其他城市去購買，既然積分可以兌換所需物品，還有一些折扣，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還有一些選手並不急需購物，但是看到別人購買，不得不擔心將來自己需要的時候卻斷了貨，導致影響比賽成績，於是就會產生購物動力，再加上還有一點折扣引誘著他們，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於是賽會以積分形式支付給參賽者的獎金，通過對賭和消費重新回到賽會運營賬戶，並且在上述交易過程中產生大量利潤，使賽會距離盈利的目標更近一步。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收入進項，當然是門票。

    維格拉夫曾告訴羅蘭，以往歷屆比武大會，比賽席位都是分為兩個檔次：前十排貴賓席，其他的都是經濟席。

    在羅蘭看來這種定價策略太過粗糙，目標客戶群的劃分不夠清晰。

    羅蘭認為應該根據不同坐席區域的觀賽感受，將價格階梯劃分的更細緻，使相近價位不至於差距太大，這樣可以給觀眾造成一種暗示，一種消費誘導：我想買4等坐席，但是考慮到3等坐席看得更清楚還送一杯茶，價格與4等坐席相比並沒有貴得太離譜，那我何不多花點錢購買更好的服務？

    票務問題細說起來很複雜，羅蘭在方案中沒有展開分析，只是提供了一個大體的思路。

    他在這裡有意賣了個關子，留下一張底牌作為後手。如果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夫婦對此感興趣，將來見面時再詳談也不遲；反之，如果他每一步都寫得像教科書一樣細緻，那麼對方有可能只採用他的方案，把他本人一腳踢開。

    當然，他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貝奧武甫夫婦的心胸應該不至於這麼狹隘，但是老話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個人的命運歸根結底還是要靠自身來把握，而非寄希望於他人的美德。

第236章：靈魂圖騰

　　通過上述措施，羅蘭借鑑地球上體育賽會的商業運營模式，通過賣門票、賣裝備、賣彩票、賣廣告等等眾多方式對比武大會進行全面細緻的商業運營。     如果一切進展順利，不光能夠達到盈利目的，還將為基特蘭德城提供眾多就業崗位，刺激消費，最終帶動全城經濟活力。

　　羅蘭寫完盈利方案之後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紙面上的推演清晰合理，但要切實執行下去並不容易。

　　為了防止參與運營的工作人員營私舞弊，羅蘭最後補充了一條——建議組建一個監督審計部門，由文化水平較高、忠於領主的寇德牧師出任督察員，確保各家店舖往來賬目清晰，應繳款項一文不少，貪污受賄偷稅漏稅者交由法庭嚴加處治。

　　羅蘭覺得維格拉夫最適合擔任該部門的領導，但是他沒有在方案中舉薦維格拉夫，免得貝奧武甫懷疑他們私下裡做了什麼交易。

　　搞定比武大會運營方案，羅蘭換了一份稿紙，繼續撰寫一部篇幅更長、內容更複雜的文章——《基特蘭德城及其周邊鄉村調查報告》。

　　旅行期間，羅蘭養成一個習慣：每到一地都要進行充分的社會調查，寫成一份詳實的報告寄給父親，作為日後施政的參考。

　　相對於之前走訪的那些村鎮，比如大兔子窩鎮和谷地村，基特蘭德的規模無疑要大得多，社會階層更為複雜，需要調查的環節也更多。

　　羅蘭活動一下有些發酸的手指，提起鋼筆在稿紙上列下提綱，準備從地緣環境、社會階層、權力架構、軍事防務、宗教民俗、農工商貿、財政稅收、教科文衛等諸多方面加以論述。     當然，這裡的「科學技術」與地球上的概念不完全相同，主要是指煉金術和魔法的應用。

　　羅蘭梳理了一下提綱，發現還漏了一個相當重要的環節，就在末尾補上一項——關於基特蘭德的工會運動。

　　筆尖在稿紙上順暢的流動，羅蘭在撰寫報告的同時也在重溫材料，加深思考，對一些社會問題有了更清晰的認識，然而寫到「宗教民俗」這一節，他謹慎地擱下筆，決定明天親自去城裡各大神殿走訪一遭再下結論。

