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神庭 作者:藏鋒卸甲 (已完成)

 
li60830 2017-3-9 22:46:0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5 68594
神庭.jpg

【小說書名】:神庭

【作者概要】:藏鋒卸甲,縱橫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古典仙俠

【內容簡介】

  世間之人,可分為兩種,修行者與凡俗。

  修行者焚天煮海,摘星拿月,無所不能;

  凡俗哪怕是家財萬貫,成就帝皇霸業,也不如修行者眼中的一粒恆沙。

  然而造化莫測,在那諸天萬界的最底層,卻有一個凡俗少年,

  仰望到仙人都無法看到的崇高神庭…… 蘇越自凡間崛起,一飛沖天。

  天地浩渺,滄海無量。

  世間生靈如螻蟻,在這無窮盡的天地間浮沉。

  沒有人知曉,在這碧海青天之上,有一座亙古長存的神庭,巍然屹立。

  如神祗,俯瞰蒼穹。

【其他作品】:《劍令》、《道指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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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3-11 12:0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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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7-3-9 22:47
第一章:白狐
大秦王朝,帝都臨淄。

此時正值凜冬,寒風夾雜著雪花呼嘯而來,尋常人家忙不迭躲入屋中取暖,不敢領略這刺骨的寒風。

然而在臨淄城正中心的一座豪華府邸中,卻傳來響亮呼喝聲。

數十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屹立在寒風中,整齊劃一的肘擊,出拳,踢踏。

居然是在練武。

在嚴寒的天氣,也凍結不了男兒的熱血。少年們麵色嚴肅,全神貫注的習練軍中流傳的拳法。一通拳腳過後,不但沒有感到寒冷,反而氣喘籲籲的流下汗水,一股熱氣也從後腦升起。

沙沙……

矯健的步伐傳來,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身材高大,方鼻闊耳,赤裸著上身,露出那虯龍一般古銅色的肌膚。

“今日居然是大公子指教我們的拳法!”

肅立著的少年們麵露驚喜之色,狂熱的看向迎麵而來的少年。

此處,名為建寧侯府,這些少年,都是建寧侯府培養的。無論嚴寒酷暑,都要習練拳腳,弓馬,等待及冠之時,便可成為建寧侯的親兵,護衛。

平日裏都是建寧侯府重金聘請的武師來教導這些少年,然而今日,卻是不同,來的這個比他們大不了多少歲的少年,正是建寧侯的長子,蘇武!

蘇武,在這臨淄城勳貴中也是赫赫有名之輩,自小力大無窮,身材壯碩,愛好習武。如今年紀輕輕,已經是一流高手,放在軍中,足以成為千人將。

這等天才,自然被同齡少年崇拜,驟然看到蘇武來教導他們的武藝,心中驚喜之極。

“今日武師病了,本公子就暫且來教導你們。”

蘇武落落大方,毫無生澀之色,背著手立在眾人眼前,大聲道。

“習武之人,當無畏一切,今日雖冷,爾等可懼?”

“不懼!”

少年們扒開身上衣衫,隨便丟在雪中,學著蘇武赤裸著上半身屹立在風雪中,大聲吼道。

氣衝霄漢,剛烈之極!

“很好,爾等都有一顆無懼痛苦的心,有資格成為我建寧侯府的人,但這,還不夠!身為一個武者,不僅要無懼一切,更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藏頭露尾的鼠輩,是沒有資格習武的!”蘇武慢慢的說著,卻是話鋒一轉,瞥向東南方向的偏僻角落:“三弟,看夠了麽,還不出來!”

少年們頓感好奇,順著蘇武的目光看去。

牆角處緩緩走出一個少年,麵色蒼白,腳步虛浮,裹著厚厚的衣衫仍然冷得瑟瑟發抖。

“原來是他,那個廢物三公子……”

“我說怎麽會有人偷看別人習武,原來是這個書生。”

“看看大公子,何等人才?如今年紀輕輕就是一流高手,再看看這三公子,嘖嘖,丟人呐!”

看到來人,少年們頓時嘩然,露出譏嘲之色,毫不客氣的對其指指點點。

聞聽別人嘲笑自己的弟弟,蘇武沒有生氣,反而是早有預料一般,露出得意之色。嘴唇微微翹起,斜著眼瞥向來人。

“三弟,你雖然是我名義上的弟弟,但你也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一個妾生子,是沒有資格來這侯府內院的,更何況,你還偷看別人習武,你可知這該當何罪?”

建寧侯共有三子,長子蘇武,次子蘇文,三子蘇越。

蘇武與蘇文都是建寧侯的正室夫人所生,自小便是高高在上。而蘇越則不然,他乃是建寧侯的小妾所生,根本沒有什麽地位。

小妾的身份,僅僅隻比婢女高一點,若是失去了寵愛,那麽連婢女都不如!

更何況,蘇越的母親在生下他的時候,便難產而死,而蘇越也被名醫診斷,天生體弱,不能習武,甚至就連性命,都很難保住,最多隻能活到二十歲。

可想而知,這樣的一個早晚要死的廢物,在侯府的地位是何等尷尬。

“我已及冠,按照規矩,可以來內院領取自己坐騎。今日,便是為此而來,不算是私自進入內院。至於偷看爾等習武,卻是無稽之談,我也隻是方才到此而已。”

蘇武的刁難,蘇越早已習慣,這個名義上的兄長,自小便以欺淩他為樂。二人表麵上還能和氣,實則勢如水火,不共戴天。所以蘇越輕咳一聲,淡淡說道。

“許久不見,三弟還是這麽牙尖嘴利……”

蘇武的眼神冷了下來,蘇越如此輕易的便化解他話語中的刁難之意,讓他怒火中燒。轉念之間,他又露出一絲笑意,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到內院是來領取自己的坐騎的?”

“是又如何?”

蘇越麵無表情,說道。

“我的三弟來領取馬匹,我這個做大哥的怎麽能不幫你?來人,給我傳喚管家!”

當下便有人領命而去。

“你想做什麽?”

蘇越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眼神微微一凝。

蘇武卻沒有回答他,冷笑兩聲,便看向別處。

不多時,管家來到,衝蘇武一拜。

“大公子有何吩咐?”

“我這三弟已經及冠,按照規矩應該有自己的馬匹,你且去馬廄裏挑一匹好馬,我親自送給三弟!”

說到“好馬”二字的時候,蘇武刻意咬重字音,並且遞給管家一個陰險的眼神。

“老奴明白。”管家直起身子,嘿嘿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三弟莫急,大哥會親自為你選一匹品相,神采,都與你相合的好馬的。”蘇武刻意用力拍著蘇越的肩膀,後者麵上猛地泛起病態的蒼白,竟是踉蹌退後,差點跌倒。

這一幕,又引來眾人的嗤笑。

踏踏……

老管家牽著馬,來到蘇武跟前,拱手道。

“好馬在此,大公子看看滿意否?”

蘇武轉身一看,卻見眼前是一匹白色的老馬,牙齒都快要掉光,一隻蹄子還是跛著,滿麵的風霜之色。

這匹馬,是上過戰場的戰馬,隻是因為受傷,才閑置下來,如今已經快要老的死去。

“滿意,怎麽不滿意,這匹馬,簡直跟我三弟一模一樣,正好做他的坐騎!”

一陣大笑,蘇武卻是拉過韁繩,塞到蘇越手中,朝眾人問道。

“諸位,來做個見證,這匹馬跟我三弟是不是很相合?”

少年們哈哈大笑,七嘴八舌的說道。

“相合,當然相合,簡直跟三公子的氣質一模一樣!”

“沒錯,大公子真是慧眼,竟然能找出這種與是那公子的品相完全一樣的好馬!”

“三公子,還不謝謝你的大哥?”

這種明擺著的譏嘲話語,再加上老管家,蘇武二人的諷刺眼神,立刻讓蘇越的胸中燃起怒火。

仿佛有一股氣流在心髒處爆炸,刺激的蘇越心髒都是劇烈跳動起來,他看著眼前眾人猙獰的麵孔,恨不得上前將他們撕碎,但轉眼間便湧上一股無力感……

他們都是習武之人,而我隻是一個柔弱的書生,怎麽與他們鬥?怎麽可能鬥得過?

“多謝,這坐騎,我要了。”

最終,蘇越隻能深吸一口氣,滿嘴的冷風灌入胸膛讓他的心火稍稍冷卻。他用一種平靜的目光,凝視著蘇武,緩緩說道。

說完,拉過韁繩,朝外走去。

“這個賤種!”

蘇武怨毒的看著蘇越遠去的背影,幾乎有一種將他斃在這裏的衝動。他想起蘇越方才的眼神,平靜,太平靜,平靜的讓他感到一絲絲寒意。

……

離開內院,蘇越猛地跌倒在地。

“蘇武,我不會放過你的!”

這種屈辱,不是一次兩次,蘇越早已數不清多少次有如喪家犬一般被蘇武蘇文兩兄弟欺淩。越是成長,他心中的恨意就越濃鬱,到了今日,幾乎是到了爆發的邊緣。

但是他,隻能忍!

天生體弱,不能習武,他自身並沒有任何本事,根本鬥不過蘇武這種一流高手。

但他又不能忍,因為他的時間,不多了!

還是嬰兒的時候,就有名醫斷言,蘇越活不過二十歲,現在算算時間,二十歲,馬上就要到了。

“恨天給我一副孱弱的身體,若是我能習武,當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殺了蘇武,蘇文,以及那個賤人孫氏!”

說到孫氏二字的時候,蘇越渾身都開始顫抖,可見,他對此人,恨到什麽程度!

孫氏,來自大秦王朝的豪族:孫族。她正是建寧侯的夫人,也是蘇文蘇武的母親,但對蘇越來說,她是自己殺母仇人,是導致他這一聲蹉跎的罪魁禍首!

外界傳聞,蘇越之母難產而死,但蘇越卻知道,這並不是真相,他的母親,乃是被孫氏用一種慢性的毒藥,一點點的殺死!

而蘇越的天生體弱,也是因為在母親腹中的時候,被這毒藥侵染而導致的。

這消息是一個侯府老仆臨死之時告知蘇越的,千真萬確。

有許多下人路過,看到倒在雪地中的蘇越,紛紛露出不屑的笑容。

而蘇越,卻終於緩足了力氣,吃力的站起身子,牽著馬,一步步的朝馬廄而去。

他現在的境況,連個下人都不如,自然沒有人會為他牽馬,隻能親力親為。

到了馬廄之後,將瘦弱的老馬拴好,又去取了些草料,看著老馬艱難下咽,蘇越卻是輕聲一歎。

“跟著我,苦了你。”

身為侯爺之子,哪怕是庶出,也需要講究體麵,出門不乘車,便是騎馬。蘇越自然不可能有乘車的待遇,隻能是騎馬,而就算是騎馬,他也隻能騎這快要老死的瘦馬。

將老馬安置好,蘇越轉身就走,卻是聽到不遠處傳來淒厲的低吟。

“是什麽?”

這聲音,像是某種動物的哀求,聽在蘇越耳中,竟是讓他有一種悲從心來之感。

他決定去看看。

幾個青衣奴仆麵露喜色,一人磨刀,一人燒水,另一人則是提著口袋,口袋中顯然裝著動物,此刻正在不斷掙紮。

蘇越看到這一幕,立即明白了始末,原來是幾個奴仆想要煮一鍋肉湯,卻是不知口袋中裝著什麽動物。

嗚嗚……

似是知道自己將要麵臨的遭遇一般,口袋中的動物叫的更加淒厲了,就像是小孩子的嗚咽聲一般。

“這畜生,倒是有幾分靈性。”

那提著口袋的奴仆殘忍一笑,一隻手探入口袋中,將袋子裏的動物掏出來,放在屠刀下。

竟然是一隻白狐,雪白的毛發纖塵不染,四隻蹄子也是裹著白毛,就像是踏著雪一般。白狐靈巧的鼻子微微聳動,大眼睛中滿是晶瑩,嗚咽聲不斷。

“這畜生的皮毛倒是不錯,一會兒剝皮的時候不要留下破綻,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

那燒水的奴仆忽然想起了什麽,趕忙吩咐道。

“放心吧。”

準備下刀的人應道,卻是舔了舔嘴唇,似是期待一會兒的美味。

嗚嗚……

白狐泫然欲泣,叫的更加激烈,一雙明眸注視著不遠處的蘇越,就像是會說話一般,滿滿的哀求之色。

“住手!”

