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神庭 作者:藏鋒卸甲 (已完成)

 
li60830 2017-3-9 22:46:0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5 68597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3:38
第五十章:黑色骷髏
雙方已經是不死不休,言語間的交鋒誰都不會滿足,就看到三個老者冷哼一聲,同時放出氣勢,卻是無聲無息,仿佛與這天地融合到了一起。而蘇越也舍棄了普通的孫家子弟,屈指一彈,飛狐釋放出一溜血光,裹狹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刺向三人。

“給我碎!”

速度最快的老者滿是皺褶的老臉一翻,沉聲念道。

在這一聲剛剛落下的時候,徑直伸出一根手指,點向急速而來的飛狐。就在手指探出的時候,一縷金芒緩緩凝聚在指尖,竟是有一絲庚金的氣息。

“碎金手!”

孫家的第三門絕學,也是最強的絕學,號稱一指之下可以碎去天下任何的兵刃。

這老者已經將碎金手練到最高境界,就算是那百年寒鐵,在其碎金手之下也要漏個窟窿。他見飛狐刺來,心中冷笑之下,便打算用碎金手將飛狐毀去,挫一挫蘇越的銳氣。

“不知死活的老東西……”

見到這一幕,蘇越卻是搖了搖頭,露出譏笑之色。

飛狐的材質,他不知道,但想想飛狐曾經被築基九層的修士當做本命飛劍,就知道其材質定然不俗。就算是修道者,都不一定能夠毀去,何況區區凡人?而且,修道者也不敢用血肉之軀觸碰劍修的飛劍,因為劍修的劍,是天下最鋒銳最淩厲的東西,避之不及,何談觸碰?

這老者不自知之下,竟是做出了修道者都不敢做的事情,也不知是無知者無畏,還是自尋死路。

果不其然,就在其指尖庚金之氣凝聚的更加濃鬱的時候,這老者卻是麵色大變,因為他的手指點在飛狐之上,並沒有如他想象一般將這柄劍碎掉,而是被一股強烈的反震之力將手指彈了回去,並且一股比庚金之氣更加鋒銳的氣息順著飛狐湧入他的手指尖,將他的兩根手指的每一塊骨骼寸寸廢掉,完全成為粉末!

咻咻咻……

劍靈無法平靜,飛狐就是它的身軀,它就是飛狐的靈魂,雖然碎金手並沒有對飛狐造成傷害,但仍然有一股痛意順著劍身蔓延到劍靈。就看到飛狐劇烈的顫抖著,發出嗡嗡的聲音,仿佛被激怒一般,猛然刺向老者。速度極其之快,漫天都被血色劍光充斥,老者還在眼花繚亂之際,飛狐卻是從一個詭異而刁鑽的角度出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老者的肩膀,平平的朝下一劃,竟是將老者的左臂斬了下來!

“二弟!”

“二哥!”

百年歲月,這三個老者可謂是休戚與共,彼此之間早已是感情深厚,見到這老者的左臂斷了下來,顧不上去想這把劍為何能做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是全部紅了眼,殺向蘇越。

“風雷印法!”

“大劈棺手!”

同樣是這兩門蘇越熟悉的絕學,但這兩個老者施展之下,完全是與謝遷和孫瑾不同的概念。

風雷印法,與他的名字一樣,在結印的同時,一縷縷雖然細微,但卻實際存在的風雷之力融入到這印訣之中,最後成形的刹那,甚至可以看到一道雷霆,順著兩個老者的頭顱劈入,刹那之間,讓二人的氣息都狂暴起來。

大劈棺手,那陰森可怖的氣息再也不僅僅隻是感覺上的,而是明顯的表露了出來。一抹綠光在掌心閃爍,陰森森的白芒縈繞在綠光周圍,肉眼可見的,那兩個老者的肉掌緩緩的變化,失去了水分,最後,完全幹枯,就像是白骨一般。

“這就是傳說中的絕學?”

蘇越那充血的眸子裏,也閃過沉凝,如果說這就是武者的絕學,那麽這絕學必然與修士有關係,因為不管是碎金手的庚金之氣,還是風雷印法的風雷之力,都是修士的手段之一,而那大劈棺手,如此陰森,更像是魔道的神通。

但此刻也來不及多想,兩個老家夥顯然是拚命了,這等詭異的絕學之下,就算是蘇越,也要小心應對。

將飛狐召回,蘇越也是踏前一步,激射出數十道劍光。

劍光是血色,那濃鬱的殺戮氣息更是暴戾無比,換做是其他武者,甚至會被這濃鬱的殺戮氣息影響心智。然而不知怎麽回事,那大劈棺手的陰森氣息遭遇到殺戮氣息的時候,卻是不受控製的劇烈顫抖起來,就像是生出了貪婪之意,竟是猛然將殺戮氣息吞的一幹二淨。

“這是怎麽回事?”

蘇越目光微冷,劍光與殺戮氣息,絕對是劍修的手段無疑,而這大劈棺手,卻隻是凡人的武學,但就是凡人武學,竟是毫不客氣的將殺戮氣息吞噬,這簡直無法想象。

“不對,事情不對!殺戮氣息,乃是劍修之手段,雖然是劍靈的緣故,但也是修行界才會出現的物事。而這大劈棺手,若隻是普通的武學,必然不可能噬殺戮氣息,難道真如我所預料,這大劈棺手,與魔道有關係?”

心中好奇之下,蘇越堅定了心神,既然你吞噬殺戮氣息,那我就讓你吞個夠,我倒要看看,你能生出什麽變化!

接下來三人混戰一起,劍光凜冽,鬼氣森森,無比激烈。但有意無意之下,蘇越都是會刻意的釋放出殺戮氣息,讓這大劈棺手的陰森之氣吞噬……而大劈棺手的陰森之氣,就像是幾百年不曾飽食的饕鬄,將一切殺戮氣息都吞個幹淨,那陰森之氣在吞了殺戮氣息之後,不出意外變得更加濃鬱!

兩個老家夥當然不至於遲鈍到發現不了大劈棺手的變化,但驚疑也罷,他們卻並不停止,反而配合著陰森之氣的吞噬。因為就在吞噬了殺戮氣息之後,大劈棺手的威力足足強了十倍,甚至已經堪比先天巔峰的層次!

這對於他們來說,自然是樂見其成的事情。

然而那斷臂的老者,在一旁看著,卻是陡然間閃過惶急之色。

“這個小子手段詭異,那劍自己會殺人,而他卻又沒有任何真氣的氣息,難道說……”

就在這個老者翻閱著很久以前的記憶,回想著什麽的時候,蘇越卻是陡然間露出喜色。

“我能夠感覺到,將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寧肯被兩個老家夥壓著打,蘇越也沒有停止輸送殺戮氣息,終於就在這一刻,那陰森之氣不再吞噬殺戮之氣了,而是化作一團黑霧,翻湧不休,似乎是醞釀著什麽。

一股陰森,邪惡,令人厭惡的氣息,緩緩的蔓延出來……

兩個老者感到不妙,立即收功,卻發現那陰森之氣,如同雲霧一般飄蕩在天空中,沒有任何消散的跡象。

“不好!”

蘇越也在凝視著黑色的雲霧,忽然間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猛然倒退,飛狐激蕩起上百道劍光,組成一張密密麻麻的劍網,飆射而出。

桀桀……

就在蘇越揮劍的時候,那黑色的雲霧忽然爆裂開來,一個黑色的骷髏頭突兀的出現,就像是鬼祟一般,無聲無息,發出陰森森的詭笑,猛然間張口大嘴,朝著蘇越吞來。

然而蘇越已經做好了準備,那劍網急速飛去,將這骷髏頭完全阻隔。但這詭異的黑色骷髏卻像是有著靈智一般,見無法對蘇越造成傷害,立即轉向,暴漲數倍,化作一隻巨大的骷髏頭,朝著兩個還在詫異的老者一吞!

“不好,大哥三弟小心!”

斷臂老者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當即咆哮道。

“速退!”

二人也反應了過來,看到這詭異的一幕,驚出一聲冷汗,身形一閃就要倒退。

然而那骷髏頭桀桀一笑,一股黑霧無聲無息的將二人籠罩,就像是失了魂一般,在被黑霧籠罩的刹那,二人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這個時候迷茫,代表的隻能是死亡。

骷髏頭朝二人一吞,就看到滾滾黑霧先是擴大數倍,然後緩緩消散,然而那骷髏頭與兩個老者卻不見了蹤影,不多時,當黑霧完全散去的時候,兩具完整的骨頭架子落了下來!

這骨架,正是兩個老者的,而他們的血肉,卻是盡數被骷髏頭吞的幹淨,現在的骨架上,幹幹淨淨,一點點血肉都沒有。

“大哥,三弟……”

斷臂老者如遭雷擊,踉蹌著撲倒在骨架之上,發出滄桑而悲傷的哭聲。

“這骷髏,決計是魔道手段,看來這所謂的絕學,並不簡單……”

蘇越卻是在思考,思考著方才發生的事情。這大劈棺手的陰森氣息,應該是魔道的某種手段組成的因素之一,唯獨欠缺的便是殺戮氣息,當陰森氣息與殺戮氣息相互融合的時候,便會出現這黑色的骷髏!

由此可知,這是一種魔道神通的雛形,甚至是施展的方法,就在蘇越存心試探之下,露出了端倪。

斷臂老者抱著骨架悲傷的哭著,整個人如同蒼老了數十歲,臉上的皺紋深深的陷了進去,瞳孔之處更是變得青紫,甚至看不到眼睛的存在。

哀莫大於心死,斷臂老者悲聲道。

“你就是傳說中的修行者吧?”

既然太尉能從古老的典籍中找到修行者的蛛絲馬跡,同樣傳承不短的孫家自然也是有著記載,久遠的記憶終於被翻開,這孫家的老祖宗愕然發現,蘇越竟是與典籍中記載的千年前主宰天下的修行者一模一樣!

“是又如何?”

斷臂老者對兄弟有情有義又如何?這不能改變他們不死不休的關係,所以蘇越不假辭色的說道。

同時,飛狐緊握,伺機想要摘下斷臂老者的頭顱。

打蛇不死,必傷己身,趙弘已經給蘇越留下了足夠的教訓,他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然而斷臂老者卻是慘然一笑,渾身都蒙上了一層死氣。

“想要殺老夫,何必急於一時?就算是你不殺,老夫也活不長了。”

他似乎是真的活不長了,竟是劇烈的喘息一陣,才道。

“老夫想求你一件事。”

“何事!?”

“放過這些孫家的子弟們!”

“不可能!”

斷臂老者抬頭,沉聲說道。

“這是一筆交易,你放過他們,老夫給你想要的東西!”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3:38
第五十一章:交易
“我想要的東西,就是你孫家滿門上下的頭顱!”

蘇越心中微動,但麵上卻不動聲色,沉聲說道。

“你與孫家的仇恨,老夫已經知曉。孫婉是老夫的曾孫女,在其小的時候,老夫還曾抱過她……她對你母子二人做的事情,的確有些過了,老夫今日以孫家上代家主的身份,將孫婉逐出孫家,不知可夠?”

成王敗寇,這個道理很多人知道,但真的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卻很少有人能夠接受。但是這斷臂老者卻不在此列,他活了一百多年,什麽風風雨雨沒有見過,孫家手上沾染的鮮血,更是無法計數,所以到境遇顛倒,孫家遭逢厄難的時候,他才能保持相對的平靜,做出這個艱難的選擇。

“孫婉憑什麽殺我的母親?憑借還不是孫家的權勢嗎?蘇某可以不計較對我的折辱之恨,但殺母之仇,決不可忘!僅僅隻是將她逐出孫家,不夠,遠遠不夠!”

蘇越眼中是深沉的恨意,毫不退讓的說道。但他的心中卻是有些毛骨悚然,和斷臂老者對話的時候,他的神智才清明不少,也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方才殺了那麽多人,代表著什麽。

報仇,報仇,不僅僅是說,更應該做,但又該如何做?

難道真的屠戮孫家滿門上下才算是報仇嗎?

孫家固然作惡多端,他與孫家也是深仇大恨,但不得不說,他與大部分人並沒有實質性的接觸,更談不上仇恨,再者,這樣一個傳承悠久的大家族,肯定會有不在少數的婦孺,難道女人與孩子也要殺麽?