　　維格拉夫是一個很嚴謹的人，第二天早上七點準時來敲門。

　　冬季的北地夜長晝短，七點鐘天剛濛濛亮，路上沒有幾個行人。寇德大聖堂坐落在大競技場正北方，如果把大競技場看做一枚指環，那麼寇德大聖堂就好比鑲嵌在指環上的鑽石。

　　羅蘭遠遠看見七尊高大威嚴的大理石雕塑陳列在教堂門外廣場上，便加快腳步走過去就近觀賞。

　　七尊塑像都是基特蘭德蠻戰士形象，手持各種武器做出戰鬥姿態，雕工頗為傳神。這些塑像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上身，背上雕刻出大幅紋身，羅蘭逐一看過去，紋身呈現為熊、狼、鷹、蟒、猿、獅、龍七種野獸形象。

　　「這些雕塑像徵著七大圖騰武士，他們都是捍衛寇德教會的鬥士，也是貝奧武甫大人的侍衛。」維格拉夫適時向羅蘭介紹這些雕塑的寓意：「只有那些忠於寇德信仰，忠於貝奧武甫大人的勇士才有機會選擇一種靈魂圖騰，接受貝奧武甫大人祝福並將之紋在背上，在那之後，將會隨著自身成長獲得對應的圖騰之力。」

　　「比如你的龍圖騰？」

　　「沒錯，我的龍圖騰就是貝奧武甫大人親手繪製的，這種圖騰只有龍血生物才能獲得，在七種圖騰武士中佔據的比重很小，但它畢竟是一種榮耀的象徵，自從豎起這尊雕像，就沒有人敢公開歧視像我這樣具有龍族血統的基特蘭德人了，否則就等於侮辱寇德教會，必將遭到所有寇德信徒的聲討。」維格拉夫眼中洋溢著自豪。

　　羅蘭微微頷首，望向雕像的眼神裡多了一些敬佩的意味。

　　雕像的意義不只取決於雕工是否精美高超，更在於其體現的精神。貝奧武甫在寇德大聖堂門前樹立起龍圖騰武士雕像，實際上是用宗教精神化解種族矛盾，將「龍血」這一因素納入到寇德信徒的陣營中來，為那些具有巨龍基因的混血兒撐開一把保護傘，使之免遭歧視並且提供一條上升渠道，激勵他們投入寇德信仰的懷抱，努力表現自己出色的一面，爭取晉陞為一位光榮的龍圖騰武士，維格拉夫就是懷有上述夢想者的「標竿」。

　　包括維格拉夫在內，絕大多數龍血基特蘭德人並非自願獲得龍族基因，而是祖先遭到「龍之眼」惡棍強暴之後誕生的私生子。

　　他們從打出生就要忍受歧視的目光，遭受不公正的待遇，往往會在成年之後、擁有一定實力的時候，就向那些曾經侮辱、歧視他們的傢伙發起血腥報復，過後要麼因罪行受到懲罰，要麼逃離基特蘭德城，懷著一腔怨憤投奔「龍之眼」，成為昔日同胞的敵人。

　　安德莉雅的遭遇就是上述悲劇的一個縮影。

　　這種衝突從基特蘭德城創建以來就不斷上演，每次衝突都會製造出更多仇恨，加深族群裂痕。

　　在最嚴重的時期，基特蘭德城甚至實行過一條殘酷的法令：禁止一切龍血生物在城內定居，基特蘭德女性產下的龍血後代必須立即溺斃永絕後患。

　　這種近乎種族滅絕的法令顯然無法長期執行，後來雖然廢除，但是對混血兒的歧視並沒有改變，一直持續到貝奧武甫和娜塔莎夫婦從新大陸遊歷歸來。

　　任何種族矛盾的產生都有歷史原因，調解、促進民族融合也必然需要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遺憾的是融合的努力往往會以失敗告終，釀成更多衝突乃至戰亂。

　　根據地球上的經驗，羅蘭認為促進民族融合不能只靠自上而下的行政命令，逆向民族主義更不可取，真正有效的手段只有兩種：要麼輸出強勢意識形態移風易俗，要麼輸出強勢宗教信仰使異族皈依在同一神祇的大旗之下。