蘇越看著白狐的眼神,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生出共鳴的心緒。

我是一個可憐的人,他是一隻可憐的狐,我要救它……

下定決心之後,蘇越便大踏步的走去。

聽聞有人阻止,三人驚嚇不小,回頭一看卻是蘇越,當即露出譏笑。

“喲,原來是三公子啊,怎麽,您也想喝一口肉湯?”

“怎麽說話呢,三公子何等身份,根本看不上狐狸肉,人家錦衣玉食可是吃慣了!”

“是麽?為什麽前幾日我還聽聞三公子去庭院中挖野菜下鍋呢,難道是改善口味?”

三人一唱一和,卻是嘿嘿笑了起來。

“放開這隻白狐。”

三人的譏諷,蘇越根本不在意,他隻是走上前,平靜的說道。

“憑什麽?”

三人大怒,這白狐可是他們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捉到手的,眼看就要下鍋,怎麽可能放棄?

“莫不是這個廢人想要獨吞?”

忽然間生出這個念頭,三人麵麵相覷之下露出冷笑,如果這廢人真有這個念頭,那麽便揍他一頓,反正他的死活也沒人管。

“你三人死到臨頭,竟是渾然不知,可笑。”

蘇越麵色不變,仿佛沒有看到三人的不善之色,淡淡的說道。

“你三人隻是賤仆,今日又不是節日,侯府也沒有恩典,哪有資格吃肉食。再者,本公子聽聞廚房丟了不少肉食,其中說不定正有這白狐,莫不是你三人膽大包天,偷取侯府之物?”

“你胡說!”

三人驚怒,若是真照蘇越這樣說下去,他們豈不是犯了大罪,很有可能就被規矩森嚴的管家杖斃。

“胡說又如何?本公子雖然身份卑微,也沒有人把我的身份當回事,但我好歹也是侯爺的兒子,在這侯府中,冤枉你們區區三個奴仆又有什麽問題?”蘇越說完,頓了頓,看到三人難看的麵色,又繼續說道:“兩個選擇,一是交出白狐,二是你們繼續現在所做的事,將這白狐下鍋,最後吃一頓飽飯,而本公子前去告訴管家,就說你們三人偷吃廚房肉食,到時人贓並獲,爾等三人必死!”

區區三個無膽的奴仆而已,蘇越雖然沒什麽本事,但要威嚇他們卻是非常簡單,一番話說得三人麵色鐵青,心知事情已成,當即冷笑一聲抱起白狐,說道:“我現在要帶白狐走,你們可以阻攔我。”

本來下意識想要伸手的三人立刻就被蘇越這句話嚇住,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放心,安全了。”

蘇越也是鬆了一口氣,抱著白狐,轉身離去。

白狐看到蘇越明顯鬆了一口氣,出了一頭虛汗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之色。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0:55
第二章:絕境
入夜,雪已停,愈加寒冷。

建寧侯府東南方向的一個偏僻院落,亮著一盞油燈,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子正捧著一卷書,在昏暗燈火的映照下細細觀看。

男子正是蘇越,每晚讀書是他堅持數年的事情,早已成了習慣。

然而今日,他顯然有些心不在焉,讀了一陣之後,便放下書卷,歎息道。

“百無一用是書生,且不說我文采並不好,就算是文采斐然,金榜及第,恐怕也沒有用處。孫氏乃是秦國的大族,建寧侯也是手握重權的豪強,一個書生,憑什麽與他們對抗?”

蘇越的麵上露出無奈,眼裏也有一絲絕望之色浮現。

今日入內院領取馬匹,被蘇武那般羞辱,問下人討要一隻白狐也是費盡心思。雖然他表麵沒有任何異常,但是心中卻是如利劍刺入一般痛苦。連這些小人物都不把他放在眼裏,何況是孫氏?建寧侯?區區一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能做什麽?

再者,名醫早就斷言蘇越先天體弱,活不過二十歲,現在他已經及冠,距離二十歲沒有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也就是說,他並沒有幾年好活了。

一個將死之人,無權無勢,手無縛雞之力,卻背負著殺母之仇,折辱之恨,不得不說,這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我不怕死,怕的是不能報仇,不能讓孫氏以及建寧侯付出代價!”

蘇越一口氣吹滅油燈,黑暗之中冷冷說道,這聲音很輕,但卻如同夜梟的厲嘯,那股怨恨之意,幾欲滔天。

天色已晚,是時候休息了。

床榻上臥著一隻白狐,一身純白毛發如雪一般。白狐眨著黑亮的眼睛,看著一步步走來的蘇越,竟然有著思索之色。

油燈已滅,蘇越自然看不到白狐的眼神,他隨意的坐在床邊,撫摸著白狐柔順的皮毛,說道。

“我雖然生活艱難,但也不至於餓死,隻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會有你半口,你就暫且跟著我吧。”

蘇越輕聲說道。在這臨淄城中,到處都是人,白狐若是在外,十有八九會被人捉走,或是剝下皮毛販賣,或是滿足口腹之欲。所以,蘇越並沒有放生白狐的念頭,起碼現在,還不行。

說完,蘇越便把白狐放到一旁,自己躺在床上,和衣睡下。

由於身體孱弱,所以睡得很快,不多時,已經傳來輕微的鼾聲。

白狐靈巧的站了起來,雪白的腳掌踏在蘇越的胸膛,卻是輕如鴻毛,並無將蘇越驚醒。一雙靈眸淡淡的看著蘇越,眸中滿是猶豫之色。

……

夜色眨眼過,轉眼間,已是天明。

蘇越睜開眼,卻是裹在被子中,瑟瑟發抖。

天明時分,也是最冷的時候,由於屋中沒有取暖爐火,所以蘇越渾身被凍得酸麻。

“一日之計在於晨,豈能荒廢?若是連這嚴寒我都忍受不了,怎麽報殺母之仇?怎麽改變自己的命運?”

想到這裏,蘇越猛地打開被子,迅速披上外衣,一氣嗬成。

但就是這並不激烈的動作,卻讓他嘴唇凍得青紫。

蘇越搓搓手,從書箱中抽出一卷書籍,就坐在床榻邊上,誦讀起來。

雖然讀書很難幫助蘇越報仇,但是蘇越卻不得不讀書,因為他身體孱弱,不可習武,孤苦伶仃,又無親族依靠,隻有讀書這一條路。

白狐從被子的一角鑽出來,看到蘇越哆嗦著嘴唇讀書,眼中閃過讚賞之色。

咚咚咚……

就在此時,忽然間傳來敲門的聲音。

“何人?”蘇越問道,卻是下意識的皺緊眉頭,在這侯府之中,他可沒有親近之人,很少會有人來找他。

“三公子,在下是來傳侯爺的命令的!”門外之人的聲音很熟悉,是侯府的雜役蘇九。

“侯爺?”蘇越已經多年沒有見過建寧侯,乍一聽聞建寧侯的名字,便有些心神不寧,他實是不知這個“父親”找他會有什麽事。

起身,整理衣冠,打開門戶。

“是什麽命令?”蘇越問道。

“三公子看了便知。”蘇九也知道蘇越不被侯府眾人所喜,自不願意跟蘇越多說什麽,留下一封信函,便轉身離去了。

蘇越關上門,打開信封,閱讀起裏麵的內容。

卻不是建寧侯單獨傳給他的命令,而是當朝太尉頒下的公告。

“原來是尚武大會……”

蘇越看完後,露出了然之色。

大秦帝國尚武成風,不管是軍中還是民間,都敬重武藝高超的勇士。正因為如此,才有這尚武大會的出現。所謂尚武大會,便是指號召天下武人,在擂台之上決一雌雄,獲勝者能成為一代武神,受到萬眾敬仰,同時,朝廷也會給予不俗的賞賜。

這尚武大會十年一次,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貧苦百姓,隻要有本事,都可參與,而像蘇越這樣的勳貴子弟,是必須參與的,這是當朝太祖親口頒布的諭令。

“一月之後,便是尚武大會內選,我也要去……”

蘇越博聞強記,自然知道尚武大會的傳統,勳貴子弟是必須前去的,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不能例外。如今他已經及冠,自然躲不過去。一個月後乃是整個勳貴子弟內部的比拚,太尉大人親自裁判,選出三人,參與尚武大會。

“這下如何是好?”

將書信揉成一團,蘇越心中亂作一團。他卻是忘記,今年他已經及冠,必須要去參與尚武大會。而以他的身體,休說是上擂台與人血戰,就連小跑一段路都會氣喘籲籲,他若是上擂台,幾乎是送命。

“我卻是忘記了,尚武大會也可棄權,到時我隻要棄權便可,雖然這樣侯府的顏麵會大損,但這,與我何幹?”

想到這裏,蘇越忽然間鬆了一口氣,並且露出快意之色,能讓建寧侯損失臉麵,對他來說絕對是好消息。而他,卻不會損失什麽,因為他,一無所有,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人,總是能比尋常人要瘋狂的多。

這個時候的蘇越,不會放過任何報複建寧侯的機會,哪怕隻是名聲方麵的報複。

正在蘇越暗自盤算的時候,忽然又有腳步聲傳來,不加掩飾,嘈雜錯亂,來人還不少。

砰!

房門被一腳踹開,凜冽的寒風徑直灌入,一夥不速之客跋扈進入,不懷好意的看著蘇越。

卻是七八個身穿青色皮襖的家丁,簇擁著一個身材肥碩,麵露陰狠之色的男子。

“蘇文,你來這做什麽?”

蘇越神色一下子僵住,就這麽坐在床邊,冷冷的看著來人。

蘇文,正是蘇越的“二哥”,孫氏的二兒子。

自小他們便沒有什麽情分可言,勢如水火,蘇越恨不得親手殺了他,而蘇文也是視蘇越如眼中釘。

“嘖嘖,三弟怎麽如此冷淡,二哥親自來看你,你還不掃榻相迎?”

蘇文的小眼睛中射出陰冷的光芒,怪聲怪氣的說道。

“我蘇越天生地養,孓然一生,哪裏來的二哥,就算是有,也不會是你這等貨色。”

早已撕破臉,蘇越沒有必要口下留情,毫不客氣的說道。

“哼,賤種,給臉不要臉!”

聞言,蘇文當即大怒,一腳踢飛木桌,衝手下家丁使了個眼色。

一群人五大三粗,身材壯碩,將蘇越擒下,如提小雞一般提起,然後按在椅子上,讓他麵對著蘇文。

“你想做什麽!”

蘇越麵無表情,任憑被按在距離蘇文很近的椅子上,冷冷問道。

然而他的心中,卻是燃起了一團火焰,將他的五髒六腑都燃燒起來,若是有能力,蘇越恨不得立即起身,將這蘇文掐死!

隻是他不能,或者說他不敢!蘇文手下這麽多家丁,都是有些武藝的家夥,若是蘇越敢於反抗,他們肯定不介意給蘇越一頓拳腳伺候,而身體孱弱的蘇越,能不能在毆打中留下性命,還是未知數。

他在忍,哪怕是心中的恨意已經到了極限,但他,隻能忍!

“怎麽,怕了?”

蘇文拍了拍蘇越的臉蛋,得意笑道。

“放心,你二哥我今天可不會揍你,接下來的一個月也不會找你的麻煩,因為我,不會跟死人計較。”

說到“死人”兩個字,蘇文明顯加重了語氣。

“你敢殺我!”

蘇越心頭一顫,質問道。

“我可不會殺你,但你肯定活不長。”蘇文滿麵都是陰狠之色,說道:“一月後尚武大會內選的事情你想必也知道了,每個勳貴子弟都要參與,但這隻是名義上的,太尉大人也定下了規矩,自認沒本事的文人可以棄權,但每個府邸隻能有一個人棄權,所以呢,咱們這建寧侯府,棄權的就是哥哥我了!”

“你什麽意思!”

蘇越心中冰冷一片,一個極其不好的猜測在他腦海中浮現。

“沒錯,你猜對了,正如你所想。建寧侯府棄權的是我,那麽,你就必須上擂台,代表侯府與人一戰!當然,你不會是一個人,大哥也會上台,相信他會“照顧你的”,哈哈哈……”

蘇文看著蘇越麵色難看,當即猙獰大笑起來。

就在蘇文大笑的時候,沒有人發現,一隻白狐偷偷露出頭,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幕。

“卑鄙!”