心中有一個血腥的聲音在呼喊,在催促蘇越殺人,一種躁動的情緒在與蘇越的理智對抗,倏忽間冷汗橫流,蘇越下意識握緊飛狐,一雙冷眸凝視著它。

“在敢影響蘇某的心智,蘇某就算是拚的修為大損,也要將你毀去!”

蘇越的精神波動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烈意誌,湧入劍靈之中,就看到飛狐劇烈的震動一番之後,卻是陡然安靜下來,與此同時,蘇越的殺戮之心也淡了許多。

飛狐到底還是聽主人的話的,蘇越暗自鬆了一口氣,麵上卻是沒有一絲變化,仍然是一副冷酷無情的樣子。

“此子殺心極重,老夫平生僅見,若不能滿足他,恐怕我孫家血脈真的要絕了……”

斷臂老者朝夕相處的老兄弟盡數喪命,而他又身受重傷,此刻性命可謂是危在旦夕,但孫家是他守護一生且不能割舍的東西,如果不能消去蘇越的殺心,那麽孫家必然會雞犬不留。不行,孫家絕不能滅亡!斷臂老者一甩袍袖,拋出一枚玉簡。

“此物,乃是我孫家始祖機緣之下從一個坐化的修士身邊得來的,將其貼在額頭,集中精神就能看到其中之物。卻是記載著三式神通,分別是風雷指,寂滅指,隕星指……這三式源自修士的神通,凡人不能領悟,但我孫家始祖天資縱橫,硬是將這三式神通簡化了無數倍,從皮毛之間悟出這風雷印法,大劈棺手,碎金手三門絕學!你是真正的修士,定然能夠修行這三式神通,今日老夫將此玉簡交予你,換我孫家子弟之命!”

見斷臂老者如同割肉一般萬分不舍,蘇越倒是信了三分,將這玉簡接過,隨便一掃,當即露出駭然之意。

竟然真的有三式神通!而且這三式神通,沒有一個簡單的,全部都屬於錯綜複雜,威力極大之物。蘇越雖然見識淺薄,但粗略的觀看之下,也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那就是這三式神通,絕對是靈台境界以上的修士創造的!

這,幾乎是比劍修傳承還要珍貴的重寶,蘇越握住玉簡之後,便再也不想放下,當即麵露猶豫之色。

見到蘇越明顯動心,斷臂老者仿佛看到了希望,急忙說道。

“你乃是修行者,日後要成為仙人,何必與凡人較勁?得了這三式神通,今後必然會有大成就,區區孫家又何足掛齒?”

雖然是有失偏頗的話,但也不無道理,蘇越點點頭,將玉簡收入儲物戒指中,卻是麵色一寒,說道。

“放過孫家,可以,但蘇某還有三個條件!”

“你要出爾反爾?”

斷臂老者勃然大怒,還以為蘇越得了好處之後仍然不肯放過孫家,當即生出與蘇越同歸於盡的念頭。

“聽蘇某說完!”

蘇越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沉聲道。

“第一個條件,那孫婉一家人,蘇某不可能放過!”

聞言,斷臂老者卻是平靜了下來,若隻是這個理由的話,倒也不是不能答應。猶豫少許他便說道:

“孫婉的父親,就是孫家現任的族長孫承天,此刻二人已經帶著心腹之人參加那尚武大會了,你若去尋,定然可以尋到……老夫深恨他們為孫家招惹厄運,決定罷黜孫承天家主之位,將他們一家人都逐出孫家,如何?”

斷臂老者的態度倒是頗為識相,甚至將孫婉等人此刻在哪都告訴了蘇越。然而這其中卻是有著殺機隱藏,尚武大會是什麽地方?這可是大秦一等一的盛會,當今陛下甚至親身駕到,觀看這尚武大會。會場之守衛何等森嚴?這斷臂老者卻是存著慫恿蘇越前去會場複仇的意思,到時候就可借陛下之手對付這蘇越。隻不過這老家夥言語間非常隱晦,沒有半個字露出馬腳,所以就算是蘇越都沒有聽出眼下深意。其實就算是蘇越聽出來了,也會不以為意,因為這尚武大會,他早就打算要去鬧一鬧了!

見斷臂老者如此配合,蘇越麵色和緩許多,繼續說道。

“第二個條件,孫家勢力太大,在這大秦的影響也太大,我要孫家放棄九成勢力,隻保留一成!”

“你!”斷臂老者指著蘇越,麵色青白之間變化不定,第一個條件他能夠欣然接受,但這第二個條件卻是動搖孫家的根本地位,他怎麽可能接受?但旋即他又想了想,孫家如此勢大,是誰都不會忍受,蘇越是來殺人的,就算是因為三式神通而消泯了殺心,但也不可能放任孫家這個龐然大物。當即斷臂老者便是喟然一歎,癱在地上道:“也罷,是福不是禍,孫家如今地位也是先輩們打拚而來的,從頭來過,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說吧,你的第三個條件是什麽?”

條件一個比一個苛刻,第三個條件顯然是最不能讓人接受的,所以斷臂老者不用蘇越說,主動來問,卻是存著幹脆都接受的心思,反正孫家已經淪落到如此境地,還能有什麽是不能接受的呢?

“第三個條件,我要這在場的孫家子弟,全部自廢武功!”

蘇越手指在劍柄上不時彈動,不管在場之人那緊張的神色,淡淡說道。

“什麽,自廢武功!”

“那你還是殺了老子吧!”

“賊子,賊子!真正的賊子!老祖宗萬萬不可答應,自廢武功,那我孫家豈不是名存實亡?”

聽到這個條件,一直沉浸在恐懼中的孫家子弟卻是無法忍受了,立即雙目通紅的跳了出來,甚至有人再次拿起刀劍,升起拚死一戰的念頭。

武功,才是一個武夫存身立業的根本。金錢沒了,勢力沒了,沒什麽大不了,若是武功沒了,那才是真正的一窮二白,苦練多年的武藝,幾乎如性命一般重要,他們怎麽可能願意自廢武功?

“哈哈哈,蘇越,你是在戲弄老夫嗎?孫家這麽多子弟自廢武功,那豈不是等於告訴天下人,孫家沒有了實力,一些宵小之輩,豈能放過孫家?”

斷臂老者長身而起,一隻手死死的指著蘇越的鼻梁,眼中滿是怒焰。

為何委曲求全付出這麽大的代價?還不是為了孫家能夠繼續傳承下去?可一旦孫家失去了自保的力量,那些敵對的勢力,必然會如同餓狼一般撲上來,將孫家連皮帶骨的吞個幹淨!

正如眾人所想,自廢武功,還不如去死!

然而蘇越卻是冷冷一笑,微諷道。

“我且問你,若你我今日境地調換,你是勝利者,蘇某是失敗者,你是否會容忍一群心懷仇恨,且武藝不俗的敵人活下去!”

一句話讓斷臂老者怔住,他想到了孫家平日滅絕其他勢力之時的做法,老幼婦孺都殺了幹淨,徹徹底底的斬草除根……然而,這又如何?家族存亡豈能以道理計?斷臂老者仍然不肯退讓,說道。

“無論如何,自廢武功便等於自取滅亡,老夫決不答應!”

蘇越沉吟一陣,說道。

“你若是擔心孫家自保的問題,那倒是多慮了,有你這個先天強者守護,就算是其他家族也要對孫家有所忌憚。”

斷臂老者冷冷一笑,譏諷道。

“明知老夫行將就木,卻還出這種可笑言論,你以為孫家人都是傻子嗎?”

蘇越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才徐徐說道

“你這一身功力如此精湛,蘇某在為你輸入靈力,必然能夠刺激你體內的生機勃發,當能為你延壽十載。十年之間,以你的本事,若是悉心調教家族子弟,定然能讓孫家新的一批年輕子弟成長起來,那時候,孫家說不準還有重塑輝煌的可能。”

斷臂老者身形一晃,幹澀道。

“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

“大哥,三弟,我原本想與你們共赴黃泉,眼下看來卻是不能夠了,也罷,你們就等我十年吧,十年後,我定然隨你們一同上路,來世,我們還做兄弟……”

斷臂老者沒有選擇,他隻能答應。

於是蘇越上前,為他輸入了靈力,吊住了他的壽命。

這個過程沒有任何作偽,因為這的確是蘇越極力促成的事情。與他有深仇大恨的不過是在場的孫家子弟罷了,他們失去了武功之後就等於沒有了威脅,就算是十年後孫家再次鼎盛,但蘇越恐怕早已前往地仙界……

“今日之約,就這麽定了,蘇某定然不會毀約,你們好自為之。自廢修為的事情,蘇某就不參與了,你自己解決吧……”

蘇越最後看了斷臂老者一眼,就在所有人的悲憤的眼神下,將那滿地的頭顱都拾起來,然後離開了孫家。

斷臂老者是聰明人,聰明人是不會做掩耳盜鈴的蠢事,所以蘇越走後,老者眼神陡然淩厲,冷喝道。

“所有人,給老夫自廢武功!”

……

牛車之上再次添了數百頭顱,幾乎堆得如小山那般高,蘇越上了馬車,當先前行。

“尚武大會麽,蘇某來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3:39
第五十二章:尚武大會【一】
大秦帝都臨淄,最為寬闊威嚴的地方無疑是皇城。

守衛皇城的軍隊,便是大秦最精銳的禁軍。

而這尚武大會,規模之宏大,就算是當今天子,也要親身駕臨。所以這會場必然不能遠離皇城,在這臨淄城中,唯獨禁軍的校場,遼闊平整,且距離皇城很近,正好舉辦這尚武大會。

與勳貴內比的流程相似,這尚武大會,也分為騎術,射術,武鬥三項。

此刻尚武大會人山人海,滿朝文武官員齊聚校場。自宰相以下,全部坐在看台的右側。而勳貴王侯們,譬如晉王,周王,建寧侯等等,都坐在看台的左側,按照爵位高低,依次排開,涇渭分明。

看台之上,隻有一個人坐著,此人身穿黃袍,袍子是上好的錦緞,上麵用金線繡著九爪金龍,將這個中年模樣的人襯托的無比威嚴。頭戴皇冠,身披黃袍,此人身份昭然若揭,便是這大秦陛下,趙無極!

禁軍拱衛校場,紀律嚴明,沒有任何人敢做出不軌的舉動。那校場入口處的東南方,卻是有著大批大批的百姓,他們站在黃線之外,簇擁著,踮起腳尖,看著校場之中的熱鬧。

尚武大會,普天同慶,大秦王朝上至九五之尊,下到黎民百姓,都可參與。

此時大會已經召開了不短的時間,第一項騎術已經過去,射術的角逐正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鎮南侯之子李岩,四百五十步射中箭靶,正中靶心!”

相比於勳貴內比,李岩明顯成熟了許多,整個人都有一種沉凝的氣勢,他一箭命中靶心之後,不驕不躁,轉身而去。

“蘇武,上次我三百步射中箭靶,而你四百步勝我,現在我四百五十步命中靶心,你可再次勝我否?”

李岩路過眾人的時候,忽然駐足,衝著蘇武淡淡問道。

上一次比試,他一箭驚人,贏得滿堂喝彩,卻是在蘇武手下敗北,被四百步外開弓的蘇武打壓的體無完膚。之後他更是苦修箭術,進境飛快,為的就是一雪前恥。

蘇武麵色一白,下意識的有些躲閃。

相比曾經那信心滿滿,不可一世的蘇武,現在的他因為蘇越的緣故,早已經失去了銳氣,武藝不僅沒有進步,反而有些倒退,麵對曾經根本看不上眼的李岩,此刻他竟是不敢應戰,眼神閃爍。

“怎麽?你怕了?”

李岩的父親鎮南侯,便是大秦王朝第一神箭手,家傳絕學就是箭術,李岩深得真傳,尤其看重箭術。蘇武曾經贏過他,所以他就要贏回去,但看到蘇武此刻的模樣,他卻是感覺到失望之極。

“我勝過你一次,就能勝你更多次,豈會怕你這個手下敗將!”