　　兩種手段的本質都是喚醒不同民族之間的精神共識，「求同」戰勝「存異」，最終達到消除差異的目的，多民族融合為一個現代意義上的文明共同體。

　　在那之後，國際競爭的主體就不再以民族為單位，而是不同文明之間的衝突，直到強勢文明融合弱勢文明；而當強勢文明因為種種原因陷入衰落，就會被更強勢的文明融合，重複上述循環。         

第237章：最強圖騰

　　貝奧武甫從新大陸回到基特蘭德，帶來兩樣新事物：一是寇德信仰，一是靈魂圖騰。     這兩樣新事物相對於基特蘭德的舊傳統無疑更為「強勢」。

　　貝奧武甫和他的牧師將寇德信仰與靈魂圖騰相結合，發展出「圖騰武士」這一超凡傳承體系，當龍圖騰武士的雕像在寇德大聖堂門前樹立起來，純種基特蘭德人與龍脈混血兒的裂痕就在共識的撫慰下開始癒合。

　　無論一個人是什麼血統，只要皈依寇德信仰就可以前往神殿請高階牧師為其舉行儀式：發誓絕不背叛信仰，絕不向邪惡勢力妥協，誓死捍衛基特蘭德人民。

　　信仰寇德的牧師可以獲得神術，然而並非所有人都有成為牧師的天賦，那麼沒有施法能力的人們選擇信仰寇德可以獲得什麼好處？答案就在靈魂圖騰中。

　　在寇德神像跟前確立誓約並選擇一種靈魂圖騰，達到特定的職業等級便可獲得對應的圖騰之力，倘若違背誓言，立刻失去所有來自圖騰的能力。

　　貝奧武甫運用這種近乎利誘的方式將基特蘭德人與寇德信仰牢牢捆綁在一起——既然舊神已經無力保佑他的信徒，基特蘭德人並不介意投靠一位更強大的新神，更何況還能通過轉變信仰獲得實在的好處。

　　當種族矛盾讓位於宗教矛盾，新舊兩大神系的衝突便愈發激烈。

　　憑藉上述堂堂正正的陽謀，寇德信仰迅速得到廣大基特蘭德人的認同；相比之下，舊神牧師根本無力對抗滔滔大勢，公開競爭是沒指望了，只能搞一些見不得光的陰謀。

　　然而，倘若因此認為以謝爾蓋為代表的舊神信徒必敗無疑，那就太天真了。

　　羅蘭不會那麼天真，地球上的人類歷史早有前車之鑑，落後戰勝先進、野蠻戰勝文明的情況時有發生。

　　就基特蘭德的現狀而言，只考慮城內新舊兩大勢力之間的競爭還不夠全面，必須警惕外界勢力的干涉。     

　　戰禍堡壘，龍之眼，揚波商會，還有奈落教團，這些外部勢力在基特蘭德都有利益訴求，當然就會有干涉基特蘭德內政的動機。

　　揚波商會與貝奧武甫夫婦關係良好，在城內產業頗多，揚波姐妹出於維護自身利益考慮會更多的支持貝奧武甫夫婦，但是這種利益關係並不牢靠，如果繼續支持貝奧武甫夫婦需要承擔的風險大過預期收益，她們也不得不考慮避險止損，所以當娜塔莎向維克托莉亞借款建設大鬥技場之時，對方顯得態度冷淡。

　　至於其他外部勢力，目前態度尚不明確。羅蘭從一般的邏輯出發，認為「戰禍堡壘」和「龍之眼」更有可能支持謝爾蓋父子，只有把基特蘭德城搞亂他們才有利可圖，而在貝奧武甫夫婦強勢治下的基特蘭德城，他們除了謝爾蓋父子也找不到其他可堪扶植的反對派。

　　羅蘭曾經懷疑沙巴林是戰禍堡壘或者龍之眼埋下的一顆釘子，昨天去他家所在的街區走訪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麼疑點，這傢伙怎麼說呢……算是一個有理想的實用主義者。

　　他的確從謝爾蓋那裡拿了錢，但他很聰明，同時也跟貝奧武甫那邊保持談判，利用高層權力鬥爭為工會成員爭取好處，並非完全依附於謝爾蓋一黨——以他10級法師的實力，謝爾蓋父子也很難強迫他充當走狗，雙方的關係無非是利益交換。