蘇越渾身顫抖,他先前還想自己棄權讓侯府丟盡臉麵,卻沒有想到這蘇文竟然也抱著棄權的念頭,要讓他上去送死。至於他所說會跟蘇越一起上台的大哥,則是侯府的大公子蘇武,從小便是身強體壯,勤於練武,如今已經是赫赫有名的一流高手。

對於蘇武來說,尚武大會是揚名,而對於蘇越,則是送死,這是一條黃泉不歸路!

看到神色怔怔,失了魂一般的蘇越,蘇文快意之極,哈哈大笑中帶著家丁離去。

蘇文走後,白狐走了出來,看著滿麵呆滯的蘇越,眼眸中的猶豫之色一掃而空,似是做了某種決定。

蘇越一直坐在椅子上,凜冽的寒風卷著雪花落在他的身上,都渾然不知,這個驚天噩耗,讓他瞬間陷入絕望之中。

不知不覺中,竟然就這麽坐了一天,不吃不喝,蘇越已經是虛弱之極。

他僵硬的跌倒在地上,卻是終於驚醒,吐出一口血來。

“我恨啊!”

大仇未報,自己卻命懸一線,蘇越此時竟有自絕的念頭出現。

天空中一輪明月高懸,散發著冰冷的光芒,蘇越坐在月光下,心中也是冰冷一片。

“公子何須擔憂,顰兒可以幫你。”

無聲無息間,一隻白狐落下,就在蘇越麵前,口吐人言。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0:57
第三章:聞妖
月色朦朧,映雪生輝,幾乎如白晝一般。

渾身雪白無一根雜色的白狐靈巧的邁動步伐,靜靜的站在蘇越麵前,等待著他的回答。

乍聞清脆溫軟的女聲,蘇越心中先是一奇,想到此時此地怎麽會有女子至此,繼而則是大驚,四下顧盼並未發現人跡,麵前隻有一隻白狐。

“莫不是白狐與我交談?”

心頭巨震之下,蘇越麵色愈加蒼白,顫抖問道。

“狐狸精?”

白狐瓊鼻微皺,這個稱呼她很不喜,說道。

“是狐妖。”

子不語怪力亂神,身為一個讀書人,蘇越自然知曉鬼神之說乃是妄談,世間根本就沒有鬼神,靈異之說,隻是愚昧之人臆想出來的。

然而此刻正有一隻白狐人性化的望著他,並且口吐人言。

“我早已是命懸一線,就算是遇到妖怪殞命又如何,死了還能落個清淨,無須懼怕她。”

蘇越平靜下來,站起身子,整理衣冠,衝白狐一拜,道。

“不知狐……狐仙為何到此?”

原本是要說狐狸精的,隻是覺得不妥,臨時將狐狸精三字改為狐仙。蘇越此刻已經完全靜了下來,正如他心中所想,他現在一無所有,朝不保夕,遲早都是個死,遇到妖魔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可不是什麽狐仙,隻是一隻狐妖罷了。”

白狐看到蘇越很快的平靜下來,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異色,在這凡人之中,很少有人見到妖怪能夠鎮定。但她本就對蘇越欣賞,所以並沒有多想什麽,露出一絲笑意,說道。

“公子先前救我性命,心中感激之至,無需這麽客氣,稱我顰兒既可。”

“妖靈果然不凡,正如傳說那般,聰慧通曉人性,但卻又不盡然,傳說中的妖怪生吃人心,吞人陽氣,乃是十惡不赦,看這白狐,卻知道恩惠,想來對我沒有惡意。”蘇越心中沉吟,麵上卻是露出笑意,說道:“那好,我就叫你顰兒。”

白狐點點頭,眼中泛起喜意。似她這般妖靈,怕的不是心懷歹意之輩,而是不肯接受她,心有芥蒂的人。

在此處,白狐靈力盡失,她不知道若是蘇越不肯接受她,她將何去何從。

“顰兒既然能夠口吐人言,想必修為頗深,為何會被幾個凡夫俗子逮住,還差點成為果腹肉湯。”

初始的驚駭散去,好奇之意不可遏製的湧上心頭,凡人哪裏有機會遇到能說話的白狐,蘇越也不能免俗,開口問道。

“我並不是這裏的生靈,我的家在很遙遠的地方,那裏有我的家人與家族。”

白狐款款而言,言簡意賅,毫無生澀。

“一次外出,不慎遇敵,卻是被人算計,陰差陽錯之下來到此地。由於傷勢頗重,必須以全身修為壓製,否則性命不保,所以現在孱弱無比,如普通白狐一般。”

蘇越點點頭,白狐雖然隻說了短短一句話,但卻將事情解釋的很清楚。他又問道。

“顰兒言自己是陰差陽錯之下來到此地,卻是何意,莫不是大秦並不是顰兒的家鄉?”

大秦帝國,鼎盛至極,囊括古今,天下臣服,光是領土就足有數百萬裏,屬國附庸更是數不勝數。蘇越心道,白狐來自很遙遠的地方,是指哪裏,莫不是大秦?難道是化外蠻夷之地?

白狐看到蘇越一副正經的樣子,嬌笑道。

“公子此言差矣,這大秦彈丸之地罷了,怎麽會是顰兒的家鄉。”

“彈丸之地?”

蘇越皺眉。

“自是如此。”白狐點點頭,說道:“公子可莫要坐井觀天,這大秦在公子眼中,可稱無邊無際,但事實上,卻是能夠衡量的,再大的國度,也有他的底限所在,公子認同否?”

蘇越點頭。

白狐又道:“國度有極限,天地則無限。世人都道天涯海角,卻是從未有人真正的到天之盡頭。顰兒來的地方,非常遙遠,凡人一輩子都到不了。”

“難道是傳說中的仙界?”

蘇越猛然有一個猜測,震駭道。

傳說,天地之間有仙界,仙界中居住的都是仙人,飛天遁地,無所不能。按照白狐所言,凡人一輩子都到不了的地方,那麽不是仙界,能是哪裏?

“仙界,算是吧。”

顰兒猶豫了下,卻是點點頭。

嘶……

蘇越倒吸一口冷氣,白狐竟是來自仙界,那麽豈不是仙界之狐?

“公子不必震驚,就算是顰兒來自仙界,卻也毫無用處,還不是差點淪為凡俗之人的食物?顰兒受傷很重,隻能在月亮出來的時候才能借來一絲精力,口吐人言與公子交談,等到一會兒月亮隱去,顰兒就要變成一隻普通的白狐了,所以不能浪費時間,仙界的事情將來顰兒會給公子說,目前,還是以解決公子的危機為重。”

白狐見蘇越似是對仙界生了很大的興趣,卻是搖搖頭,不欲多講,說道。

“解決我目前的危機?顰兒你能幫我?”

蘇越心中一驚,再也顧不上仙界,連忙問道。

沒有人願意去死,蘇越自然也一樣,如今聽聞有活命的可能,由不得他不重視。

“公子白日有一言,百無一用是書生,顰兒深表認同。讀書可修身養性,卻無法解決真正的生死危難。所以顰兒認為,公子必須要有自己的力量,才能解決一切。”白狐說道。

“自己的力量,莫不是習武?”蘇越歎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我若能習武,早已摘下仇人狗頭,又怎麽會淪落這種境地。奈何先天不足,身體孱弱,別說是習武,就連壽命也隻有二十栽,徒呼奈何?”

“公子多慮了,顰兒雖然修為不存,但眼光仍在,自然能夠看出公子的體質如何。”白狐溫言溫語,讓蘇越安心,話鋒一轉,說道:“自不會讓公子做一個武夫,就算是頂級的武夫,也頂多相比築基期的修行者。況且武夫粗鄙,不合公子身份,顰兒之意,是要教公子修行,踏入修行之道。”

“修行!成仙?”忽然有一種被好運砸到頭的感覺,蘇越呼吸立刻急促起來,追問道:“我連習武都不能,難道能夠修行?”

“習武,無非是外練筋骨皮,內練髒腑,血髓罷了。而修行,吸納的是天地靈氣,感悟的是天地大道。前者有如地上螻蟻,後者則是騰空天龍,豈能相提並論?公子雖然不能習武,但卻有極好的靈根,是修行的好材料,若是踏入修行之道,當有大成就。”白狐言辭鑿鑿,說道。

“求顰兒教我。”蘇越心中大喜,淚水卻不由得流下來,想到多年的苦難能夠終結,仇恨可以洗雪,他就難以自已,徑直跪了下來,衝著白狐大禮一拜。

“公子千萬別這樣,顰兒教公子修行,一是為了報恩,二則是托庇於公子,等公子修為有所成之後,便送顰兒回家。”白狐一驚,連忙說道。

“蘇越起誓,有生之年,若能修行有所成,必然送顰兒回家!如不能做到,天人共棄之!”蘇越鄭重道。

白狐心中感動,卻沒有多說什麽,竟是化作殘影,衝到庭院之中。

“公子且看好,顰兒以月色剪影為圖,刻畫修行圖錄,公子記在心中,按圖修行。”

白狐小爪輕揮,一縷縷柔和的月光絲絲縷縷的垂下,如同絲線一般,被白狐握在爪中。翩翩擺動,靈巧的身體化作白光,在這庭院中竄動,而那月光化作的絲線,則是一點點的落在地下,慢慢形成兩幅圖畫。

第一幅圖,乃是一個男子坐在太陽底下,閉目盤膝,身後隱隱有一頭金烏飛起。

第二幅圖,依然是一個男子,卻是在夜晚,沐浴著月光,月光中卻是有著玉蟾幻影,美麗之極。

“兩幅圖,名為金烏耀日,玉蟾望月,乃是修行之圖。不同的是,第一幅圖要在白日,坐在陽光底下修煉,而第二幅圖則是在夜晚,沐浴月華,吸收月之精粹。顰兒再念一段口訣給公子,到時默誦口訣,便可入定修行。”

白狐衝蘇越念了一段口訣,後者不敢怠慢,牢記在心中。

“為公子刻圖,已經耗盡了顰兒借來的精力,卻是要變回原形了。”

白狐虛弱的說道,然後晃晃悠悠的走進屋中,倒在蘇越的床鋪之上,陷入沉睡之中,顯然是累的狠了。

蘇越心中感動,輕輕的將被子蓋在白狐身上,然後獨身走出屋舍,對月大笑。

“哈哈哈哈……”

僅僅是大笑,但這笑聲中,卻蘊含了蘇越這十幾年來的鬱悶,絕望,以及悲傷,這一番長笑,是發泄,也是改變。

“百無一用是書生,粗鄙之輩為武夫……孫氏,建寧侯,蘇文,蘇武,你們絕不會想到,我蘇越會有翻身之日!”