周圍不斷的湧來好奇,玩味,嘲諷等等目光,讓蘇武的臉皮一陣發燙,當即心一橫,似乎恢複了往日的風采,大聲說道。

但說完後,他卻是底氣有些不足的看了看遠處的建寧侯。

拿起曾經愛不釋手,之後卻碰也沒有碰過的強弓,有些生疏的搭上羽箭,蘇武拉開弓弦,一步步的朝靶心走去。

“李岩四百五十步命中靶心,那麽我也四百五十步,隻要射中,就能是平手……”

沒有想著打敗李岩,蘇武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心下算計著腳步,最終停駐在四百五十步之處。

看到蘇武停在這個位置,李岩的目光當即便是黯淡下來,這一箭不管中不中,蘇武都不會再被他當成對手,一個失去了銳氣的武者,就等於長劍滿是鏽跡,不能讓李岩有任何的興趣。

蘇武拉開滿圓,看著遠處的靶心,忽然間覺得有些模糊,眨了眨眼,卻是又覺得心虛。他竟是又回頭看向建寧侯,希望從父親那裏得來些許鼓勵,然後回頭的時候卻是看到全場目光都在注視他。一種不安的心緒讓他的心都是焦躁起來,他看著靶心,勉強瞄準,卻是有些承受不住這種萬人矚目的壓力,猛地鬆開手,羽箭離弦而去。

咻!

羽箭破空,發出尖銳的嘯聲,就像是流星,深深的插在箭靶上,但看其軌跡,分明是偏了,而且偏的還不是一點半點。

“建寧侯之子蘇武,四百五十步命中箭靶,偏移四尺三寸!”

報信的軍士大聲喝道。

“四尺三寸,哈哈哈,簡直可笑!”

“那不可一世的蘇武呢?怎麽連弓箭都射不準了?不是號稱臨淄城第一天才麽?”

“今日之後,蘇武就再也沒有臉麵出門了,四尺三寸的偏差,估計三歲小孩都比他射的準吧!”

弓箭之道,講究的便是快準狠,一點點的偏差都是失敗,這四尺三寸的偏差根本就是笑話。放在戰場上,瞄準的原本是敵人的後心,最後卻是射在敵人的屁股上……昔日的天才隕落,那不可一世的狂傲蘇武,淪為所有人的笑柄。

高居在看台上的陛下,顯然也是個身懷武藝的人,目光如電,遙遙的看著臉色蒼白的蘇武因為眾人的譏嘲而癱軟在地上的模樣,不由得閃過一絲失望。

“方愛卿,今後這個蘇武不用在關注了,他已經廢了。”

聽到陛下那威嚴之中帶著惋惜的聲音,剛剛走上看台的太尉笑了笑,道。

“微臣知道。”

天底下敢如此稱呼太尉的人,隻能是威尊無上的皇帝。太尉站在趙無極身側,遙遙的看著癱軟如泥被人抬走的蘇武,也是緩緩搖了搖頭。

凡是勳貴子弟,對大秦一般都是忠心耿耿,所以皇家對於勳貴子弟中有前途的人都比較在意。這蘇武原本是趙無極心中的大將之才,想著要收入武閣,好好培養的,然而今日卻是無比的失望,那個天才蘇武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的蘇武已經成為了天下人的笑柄。

“方愛卿,那個建寧侯的小兒子,真的是修行者麽?”

看到隕落的蘇武,趙無極不免想到了使其淪落到這種境地的蘇越,當即也是平淡的問著。

然而太尉卻是從陛下的語氣中聽出來濃濃的好奇和深深的忌憚,他知道自己的回答非常重要,可能會改變一些即成的規則,所以破天荒的思考了少許時間,才盡量平靜的說道。

“陛下,蘇越的確是修行者,我大秦戰勝吐蕃妖人也是他的功勞。我能看得出,他並沒有什麽野心,或者可以說,他對於權勢沒有什麽欲望,修行者,應該是有著我們所不能理解的更遠大的目標。”

“所以,隻要舍棄了孫家,建寧侯,那蘇越肯定會離開,而不會做出危害大秦的事情。”

太尉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趙無極的臉色,然而他的神色一成不變,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那一日太尉回到臨淄,自己的府邸都沒有去,而是直接進入了皇宮。

蘇越的消息,他可以瞞任何人,但惟獨不能瞞皇帝,所以為了履行臣子的責任,他將與蘇越的交易,和蘇越一劍斬殺妖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了趙無極。

驟聞修行者,趙無極首先的反應是不信,畢竟這種恐怖存在僅僅隻是在古老典籍中出現過,怎麽可能無端端的再次出現?然而太尉不可能騙他,出征的數十萬大軍更是人人皆知,他隻能相信,在相信之後,便是濃濃的忌憚和殺意。

身為至尊,最重要的不是親人,也不是金錢,而是他威尊無上的權柄,當有什麽人或是什麽事超出皇帝的掌控的時候,不管是昏君還是明君,都會有同樣的念頭和同樣的做法,那便是除掉這個人或事!

趙無極自然不例外,但太尉卻是苦苦的勸誡,他不想趙無極得罪蘇越,所以便想了個計策,那便是隱瞞蘇越的消息,讓孫家,建寧侯府,甚至是天下人都不知道蘇越現在的恐怖,等於說是舍棄建寧侯府與孫家,來安撫蘇越。因為對蘇越的不了解和對修行者的忌憚,趙無極思考很久,才決心執行太尉的想法。

這是個息事寧人的最好選擇,若真的如此,那麽蘇越根本不會與皇帝有任何的交際,更不會得罪他一絲半縷。然而人心最是莫測,在看到蘇武這幅模樣,在聽到太尉言語中對於蘇越的低姿態之後,一種憤怒的心緒還是在趙無極心頭升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憑什麽一個區區孺子,也要朕做出讓步!?”

“何況,修行者又如何?朕也不見得怕了他!”

趙無極心中想著,麵上卻是莞爾一笑,拂了拂手。

太尉安下心來,以為自己苦心孤詣促成的事情終於成功了。

校場之上。

李岩看著蘇武被抬了下來,忽然間覺得有些可笑,這種貨色竟然也配當我李岩的對手?

倏忽間,他想到了一個更加恐怖,平日裏自己甚至是想也不敢想的人,那個八百步外,如魔神般一箭射中靶心的蘇越!

“也不知道他,為何沒有參與這尚武大會……”

暗歎一聲,李岩心中想著。

希律律……

然而遠處卻是有馬嘶之聲響起。

無數人抬頭看去,就連看台上的陛下也是站起,皺著眉頭看向遠方,尚武大會何等莊嚴,哪個膽大之輩敢縱馬疾馳?禁軍為何不阻攔?

一種好奇的心緒在所有人心頭升起,然而太尉卻是麵色一白,想到某種可能。

“不會是……”

蘇越駕著馬車,謝遷駕著牛車,二人如同烈火,駛入這眾目睽睽之下。

冷冷的看了眾人一眼,蘇越忽然間發出連綿的狂笑,他就像是一個瘋子,隨便走入人群,劈手奪下一把弓,一支箭,然後隨隨便便的搭上弓弦,看也不看的朝著身後一射!

千步之外,一箭如奔雷,命中靶心,箭靶哢嚓嚓碎裂,最後竟是和羽箭一起,化作粉末。

天下嘩然!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3:40
第五十三章:尚武大會【二】
“是他!”

李岩的目光從那化作粉末的箭靶上收回,最終停留在手持長劍一步步踏來的蘇越身上,眼裏閃過一絲灼熱。

如果說蘇武是李岩要超越的目標,那麽蘇越,則是他要仰望的神話。勳貴內比之後,他時常打探蘇越的信息,見證著蘇越一步步的崛起,直到如今千步一箭驚天下!一種崇拜的心思,早已被李岩放大數倍,看著渾身上下都有一種天下無敵的意誌縈繞的蘇越,他竟是生出一種大丈夫,當如是的感覺!

“是他!”

太尉的目光一下子變得起伏不定,旋即露出苦澀。

他費盡心思的謀劃,為的就是避開與蘇越正麵產生矛盾,甚至不惜讓尚武大會的時間提前,但卻沒有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蘇越還是來了,尤其是看他的氣勢,分明是帶著殺意。

“是他!”

威尊無上的大秦帝皇趙無極緩緩的從蘇越身上收回目光,縱然是第一次見蘇越,但他還是瞬間篤定了蘇越修行者的身份。

天下臣民,見到君王就算不卑躬屈膝,定然也會退讓三分,而來者雖然年紀輕輕,卻是有一種蔑視天下的自信洋溢,尤其是其滿麵狂傲,目光甚至沒有往高台上的皇帝看一眼,更是將這種自信襯托的淋漓盡致。一時之間,趙無極對蘇越生出濃濃的忌憚與嫉妒!

“是他!”

孫氏看著就算是做夢也無法忘記的人影一步步的向她走來,雙目之間立即湧現出濃濃的怨毒之意。

天才兒子蘇武信心頹喪,淪落成廢物,孫家的強者孫瑾被殺,導致孫家實力下降,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這個曾經沒有放在眼裏的少年造成的。孫氏平生最恨的人是蘇越的母親,那個勾搭丈夫的狐媚子,而對於蘇越,她已經談不上恨,因為這個字眼根本無法信任她對蘇越的感覺。如果有可能的話,她甚至恨不得吃蘇越的肉,喝蘇越的血,將蘇越的皮剝下來當枕席!

“是他!”

蘇鐵弓雙目一震,兩隻拳頭重重的握住。

那一日被蘇越所敗,他深受重傷,在臨淄城調養至今,才算是勉強恢複。但一旦劇烈動作,渾身上下依然有鱗次櫛比的痛意顯現,每逢痛苦之時,他必然會想到蘇越,想到蘇越那原本滿懷期待,最終卻變得冷漠的眼。

偌大的校場,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諸位,尚武大會今日召開,為何無人通知蘇某,難道爾等不知道蘇某是勳貴內比的冠軍嗎!”

等到真正的報仇之日,蘇越卻是平靜了下來,縱然飛狐劍靈不斷地顫抖,噴吐著殺戮氣息,但蘇越卻是前所未有的冷靜。不帶一絲感情的眸子掃視著眾人,從李岩,太尉,皇帝身上一帶而過,最終在孫氏身上停留少許,目光陡然間鋒銳許多,就像是無數劍芒從眼中飛出一般,直到孫氏麵色蒼白氣喘籲籲的低下頭,他才最終將目光停留在蘇鐵弓身上。

看著佯做鎮定的蘇鐵弓,蘇越說不上自己是什麽感覺,恨不得拔劍殺了他,但卻發現自己絲毫生不起殺意。最後,他還是滿懷複雜的收回眼,高聲喝道。

“蘇越,你的實力早就已經超越先天,這尚武大會還用得著參與嗎?”

太尉唯恐蘇越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激怒趙無極,當先站了出來,沉聲道。

“你若是想要聲名,老夫可以滿足你,哪怕是封侯,封王,也可!”

其言語之間,帶著一種試探,一種妥協,表明了他甚至是他背後的趙無極的態度。

“也罷,尚武大會不曾邀請蘇某,蘇某也就不參與了!”

蘇越聽出來太尉的話外音,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當下也是非常滿意,將目光放在孫氏,以及孫家的席位上。

“今日蘇某來此,不為其他,為的就是履行自己的諾言!上一次離開臨淄城的時候,蘇某說過,我要讓爾等絕望,今日,正是為此而來!孫婉,孫承天,還有其他孫家的雜種,還不快給我滾出來!!!”

那一聲爆喝,氣衝鬥牛,就看到蘇越脖頸之上青筋暴起,猛然舉起長劍朝天一指,那四十多萬人葬身之後釀成的滔天殺戮氣息立即衝霄而起,使天空都變得晦暗許多。

殺戮之氣,讓所有人生靈都色變,膽小之人踉蹌退後,甚至跌到,尋常人麵色蒼白,目露驚駭,那些選自軍中的精良馬屁更是連綿不絕的發出長嘶,不安的踢踏著,似乎隨時有可能絕塵而去。

一吼之威,恐怖如斯!

休說是孫婉區區一個婦孺,就算是孫家家主孫承天都是麵色大變,示意所有人不可輕舉妄動。

“怎麽,不出來麽?”

蘇越卻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哈哈大笑,笑罷,雙目之間陡然變得森冷,他再次吼道。

“今日,蘇某給孫家送一份薄禮,還望你們笑納!”