　　「羅蘭先生，您在想什麼？」維格拉夫見羅蘭長時間默默出神，忍不住開口問詢。

　　羅蘭放下思緒，感慨道：「這裡氣氛幽靜，使我不自覺神遊物外想入非非，對了，我對這些圖騰武士很感興趣，可不可以為我介紹一下他們各有哪些特殊能力？」

　　「當然可以，其實圖騰武士並不是什麼全新的超凡職業，也不是一種進階職業，只是在人們原有的職業能力之外增添若干種特殊能力，隨著自身等級的上升逐步覺醒……我這樣說是不是很難懂？」維格拉夫對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缺乏自信，特別是在羅蘭面前，他時常感到自己拙嘴笨舌，詞不達意。

　　羅蘭溫和地笑笑：「你解說的很好，我能夠理解，繼續說下去。」

　　根據維格拉夫的解釋，對照前世遊戲中的經驗，羅蘭很快就把握住圖騰體系的實質，這個問題用遊戲中的語言來闡述會更簡明清晰。

　　比如維格拉夫在獲得龍圖騰之前只是一個普通的野蠻人，獲得龍圖騰紋身之後，他在保留野蠻人全部職業特性的基礎上額外獲得五種特殊能力：

　　1.盲斗；

　　2.對抗麻痺和睡眠效果時豁免+2；

　　3.黑暗視覺+60尺；

　　4.鋼鐵意志；

　　5.30尺錐形龍息（每天1次），造成6d8傷害（屬性由龍血類型決定）。

　　每種能力都需要特定的職業等級作為前提，比如「盲斗」專長第1級就能覺醒，麻痺和睡眠抗性則在第2級獲得，升到第3級時強化黑暗視覺，第4級獲得「鋼鐵意志」，在第5級時覺醒最後一項能力「龍息」——維格拉夫是紅龍血脈，所以他的龍息是火系；換做白龍血脈，那麼噴吐的就不是烈火而是寒氣。

　　如果一個人在獲得靈魂圖騰的時候人物等級已經超過5級，那麼他將一次性獲得上述所有能力，而不會錯過任何東西。

　　圖騰能力只要求人物等級，與具體是什麼職業無關，龍圖騰野蠻人得到這些能力，龍圖騰武僧或遊俠也是得到這些能力。

　　從這個角度來講，選擇圖騰時要考慮自己的職業特性是否與之相配。

　　比如熊圖騰，提供5項能力：游泳技能+4、精通擒抱、精通攫抓、堅韌加強和嗅覺靈敏。

　　顯而易見，熊圖騰的核心競爭力在於擒抱，適合搭配近戰職業，體型越大越好，力量越強越好。

　　一個崇拜寇德的盜賊也可以選擇熊圖騰，然而那有什麼用處呢？盜賊這個職業根本不適合玩擒抱！

　　適合盜賊的圖騰有沒有？還真有。

　　鷹圖騰：偵查+4，聆聽+4，警覺（聆聽和偵察+2），閃電反射和武器嫻熟。

　　鷹圖騰提供的偵查能力恰好符合盜賊的職業特性，「武器嫻熟」這個專長能夠使人用敏捷取代力量計算輕型近戰武器的命中率，對擅長匕首、短劍和忍刀等輕武器、敏捷普遍強於力量的盜賊而言，簡直是量身定製的最佳選擇。

　　此外還有狼圖騰，提供的能力是夾擊敵人時命中+2、精通絆摔、追蹤、飛跑和靈敏嗅覺，對擅長夾擊偷襲的盜賊也是好選擇，當然戰士和遊俠同樣適合這一圖騰。

　　猿圖騰：精通攀爬，威嚇+4，猛力攻擊，撕扯，攀爬嫻熟。

　　這個圖騰體現出猿猴的天性，攀爬速度如同奔跑，飛簷走壁如履平地，所以它不適合搭配重甲職業。還要考慮到「撕扯」這個特殊能力必須借助空手格鬥來施展，雙手同時擊中對方的剎那追加一次撕扯傷害，綜合來看最適合猿圖騰的職業無疑是武僧。