笑罷,蘇越便坐了下來,眼看月華如水,卻是不由得回想起“玉蟾望月”圖。

修行,那麽現在就修行吧。

默誦口訣,心如止水,閉目盤膝,神遊物為。

那漫天的月華,如同山間的流瀑,匹練而下,倒懸而來,如白綢,如驚鴻,動人心魄。

今夜之月,格外圓。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0:58
第四章:修行
天明破曉,朝陽升起。

小小的宅院中滿是積雪,而那積雪之中,卻有個身材瘦削的書生盤坐,一動不動。

若是此時有人看到這一幕,說不定會以為這書生已經凍死在雪中。

然而書生的眼,卻一點點的睜開,明亮之極。這正是蘇越,不知不覺間竟然打坐了一整夜。

“修行,果然不是習武能夠比擬的,這一夜的打坐,竟讓我渾身充滿了力氣。”

就算是壯漢,在這嚴寒的日子裏坐在雪中一夜,恐怕也會凍得渾身僵硬,難以自持。然而蘇越身體孱弱,打坐一夜竟沒有絲毫寒冷的感覺,反而有一股溫暖的氣流,在體內遊走,所過之處微微發麻,卻是舒服之極。

毫無遲滯的站起身子,蘇越將身上的積雪拍打幹淨,然後走入屋中。

白狐依然在沉睡,微微聳動著鼻尖,嬌俏可愛。蘇越會心一笑,不去打擾白狐沉睡,一隻手卻是下意識的伸到書箱中,掏出一本書來。

每日清晨讀書,已經成了習慣。

“以後都不用讀書了……”

搖搖頭,嗤笑一聲,蘇越忽然覺得以前的自己是那般可悲,明知讀書無用,卻還無比刻苦。

還好,一切都改變了。

隨手將書籍丟到角落,蘇越背著手站在門口,眯眼看蒼穹雲卷雲舒,隻覺心清神爽。

天地,依然那片天地,但在蘇越眼中,已然有了不同。

沙沙……

耳畔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竟是有人前來。蘇越一怔,朝門外看去,卻沒有看到人影,然而他分明聽到腳步聲,正在不斷靠近,心中正在驚奇的時候,卻看到青衣家丁蘇九走來。

“腳步聲傳來的時候蘇九大概是在十米之外,修行一夜之後竟然能夠聽得到十米之外的動靜,當真神奇。”

蘇越心中驚訝,麵上不動聲色,問道。

“蘇九,你來做什麽。”

聲音平靜,是蘇越一貫的風格。然而停在蘇九耳中,卻是有些不同,聲音依然是那個聲音,但這聲音中,卻充斥著一股威嚴之氣,仿佛是蒼鷹俯瞰螻蟻的那種感覺。

“三公子,侯爺傳命,一月後要舉辦勳貴子弟尚武大會內選,所以這段時間您不用去學堂了,就留在家中,調養身體。”

蘇九壓下心中那古怪的感覺,卻沒有發現自己說話的時候恭敬許多,不自覺的還用了“您”這個尊稱。

“調養身體?可笑,明知我的身體怎麽調養都不會有起色,還遣人這般說,顯然是不懷好意。”

蘇越絕不會相信建寧侯的“好心”,暗自思忖之後卻是想到建寧侯的真正用心,八成是害怕蘇越不敢去參加內選,偷偷潛逃,所以才派人警告他。待在家中,不得外出,其實就是軟禁的意思。

“分明是要將我控製住,一月之後再送我去死!”

心中冰冷一片,蘇越的眼中也是露出殺意,淡淡說道。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蘇九躬身退下,卻猛然發現自己背後濕了一大片,想到蘇越方才毫不掩飾的露出殺意,心中卻是猛地一顫,以往的蘇越,絕不敢露出這種姿態,無論遇到什麽羞辱,都是麵無表情的隱忍,然而今日,卻明顯不同。蘇九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蘇越有了這種變化,他也不知道今日的蘇越為何會給他這麽大的壓迫力,他隻是隱隱有些預感,這個懦弱的三公子,似乎要做出什麽驚人的舉動了。

蘇九走後,蘇越便掩上房門,冷笑道。

“真當我如牛羊,任人宰割?也罷,一個月後,就讓你們大吃一驚吧!”

一夜修行,就有這麽大的變化,那麽修行一月呢?蘇越很期待。

蘇越心中正在盤算之時,忽然又聽到腳步聲,而且一陣雜亂,顯然來的不是一個人。

門口出現幾個婢女的身影,手中食盒,來到蘇越身前。

“侯爺吩咐,三公子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要補充營養,以便參加尚武大會。”

說著,婢女打開食盒,一股誘人的香味便散發出來。

燒雞,白飯,肉湯。

雖不豐盛,但也是蘇越很難享受到的美食。

婢女擺置完畢,便全部離開了,等到蘇越吃完,她們才會來收拾碗筷。在此之前,她們可不願意跟蘇越待在一起。現如今蘇越要參與尚武大會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侯府,所有下人都知道這個廢物三公子馬上要送命,這些婢女當然也知道,所有她們不願意沾染蘇越的晦氣。

蘇越沒有理會那些婢女,他淡淡的看著食物,冷笑道。

“一個月後要送我去死,心裏有愧疚了麽?讓我死之前吃幾頓好的?”

建寧侯賞賜的食物,蘇越不會去吃。然而白狐卻聞到了誘人的香氣,從床上跳下,銜著燒雞吞吃起來。

“既然顰兒愛吃,那以後就讓他們多送一點。”

蘇越看到白狐貪吃的模樣,心中卻是感到一陣溫暖。得知白狐來自仙界之後,蘇越其實一直對她有所敬畏,心緒也是處於感激與敬畏交雜的狀態。但現在看到白狐貪吃燒雞的可愛模樣,心中的那一絲敬畏便悄然散去了,在蘇越眼中,白狐既是修行路的上的引路人,也是他要保護的親人。

雖是冬日,但並不妨礙太陽照常升起,不多時,陽光便照耀下來。

眯起眼看著太陽,蘇越想到金烏耀日圖,晚上修行了玉蟾望月圖,白天便要修行這金烏耀日圖。

他盤膝坐下,默誦口訣,進入入定狀態。

腦海中混沌一片,卻是在觀想,想著一個男子盤坐在太陽底下,一隻金烏振翅高飛的景象。

轟!

一股暖意驟然爆發,流淌向四肢百骸,蘇越的身體竟然流出一絲絲的汗水,仿佛是炎熱夏日不勝酷暑一般。同時,蘇越的腦海中輕微的震顫,一隻振翅高飛的金烏影像浮現出來。

大日如輪,純陽之氣自太陽中射出,卻是被蘇越腦海中觀想的金烏吸引,化成一團炙熱的光線,射入蘇越體內。

小小的院落,溫度逐漸的攀升起來,滿地的積雪,一點點的塌陷,竟是融化起來。

蘇越現在就像是一個火人,散發著令人恐懼的灼熱。

白狐吃著燒雞,看到蘇越修行的景象卻是愣住。

“公子竟然是個修行天才……”

金烏耀日圖,就算在白狐的那個世界也是很難得的修行法門,剛剛入門的低階修士若是能夠得到金烏耀日與玉蟾望月兩幅圖錄,那麽修行速度定然會高歌猛進,以後的成就也會更大。

金烏與玉蟾,都是傳說中的神物,前者代表大日,後者象征明月。

大日如輪,浩蕩純陽之氣改變身體,強壯精神;明月如水,絲縷月之精粹溫潤內府,培育根基。

這兩種法門,相輔相成,絕對的上乘。

同樣,上乘法門的修行都比較艱難,白狐根本沒有聽說過有人第一次修行金烏耀日圖,就能達到“純陽外泄”的程度。由此可以看出,蘇越雖然在這世俗中百無一用,但卻是難得修行天才。

福兮禍兮,難以評說,上天給蘇越十數年的苦難,又賜予他無上的仙緣。

……

自此,蘇越便開始修行之路。

白日觀想金烏耀日,純陽之氣一點點的累積,將他這麽多年來培養的書生意氣全部衝散,再也沒有那種弱不禁風的感覺。整個人氣質大變,行走之時雖不說龍行虎步,但也帶著難得的神采,尤其是眼眸之中,滿滿的都是自信之色。

就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卻又內斂,不表露絲毫。

因為夜間,便是蘇越觀想玉蟾望月的時候,想象如水般的月華進入身體,滋潤著他的身體,打磨著他的根基,並且將那暴躁的純陽之氣中和,使其不失激烈之餘又多了三分柔韌。

這幾天來,建寧侯每日都會派人給蘇越送好吃好喝的,但蘇越全部給了白狐享用,自己根本沒有吃過一口,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來修行。

同時,為了應付尚武大會,建寧侯象征性的送來幾本“武功秘籍”,多多少少也存了讓蘇越臨陣磨槍的意思。但蘇越隻是冷笑,根本沒有看一眼秘籍。

修行不知歲月,眨眼間,竟然一個月過去。

吱呀……

房門打開,蘇越走了出來,眼中滿是興奮之色。

昨夜,白狐再次顯性,對蘇越說道:“公子,你現在已經是練氣三層的修為,在這世俗中,應該算得上是二流高手,這尚武大會內選,想必能夠應付了。”

白狐的話,給了蘇越極大的信心,同時,他也了解到,修行的境界分為練氣,築基,靈台。

每個境界,又分為九層。

他一個月修行到練氣三層,就算是在修行界,也是良材美玉的資質。

“現在修為還很低,沒有辦法施展法術,倒是需要學一點武功,來應付這尚武大會。”

蘇越沉吟少許,想到自己雖然踏入了修行之路,但畢竟修為尚淺,發揮不了修行者的本事。便決定從建寧侯送來的秘籍中選一本,應對此次內選。

這是他的揚名之路,也是他徹底蛻變,走向強勢的重要轉折,他必須慎重。

隨便掃了一眼建寧侯送來的秘籍,蘇越根本沒細選,就拿起一本劍譜,看了起來。

這劍譜,叫做“純陽十三劍”,顧名思義,乃是陽剛激烈的劍法,共有十三個招式。

蘇越隻是一掃,便記在腦中,默默的推衍起來。

雖然隻是練氣三層的修為,但是這種世俗高深武學,在他麵前也隻能是“淺顯”而已,不用練習,推衍一番,便可自成。

沙沙……

傳來腳步聲。

又是蘇九前來,大聲道:“侯爺有令,三公子即刻啟程,騎馬至白玉樓,參加內選。”

“終於來了。”

蘇越神色平靜,將劍譜丟在地上,走了出去。

“顰兒,我去去就回。”

白狐點頭,望著蘇越離去的背影,眼中滿是鼓勵之意。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0:59
第五章:騎射
白玉樓,臨淄城僅次於皇宮的重地。

此處,是大秦的軍事重地,當朝太尉在此辦公,處理政事。而且地方官員入帝都的時候,必須要進這白玉樓,傳遞文書。

這裏,是大秦一等一的重地。

然而今日,白玉樓中卻是戒備森嚴。

一排排披堅執銳的軍士屹立在四處,維護著白玉樓的安全。甚至還有皇室的禁軍,作為巡邏的隊伍。

如此陣勢,全然是因為今日之盛會,勳貴弟子內選!

所謂勳貴,便是能獲得封號的達官顯貴,譬如伯爵,侯爵,甚至王爵!

而今日,正是這些貴人的子嗣的內選之日,不得不慎重,就連太尉,也要親自擔當裁判。

白玉樓中有一處寬闊的校場,此刻卻是人聲鼎沸,旌旗飄揚。

校場之上,是一處高台,排列著楠木製成的座椅,座椅邊上有一小案,案上擺放著香茶。

此時,已經坐滿了人。每個人,都充斥著濃鬱的威嚴之氣,他們是大秦帝國身份最顯赫的人,勳貴!

鎮南侯,征北侯,建寧侯,永安侯,武勇伯,武威伯……足足一百多位勳貴,全部在此,麵色嚴肅,緊盯著校場。

校場之上空蕩蕩的一片,唯獨一人站在最中。

此人乃是一個中年人,麵色嚴肅,威嚴之氣比這些侯爵更甚。他的手中持著一柄劍,劍柄有一串黃穗,此劍,是權力的象征,榮耀的象征,因為這是當今天子的佩劍。而這個中年人,則是當朝太尉,統管天下兵馬的重臣。

太尉閉合著雙目,不動如山,隨隨便便的站在那,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勳貴子嗣不斷的湧入校場,牽著自己的馬匹,挎著弓箭,持著兵刃。這些勳貴子嗣或是麵露興奮,或是麵色惶恐,或是不動聲色,顯然是各有所想。這一眼看上去,良莠不齊,很難知道到底哪些人是草包,那些人是精銳。

蘇越騎著老馬,跟隨著人流進入校場,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太尉,心中暗道。

“好重的威勢,光是站在那就讓人生出敬畏之情!”

太尉可不是普通人,自小習武,如今早已是世俗武力的巔峰,先天境界,再加上掌握著世間最大的權力,自然威勢濃鬱,舉手投足都給人驚心動魄的感覺。

太尉一直閉著眼,但是卻清楚的感知到在場所有人的情況,當勳貴子弟完全進入校場的時候,他便睜開雙眼,踏前一步。

一步邁出的瞬間,看台上一百多名勳貴齊齊站起身子,衝太尉一拜。

太尉輕輕抬了抬胳膊,看台上的勳貴便坐了下來。他聲音洪亮,如同雷音,轟隆隆的響動,讓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勳貴弟子,內選,正式開始!”