駕著牛車趕來的謝遷目露了然之色,一腳踹向牛車,那滿車的頭顱爆射而出,滿天都是,那些個在孫婉,孫承天眼裏非常熟悉的相貌,緩緩的隨著這頭顱出現……等到這所有的頭顱墜落,最終掉到地上,壘成一座小山的時候,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了。

“這人,豈不是孫家的孫明?昨日我還與他把酒言歡!”

“你們看那第三排第二個頭顱,莫不是孫家這一代的天才孫勇?據說他五十歲之前就有可能成就先天!”

“這麽多人頭,孫家豈不是死了一半人?或者說是被滅門了!”

沒有人敢說話,原本火爆的會場沉寂一片,但是眼神就是最好的溝通方式,包含著各種信息的眼神相識,交流著,最終化作駭然。

“二弟!”

孫家席位上忽然有一個青年站起,其麵若冠玉,儀態不俗,但就在看到孫勇的頭顱的時候,卻是陡然站起,眼中滿是痛苦與憤怒。他是孫家年輕一輩第一人孫曄,而這孫勇,正是他的同胞親兄弟,驟然看到自己的弟弟的頭顱,他胸中的熱血怎麽能不沸騰,就看到一聲響亮爆喝,孫曄從席位上暴烈衝來,手持一柄長劍,卻是想要將蘇越一劍刺死!

“孫家,到底還是有一些血性!”

蘇越眼中卻是湧出一絲欣賞,但旋即就化作狂暴的殺意,他就站在原地,等著孫曄前來。

在他的劍刃就要刺中喉嚨的時候,蘇越忽然抬起手,兩指按照一個早已算好的角度伸到麵前,恰巧夾住孫曄的劍刃。就在後者驚怒之下想要拔劍的時候,蘇越兩指一用力,就將這劍身崩斷,另一隻手霍然伸出,將孫曄的腦袋按住,森然道。

“死吧!”

哢嚓!

清脆的聲響之後,孫曄在僅僅出了一劍的情況下倒在地上。

“曄兒!”

孫承天如遭雷擊,看到這個最喜愛的孫子死在蘇越手中,就像是瘋了一般,也顧不上忌憚,雙手一揮便喝道。

“孫家之人,隨我斬殺此僚,為親人報仇!”

隨著參加尚武大會的孫家人,都是家主一係的心腹,忠心耿耿,而且皆是精銳。在孫承天一聲令下之後,同時拔劍,數十人仗劍飛出,封鎖住蘇越所有退路。

可惜,此行蘇越注定一往無前,他不會後退一步!

屈指一彈飛狐,就像是吹響了進攻的號角,殺戮之氣充盈的劍靈噴吐出恐怖的殺機,在一聲長吟下飛出,帶著悠長的劍光斬向所有人。

凡鐵與飛劍碰撞,其下場隻能是毀滅。

數十個人武藝都不俗,奈何還未動作,就被飛狐斷去手中之劍,還在駭然之際,長劍便席卷起血色的劍光,將他們盡數吞噬。

慘叫聲此起彼伏,蘇越站在原地根本沒有動,僅憑著精神意誌催動飛狐就將孫承天的這些心腹殺的幹淨,在最後一個人被飛狐抹殺之後,蘇越的目光陡然一冷,縱身一掠,眨眼間到達孫承天身側。

孫承天畢竟是先天強者,在最初的愣神之後立即做出反應,大劈棺手異常嫻熟的探出,欲要壓在蘇越的頭顱之上。

“區區凡俗,竟想要用這死寂之力敗我,笑話!”

知道大劈棺手其實是修士神通簡化無數倍之後的成果之後,蘇越再看孫承天使用這門絕學,不由得露出譏諷之色,靈力灌輸在手掌之間,卻是陡然召喚出純陽之氣,一團火球在蘇越的掌中凝聚,灼熱之意充斥四周,那大劈棺手的陰森氣息就如同冰消雪融一般被這至剛至陽的火焰吞的一幹二淨。

孫承天目露不甘之色,雙手瘋狂擺動,結出一枚枚令人眼花繚亂的印法,卻是要施展風雷印法與蘇越對抗。

然而蘇越卻是冷冷一笑,風雷印法算是他麵對的最多的孫家絕學,早已有對付這門絕學的手段,就在其結印之際,蘇越一劍刺出,正是孫承天的雙手之間,逼得他沒有機會結印,陣腳大亂之後,蘇越咄咄逼人,一步上前抵住孫承天,一掌按在孫承天身上,在其倒地的同時飛狐刺出,未等其發出慘叫便取了他的性命。

雷霆之勢滅殺先天之後,蘇越縱身飛起,邁入那貴賓席位。在所有人如同退避凶神惡煞一般的閃躲間,他走上前,將那端莊高貴的孫氏揪住,絲毫不顧其儀態,拖著她的華服,將她從高高的坐席拉了下來,丟到那小山一般的頭顱之中。

“孫婉,你今日絕望否!”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3:41
第五十四章:尚武大會【三】
頭顱還滴著血,一縷縷血液滑落匯成細流流淌,孫婉被蘇越丟入這頭顱之中,渾身上下立即被這鮮血染紅。那觸目驚心的猙獰頭顱,那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讓雍容氣質的孫婉不顧形象的一陣掙紮,發出如見鬼一般的瘋狂厲嘯。

頭顱如山,死者皆是怨恨滔天,那無窮盡的怨恨融匯到一起,變成徹骨的寒冷。

而整個人都埋在頭顱深處的孫婉更是渾身冰冷,仿佛到了恐怖的地獄,她強烈的掙紮,她恐懼的尖叫,雙手無意識的扒拉著,使這頭顱滾滾而下,或是上天注定,一個頭顱帶著她熟悉的氣息,從高處滾落下來,撞到她的胸口。她先是震怖,繼而是悲傷,因為她看到了這個頭顱的模樣。

“文兒!!!”

悲聲淒厲,夾雜著痛徹心扉,這頭顱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親生兒子,蘇文。

原來,死的不隻是孫家,原來,建寧侯府也被屠戮……

正襟危坐的蘇鐵弓渾身驟然繃緊,兩撇劍眉顫動一番之後才恢複平靜,然而那一雙故作鎮定的眸子中卻是閃爍著冷意。

然而他,依然沒有動。

蘇越雖然是在折磨著孫婉,但是他的目光卻始終凝聚在蘇鐵弓身上,看到他對孫婉無動於衷的模樣,蘇越沒有感到任何快意,反而有一種徹骨的冰冷襲上心頭。

“原來,他不隻是對我們母子心狠,原來,除了他自己以為的任何人,他都不放在心上……”

蘇鐵弓是一個梟雄,梟雄沒有感情,有的是執權柄牛耳的壯誌。而他也是一柄劍,一柄在軍伍中磨的鋒利,磨得令人畏懼,卻是在浮華名利場變得鈍了,彎了,失去了梟雄的銳氣,卻是有了更多的權欲。但即使是一柄被壓彎的鈍劍,但他也不普通,梟雄之氣概或許泯滅,但梟雄之心仍然存在,這種鐵石般的心境,能夠讓他時時刻刻的保持平靜,即使自己的發妻正處於水深火熱。

這種人,不是最可怕的人,而是最不能算是人的人,因為起碼的人性,都淡薄了。

蘇越隻感覺一股鬱氣湧上胸口,憋得他說不出話來,良久他才從蘇鐵弓身上收回眼光,一雙血紅的眸子放在孫婉身上。

“你殺我母親之時,可曾想到會有今日!”

孫婉在血泊中站起,哪怕麵色蒼白渾身冰冷,但她還是抱著蘇文那猙獰的頭顱,貼著自己的臉龐,然後說道。

“區區賤婢,殺她如殺狗,我且問你,你殺狗的時候難道也會去想後果嗎?”

抱著蘇文的頭顱,仿佛就驅散了她所有的恐懼,昂著頭,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怨毒,死死的凝視著蘇越。

“不過,現在我的確是有些後悔,後悔的是當初不該毒殺那個賤婢,我應該讓她活著,繼續做一個奴仆,讓她服侍著我,然後折磨著她,等到你出世之後,我會將你養大,但卻是養狗那般養你,我要讓你蘇越,成為我的狗……”

啪!

看到怨毒之意幾乎要凝聚成實質,口若懸河瘋狂的說這話的孫婉,蘇越忽然間感覺到一股心悸。仿佛這不是一個人,而是天下最劇毒,最冰冷的毒蛇,即使它無法咬死你,但在暗處窺探的時候,也會讓你心神不安,如墜冰窟。這種心悸,讓蘇越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他一巴掌將孫婉抽到在地,打斷了她的話語。

“賤人,事到如今,還敢口出狂言!”

孫婉是蘇越最恨的人,曾經他無數次的幻想,將孫婉擒住之後,該如何折磨,然後如何斬殺,甚至五馬分屍,淩遲等等酷刑也在他的腦海中劃過。但真的將孫婉捏在手中,隨時可以取她的性命的時候,蘇越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一劍殺了她,太過便宜,可若是折磨她,蘇越又不知如何開始。說到底,他隻是個普通人,殺人也許駕輕就熟,但說到折磨人,那是酷吏做的事情。

因為不知道該怎麽折磨,所以蘇越心中有些急躁,那迫切想要殺戮的欲望促使著他按住孫婉,伸開五指在其麵上大力抽著。

啪啪啪!

響亮的巴掌聲傳遍整個校場,在所有人都心驚膽戰的注視下,孫婉那雍容高貴的麵龐逐漸的紅腫,然後變得血肉模糊,最後幾乎是要比惡鬼還要猙獰。孫婉並不硬氣,她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在這等痛苦下撕心裂肺的哭嚎著,然而她始終緊緊的抱著蘇文的頭顱,仿佛親兒子的腦袋能夠讓她擁有勇氣,在不知道多少巴掌之後,她抬起頭,那紅腫的眼縫中射出的兩縷光芒,仍然是深沉的怨毒。

孫婉此人,是普通的女人,她會害怕,她也會受傷,但她更是一個毒婦,徹徹底底的毒婦,她妒忌,她狹隘,這已經成為了她的本能,所以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她的怨毒之意仍然不減弱半分,反而更加濃鬱,甚至是讓已經是修行者的蘇越都感覺到威脅。

多少次壓抑著想要殺了孫婉的念頭,但每當孫婉抬頭看到她眼眸中的怨毒之後,蘇越的殺戮之心就會爆發。他忍得非常難受,他覺得是時候了結這個仇人了,但他還是停了手,因為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想到在兒時,少年時,卑微時,時刻想著的一件事情,想做敢做而沒有能力做的一件事情!

他揪住孫婉的頭發,如同拖著一條死狗,帶著一溜的血跡,徑直走到那勳貴的看台上。

晉王周王就像是受驚的馬匹,跌跌撞撞的急速退後,然而蘇越看也不看他們,一路拖著孫婉,一直到麵色沉凝,坐在椅子上,仍然雷打不動的蘇鐵弓麵前。

他將孫婉拋下,一隻腳踏著她的後背,冷冷的說道。

“我一直有個夢想,夢想著如果我有能力,能為母親報仇,那麽我不會著急殺了孫婉,我要帶著她到你的麵前,踩著她的身軀,詢問你四個字……”

蘇越的眼裏忽然湧出淚水,他望著蘇鐵弓,不帶一絲感情,但是淚水卻是怎麽也無法止住。

“你可後悔!”

四個字,帶著蘇越濃濃的憤恨,無窮盡的委屈和不甘,湧入到蘇鐵弓的心中。

然而他卻是閉上了眼,就像是沉睡了一般,仿佛眼前踏著孫婉的不是他的親兒子,仿佛被蘇越踏著的孫婉不是他的妻子,他不說話,便是最大的冷漠。

孫婉的眼縫中射出戲謔的目光,如同看一條狗一樣看著蘇鐵弓,她桀桀笑道。

“你高看他了,他不敢回答你的問題的,因為他就是徹徹底底的廢物……我孫婉乃是孫家的大小姐,身份何等尊貴,生平最大的錯事,不是殺你的母親,更不是沒有將你斬草除根,而是嫁給這個懦夫!”

“哈哈哈,你的母親叫明兒是麽?我還深深的記得,她的確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子,但是她卻和我一樣,瞎了眼,喜歡了這個廢物,這個想要一切,卻又不敢去取的懦夫!”