　　蟒圖騰提供的能力也是敏捷向，綜合了武僧與盜賊的特長：1級毒素豁免+2，2級潛行技能+2，3級精通擒抱，4級精通先攻，5級獲得特殊能力「緊勒」。

　　「緊勒」顧名思義是一種擒拿技巧，通常在一次成功的擒抱之後發動，鎖住對方喉嚨，頃刻間就能使人窒息喪命！配合盜賊的偷襲特長摸到敵人背後扭斷喉嚨，或者走武僧路線，正面擒拿連攜「十字固」也很殘暴。

　　最後，維格拉夫將羅蘭領到「獅圖騰武士」雕塑跟前，油然流露出崇敬之情。

　　「七大圖騰各有所長，但是綜合來看，獅子圖騰是公認最強的，我們的貝奧武甫大人和娜塔莎夫人都是獅子圖騰的擁有者，若非我天生龍脈，當初也會選擇成為一名獅圖騰武士。」  

第238章：獅衝！（三更完畢，求推薦票）

　　「哦？獅子圖騰真有這麼厲害？」羅蘭好奇地望向那尊以貝奧武甫本人為模特的獅圖騰武士塑像，開啟「命運之瞳」觀察「獅圖騰」所賦予的特殊能力。     

　　第1個能力是「飛跑」，奔跑速度提升四分之一，看起來很普通。

　　第2個能力是「警覺」，聆聽和偵查技能+2增強，也不怎麼樣啊。

　　第3個能力是「衝鋒時傷害+2」，這個倒是很不錯，很適合走衝鋒流的近戰職業。

　　第4個能力是「嗅覺靈敏」。類似獵犬的鼻子，可以嗅到普通人無法覺察的細微氣味，很不錯。

　　光看獅圖騰的前四項能力，中規中矩而已，明顯不如熊圖騰和龍圖騰給力，羅蘭想不通它怎麼就敢號稱「最強圖騰」呢？

　　然而當獅圖騰的最後一項能力映入眼簾，一切都改變了。

　　羅蘭頓時屏住呼吸，瞳孔猛烈收縮，時間彷彿就在這一刻靜止——他能清晰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渾身血液一下子湧上頭頂！

　　獅子圖騰最後一項能力，赫然是……「獅之衝鋒」！

　　獅之衝鋒，簡稱「獅沖」，俗稱「猛撲」、「喵撲」。

　　隨便怎麼稱呼都好，這就是獅子圖騰的最後一項能力，讓羅蘭激動到無法自持的能力。

　　「維格拉夫我親愛的朋友，請告訴我，我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獲得獅子圖騰？」

　　「只要你放棄辛德拉信仰，皈依吾主寇德，我相信貝奧武甫大人一定樂於為你紋上獅圖騰。」

　　維格拉夫還是第一次看到羅蘭情緒失控，這讓他感到很有趣，很親切，這證明羅蘭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也有狂熱的一面。     

　　「別開玩笑！我不可能背叛信仰，你就不能提供一個更靠譜的辦法？」羅蘭懊惱地瞪著他。

　　「辦法嘛，倒是還有一個……」維格拉夫強忍笑意，吊足了他的胃口才接著說：「若能奪得比武大會冠軍，贏得領主大人的賞識，哪怕你不是寇德信徒也可以請求他賜予你雄獅圖騰，至於領主大人答不答應，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很好！冠軍獎盃我拿定了！」羅蘭朝掌心捶了一拳，眼中燃起鬥志。

　　在維格拉夫眼中，羅蘭總是那樣從容不迫，如同風平浪靜的海面，使人無法窺見他的深淺。

　　然而他也能夠理解羅蘭此刻為何一反常態激情流露，因為他是一個騎士，一個以衝鋒為戰鬥信條的騎士，他又怎麼可能抗拒「獅沖」的誘惑？

　　正常情況下衝鋒是一個全輪動作，也就是說你在長途奔襲過程中消耗了大量精力，最後只能傾盡餘力做出一次攻擊。

　　所謂「獅沖」，說白了就是在衝鋒過後可以打出多次攻擊，而且每次攻擊都獲得衝鋒賦予的額外命中與傷害加成。

　　按照遊戲中的設定數據，每輪攻擊次數由基本攻擊加值（bab）來決定，而在現實世界中，所謂「基本攻擊加值」就是戰鬥技巧的綜合體現，這個指標在職業等級測評中佔據重要地位——只有綜合戰鬥技巧達到一定水平，才能提升到對應的等級。