言簡意賅,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太尉淡淡的掃過眾人,說道。

“比試三項,第一項,騎馬,第二項,箭術,第三項,武藝。”

說完,太尉便大踏步的離開校場。

就在他前腳剛走,立刻便有軍士上前,扛著拒馬,柵欄等障礙之物,擺在校場之上。

騎馬,自然不光光隻是騎著馬奔跑,更是講究騎術,越過拒馬,柵欄,躲避飛箭流矢。要做到如此精通馬術,很難,不少人都是麵色蒼白,瑟瑟發抖。

“看來這騎馬一項,隻能放棄了。”

蘇越心中暗忖,輕歎道。騎馬比的不隻是騎術,還有胯下駿馬的腳力,一隻劣馬與千裏馬根本是兩種概念,更何況蘇越的坐騎還是一隻老的快要死的瘦馬。

這種情況,就算是有再高的騎術,也隻能徒呼奈何。

希律律……

蘇越正在思忖的時候,卻是已經傳來馬嘶聲,一個勳貴子嗣大喝一聲,騎著棗紅色的駿馬衝入場中。一路急速奔跑,越過拒馬,柵欄,又避過一隊軍士的射的亂箭,成功的到達終點。

“好!”

如此行雲流水的表演,當得起一聲讚,看台上一個留著八字胡,身形瘦削的男子站起身,激動不已。

“看,是鎮南侯,這第一個到達終點的家夥就是鎮南侯的兒子。”

有人指著看台上激動的男子,小聲說道。

“原來是鎮南侯之子,怪不得,聽說他從小跟隨鎮南侯從軍,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騎術非凡。”

“父子兩人都是人傑,不俗,不俗啊。”

周遭的勳貴子嗣議論著,似是借助這種方式排解心中的恐懼。

蘇越靜靜的聽著,沒有絲毫怠慢,這些看似無用的消息,實則寶貴之極,平時,他可沒有機會接觸這麽多達官顯貴,多知道一點這些人的消息,說不定以後能夠用得到。

希律律……

馬嘶聲再起,一個麵色蒼白的少年跨上戰馬,衝入校場之中。

然而他的騎術顯然不能夠與鎮南侯之子相比,在第一個拒馬之處表現的手足無措,直接墜下馬來,受了輕傷。

場中立刻傳來一陣噓聲……

內選,就是這樣,強者得到榮耀,父輩也臉上有光,弱智沒人看得起,父輩也會顏麵掃地。

馬嘶聲不斷,內選第一項騎術,轉眼到了尾聲。

“看,他來了!”

“他是誰?”

“你連他都不知道?他乃是建寧侯的嫡子,蘇武,資質不凡,從小就隨建寧侯練武,現在已經是一流高手!”

“這麽年輕的一流高手?難以想象!”

聽到眾人的議論,蘇越心頭猛然一沉,身體竟是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蘇,武!”

這個名字,與孫氏一樣,都在蘇越的必殺名單上,蘇越恨之入骨的人。

一聲大笑,蘇武騎著一匹黑馬衝入校場之中,麵上滿是興奮之色。

障礙重重的校場,在蘇武的馬蹄下卻是如履平地,幾乎是行雲流水一般,便過了所有障礙。一隊軍士衝其射箭,竟是被蘇武雙手一攬,把箭矢握在手中。

“好武藝,此子了不得!”

看台上的勳貴們都震驚了,麵帶豔羨之色看向建寧侯蘇鐵弓。

蘇鐵弓神色淡然,似乎早有預料這種情況,慢條斯理的拿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勳貴子嗣們則是炸開了鍋,紛紛議論道。

“蘇武如此強勢,將來一定會進入軍中,成為將軍。”

“我看不止如此,說不定這尚武大會蘇武能夠得到冠軍之位,一旦成為冠軍,那可就了不得,要被天子賞賜,名揚天下。”

亂七八糟的聲音都在蘇越耳邊響起,讓他有些心煩,他幹脆是一夾馬腹,衝了出去。

老馬早已沒了銳氣,自然發不出興奮的長嘶,衝了一段路程,速度就慢了下來,顯然是沒有了氣力。蘇越早有預料,麵色不變,騎著馬來到柵欄跟前,頓了頓,又繞了回去。

這番舉動,幾乎是讓在場之人都看傻了眼。

“這,這算什麽?”

一個伯爵的兒子愣了一下,然後忽然間覺得可笑之極,竟是直接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帶動著所有人大笑,一排勳貴子弟幾乎是笑得前俯後仰,差點跌倒在地。

“哈哈哈,此人也真是天才,知道自己沒本事過去,也不願意受傷,居然起碼在校場轉了一圈,又繞了回來。”

“當真是什麽樣的人都有,我倒是想問問這位仁兄,是來參賽的還是來遛馬的?”

“我認得他,他就是建寧侯的庶子,那個聞名臨淄城的廢物。”

眾人笑罷,有人認出蘇越,當即大叫起來。

“建寧侯之子?”

眾人一怔,卻是下意識的看向蘇武,這個意氣風發,受到全場讚歎的天才。

蘇武臉都黑了,牙縫裏吐出四個字。

“丟人現眼!”

正是如此,蘇武方才為建寧侯揚威,何等風光,而經過蘇越這麽一鬧,之前的風光全部都沒了,所有人都是大笑,建寧侯府可謂是顏麵掃地。

看台上泰然自若的建寧侯麵色也難看起來,砰的一下捏碎手中的茶盞,冷冷道。

“這個廢物!”

全場的嘲笑,並沒有對蘇越造成什麽影響,建寧侯府的臉麵,跟他有何幹係?

他一動不動,牽著馬站在隊伍之中,似是方才什麽都沒有做一般。

騎術比試完畢,軍士扯下拒馬等障礙,又放置了一排箭靶,立在校場邊緣。

第二項,箭術。

內選比箭,不比尋常,規矩很簡單,就是射中箭靶。

而箭靶在八百步開外,所有人都有一張弓,一支箭,自行走到自認為能夠射中箭靶的距離,便可射出羽箭。距離最遠,射的最準的則是冠軍。

“我先來!”

又是鎮南侯的兒子,第一個上前。

手持一張強弓,朝著箭靶方向走去。

一百步,二百步,三百步……

距離箭靶還有三百步的時候,鎮南侯之子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彎弓搭箭。

咻!

離弦之箭,其速極快,隻聽篤的一聲,卻是深深的插入箭靶正中心。

“好!”

“三百步開外,一箭正中靶心,了不起。”

眾人齊齊喝彩,麵露激動之色。

鎮南侯之子冷笑一聲,卻是看向蘇武,露出挑釁之色。

“不自量力!”

蘇武淡淡說道,持著手中長弓走入場中。

“是蘇武,他竟然第二個出場!”

“看樣子他是想壓一壓鎮南侯之子的銳氣……”

“也不一定,或許是方才蘇越丟盡了建寧侯府的臉麵,他想挽回一些。”

就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蘇武持強弓登場。

一百步,兩百步……

四百步處,蘇武停了下來,不屑的看了鎮南侯之子一眼,便彎弓搭箭,一箭射出。

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射出這一箭後蘇武轉身就走,看也沒看結果。

“四百步開外,一箭命中靶心!”

早有人大聲報信,響徹全場。

“了不起,這可是四百步啊,若是上了戰場,可以一箭射死敵軍大將!”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這蘇武實在是太強了些。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瘦削的人影率眾而出,朝箭靶走去。

“咦,那不是蘇越嗎?”

“他竟敢第三個出場?莫不是還嫌丟人不夠?”

“這個廢物天生體弱,據說走幾步都要喘氣,也能彎弓射箭?笑話!”

“傳聞建寧侯府兄弟不和,這蘇武方才大顯神威,這蘇越現在就要丟盡臉麵,應該是故意所為。”

看到率眾而出之人的樣子,盡皆嘩然。

“這個畜生!”

蘇武與建寧侯兩個人同時露出恨色,陰狠的說道。

顯然,他們也認為蘇越這是故意拆建寧侯府的台,故意讓他們父子二人丟盡臉麵。

然而蘇越卻沒這麽多想法,他無視眾人的嘲笑與質疑,隨便朝前走了幾步,便舉起手中長弓,雙臂猛地張開,將弓弦拉了滿圓。

箭搭弦上,蘇越的眼中隻有遠處的箭靶,他突然鬆手。

咻!

離弦之箭,爆射而出,帶著滾滾風雷聲。

轟!

遠處的箭靶一陣顫抖,竟是被這一箭射的倒下!

“天哪!”

蘇越的動作隻是電光火石,眾人隻看到蘇越彎弓射箭,還來不及反應,遠處的箭靶就倒了下來。

瘦弱的蘇越,竟然真的射中了箭靶!

而且這距離,太遠!

“八,八百步開外,一箭命中靶心!!!”

報信的軍士滿頭大汗,聲音都是顫抖。

“八,八百步……”

不管是看台上的勳貴,還是圍觀的軍士,全部都眼露駭然之色。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1:01
第六章:夙願
箭術,乃是從軍必修之技。

能開強弓,持續攢射,便是合格的軍士。

百步之外一箭射中目標,已經不屬於普通箭術的範疇。能夠做到如此境地的人,必然是武藝精湛,有不俗實力的強者。這等實力,在軍中多為百夫長。

能做到三百步之外射中目標,勁力不泄,武藝起碼也達到了二流高手的水準,可為千人將。那鎮南侯之子便是如此,年紀不大三百步外開強弓,已經是堪稱天才。

蘇武則更強了,四百步外開弓搭箭,便說明他已經是一流高手。休說是軍伍之中,就算是成為護衛皇室的禁軍統領也有資格。

至於八百步外開弓的蘇越……顯然已經不是普通軍士的範疇。

一流高手能夠達到的最高水平便是七百步,而蘇越卻是八百步!按照常理來說,八百步外開弓的蘇越已經超越了一流高手,達到了後天境界!

武道修行,分為普通武者,三流,二流,一流,之上便是後天,先天!

後天武者,可為軍中大將,身先士卒,銳不可當。一頓飯能食半頭牛,氣力絕不低於五百斤。可以說,後天武者,已經是世俗的巔峰。

至於更高的先天境界,則不是普通人能夠揣度的,很少見過先天境界的強者出手,但傳說先天境的強者出手極為恐怖,甚至可以屠戮一支軍隊!

大秦國民不知曉先天境強者的實力,但他們卻知道當朝太尉就是先天境的強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尊貴無比!

“天,八百步,這可是八百步外開弓!”

所有人的神情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沉寂了好一陣,才有人咕嚕嚕的吞下口水,幾乎是呻吟般的長聲道。

倒吸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無數目光看向神色鎮定,正緩緩走向人群的蘇越,這些目光中,有敬畏,有震驚,有嫉妒,但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

一個臨淄城聞名的廢人,竟然可開強弓,八百步外射中靶心,這簡直就是最大的笑話!

若非不是親眼所見,恐怕在場之人誰都不會相信。

事實就在眼前,容不得他們不信。

“此人真的是蘇越?莫不是魔神附體,八百步外驚天一箭,已經是後天強者才能做到的,難道這個廢物已經是後天強者?”

“平日裏看蘇越,頗有風輕雲淡的感覺,傳言他在建寧侯府多被人折辱,莫不是他一直在隱忍?就等著這個場合,做出這驚世之舉?”

“傳言有一鳥,三年不鳴,三年不飛,眾人都瞧他不起,後來此鳥一飛衝天,一鳴驚人,眾人都為之嗟歎。這蘇越,豈不正是如此?”

“建寧侯有三子,長子蘇武人中俊傑,三子蘇越一鳴驚人,建寧侯何等幸運,養了兩個好兒子啊。”

一時間,議論聲沸沸揚揚,之前的攻訐蘇越的諸人口風大變,帶著極度震撼的情緒討論著。

世間強者為尊,旁人不會去管你成為強者之前是多麽的落魄,是多麽的艱難,他們隻會在乎成為強者隻會,因為榮耀,便是為強者誕生的。

蘇越一鳴驚人,成功的讓不少人對他的看法改變。但這,並不代表所有人,畢竟他的崛起過於迅速,過於意外,很多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沒有做好接受這個驚天逆轉的準備。更多的人卻是處於觀望狀態之中,畢竟蘇越的名聲太響了些,之前那麽孱弱,還被斷言活不過二十歲,如今雖然一鳴驚人,但誰知是否長久?這其中是否又有不為人知的隱秘?