看著蘇越微微色變的麵龐,孫婉笑得更加癲狂,甚至笑到眼眶中不斷湧出血淚。

“可笑,可笑,身為兒子,卻連母親到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你真是天底下最可憐,最可笑的人……”

“你這話什麽意思?”

蘇越死死的揪住孫婉的頭發,渾身顫抖著問道。

“你的母親,叫做明兒,她原本不是婢女,而是蘇鐵弓的戀人,二人從小青梅竹馬,相濡以沫,後來蘇鐵弓從了軍,但卻一直不順利,多年來隻是個小兵,可你的母親,她是個徹徹底底的傻蛋,白長了一副美麗的容貌,拒絕了很多翩翩公子的愛慕,卻要等著蘇鐵弓這個一事無成的小兵……”

“後來,老天瞎了眼,竟然讓蘇鐵弓封了侯,他說要娶你的母親,可這卻是謊言,因為那個時候,他正在百依百順的追求著我……”看到蘇越麵容抽搐,呐呐不能言的模樣,孫婉非常快意,她掃過麵無表情的蘇鐵弓,眼眸中蒙上一層冷色:“我也是瞎了眼,竟然真的以為這個憑著軍功封侯的男人是個英雄,竟然真的喜歡了他,下嫁給這個男人。後來我才知道,他竟然背著我,跟另一個女人有私情……”

“沒有人知道,其實我與你的母親關係還不錯……當初聞聽你的母親與蘇鐵弓有私情的時候,我便當即前去詢問,當得知事情始末之後,卻是對你的母親有了敬意,這樣的女子,就算是我也不得不說有些好感,我甚至誠心告訴她,她可以做妾,與我共同嫁給蘇鐵弓……”

孫婉的露出追憶之色,哂笑之色,和一絲敬佩之色。

“可惜,你的母親,那個傻女人居然拒絕了,她跟我說,她身份卑微,配不上侯爺,不求名分,隻要做一個婢女,默默的看著他,就足夠……”

“這是多大的笑話,哈哈哈,簡直要笑死我了!!!”

說著,孫婉前俯後仰的笑著,似乎是真的非常好笑,然而其聲音中竟然存著幾分蘇越不能理解的複雜情緒。

“我不信愛情,我在孫家長大,一切都是家族的利益,我信奉的便是熙熙攘攘皆為利往,我真的不信什麽狗屁愛情能讓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做出這般犧牲,所以我拿出一瓶毒藥,就擺在蘇鐵弓麵前,我告訴他,我要毒死他的情人……”

看著表情逐漸從錯愕轉換成憤怒的蘇越,孫婉用一種很神秘的口氣,徐徐說道。

“你猜,蘇鐵弓怎麽回答?”

“告訴我!”

蘇越目光如刀,死死的盯住蘇鐵弓,牙齒緊緊的咬著,是那般用力,甚至血液都從唇角流淌而下。

“他就像現在這樣……”

孫婉拿手指上下指著蘇鐵弓,輕笑道。

“你看看他的模樣,敢怒不敢言,多麽像當初啊,他竟然真的允許我用毒藥毒死你的母親,所以你的母親就真的死了,從那之後,我才將這個男人看清楚,原來他,就是一個懦夫,一個徹徹底底的懦夫!”

“愛情,哈哈,多麽可笑可憐可悲的玩意!”

“住嘴!”

一直麵無表情的蘇鐵弓忽然睜開雙眼,在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情況下縱身而出,一把捏住孫婉的喉嚨,毫不猶豫的將其捏碎。

“你說的已經夠多了!”

他就像是剛剛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甩了甩手,再次回到椅子上,一動不動。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3:42
第五十五章:帝王之怒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真相……”

當孫婉被蘇鐵弓殺了之後,蘇越除卻最初的錯愕,心中一陣空虛,沒有任何的快感。

鏘!

飛狐猛然揚起,架在蘇鐵弓的脖子上,鋒銳的殺戮氣息吞吐著,在蘇鐵弓的脖頸上留下一道血線。

然而蘇鐵弓仍然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切都隻是個玩笑,反而有些得寸進尺,原本正襟危坐的身子鬆弛下來,整個人隨意的靠在椅子上。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這種姿態,顯然是對蘇越最大的挑釁,飛狐下壓一寸,劍刃淺淺的陷在蘇鐵弓的肌膚裏麵,甚至距離那決定生機是否存在的血管隻有一線之隔。

這是真正的死到臨頭,隻要蘇越的劍柄稍稍有些顫動,蘇鐵弓也是必死無疑。

然而他卻是睜開眼,淡淡說道。

“你若殺我,早就可以殺了。”

中軍大帳的那一場對決,別人或許不知道內幕,但這父子二人卻是很清楚。蘇越沒有下殺手,關鍵時刻收回了大部分的力量,而蘇鐵弓也能感受到那驟減的力量,和蘇越矛盾的心態。

所以這就是他的依仗,他任憑蘇越知道真相,但他絲毫不懼,因為他篤定一點。

蘇越不會殺他!

知子莫若父,蘇越畢竟是蘇鐵弓的兒子,兩人之間卻也是有一些共同點,所以蘇鐵弓看清楚的蘇越的性格。他是一個狠辣有餘,但卻始終稚嫩的毛頭小子!

不錯,在蘇鐵弓眼裏的蘇越,到底隻是個毛頭小子,掌握著恐怖的力量,卻做著可笑的事情。而且這個小子,非常的篤定本心,他恨蘇鐵弓恨的咬牙切齒,但是事到臨頭卻是不會下手,因為在這個小子心裏,還有著人倫,綱常,大義等等可笑而又沉重的東西存在。

蘇越沒有說話,他臉色有些蒼白,這種被蘇鐵弓看透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很憤怒,他心中的殺意無比的旺盛,心想著蘇鐵弓的種種冷漠,對母親的忘恩負義……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他,殺蘇鐵弓,天經地義,這種無情無義的人,豈能讓他活著?

蘇越有無數理由可以殺他,但這無數理由融匯在一起的時候就成了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複雜,最後,他無力的放下劍,用一種充滿著恨意和疲憊的眼神看著蘇鐵弓。

“下次見麵,我必然殺你。”

“爹等著!”

蘇鐵弓嘴角微翹,似是在譏諷。

轟!

蘇越麵龐一陣抽搐,忽然間揮劍,一道七八丈的血色劍光激射而出,將那遠處的高台都削掉了一半。

然後他長長地歎息一聲,帶著大仇得報的複雜情緒,轉身離去。

馬車緩緩駛出,消失在萬眾矚目之中。

除了蘇鐵弓,沒有人注意,蘇越那發泄憤怒的隨手一劍削掉半個高台的時候,端坐在高台之上的陛下麵色猛然蒼白,同時一股陰翳在眉宇間升騰,最後隱沒。

蘇鐵弓想了想,忽然有了決定,這個決定讓他的心緒都是波動起來。

尚武大會的過程中出現這麽大的事件,沒有武者還想著比試,也沒有人還想著觀看,就連皇帝陛下都是拂袖而去。

蘇鐵弓成了所有人最不待見的角色,往日的盟友與他劃清界限,本就敵對的人衝他冷笑不斷。孫家既然已經毀滅,那麽依靠著孫家的力量佇立在朝堂之上的蘇鐵弓就等於沒了靠山,一些舊日的積怨,也該處理下了。

冷眼看著所有人離去,蘇鐵弓寂寞的站起,將有些皺褶的衣衫抹平,然後背著手,一步步的走向皇帝曾經坐著的高台,他站在高台之上,俯瞰著校場,似乎看到了整個天下,眼中,有一絲迷醉劃過。

良久,他麵色一寒,從高台上走下,一個人慢慢走向皇宮。

天色已晚,建寧侯進入皇宮。

一個太監走出來,冷冷說道,陛下不想見你。

建寧侯跪在大殿外,言道不見陛下不離開。

太監漠然掃了蘇鐵弓一眼,便走開了。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足足四個時辰過去,天邊都有啟明星升起的時候,大殿中才傳來威嚴的呼喊。

“給朕滾進來!”

建寧侯站起,嘴角帶著笑意,走入大殿。

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建寧侯走了出來,就在大殿外,在宮女太監等等路人好奇的眼光下,哈哈大笑。

他的懷中,抱著一柄劍,如果有朝臣在此,定然會惶急跪下,因為這柄劍,是天子劍!

劍柄上鐫刻著四個字,如朕親臨。

一夜之間,掌握了天下最大的權柄,建寧侯意氣風發,站在這皇城之中,漠然道。

“孫家,算是什麽東西?陛下,才是蘇某真正的靠山!”

想到不久前在大殿中發生的事情,建寧侯的嘴角就有一股事情皆在掌握的笑意升起。

被趙無極傳喚進入大殿之後,發現其一直坐在龍椅上,麵無表情,一聲不吭。

蘇鐵弓也是這樣,躬著身子,沒有絲毫動彈。

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間趙無極問道。

“我是誰?”

蘇鐵弓道。

“九五至尊!”

趙無極道。

“可今日,朕非常不悅!”

蘇鐵弓抬起頭,以一種大不敬的姿態凝視著趙無極,忽然正色道。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區區修行者,殺之!”

……

之後就有了蘇鐵弓抱著天子劍離開皇城的事情發生,他想著蘇越今日的表現,忽然歎道。

“到底還是個孺子,嫩了,嫩了太多!”

對於蘇越而言,今日隻是報仇而已,是一段怨恨的終結,今日之後,他便是想著築基,離開人間界,但對於趙無極而言,今日之事,卻是對皇權最大的挑釁!

雖然蘇越沒有跟他有任何的交流,二人也無冤無仇,但正是這個原因,才讓趙無極無法忍受。不拜君王,不尊君王,在君王麵前肆無忌憚殺人,肆無忌憚的離去,尤其是蘇越最好那隨意的一劍,更像是懸在趙無極身上的一把刀,讓他渾身冰冷之後堅定了決心。

身為帝皇,決不能容忍其他人踩在自己頭上,就算是修行者,那又如何?

他知道蘇越的那一劍並沒有針對任何人的意思,隻是憤怒的宣泄而已,但他卻看出了蘇越的內心,從一開始,蘇越的心中就沒有所謂的天子,他根本就沒有把皇帝看在眼裏,在他的眼中,至高無上的皇權或許與那街邊的花花草草沒什麽不同。正是這種對皇權的無視和漠然,將趙無極那敏感的自尊心擊得粉碎。

他心中的想法正如蘇鐵弓所言,九五之尊,一怒之下,天下人皆可殺!

殺你蘇越,不需冤仇,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很霸道的理由,我想殺你,所以殺你,哪怕你是修行者。

大秦最為神秘的密庫在今日打開,皇城之中湧來五百個氣勢不俗軍士,他們是大秦最精銳的鐵衛,五百個人,每一個人都是後天強者!

而且,對於陛下絕對的忠誠。

蘇鐵弓用天子劍的權利打開密庫,取出五百張一人高鐫刻著複雜銘文的強弓,數千支貼著符篆的詭異的箭矢,然後讓五百人裝備之後,浩浩蕩蕩的離開皇城,前往周王府。

周王趙永,其子趙毅,都與蘇越有過節,今日見到蘇越這般強勢,父子二人皆是噤若寒蟬,匆忙將蘇越攔下,邀請他們在周王府一敘。

這是一種妥協,甚至是請罪的態度。

孫婉死後,蘇越心中一直有些空虛,多年來的願望實現之後,反而有一種很不協調的感覺,似乎一時之間失去了目標,而有些迷茫。

所以他的確需要休息,需要時間梳理下錯綜複雜的脈絡,因此他便驅車進入了周王府。

趙永父子,蘇越當初痛恨,現在卻是淡薄了許多,就算是先天強者,對他的威脅也很有限,何況隻是兩個沒用的勳貴呢?

所以他也就不與二人計較,簡單的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在客房中睡下。

月色朦朧,直到即將破曉,蘇越仍然是沒有閉上眼,沉默中,忽然突兀的傳來他那有些沙啞的聲音。

“顰兒,我做的對嗎?”