　　羅蘭現在是8級命運武士，基本攻擊技巧也是+8，平時衝鋒只能進行1次攻擊，如果獲得獅子圖騰，他就可以在衝鋒過後連續做出2次攻擊！

　　將來等級提升，基本攻擊加值同步提升，一次衝鋒可以發動3次甚至4次攻擊，簡直就是殺進敵群開無雙的節奏！

　　寇德大聖堂內部設施反而沒什麼看頭。羅蘭本來想購買一些奧義書，可惜來得太遲，早就被先到的冒險者搶購一光。其他魔法物品倒是不少，但是沒有他急需的裝備，只買了幾瓶常用藥水和兩打空白捲軸。

　　離開寇德大聖堂，羅蘭在維格拉夫的陪同下又去供奉舊神的廟宇逛了一圈。

　　如今舊神系的祭祀場所大多遭到廢棄，僅有一座神殿仍然對外開放，供奉的是北地舊神系中的「命運女神」莫克什。

　　莫克什mokowь是一位牛頭人身、手持紡錘的女神。和其他神系中的女神形象相比，莫克什的牛頭反映了一種關於頭的生命觀——即頭是靈魂所依。莫克什掌握的紡錘纏繞著「命運之線」，她的意志無人知曉，所以基特蘭德人常說「命運不可預知」。

　　在基特蘭德人的傳統信仰中，莫克什是一位非常矛盾的女神，她是家庭幸福和繁榮的庇護神，同時也性格暴烈喜怒無常，對待那些試圖反抗命運擺佈的人非常殘忍。

　　時至今日，莫克什已經是北地最後一位可以賜下神恩的舊神，在基特蘭德城中影響力不小，謝爾蓋父子都是她的虔誠信徒，也都獲得了莫克什的神恩。

　　莫克什的神恩包括一系列特殊能力：免疫疾病和恐懼，魅力修正算入豁免檢定，最後，每天可以發出1次「破妄斬」，威力跟聖武士的破邪斬差不多，但是打擊的目標與善惡無關，只針對那些拒絕崇拜莫克什的異教徒。

　　但是，就算是莫克什也無法賜予信徒神術，可見這位碩果僅存的舊神已經虛弱到瀕臨隕落的境地。

　　羅蘭看到莫克什神像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個死而不僵的邪神跟辛德拉的神職存在衝突。

　　兩位女神同樣擁有命運神職和命運領域，拋卻善惡立場不談，她們最大的分歧在於對命運的態度截然相反。

　　辛德拉的神國位於「鐘錶機械境」，她所代表的理念認為一個人的命運在短期來看難以準確預測；但是從長期來看，無論個人命運軌跡還是社會族群總體的命運變遷都有規律可循。

　　辛德拉認為人們可以通過自身的努力創造有利條件改變生存環境，進而有限度的掌控自身命運。

　　辛德拉還認為偉大人物可以、也應該運用自己的影響力改變他人命運，進而帶動社會進步，推動歷史進程向前發展。

　　總體而言，辛德拉傾向於秩序陣營，是可知論的化身。

　　莫克什恰恰相反，她誕生於「林勃混沌海」，是徹頭徹尾的混亂神祇，不可知論的化身。

　　莫克什反對一切預知未來的企圖和手段，她本人的性格也像混沌海的潮汐那樣變幻莫測暴躁難測。

　　羅蘭冥冥中有種預感，或許這是辛德拉傳達給他的神啟：若能毀滅莫克什在這主物質位面的最後一座神廟，就可以創造一個機會使辛德拉奪取她的神格，統一遠東地區的命運神職。

　　倘若這一設想成為現實，辛德拉至少可以提升一階神格，進而提升她在瓦雷斯神系中的地位。

　　這對羅蘭本人也大有好處。

　　辛德拉提升神格，他就可以從女神那裡分享更多的神術和神恩，畢竟他是辛德拉的選民，是她在主物質位面的利益代言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