射完一箭還未來得及走回隊伍享受眾人敬畏的蘇武愣在原地,過了許久,許久,甚至是在眾人都反應過來,議論紛紛的時候,他才恍然明悟方才發生了什麽事情。這個賤種,竟然……一抹難以形容的羞恥與怨毒湧上心頭,蘇武握緊雙拳,冷森森的看向麵無表情的蘇越。

“賤種,我不管你如何做得到八百步外開弓,但你,必須死!”

外人不知曉蘇越生活的多麽艱難,蘇武不可能不知道,因為蘇越的困苦生活,絕大多數都是他以及蘇武,孫氏三人造成的,他深深的知道,蘇越與他們有多麽大的仇恨,這仇恨,僅僅是回想,都讓蘇武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心中有一個念頭,若我是蘇越,我絕不會放過他們……正因為如此,蘇武這一刻萌生出必殺蘇越的心思,不能再放任這個廢物成長了,否則定會生出其他變數。

至於旁人議論蘇越已經達到後天境界,蘇武根本不信,他非常明白後天武者是什麽概念,如果蘇越真的成為後天武者,恐怕就不會來參與內選,而是直接動手殺了孫氏滿門!先天強者不出手阻攔,沒有人能夠攔得住後天武者。要知道,就算是建寧侯,也隻是後天的境界……

“怎麽會這樣……”

迥異於蘇武感受到危機,而產生殺心,建寧侯蘇鐵弓隻是難以置信,他甚至沒有感覺到周圍勳貴們看向他的怪異眼神,心中翻來覆去的隻是想蘇越方才彎弓射箭的一幕。良久,他闔上眼簾,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是平靜。

“蘇越畢竟是我的兒子,即使是以前待他苛薄,但隻要我多給他一些賞賜,想必能夠收回他的心。若是他真的能成為後天強者,我建寧侯府的勢力將會暴漲……”

蘇鐵弓的心思很簡單,他是一個上位者,他根本不知曉蘇越對孫氏的仇恨,他也沒有想要知曉的意思,在他看來,他不僅是高高在上的建寧侯,還是蘇越的父親,隻要從現在開始,給予蘇越恩惠,那麽便可有收回蘇越的心,為他所用。

蘇越能夠感受到蘇武的殺心,他暗自冷笑,他卻不知道蘇鐵弓此刻的想法,如果他知道,恐怕他不僅僅是冷笑,而是嗤笑。因為相比於對孫氏的仇恨,孫鐵弓也是他最恨的人之一!父親又如何?從小便將他拋起,任由下人撫養,生活艱辛飽受屈辱不聞不問,甚至還處於默許的態度,尤其是母親的死,與蘇鐵弓也脫不了幹係,這樣無情無義的人,蘇越怎麽可能會被他收買?又怎麽會真正將他當成自己的父親?

若是有機會,蘇越定會讓蘇鐵弓付出代價!

此刻,蘇越站在人群中,閉目調息。

方才彎弓射箭,多多少少有些含憤出手的意思,不知不覺間便出了全力。苦修一月的練氣三層靈力完全的調動起來,進入這弓箭之中,如指臂使一般,射出這一箭,才達到這震撼人心的效果。

蘇越很清楚,他之所以可以射出那驚天一箭,都是因為靈力的神異緣故。武者修行的是真氣,真氣在經脈間湧動,而修士修行的是靈力,靈力不僅能在體內流淌,還能夠進入其他無事之中。譬如別人射箭之時是真氣進入手臂,腕部,調動全身氣力射出羽箭,而蘇越則是靈力進入到弓弦箭矢之中,讓這死物變得靈動起來,就像是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一般,如此才能射出這一箭。

這便是修行者與武者的最大區別,前者修的是天地之力,後者則修的是自身潛力。須知區區一肉身,如何能與這浩蕩無垠的天地相比?

第一次全力出手,幾乎是超負荷的使用靈力,所以此刻蘇越體內的靈力有些不穩,這是一種隱患,蘇越不能不解決,當下他也顧不上場合,調息起來。

就在他全神貫注安撫靈力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一股莫大的危險氣息,這氣息幾乎如山一般,帶給蘇越一種無法抵抗的感覺。他不敢睜眼,哪怕背後汗水涔涔流淌,他也不敢有一絲的異動。他知道,在場眾人除了當朝太尉大人之外,沒有人能帶給他如此巨大的壓迫。這股危險的氣息正是太尉發出的試探氣息,無聲無息之間,想要探查蘇越體內的情況。

太尉卻不知道,他的探查氣息早已被蘇越察覺,此刻看似毫無異常的蘇越,實際上早已全神戒備。

良久,太尉收回了氣息,用怪異的眼神掃了蘇越一眼。

“此子顯然未曾達到後天境界,為何卻能射出那一箭?怪哉,怪哉。”

蘇越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眼中卻是有一種幸免於難的僥幸之意。

“修行者的靈力的確神異,先天境界的太尉都看不出異常……”

短暫的試探,對於蘇越來說不亞於凶險的交鋒。他此刻完全知曉自己與太尉之前的巨大差距,也讓他有所感悟,縱使自己修行的是成仙的法門,但在這弱小之時,還是要收斂……

比試還在繼續,勳貴弟子們相繼出手,隻是沒有誰能夠射出四百步以外的距離,顯然,如果不是蘇越的驚人崛起,這箭術的第一名,就是蘇武。

然而此刻,一切都變了。

蘇越的唇角洋溢出一絲笑意,這隻是利息罷了,你們帶給我的恥辱,我會一點點的還給你們。

箭靶被人撤了下去,校場中間空蕩蕩的一片,太尉邁步向前,站在校場中間,示意最後一項比試開始。

第三項,武藝。

可用刀兵,生死不論!

蘇武手中持著一柄長刀,倒拖著刀刃緩緩上台,每上前一步,他的氣勢都會重一分,就會有一絲迫人的殺氣泄露出來。

完全走到校場中之後,蘇武手中長刀一番,遙遙的指向人群之中的蘇越。

“孽種,出來受死!”

他的長刀,早已饑渴難耐,他的殺意,已經按捺不住!

今日必殺蘇越!

蘇武眼神冷漠。

鏘!

眾人驚神之際,蘇越拔劍而出,一步步的走進校場。

“相信我,我絕對比你想殺我,更想殺你……”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1:04
第七章:三刀
校場之上,蘇越與蘇武遙遙相對,前者持劍,後者持刀,眼中同時迸射著恨色。

太尉淡淡的掃了二人一眼,沒有任何幹預的意思,平靜的走到校場邊緣,閉上了眼睛。

他這等境界,閉上眼與睜開眼沒有任何區別,先天武者已經具備靈識,周遭的物事盡在掌控之中。

大秦王朝的比試,極其剛烈與血腥,簡單粗暴,沒有繁冗的規矩,從太尉走向校場邊緣的那一瞬間,便代表比試正式開始。

“區區一個妾生子,竟敢與我動手,你可知這是以下犯上?”

看到蘇越毫不猶豫的接下自己的挑戰,蘇武的眼睛便是微微眯了起來,眼縫中透出森冷的寒光。

“你會死在我的劍下。”

蘇越沒有任何在言語上爭鋒的意思,手中劍刃翻轉,發出清脆的錚響。他靜靜的看著蘇武,麵龐竟是緩緩變得扭曲,這一刻,他等的太久太久!做夢都想著能與蘇武正麵抗爭,今日,終於得償夙願。

練氣三層的蘇越,隻相當於二流武者,即使是修行者比凡俗武者要高明許多,但他的實力,依然不能算是一流的層次。他與蘇武,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按照常理,蘇越應當韜光養晦,等到修為大成之後再向蘇武出手,這才是穩妥的辦法。然而,蘇越等不及!他已經等了十八年,如今終於有正麵與蘇武對抗的資格,他又怎麽能忍得住?

蘇武,就像是一座山,始終壓在蘇越的心頭,壓的太久,幾乎讓蘇越喘不過氣來,他想要搬開這座山,就必須要與蘇武一戰,哪怕是死,他也要戰!

這一刻的蘇越,理智已然失去。

看著蘇越如野狼一般瘋狂的眼神,蘇武莫名的感覺到冷意,嘴唇微微抖動,吐出幾個字眼。

“這個賤種……”

話音未落,蘇越已經按捺不住,長劍遙遙指向蘇武,喝道。

“死來!”

出手的那一瞬間,蘇越的雙目就因為激動而變得通紅,他幾乎是歇底斯裏的喘著氣,嗓門中發出破風箱抽動一般的嗬嗬聲。他朝著蘇武衝了過去,一股因為怨恨而產生的殺氣驟然爆發。

“廢物到底是廢物!”

蘇武看到蘇越這般瘋魔,麵上緩緩露出一絲輕鬆之色。生死之爭,以靜製動才能夠占據上風,蘇越先出手,首先便是露出了破綻,讓蘇武能夠輕易應對。再者,蘇越的心不靜,他太想殺蘇武了,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動作之間毫無章法,氣息都變得紊亂。

而且,蘇武終於從蘇越的外泄的氣息上判斷出他真正的實力,果然不是後天強者,甚至連一流高手都算不上……

如此,我便沒有什麽要顧忌的了。

蘇武大笑一聲,手中長刀猛然舉起,腳下步伐隨著刀刃的揚起而變得沉重,牢牢的紮根在地麵上,不動如山。

“破軍刀法!”

激烈的殺氣轟然間爆發出來,就像是一座休眠的火山,忽然噴出炙熱的火焰。蘇武到底是上過戰場,殺過人,見過血,他的殺氣,比蘇越強大的太多太多。這一刻,他的氣勢穩穩的壓製住蘇越。而他手中長刀舉過頭頂,淩厲的刀氣緩緩聚集在刀刃上,建寧侯府嫡傳的破軍刀法,嶄露出耀眼的鋒芒。

不動如山,以靜製動。

長刀驟然下劈,下盤卻沉穩不動。那劈下的刀刃,就像是坍塌的山峰,給人一種傾軋而來的錯覺。

一腔熱血,被長刀所阻,就像是一支飛馳的羽箭,被突兀出現的鐵石擋住一般。氣勢被壓製住,那力劈而下的刀刃更是帶著死亡的威脅,讓蘇越的一身殺氣散的幹幹淨淨,眼中的通紅之色也隨之消逝,反而是一抹駭然之色出現在瞳孔之中。

“第一次與人動手,便是生死搏殺,我被情緒左右了心智,幾乎是犯下了大錯。武鬥是生死的較量,頭腦必須清醒……”

死亡的長刀緩緩壓下,竟給蘇越一種摧枯拉朽的感覺,頭皮發麻之下生出明悟,既然走上了這條路,那麽便要懂得謹小慎微的道理,一個失誤,說不定就會失去性命……

這個時候明白,有些晚,但也不算太晚。蘇越舉起手中的長劍,朝著劈來的長刀抵擋。

砰!

刀刃與劍刃撞擊的刹那,蘇越的雙腿便是一軟,被一股大力壓得差點跌倒。他勉強站立,咬著牙齒與蘇武抗衡。長刀之上的力量實在太大了,根本不是他能夠抵抗的,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他的手臂便感覺到無力,虎口處也是陣陣酥麻。

“三弟,你到底還是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哈哈哈!”

蘇武大占上風,卻沒有得意忘形,他一邊笑著,一邊穩固下盤。站得穩,才能發揮出十二分的實力。長刀微微舉起,然後又重重砸下,就像是一個重錘,敲擊著頑石一般。

“這一刀,是讓你明白,什麽是天地君親師!妾生子,就是賤種,你向我出手,便是逆天而行!”

砰!

一刀落下,蘇越渾身一顫,長劍差點脫手飛出。

“這一刀,是代表母親,你竟然敢對正室夫人生出仇恨之心,便是大逆不道,哪怕是五馬分屍都不能洗雪你的罪孽!”

砰!

又是一刀,蘇越麵色一白,吐出一口血來。

“這一刀,是讓你擺正自己的位置,沒用的廢物,去讀書,沒人會管你,偏偏要習武,這就是自尋死路,武道,其實你這等卑賤之人能夠踏入的?”

砰!