一日之間殺了數百人,對於蘇越來說,也是一種不小的負擔。

這個世道,人命賤如螻蟻,但那畢竟也是人命,他不是一個嗜殺之人,但卻釀下了這不小的殺孽。他不會去想自己是被劍靈的殺戮氣息影響所以才殺了這多人,因為殺了便是殺了,理由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蘇越如何去看待,今後如何去做。

“顰兒最厭惡的便是殺戮,但我卻不反對殺戮。你不是第一次殺人,你每次殺人的時候我從未阻攔你,因為我知道,你不得不殺。”

顰兒站在窗邊,溫柔說道。

“是嗎?”

蘇越長歎一聲,夢囈道。

“可是殺了那麽多人,那個最該死的人卻還活著……”

顰兒也沉默了,她當然知道最該死的人是說誰,但她卻也沒有辦法開解蘇越,因為這件事情蘇越自己都糾結不清,外人是插不上手的。

嗡嗡嗡……

就在此時,飛狐忽然劇烈的顫抖,劍靈不安的波動傳遞進蘇越心中。

他立即坐起,目光淩厲。

“有殺氣……”

顰兒也露出幾分凝重。

殺氣是那般濃鬱,竟是給蘇越一種無法抵抗,威脅到生命的感覺,他臉色有些蒼白,沉凝少許,將顰兒抱在懷裏,整個人縱身而起,直接撞破房梁站在王府的屋頂上。

王府外,是五百明火執仗,手持弓箭的後天軍士,無聲無息,就像是五百個殺手。

蘇鐵弓懷中抱著一柄劍,在眾人之前屹立,一雙眼似有所覺的朝天看去,正好與蘇越碰撞。

“我們又見麵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3:42
第五十六章:死局
蘇越不知道,經過了今日在校場的一番殺戮之後,蘇鐵弓是哪裏來的底氣,率兵來對付他。

但他卻知道,蘇鐵弓這個人,很不普通,沒有必殺的把握,他是不會輕易的露出馬腳。五百後天高手組成的軍隊,或許並不被蘇越放在眼裏,但是這五百人手中持著的大弓,箭矢,卻讓他一陣心驚肉跳。

“蘇越!”

蘇鐵弓定定的看著蘇越,眼中沒有一絲情緒,平平靜靜,就像是波瀾不驚的湖水。

他拔出手中的天子劍,一縷銀白色的鋒芒在朦朧夜色中顯得極為刺目,他遙遙的指向蘇越,終於有狂暴的殺意傾瀉而出。

“蘇鐵弓!”

蘇越沒有想到,幾次三番的沒有殺蘇鐵弓,這個看似無害的人竟然會有朝一日對他動手。在蘇越心中,練氣九層的他在這人世間該是無敵的,隻有他殺人的份,而別人不敢殺他。

可惜,對於蘇鐵弓來說,蘇越是必須的死的人,因為他與蘇越不共戴天,雖然蘇越不會殺他,但若是蘇越不死,那就沒有人敢親近他,朝堂之上也會失去所有的權力。這是萬萬不能忍受的事情,所有蘇越必須死,他必須帶著蘇越的頭顱去見趙無極,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必須做的事情。

何況,他畢竟是蘇越的父親,身為人父,豈能輸給自己的兒子?今日,他就要自己的行動告訴蘇越一個道理,這個道理叫做無毒不丈夫!

你不殺我,那我便殺你,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如此簡單,卻又……複雜。

“奉皇命,率王者師,斬殺逆賊!”

蘇鐵弓淡淡的瞥著蘇越,一隻手在懷中摸著,最後取出一卷杏黃色的聖旨,托在手中,並沒有打開,而是簡單的宣讀著旨意。

他的語氣,更像是宣判,讓蘇越的眼中立即閃過冷意。

“你以為一個世俗的皇帝就能夠對付修行者?”

蘇鐵弓搖了搖頭,有些歎惋。

“如果修行者都如你一般愚笨,那麽他們也隻是掌握著強大力量的蠢貨而已。既然我蘇鐵弓站在了這裏,自然是有將你留下的把握。”

他揮了揮手,五百士卒立即張弓搭箭,堂堂後天強者,拉開這弓弦竟是無比的吃力,每個人都漲紅著臉,才堪堪將這弓弦拉開,而就在裹著符篆的箭矢搭在弓弦上的刹那,恐怖的氣息立刻爆發出來,就像是縷縷煙絲蒸騰,在這虛空中凝聚成一支百丈方圓的巨大羽箭虛影。

在這羽箭虛影形成的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勃然殺機襲向蘇越,飛狐的血色劍靈也沒有了往日的囂狂,發出尖銳的劍吟聲,催促著蘇越快逃。然而蘇越卻是麵色蒼白,他感覺自己已經被殺機鎖定,沒有任何的生路,若是此刻逃跑,必然會被羽箭穿心!

“這,到底是什麽!”

恐怖的氣機壓製著蘇越,讓他有一種窒息的感覺,然而從其有些蒼白的麵色上卻沒有看出任何恐懼,因為恐懼必須藏在心裏,麵上的神色隻能是冷漠。

蘇鐵弓何人?我豈能在他麵前露出怯意!

“是法器!”

顰兒這個時候開了口,聲音中滿是擔憂。

“五百張大弓,都是最差,也是最簡單的法器,但它畢竟是法器,這大弓上鐫刻著陣法,能夠吸引少許靈力,而且這五百張強弓同時拉開的時候,氣機相連,會暫時出現一個不弱的弓靈……那箭矢,倒是尋常的精鋼鍛造,但是箭矢上的符篆,卻是有著淡淡的刺鼻味,恐怕是一階符篆爆炎符,五百隻箭矢同時爆射而出,恐怕就算是築基修士,也難以承受……”

這種材質的法器,這種低級的符篆,放在修行界隻是笑柄而已,但在這末法時代的人間界,卻是一股無法想象的恐怖力量,在這種力量下,就算是蘇越,也沒有活命的把握。

“蘇鐵弓,你好狠的心!”

隨著顰兒的敘述,蘇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寒著臉,看著蘇鐵弓,緩緩地說道。

即使是早已知道這個男人的無情,但蘇越也沒有想到他當真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要知蘇越並無殺他之意,而他卻是帶著必殺的意誌前來,倒算不上恩將仇報,但卻是足以讓蘇越冰冷徹骨的打擊。

這一刻,蘇越是真真正正的生出殺念,生出將蘇鐵弓千刀萬剮的心思。

“修行者,古來有之,不管是前朝,還是更古老的朝代,都有著對付修行者的方法。我大秦建國之日,修行者早已絕跡數百年,但太祖仍然勞民傷財,四處打探前朝的密庫,最終,挖出這五百強弓和大量的符篆。那大概隻是一代梟雄防患於未然的突發奇想,恐怕就算是太祖也沒有想到這五百強弓會有動用的一天。”

蘇鐵弓背著手看向蘇越,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眸中忽然有著灼熱之色。

“修行者的確強大,強大到凡人不可想象。說句真心之言,在見證了你的強大之後,我也有著修行的念頭……怎麽,感到可笑麽?你錯了,我知道你不會將修行的法門告訴我,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所以,既然無法成為修行者,那麽毀滅一個貨真價實的修行者也不錯。如果說修行者是凡人眼裏的神祗,那麽蘇某今日所做之事,莫不是屠神?屠神!”

猛然踏前一步,所有人的氣機都變得淩厲起來,隨時有可能鬆開弓弦,蘇鐵弓冷然道。

“蘇越,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孓然一身的蘇越或許會不知進退的與蘇鐵弓魚死網破,但他的懷中卻還抱著顰兒,在他心中,即使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讓顰兒受到傷害。縱然此刻怒火有如潮水般淹沒心頭,但他還是咬破了嘴唇,選擇了逃命。

“蘇鐵弓,下次見麵,我必殺你!”

這是蘇越第三次說這句話,他食言了兩次,第三次他沒有食言的理由!

蘇鐵弓一聲冷笑,猛然揮劍。

五百個後天強者,肌肉劇烈的收縮著,承受著弓弦的恐怖反震力,驟然鬆開弓弦。

大弓之上的陣法散發出回旋的波動,就像是陀螺一般,一點點升起,將大批大批的靈氣裹挾而來,形成肉眼不能看見的靈氣颶風。那龐大的箭矢虛影,發出一聲尖銳的厲嘯,拖著那靈氣颶風,與五百隻裹狹著爆炎符的箭矢衝向蘇越。

爆炎符,一階符篆,其威力並不大,但五百張符篆同時使出,絕不亞於築基修士一擊!

箭矢的虛影,是一種勢,一種要壓垮蘇越,毀滅蘇越的勢。

五百爆炎符,是一股力,一股毫無回旋餘地,能夠讓蘇越隕落的不可抗力!

蘇越不是築基,他不會飛行,但他是劍修,所以在這般必殺局麵下,他選擇了揮劍。

一劍,兩劍,三劍……正如其眸中閃爍的瘋狂,此刻蘇越瘋狂的揮著劍,生死關頭竟是數個呼吸間揮出數百道劍光,形成一張密密麻麻的劍網,朝著五百爆炎符抵擋而去,而飛狐在一聲不甘不願的輕鳴中,升起一縷血光,就看到一個血色的劍影迎風就漲,最後成了數十丈的巨劍,與那急速奔來的箭矢虛影一般大小。劍靈朝著弓靈抵擋而去,前者殺戮滔滔,後者一往無前,兩股同樣尖銳的力量就在這虛空中碰撞!

“顰兒,走!”

做完這一切之後,蘇越猛然間回頭,將顰兒死死的掩護在懷中,身形一閃之下,就是橫掠數十丈,眼看著就要竄出周王府。

然而劍靈畢竟稚嫩,在與弓靈的對抗中落了下風,血色殺戮氣息中傳來一聲悲鳴,就看到那數十丈的巨劍虛影陡然崩潰,然後化做一道血光追隨蘇越而去。

弓靈繼續前行,雖然更加淡薄,但其恐怖的力量還是盡數轟在蘇越的背後。

就像是一柄尖刀刺入體內,將經脈五髒六腑砍得亂七八糟,蘇越體內被這弓靈的力量攪得天翻地覆,那強烈的痛苦讓蘇越甚至不能分辨,到底是哪裏受了傷?他就像是一個破口袋,被這一擊之下就消散的弓靈打得遠遠拋飛,鮮血如同不要錢一般噴著,轉眼竟是噴出了七口血!

而那密密麻麻的劍網,與爆炎符的碰撞,也隻是起到了一個同歸於盡的結果,就看到蘇越的一張劍網被不亞於四百張的爆炎符同時爆炸產生的恐怖氣流撕裂,然後剩餘的一百張爆炎符更是如入無人之境,在強弓的大力之下,呼嘯著刺向蘇越。

銳氣破空,蘇越甚至感覺到濃濃的死意,他猛然噴出一口血,眼裏滿是瘋狂與不甘,今日,難道就在劫難逃了不成!

將顰兒按在懷中,蘇越在奔逃的同時,與後背抵擋著爆炎符。

“顰兒,好好活著!”

這個時候,蘇越隻能是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死死的將顰兒護住,耳畔甚至聽不到顰兒憤怒的呼喊,繼而就被一股強烈的刺鼻氣味包裹,一百張爆炎符就在他的身側,轟然爆炸!

等到煙塵散去,所有人驚恐的發現偌大的周王府竟是在這短暫的交鋒中夷為平地,爆炎符爆炸的地方甚至有個十幾丈的大坑,還散發著刺鼻的硫磺味道。

蘇鐵弓緩緩的走過去,在低頭俯瞰著大坑,卻是看到了一堆成灰的衣衫碎片,唯獨不見蘇越的人影。

臉色,陡然間變得陰冷,蘇鐵弓怎麽可能允許蘇越逃走?當即喝道。

“所有人,給我追!”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3:43
第五十七章:少女
“蘇越,你這個混蛋,你為何要承受那爆炎符之力!”

蕭瑟的冷風中,傳來顰兒憤怒的呼喊,她前所未有的生氣,然而眼淚卻是大滴大滴的滑落,隨著呼嘯的冷風拋向身後。

“我怎麽可能,讓你受傷!”

耳畔,是混亂而又喧囂的聲音,即使是已經逃出生天,但蘇越卻仍然沒有一絲安全感。他的耳邊始終回蕩著爆炎符爆炸的那恐怖聲音,連綿不斷,顰兒的聲音在這爆炸聲中是那般微弱,但他還是費勁的聽到,當即快意的笑了起來。

隻是每一次的笑,都有血沫從嘴邊湧出,最後,這血沫匯成一條細流,源源不斷的湧著,而一股強烈的疲憊感,更是襲上心頭,隨時有可能讓蘇越睡去,他知道,自己一旦睡著,必然再也醒不來。他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死了以後顰兒無人依靠,所以他不敢死,他吊著最口一口氣,不斷的噴著血。

衣衫破碎成灰,渾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傷口的蘇越是那般淒慘,然而顰兒那雪白的皮毛仍然一塵不染,就像是錦緞一般,沒有任何損傷。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蘇越將她完全的護住,成功的沒有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這對於蘇越來說,是成功,對顰兒來說,卻是前所未有的悲傷!

“我不是說過,我不會有事,讓你不要管我嗎!?”

顰兒就像是一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小女孩,大聲大聲的哭著,她明明已經告訴蘇越,自己有辦法活下去,為何蘇越就是不聽,就是不願呢?

“顰兒,我不是傻子,跟你接觸了這麽久,我早已看出你的身份不俗。我沒有懷疑你的話,我相信你會活下去,但是,我也知道,你活下去的辦法肯定不簡單,甚至會有可能對自己造成天大的傷害……”

蘇越想著與顰兒的初次見麵,那悲哀的呼喊,引起自己的共鳴,從油鍋中的拯救,一直到現在的生死相依……陡然間,有一種滿足讓蘇越平白無故的多了一種力量,支撐著他,逃得更快,他那蒼白色的麵孔上湧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沒有母親,也沒有父親,甚至沒有感情!從小到大,沒有人對我好,也沒有人想著要幫助我,直到遇到你,如果不是你,我現在恐怕早就已經死去……是你改變了我,是你讓一個廢物變成劍修,你給了我希望,那麽你就比我的生命還要珍貴,休要說讓你死,就算是你受傷,我也無法忍受,如果我蘇越方才真的丟開你,自己逃命,那麽我,豈不是成了蘇鐵弓那樣的人……我相信你不會死,但我很貪心,我要的不僅僅是你活下去,而是你不受一絲傷害的活下去……”

一直在奔逃,一直在吐血,轉眼間距離臨淄城已經很遠,這裏或許已經足夠安全,所以蘇越的麵上立刻湧出灰白之色,濃濃的死意也蔓延而出,讓他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就像是在交代遺言,蘇越說著最後的一段話,當他重重的倒在地上的時候,眼裏沒有恨,也沒有怨,有的隻是不甘與留戀。

“……我要的不僅僅是你活下去,而是你不受一絲傷害的活下去。”

耳畔回蕩著蘇越訣別般的話語,顰兒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怔怔的站在地上。

朦朧的月色,一點點的褪去,啟明星升的很高了,似乎下一刻就有可能破曉。

然而蘇越的氣息卻是一點點的消逝……

顰兒溫柔的看著蘇越,忽然做了一個任何修行者都無法想象的重大決定,她一步步的走向蘇越,小爪摸著蘇越滿是血跡的臉,輕笑道。

“你說過要帶我回家的,現在就想一走了之麽?地仙界誰人不知青丘有狐,誰人不知靑丘妖狐狡猾詭詐?這種虧本的事情我顰兒怎麽可能做,所以你,不能死……”

就像是一層輕紗從白狐身上滑落,她一步走出,如同在這一步之間到了另一個世界,一種難以形容的妖異,魅惑的氣息升騰起來,在虛空中形成了一隻白狐的虛影。

這白狐,除卻大了數倍之外,與顰兒無異。

然而那白狐身後的蓬鬆尾巴,卻是搖曳著不止一條,這是一隻九尾的白狐!

若是有修行者路經此地,定然會大驚失色,九尾的狐,已經不是普通的妖狐,而是天狐!

這是傳說中有著成仙資質,可以統禦天下妖族的恐怖血脈。

誰能想到,九尾天狐會在這小小的人間界出現?

朦朧之月,陡然清晰,今晚的夜色,無限的被拉長,那天邊泛起的啟明星,如同被一隻玉白色的小手揪住,然後藏了起來。

天地沉寂,昏暗無光,所有的月之精華都如同流瀑一般,傾瀉入白狐體內。

淡淡的霧氣升騰,然後散去,一聲誘人的輕吟之後,就看到那九尾天狐虛影忽然發出痛苦的嘶吼,一隻尾巴,哢嚓斷去,就像是丟了一條命……

若是有人仔細觀看,定然會發現在這一條尾巴斷了之後,足足有三道整齊的切痕出現,原來在此之前,她就已經斷了三尾,這是第四尾。

一條尾巴,等於一條命。

少女自虛影中走出,自斷一尾後的白狐等於重生,她就像是畫中的仙女一般,帶著常人無法想象的魅惑與美麗。

清靈的眼睛,淡淡的眉毛,小巧的瓊鼻,微翹的紅唇,一股清香嫋嫋升起,竟是如同造物的重生一般,那荒蕪的地麵上,忽然間有著無限的生機出現,美麗的鮮花,青色的小草,迅速的抽枝發芽,最後竟是形成了一片綠草幽幽叢生的花海。

少女纖細柔嫩的玉指輕輕點在蘇越的額頭,眼眸中忽然有一道幽光徐徐射出,最終投入蘇越的眉心中,與此同時,一道道複雜且古老的銘文絲絲縷縷的升起,就在這虛空中形成陣法,如同完成某種儀式一般。

輕笑聲傳來。

“我是九尾天狐中的異數,我被族中所不容,我做過許許多多的傻事,今日的事情若是傳出去,我定然會成為地仙界最大的笑柄,然而我知道,若是我看著你死去,我這一生都不會快樂……”

“蘇越,我不能讓你死……”

“蘇越,以後你可是休想甩掉我了呢……”

……

當蘇越睜開眼的時候,卻是嗅到了無限的芬芳。

青草淡淡清新,鮮花垂涎欲滴,還有那一縷縷,奇異的,卻能詭異的牽動著他心緒的幽香。

他有些迷茫的站起身子,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身上已經沒有了血跡,甚至渾身都有一種非常舒爽的感覺。

有些貪婪的伸著懶腰,他從這萬千花海中坐起,卻是發現自己在一個小湖邊上。

“這裏是哪?”

蘇越的記憶還停留在逃命的時候,他看著四周,卻是怎麽也記不得臨淄城周圍有這樣一處美麗的地方,仿佛這就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尤其是這湖水,清澈見底,一眼看去便知純淨之極,可以直接飲用,尤其是這湖水周遭都是花海,並沒有任何分支來源,就像是一潭死水。

他抬起頭,發現自己躺在湖邊,在自己的腦袋上是一隻潔白小巧的玉足踢著。

他仰起頭,看到一塊青石,青石上坐著一個含笑的少女,少女極美,如同仙女下凡,卻又是帶著無法形容的誘惑。

蘇越發現自己有些口幹舌燥,甚至心下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他頭一次感覺到尷尬,有些惶急的低下頭,似是不敢去看少女的麵孔,將目光放在她天鵝般的修長脖頸上。

“姑娘是?”

少女穿著一身潔白的衣裙,毫不避諱的踢著玉足,卻是輕輕的踏在蘇越的額頭上,那柔軟和幽香讓蘇越麵皮都是紅了起來,他剛想要退避,卻聽到少女那有如珠玉落盤般清脆好聽的聲音。

“蘇越,你不認識我了麽?”

這個聲音……

蘇越忽然間怔住,神色變得無比錯愕,他就像是忽然見鬼一般,一根手指顫抖著指著少女,口吃道。

“你,你,你,你是顰兒?”

腦海中有兩個影子,一個是白狐,一個少女,都是一般的輕笑,然後她們相遇,她們融合為一體。蘇越發現,和這少女相處的時候他是那般不設防和輕鬆,能夠給他這種感覺的人,普天之下唯有顰兒。

“不是我,還能是誰?”

顰兒纖細的玉手在花海中一攬,卻是抓住了一把鮮豔的花瓣,她皺著秀眉從青絲中一抹,揪下了一縷青絲,然後以青絲為線,花瓣為結,就在蘇越癡癡的目光下,編成了一雙美麗的鞋子,她將玉足踏在鞋子中,然後站了起來,拍拍手道。

“好了,該走了。”

蘇越還是有些無法接受白狐變成了仙女的現實,然而他卻是不知道怎麽說才好,當下隻能是微窘的問道。

“我怎麽沒死?還有我身上的傷?”

“當然是我救了你。”顰兒道。

“是怎麽救的?”蘇越問道。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顰兒輕笑道,她笑得時候很有美感,眉毛啊眼睛都是一顫一顫的,也隨著輕啟的紅唇透露著笑意。

“你呀……”蘇越嘴上滿是苦笑,但心中卻是歡喜,顰兒這般姿態,卻是讓他感覺到了熟悉,那隻白狐,不是也時常如這般傲嬌嗎?

他卻是不知,這一次顰兒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如果可以,她甚至一輩子也不會告訴蘇越。

“顰兒,謝謝你!”

蘇越忽然誠摯的說道。

從白狐化形成人,蘇越不知道顰兒是怎麽做到,但他卻是知道自己的情況,分明是垂死之相,此刻卻是毫發無損的模樣,在聯想到顰兒的化形,蘇越便知道顰兒肯定付出了某種代價,而且這代價,顯然不小。

隻是顰兒不想說的事情,他不會去問,他隻能記在心裏,化作最深沉的積澱。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顰兒柔柔一笑,並沒有拒絕蘇越的謝意,而是話鋒一轉,問道。

“我與秦皇無冤無仇,他竟是要殺我,蘇鐵弓更是率人置我於死地,此仇,不可不報!”

提到這些,蘇越的眼神就是冷了下來。

“還有,我們是逃了出來,但是青梅紅杏,謝遷還在周王府,他們肯定會被蘇鐵弓抓起來,我必須去救他們!”

“如果我猜的不錯,這裏距離武閣後山應該不遠,還記得那詭異的靈氣嗎?現在我已經是練氣九層了,應該有資格前去一探,若是能有所收獲,說不定便能突破到築基,到時,才可解決一切!”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3:44
第五十八章:闖山
就在蘇越決心要前往武閣後山的時候,卻愕然發現這花海之外的不遠處就是武閣,顯然是自己意識模糊的時候,不知不覺的往武閣的方向逃竄。

“怪不得蘇鐵弓沒有追來……”

蘇越喃喃說道,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武閣相比臨淄城,其危險也是不小,正常的逃命方向該是臨淄城周遭的荒原,誰能想到蘇越根本是意識模糊不辨方向,誤打誤撞的朝著武閣前行。

“眼下若想要救出謝遷他們,你必須要達到築基的修為,隻有築基了,才有與那弓靈與爆炎符的周旋餘地。”

顰兒說道。

蘇越點點頭,卻是有些不安的拿起飛狐,感受著顯然虛弱了很多的劍靈境況。

“這殺戮氣息,必須要找機會解決,不然恐怕這好不容易形成的劍靈,就要毀了。”

與弓靈的碰撞,導致稚嫩的劍靈靈性大損,而失卻了靈性之後,劍靈中那恐怖的殺戮之氣就很難被壓製了,反噬之力不斷的侵擾著劍靈,若是蘇越不作出應對,飛狐遲早要被殺戮之氣控製,泯滅靈性,成為一把魔器。

但現在也顧不上這些,當務之急還是提升修為主要,武閣後山秘密蘇越早就想著前去一探,隻是以前修為太低,沒有什麽把握,現在練氣九層,才有些許希望。

顰兒顯然不再是以前那毫無靈力的白狐,不知道付出了什麽代價,給蘇越的感覺就像是浴火重生了一般,現在的顰兒也具備著靈力,素手輕揮之下也能喚來清風代步,卻是比蘇越還要高明些。

“我的修為的確是在緩慢的恢複,但這需要時間,大概要半年的時間,我才能緩慢恢複到全盛時期,至於現在,僅僅隻是煉氣八九層的修為而已,不比你強。”

顰兒看出了蘇越的疑惑,輕笑著說道。

“也罷,先去武閣!”