蘇武獰笑著,手中長刀帶著赫赫風聲,砸向蘇越的劍刃。肉眼可見的,這一刀落下之後,蘇越長劍立刻迸出一個缺口,有一條細微的裂縫出現。

“說的好,好一個三刀教訓!”

蘇越再次吐出一口血,卻是哈哈大笑起來。蘇武的三刀,讓他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修行又如何,在沒有成就之前,依然是小人物!踏上了武道,那麽便是注定徘徊在生死之間,心態,必須要改變!我蘇越早已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我所作所為,都與性命息息相關,這一次錯,是血的教訓,下一次錯,恐怕就是死亡蒞臨!

念頭通達之後,蘇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狠辣之色,這是時常遊走在生死間的凶徒才能具備的眼神。他咬著牙齒,在蘇武不可置信的注視下,緩緩的抽回長劍,整個人的身體猛地後撤,第四刀落下的時候,他僅僅是用長劍一擋,便選擇抽身後退!

嗤!

他這一退,長刀便毫無阻礙的落在蘇越的肩膀上,深深的陷入血肉之中,甚至是在那森森骨骸上,都留下一道寸許的刀痕!

然而蘇越隻是慘然一笑,腳下步伐連連擺動,終於擺脫了方才那被壓製的尷尬局麵。

“好狠的小子……”

蘇武的神色驟然凝重起來,蘇越竟然硬抗他這一刀,來換取脫離刀勢籠罩的時間。這等狠辣之人,蘇武見得不多,區區幾人而已,但這幾個人,無一不是身經百戰的軍中宿將!對敵人狠辣不叫本事,對自己狠辣,那才是真正的心狠!隱隱間,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似乎自己那三刀,讓蘇越產生了一種變化……

“嘶,這個小子,好狠……”

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冷氣,若是久經沙場的將軍做出這般舉動,恐怕沒有人會認為不正常。但蘇越隻是剛剛及冠的少年,而且是生平第一次戰鬥,就能做到如此境地,絕對是難以置信。

“這個建寧侯三子,莫不是為戰鬥而生的?”

不少人生出這個念頭。

建寧侯蘇鐵弓神色陰翳,即使戰鬥再怎麽精彩,也無法讓他的心情好上半分。這可是他的兩個兒子的血戰,眾目睽睽之下上演手足相殘,無論誰勝了,他的麵上都沒有光彩。

煌煌烈日,照耀大千世界。

蘇越沐浴著陽光,腦海中想著金烏耀日圖,感受著那灼熱的太陽熱力浸入傷口處那火辣辣的痛楚。

“純陽十三劍。”

回想著離開侯府之時翻閱的那本武學秘籍,蘇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他幻想著自己手中有一支筆,沾染著墨水,憑空寫出七個”靜“字。心安定下來,便能做到全神貫注,練氣三層的靈力,按著那純陽十三劍的節奏流淌,那金烏耀日之中,隱隱有一個幻影,持著長劍舞動。蘇越後撤半步,缺了一個角的長劍微微抖動,竟是抖出一個劍花。

這起手式,眾人並不陌生。純陽十三劍,上乘劍法,勳貴弟子都曾翻閱過。

“一個連戰鬥是什麽都不清楚的廢人,也會使劍法?”

蘇武心中喃喃,卻沒有產生輕視的心思。平靜的蘇越,比暴怒的蘇越更可怕,他不敢大意,破軍刀法施展開來,持著長刀殺向蘇越。

“純陽之氣,采自煌煌大日之中,凡俗之人練純陽十三劍,徒具其形,修煉之人練此劍法,方能真正發揮出劍法的力量。”

一邊通過金烏耀日圖收集純陽之氣,一邊施展劍法,那普通的長劍之上,隱隱間泛起紅光,蘇越的靈力更是注入到劍身之中,讓這紅光,更加濃鬱。

轟!

手中的劍,就像是一根火把,散發著灼熱的氣息。

嘩!

眾人色變,大驚道。

“純陽之氣凝聚劍身,這豈不是純陽十三劍最高境界?”

閉目的太尉,霍然睜開雙目,眼中放出奇光。

“此子,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1:08
第八章:純陽
對於武者來說,人體是寶藏。

手,腳,肘,乃至於腦袋,都是可以修煉的一部分。更高明點的,一邊打磨橫練功夫,一邊修煉真氣,大成之後可縱橫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修行者卻不同,一開始的起點,就遠遠的高於武者。武者挖掘自身潛質,然而人體潛能有限,總有耗盡之時,最高能達到的成就便是先天境界,這是武者的盡頭。修行者則不同,感悟的是天地大道,吐納的是天地靈氣,修行的道路,沒有極限。譬如武者眼中絕難修成的純陽之氣,冰寒之氣,在修行者眼中卻隻是一般,世間所有帶有靈性的氣,都可稱之為靈氣,都是能讓修行者吸納的。

所以,修行者又稱練氣士。

純陽十三劍,上乘劍法,最高境界便是純陽之氣遍布劍身,舞動之時有灼熱氣流肆虐,威力駭人。尋常武者沒有機緣,哪怕是修行的先天境界,恐怕都不能運用這純陽之氣。但對於蘇越來說,純陽之氣根本不稀罕,蒼穹之上的烈日,便是純陽之氣的根源。金烏耀日圖觀想之時,吸納入體內的便是純陽之氣!

這純陽十三劍,從未有人練到最高境界,所以隻能是上乘劍法,而現在以純陽之氣運行的劍法,卻是迥然脫離了凡俗一流。

“怎麽可能……”

蘇武熟練百家武學,自然接觸過純陽十三劍,看到蘇越劍身赤紅,仿佛有火焰熊熊燃燒的景象,他第一個反應不是驚疑,而是恐懼!

“區區妾生子,怎麽可能修煉出純陽之氣,不可能!”

喃喃低語一番,蘇武深吸一口氣,一刀朝蘇越劈下。

寬闊的長刀猛然一顫,一股丈許長的刀氣迸發而出,呼嘯拉扯,急速劃向蘇越。

“純陽十三劍……”

蘇越眼光一寒,淡淡的說道。

手腕猛然翻轉,仿佛被火焰包裹的赤紅長劍發出一聲清脆的劍吟,莫名的有一股寒意散發而出。然而蘇越的眉頭卻是一皺,在這劍吟聲顯露的時候,他便聽到一聲細微的哢嚓聲,來自於劍身內部。他立即明白,這凡鐵之兵器不能承受純陽之氣,就快要自行瓦解了。

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一戰即可。蘇越手中長劍頻頻顫動,或挑,或刺,或劈砍,射出十數道劍影,籠向迎麵而來的刀氣。

就像是冰雪消融一般,蘇越的劍氣將刀氣纏住,幾番糾結之後同時湮滅。而蘇越的身形卻是一閃,手持長劍自劍影之後躍出,雙手攪動之下,數道淩厲的劍氣迸發而出,形成一張劍網,將蘇武罩住。

這劍網,每一根絲線,都是赤紅色的純陽之氣,組合起來之後,便成了一張散發著灼熱氣息的大網。

“破軍刀法!”

迎麵而來的劍網讓蘇武麵色一白,他立刻便肯定蘇越是真的將純陽十三劍修煉到了最高境界。驚駭之餘又有些後悔,若是趁著方才大占上風的下死手,則不會給蘇越施展劍法的機會。生死關頭,也來不及想太多了,蘇武雖然人品低劣,但拚戰經驗確實比蘇越要強許多,在這個關頭,他知道自己不能退讓,必須破開這劍網,才能打敗蘇越。當下他便施展剛烈異常的破軍刀法,接連劈出七刀,試圖將這火紅色的劍網破開。

然而蘇越怎麽可能坐視蘇武破網而出?當下便是冷笑一聲,一指抹向劍身,卻見一道紅光自劍身射出,徑直朝著蘇武的胸口而去。

同時,長劍前刺,想要一劍封喉。

“這個逆子!”

建寧侯再也坐不住了,驀然站起身子,麵色難看到了極點。蘇武無疑是他最寵愛的兒子,如今看到蘇越每一劍都想著要殺蘇武,他的心中也是生出了怒意,渾然忘卻自己方才想要收服蘇越的念頭,雙拳緊緊握住,按捺不住的就想要出手。

然而校場邊緣的太尉早有察覺,淡淡的一眼掃來,就讓建寧侯麵色蒼白,無力的坐在椅子上……

太尉的意思很明白,比試就是比試,全憑實力取勝,任何人都不得幹預!

“你若是真的殺了武兒,我便要你來為武兒陪葬!”

蘇鐵弓不敢違逆太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中有極其陰冷的神色閃爍。

“給我破!破!破!”

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逼到如此地步,蘇武雙目之中也是泛出血紅之色,很顯然,他也開始瘋狂了。手中長刀幾乎是如同雷霆一般,不住的劈砍,經脈之中的真氣更是奔湧不停,腦後都有一縷縷的汗氣蒸騰。

老辣的爭鬥經驗,讓蘇武成功的破開劍網,長刀轉劈砍為削,朝蘇越的脖頸處劃去。

“你若是有膽,就刺下去,一命換一命!”

蘇武放棄一切防禦,僅僅是身形一偏,避過心髒要害,肩膀之處卻是被蘇越使出的紅光穿透,血流不止。他毫無所覺一般,眼中隻有蘇越的脖頸,這一刀,是最慘烈的一刀,竟是要以命換命!

脖頸處一股冷意巡梭,蘇越渾身汗毛都是豎了起來,卻是沒有想到蘇武如此果決,以攻代守,狠辣無比。但他的確沒有與蘇武換命的心思,隻能是暗歎一聲,抽回刺向蘇武喉嚨的長劍。

“廢物終究是廢物,雖能搏命,卻不敢換命,既然你收劍而回,那我便橫刀斬你頭顱……”蘇武心中湧出喜意,他知道自己賭對了,蘇越果然不敢與他換命,當下不僅沒有收刀,反而更加孤注一擲,決心要斬下蘇越的頭顱。

叮!

刀劍再度碰撞,卻是蘇越持劍擋住長刀。

嗤……

蘇越仿佛被一股大力推拒一般,麵色蒼白之下不由自主的朝後滑行,校場之上傳來鞋底摩擦地麵的聲音。

連續退了一丈的距離,才堪堪止住,蘇越臉色有些難看。長刀厚重,與劍對拚,本就占據優勢,再加上蘇武天生神力,碰撞之下,虎口處傳來劇痛,幾乎要控製不住的丟下劍來。

而蘇武,也並不好受,他沒有退後,但握著長刀的手卻是顫抖著,若是有人靠近細看,定然會發現蘇武的手腕處焦黑一片,正是被純陽之氣灼燒的。蘇越實力比不上蘇武,氣力更是差得遠,但這純陽之氣卻是古怪之極,不僅灼燒肉體,還順著經脈蔓延進去,讓蘇武體內的真氣亂竄,經脈之中更是有火辣之感。

長此以往下去,經脈必受重創。

二人凝視對方,麵上少了幾分仇恨,深深的埋在心底,替代仇恨的,正是嚴肅的神色。

幾個回合的對拚,竟然是平分秋色的局麵,兩人都受了傷勢,卻又差距不大。這個結果,蘇武不能接受,蘇越更不能接受!

“來戰!”

也不知是誰怒吼一聲,二人猛的衝撞在一起,刀光劍影,連連閃爍。

咻咻咻……

眨眼間十幾個回合過去,二人皆有受創,但都咬著牙齒,紅著眼拚殺,任憑氣勁亂飛,將這校場之上的地麵都激打的坑坑窪窪。

“這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麵,誰要是退卻,便是輸了……”

有人發出一聲感歎。

眾人紛紛點頭,卻依然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中酣戰的二人。

鎮南侯之子李岩暗自握住了拳頭,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神色,原以為對手隻有蘇武一人,卻沒有想到,憑空冒出個蘇越,也是這般強悍。

從二人的酣戰中,李岩看出,他不是任何一個人的對手。

“喝!”

蘇越與蘇武再次碰撞在一起,同時爆喝一聲,刀劍抵在一起,一溜火星嗤啦啦的劃出。

二人的腦袋抵在一起,鼻尖與對方隻有三寸的距離,甚至能感受到對方鼻孔中呼出的火辣氣息。蘇越的眼中仇恨之色更加濃鬱,十六年的折磨,殺母之仇,讓他不得不瘋狂。蘇武的神情也很堅定,他今日一定要殺了蘇越,否則讓這個小子成長起來,定然是心腹大患。

砰!

不知是多少次劇烈的撞擊,然後各有損傷的退後,每一個回合的交手,雙方都有不小的損傷,但硬是毫無退卻的心思,反而下一次的對拚能夠爆發出更強的力量。

二人已經不是在透支體力了,而是在透支潛力!汗水早已將他們渾身都浸透,隻要戰鬥結束,兩人肯定都會虛脫的倒下。

“啊,氣煞我也!”

又一次的碰撞,蘇武卻是果斷的拋下手中的長刀,慘嚎一聲倒在地上。每一次的交手,灼熱的純陽之氣都會有一縷進入他的經脈之中,咬牙壓製了許久,終於無法壓製,他感覺自己經脈之中湧動的不是真氣,而是滾燙的岩漿,五髒六腑仿佛在籠屜上蒸著一般。

這種體內的劇痛,要比外傷痛苦百倍,蘇越根本不能承受,立刻滿地翻滾,哀嚎著。

“哈哈哈,我贏了……”

蘇越嘴角湧出血跡,但他卻是快意的大笑,雖然被蘇武的大力震的重傷,但他畢竟還站在場上,最後的勝者依然是他。

十八年的屈辱,今日終於揚眉吐氣,那種快意,幾乎讓蘇越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在眾人驚愕與敬畏的注視下,蘇越長笑數聲,卻是目光一寒,提著劍一步步走向蘇武。

“蘇武,完了……”

眾人看到滿眼殺意的蘇越,心頭猛然一顫。

建寧侯的臉色更是難看之極,一隻手捏著椅子的把柄,深深的陷入進去,他幾乎按捺不住出手的欲望了。

哐啷……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蘇越手中赤紅色的長劍忽然冒出一縷青煙,然後哢嚓嚓裂開數條縫隙,成為幾片廢鐵落在地下。

凡鐵鑄成的劍,承受了這麽久的純陽之氣,終於是壽終正寢了。

但這個時機,也太不合適了些……

太尉看向蘇越,淡淡說道。

“此戰,平手。”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1:09
第九章:武閣
一步之遙,卻是天地之隔。

劍斷之時,蘇越下意識怔然,卻不曾想到太尉會突然開口宣布平局。

“憑什麽?”

眼看著就能殺了蘇武,蘇越豈能甘心就此放棄,顧不上尊卑,憤然說道。

“他已不能再戰,我卻戰力尚存,我才是勝者!”

蘇越凝視著太尉,心髒劇烈跳動著,他知道自己再跟誰說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尉不可冒犯,他一直深深的敬畏。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能容忍太尉阻止他,與蘇武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結局,今日不趁機殺人,等蘇武傷愈之時,定然會卷土重來。

所以,他顧不得許多。

“我說平局,就是平局,你有意見?”

太尉麵無表情,淡淡的看向蘇越。

“你……‘

蘇越正要反駁,卻驟然感覺到喉嚨處仿佛被什麽東西堵塞一般,休說是發聲,就連吞咽口水都十分艱難。虛空之處仿佛有股沛然大力,凝固蘇越身側,將他整個人束縛住,不能動彈。

他知道,這是太尉故意所為。

“難道說當朝太尉也是建寧侯府一係的麽?”蘇越口不能言,眼中流露出悲憤之色,貧賤之時被人侮辱無人管,終於能夠一雪前恥的時候卻被人阻止,偏偏在這個人麵前,他還毫無反抗之力。

“力量,我需要力量,等到我的修為突破到築基,我就能在這人世間無敵!”蘇越心中在悲吼,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渴望力量。

練氣,築基,靈台,這便是修行者最初的三個大境界。

在旁人看來,卻是太尉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蘇越乖乖就範,站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

“這蘇越,也太不知進退了些,太尉的話也敢違逆,這可是大禍。”

“看這樣子,他是不能殺蘇武了。”

“這蘇武以前欺辱蘇越的時候,恐怕沒有想到他會有鹹魚翻身的一天。”

眾人歎息一陣之後,又有些幸災樂禍,臨淄城聞名的廢人今非昔比,一舉修成了純陽之氣,武道成就幾乎是不可限量,這下子恐怕建寧侯也要頭疼。

建寧侯看到太尉救下蘇武,暗自鬆了一口氣,卻是一甩袍袖縱躍而起,雙腳在虛空中一陣踩踏,鼓動真氣落在蘇武跟前。他一把將蘇武攬在懷中,探查一下蘇武鼻息,發現果然未死,當下終於安心。又放出一縷真氣進入蘇武體內,蘇武的經脈之中湧動的都是熱力,整個經脈都殘破不堪,麵色又是猛地一沉,冷冷的瞥向蘇越,說道。

“大膽逆子,以下犯上,竟敢對兄長下此狠手,還不快快隨我回去接受家法!”

然而蘇越一動不動,甚至看也不看他。

蘇鐵弓心中更怒,他並不知曉蘇越現在被太尉所製,無法動彈,隻當蘇越桀驁不馴,不屑理會他。冷哼一聲中,他做出了決定,漠然說道。

“蘇越欲殺兄長,對父親不尊,乃是大逆不道,從今日起,斷絕父子關係,將其逐出建寧侯府!”

說完,他冷冷的看向四周。

“諸位,都為本侯見證!”

抱起蘇武,衝著太尉躬身行禮,他便急匆匆離去。蘇武傷勢太重,如果不控製住,很有可能成為廢人。

就在蘇鐵弓剛剛離去的時候,凝固在蘇越周圍的力量便散去了,蘇越終於恢複了自由。但他仍然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神色間有些呆滯。

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斷絕父子關係,逐出侯府……

冷漠而又殘忍的話語在蘇越腦海中不斷回響,他的眼前仿佛有無數光影飛舞,匯聚成隻有他能夠看到的畫麵,那是母親被人害死無處伸冤淒苦的眼神,那是孫氏得意大笑猙獰的麵孔,那是蘇文蘇武怨毒作祟肆意折辱的過往,那是建寧侯冷漠宣判毫無情意的話語……蘇越隻感覺一股鬱氣湧至喉嚨,不得不吐出。

噗!

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蘇越倒在地上。

“他怎麽了?”

有人踮著腳尖觀望。

“建寧侯不仁不義,蘇文蘇武殘害手足,賤婦孫氏害我母親,此仇不共戴天,諸位,你們也與我見證,總有一日,我蘇越要讓這建寧侯府上下,付出代價!”

蘇越低著頭,鮮血滴滴答答的流淌,但他的聲音,仍然沒有一絲溫度的飄了出來,傳到在場之人的耳朵裏麵。

不管是王侯勳貴,還是普通軍士,全部都是一怔,相視之下眼中也是露出複雜之意。

沒有人想到,勳貴內比,竟會惹出這麽多的事情……

臨淄城日後,恐怕難以平靜了。

“蘇越!”

平靜之中,有威嚴的聲音響起,正是太尉。

“在!”

蘇越的聲音中有著怨氣,方才要不是太尉阻止,他早已手刃蘇武。

“你練成了純陽之氣,是個人才,既然你無家可歸,那麽便去武閣報道吧。”

太尉似乎沒有察覺到蘇越的怨恨,不容置疑的說道。

“什麽,武閣?”

聽到太尉聲音的人全部都愣住了,倒吸一口冷氣之下眼中迸射出嫉妒,羨慕,憤恨的神色。

原本對蘇越有些憐憫的人也收起了這份心思,輕聲歎道。

“沒有想到,這蘇越竟會被太尉賞識,有這等造化。”

武閣,大秦王朝最榮耀的地方。

每一個年輕人,習武之後,夙興夜寐最想要達到的目標,便是加入武閣!

因為這裏,是大秦王朝培養精英的所在,每一個可以加入武閣的人,都有不下於三品高官的俸祿!而且,隻受太尉與當朝皇帝的轄製,地位顯赫,榮耀無邊。

武閣之中無庸才,能入武閣者,全部都是人才。

“太尉到底是什麽心思?阻止我殺蘇武,卻又讓我加入武閣……”武閣是什麽地方,蘇越不可能不知道,但正因為如此,他才陷入了為難之中。先前還以為太尉是建寧侯一係的人,現在卻又做出這種事情,難道並不是所猜測的那樣?

蘇越心思複雜,一時之間沒有答話。

“他在想什麽,為什麽還不答應?”

看到蘇越沉思,別人卻是急了,加入武閣是何等榮耀,那是相當於步入成功之門的鑰匙,旁人求都求不來,蘇越居然在猶豫。

太尉又閉上了眼,似是在等待蘇越的答複。

思忖少許,蘇越便做出了決定,他要加入武閣。因為他突然想到太尉是什麽身份,比建寧侯的權柄重的太多,沒有必要巴結建寧侯,如此想來,方才阻止他殺蘇武就別有深意了。再者,蘇越現在的確是無家可歸,這武閣正是一個絕佳的好去處,聽聞那裏不僅有上乘的武學,還有很多天材地寶,他修煉的時候正是需要靈藥,靈石,說不定武閣之中就有收藏。

“好,我加入武閣。”

心念至此,蘇越一咬牙,說道。

“武閣沒有規矩,強者為尊,以排名論地位。你新加入武閣,便是排名最末,第三百四十九名,這是你的腰牌,拿在手中。”

太尉袖中甩出一枚腰牌,正麵映著武閣的標誌,反麵則是三百四十九的排名。

蘇越將腰牌捏在手中,忽然有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今日之前他還是臨淄城的廢物,今日之後卻成了大秦王朝的人才。

“白飛,帶他走。”

太尉拍拍手,有一個白衣青年恭敬走來,將蘇越扶起,帶出了校場。

無數人看著蘇越離去的背影,心中都是重重一歎。

從現在開始,那個聞名臨淄城的廢物,不存在了……

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這是無數人最真實的感慨。

離開喧囂的校場之後,蘇越才顧得上打量麵前的青年。

此人麵色黝黑,五官極其俊朗,渾身上下都有一股幹練麻利的氣質。

“三四九,不用疑惑,我剛剛從軍伍中出來,所以身上還殘留著軍人的氣質。”

白飛和善一笑,說道。

“三四九?”

蘇越一怔,不懂這個稱呼怎麽來的。

“武閣之中,隻記排位,不記姓名,你的排名越靠前,地位越重,權柄也更大。你排名是三百四十九,所以稱你為三四九,我的排名在八十七,你可以叫我八七,或者白兄,都可。”白飛說道。

“如何提升排名?”蘇越問道。

“憑實力,你若是能打敗比你排名更高的人,那麽你就可以擁有他的腰牌。”白飛緩緩說道:“二百名以內的排名可以調動不高於五十人的軍士,一百名以內的排名能夠調動不高於二百人的軍隊,並且領取更高的俸祿。五十名以內的排名那可就厲害了,不僅可以調動五百名一下的軍隊,還能進入武閣深處,領取天材地寶,修煉真氣。至於前十的排名,幾乎相當於將軍,不僅可以調動一千名精兵,還能有在皇宮中騎馬,參與軍政決策的權利。”

說到這裏,白飛住了口。

“前三呢?”蘇越卻是聽的入了神,武閣果然是強者為尊,弱肉強食,這樣的環境,的確是充滿了機遇跟挑戰。

“前三,可封侯!”白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吐出這五個字。

什麽?

封侯?

蘇越也愣住了,武閣前三的地位竟然這麽高,這豈不是說,隻要他進入武閣前三,就能正麵的對抗建寧侯嗎?

“三四九,別想那麽多,武閣前三已經很久沒有變過了,那三人,已經不是人才能夠形容的,幾乎是天才,天地寵兒,任何一個人都是後天巔峰,即將踏入先天的存在!”白飛看到蘇越心馳神往的樣子,倒也沒笑話,當初他剛剛加入武閣的時候,何嚐不是如此,隻是時間久了,知道那三人多麽可怕,便熄了這個心思。

“不錯,這都是以後的事情,還要從長計議,當務之急,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蘇越平靜下來,衝著白飛說道:“白兄,你排名八十七,便說明你能夠調動二百人的軍隊嗎?”

“不錯。”

“那可否助我一次,日後定有回報。”

“什麽事?”

“陪我去建寧侯府走一遭!”

蘇越恨色一閃,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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