蘇越沉吟了下,一步踏入青山之中。

不多時,二人進入武閣。

相比於離開前,此刻的武閣顯然是熱鬧了許多,所有的武閣成員都在人聲鼎沸的議論著什麽,蘇越側耳一聽,卻是發現他們議論的人物正是他自己。

“蘇越竟然如此膽大,親身殺入尚武大會,滅絕孫家……”

“此人在武閣之中這麽久,沒想到隱藏的人如此深,就連先天強者也不是他的對手。”

“那又如何?現在他也隻是塚中枯骨罷了,陛下親自派人殺他,絕無一絲活路!”

一日之間的事情,竟然已經流傳到了武閣。

蘇越麵色陰沉,卻是有些暗歎蘇鐵弓的思維縝密,顯然武閣中人得到消息不是偶然,應該是蘇鐵弓動手之前就將臨淄城發生的事情宣揚了出去,告知武閣等重要的地方,為的就是徹底斷絕蘇越的生機,雖然沒有人以為蘇越重傷之後會自取滅亡的前往武閣,但蘇鐵弓還是留了一手,若蘇越此刻真的是身受重傷,那麽這些武閣成員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嘴角緩緩拉扯出一絲冷笑的弧度,蘇越徑直朝著武閣後山而去。

他並沒有想著與其他的武閣成員打交道,心下打算悄然走過,無聲無息的進入後山,然而他卻忽略了一件事情,跟在他身後的顰兒就像是黑夜裏的螢火蟲那般耀眼,雖然一言未發,但僅僅隻是站在那裏,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們看……”

所有人都怔住了,看著顰兒露出了癡迷之色,不多時,齊齊喉結艱難的顫動,咽下口水。

這等美人,對於男人的吸引力太大,沒有任何人能夠保持平靜。

驚心動魄的感覺竟是詭異的出現在這些人的心中,相視之下卻是發現彼此的眼神中都是癡迷,尤其是顰兒身上那種天然的魅惑氣息,更是致命的毒藥,當下甚至有人癱軟在地上,癡癡傻傻的念著。

“明眸善睞,顧盼生情……”

美女自然是可愛,可美女身旁的男人就是可恨了,見到了顰兒的絕美之後,無數有如利劍般的鋒銳眼神刺向蘇越,惡狠狠的,仿佛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等等,此人有些麵熟……”

看著蘇越的麵孔,不少人愣神,覺得似曾相識,恍然間他們有了答案,盡皆露出駭然之色。

“他是蘇越!”

一聲暴喝,將所有人從癡迷中驚醒,武閣成員們幾乎是下意識的做好出手的準備,目光冷然的凝視蘇越。

然而,在打量一番之後,就有人驚疑不定起來……

不是說蘇越身受重傷,幾乎垂死嗎?

然而此刻的蘇越衣衫整潔,麵色紅潤,哪裏有受傷的樣子?

“滾開!”

早先在眾人那肆無忌憚的目光打量顰兒的時候,蘇越就有些惱火,此刻見他們竟是有動手的意思,當下便是冷冷道。

“大膽!竟敢在武閣中放肆!”

有人不信邪,或是覺得蘇越現在的從容都是重傷下的偽裝,又或是身後跟著這般絕色令他憤怒,所以他站了出來,指著蘇越怒道。

咻!

無聲無息間,蘇越用精神之力凝聚了一隻尖錐,刺向此人。

就看到其話音剛落的瞬間,便無緣無故的倒地,連滾帶爬的慘叫著,痛不欲生。

一擊之下,已經使其靈魂受創,不修養個三五年,絕無可能恢複正常。

嘩!

就看到阻攔蘇越的人群猛然間退後一步,空開一條道路。

“蘇越,你休要得意,我們不是你的對手,但後山處還有武閣前三的高手守護,太尉也在那裏!”

似是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些丟顏麵,所以有人羞急之下跳了出來,大聲喝道。

惶急的說完這句話,這人很快的就鑽入人群中,不敢作聲。

“太尉麽……”

蘇越深吸一口氣,眼神沒有絲毫動搖,什麽武閣前三,隻是個笑話,真正能給他造成麻煩的,隻有太尉。

大踏步的朝後山走去,眾人或是不甘或是火熱的看著顰兒那妙曼的背影消失,然而卻無人看到顰兒的紅唇微微翹起,似是有些不滿被人這般凝視,她陡然站住,忽然間回頭,展顏一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眾人仿佛被無窮盡的溫柔包裹,一時之間都是麵色通紅,露出激動之色,卻沒有人發現,這溫柔之中,隱藏著一柄柄尖刀,就在他們癡迷的時候,毫無阻礙的進入他們的眉心。

顰兒輕笑著轉身,追隨著蘇越的背影蹦跳而去,身後的武閣成員們就像是凝固的雕塑一般,久久不動,直到蘇越二人已經消失了很久,才豁然跌倒,發出強烈的痛呼。

之後的行程,沒有人能夠阻攔蘇越,他一直走到距離後山隻要百步之遙的地方,才遇到一些小麻煩。

慕容天南,黃胄,沈傲這三個年紀輕輕就成就半步先天的天才走了出來,他們是武閣的傳說,也是武閣成員們眼裏最強的榜樣。此刻一起踏出,望著蘇越的麵孔,眼神複雜。

“你們也要阻我?”

蘇越背著手,漠然道。

這三人,的確是天縱奇才,而二十多歲,就已經封侯,並且穩穩的能夠進入先天境界,這種天資,世所罕見,甚至蘇越有種預感,如果這三人也去修行,成就必然不會小。

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現在他們隻是區區武者罷了,而蘇越卻是修行者,兩者差距天壤之別,若蘇越想殺他們,動念之間便可做到。

三人緩緩搖頭,竟是在蘇越有些詫異的目光中讓開身子,朝著身後一攤手。

“到底是武閣前三,光是這份自知之明就能讓不少人汗顏了。”

蘇越淡然一笑,拉著顰兒朝前走去,隻是在走到三人邊上的時候忽然駐足。

“你們這等天資,當武夫卻是浪費了,若有意,我可傳爾等一卷道書……”

話音落,蘇越的身影就消失了,然而這三人卻是相視之下,眼裏露出灼熱之色。

前方,就是後山了,這個在武閣中的禁忌之地,傳說有死無生的恐怖所在。

“的確有很危險的氣息。”

第一次這麽靠近後山,顰兒的眼眸中閃過凝重之色。

“危險越大,收獲也是越大,後山,必須要入!”

蘇越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踏入後山之中。

前行不過百步,就看到一簾瀑布,足有千尺,飛湍瀑流,如錦緞倒懸,嘩啦啦的傾瀉入瀑底青石上,濺起雪白的水花。

青石之上,站著一個蒼老的人影。

正是太尉。

他背著手,遠遠的看著蘇越。

一日之間,太尉老了許多,原本中年模樣的他,此刻卻是有了垂垂老態,滿麵滄桑,更是有著幾分苦悶。

對於蘇越的態度,他一直是秉承著相安無事,他相信典籍中記載的修行者那般恐怖,那麽即使是現在蘇越修為低,也不會是那麽好對付,所以他一直勸趙無極忍讓蘇越。然而卻是沒有想到,他的努力都成了無用功,趙無極還是選擇了出手,自蘇鐵弓帶人殺向蘇越的時候,他就是感覺到身心疲憊,暗歎之下離開臨淄城,來到武閣後山等候。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信心,讓他死死的認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蘇越若不死,那麽便會來到後山。

此刻真的看到蘇越前來,他卻沒有絲毫喜悅,有些時候他甚至希望蘇越真的被蘇鐵弓殺死,那麽一切都會平靜。

可惜,蘇越不死,注定腥風血雨。

“老夫今日不會讓你過去。”太尉說道。

“蘇某必須要過去。”蘇越說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0 13:45
第五十九章:太尉離去
千尺瀑布滾滾而下,發出轟隆隆的巨響,水石激蕩之際,忽然間失去了太尉的蹤跡,那蒼老的身軀隱入這天地之間,真真正正的做到了天人合一。

他一掌砸來,竟是牽動著周遭的天地之力,就看到那千尺瀑布的水勢陡然間平緩,那強大的衝擊力都被這一掌容納,然後在太尉手中化作無匹的戰力,朝蘇越當頭砸去。

“這是真正的天人合一,他的境界比你高得多。”

顰兒在旁碎碎念著,念完後竟是百無聊賴的坐在樹蔭下,翹著小腳哼著歌。

“與天地相融麽?”

蘇越眼中也是有著戰意沸騰,太尉,是大秦最強的男人,他進入先天境界數十年,出手次數寥寥可數,但每一次出手,都有如石破天驚,他雖是朝堂之上的太尉,卻也是天下武夫眼中的戰神!對於戰神,誰人沒有崇拜之心?就算是蘇越,曾經也對太尉敬畏,然而現在,他卻是要與之交手,並且將其打敗!

鏘!

天空中一束陽光自雲層之中透過,照在飛狐之上,反射出一片白光灑在太尉眼中,蘇越長身而起,白光一閃而逝,就看到一片細細碎碎如冰雪的劍光將太尉轟來的一掌之力包裹。

那取自千尺瀑布的衝擊之力在劍光下一點點的剝離,就看到白光不斷的閃爍,然而那衝擊之力愈加淡薄,等到這細碎劍光轟然間湮滅的時候,那衝擊之力也隨著消逝。

太尉眼中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踏空而來,比蘇越更像是修行者,他猛然間揮拳,一股拳意隨著揮拳而流露,這天地間仿佛有另一個太尉出現,突兀的屹立在天空中,麵無表情,機械的揮著拳。

當拳意已經凝聚成型的時候,則代表著出手之人已經是宗師。

宗師,並不代表功力是多麽高深,代表的是武道的感悟,是對這天地的認識。

宗師拳意,在天人合一的狀態下足以牽引更多的天地之力,就看到那千尺瀑布驟然斷流,那匹練一般的白綢如同被一把刀割開,隻留下那常年衝刷顯得極為平滑的山崖。所有的流瀑之力都被太尉攝來,他的拳意之上更添幾分威猛,一步踏前之後,便是一拳砸下。

對於太尉是宗師之境蘇越也沒有任何的意外,也隻有這種等級的人,才會被天下人認可,才會成為武者眼中的戰神,才有資格成為修行者的對手。

還是那個道理,造化弄人,一切皆是緣法,太尉既然是宗師,那麽蘇越也不見得怕了他,修行者,可不會懼怕武夫。

手腕陡然翻轉,連帶著飛狐也是變幻了一個弧度,劍尖抖動之際,一片劍光爆射而出,燦爛披散,綻放劈天蓋地的光芒將太尉的拳意包裹,體內靈力紛亂湧動,隨著劍光透體而出,洶湧急速。

就看到一片雪白的劍光將太尉包裹,如同蠶蛹,如同蛋殼,將他包裹,又像是潮水,將他淹沒。

然而那白光之中卻傳來赫赫風聲,伴隨而至的是太尉的一聲冷喝,拳意如同奔雷,融合了天地之力更是無比的沉重,就看到蠶蛹蛋殼陡然破碎的七零八落,潮水倒懸翻轉,整個被掀翻,一雙拳頭帶著悍然無匹的氣勢露了出來,在蘇越的瞳孔中不斷放大。

“原來太尉這麽強……”

蘇越沒有想到一直不動聲色,一直妥協的太尉竟然會蘊含著這般強大的力量,但他旋即又想到退讓並不代表懼怕,而隻是為了避免一些可能會釀成的麻煩,所以他很快的就恢複了平靜,心神沉浸在這小小修行者與最強武夫的交鋒中。

飛狐脫手而出,殺戮氣息從劍身中爆發,幾乎要凝聚成一片血雲,劍靈雖然虛弱,但並不代表虛弱的劍靈就沒有威脅。在劍靈的指引下,飛狐在這連綿的拳意中不斷穿梭,片片白光如同刮骨的小刀,一點點的剝離著太尉的天地之力。

然而此刻的太尉就是這片虛空的行者,他與天地相合,自然能夠感覺到天地的一絲一縷變化,就看到他神色不變,一拳落下,仿若千尺瀑布重現,滾落世間一般。

飛狐被重力擊沉,顫聲落下,天空中的血雲也是在太尉麵色僅僅蒼白的代價下一擊消散。

“天人合一嗎?那我便將你打落出來!”

天人合一是一種境界,它無關於修為還是真氣,更不會理睬你是修行者還是武者,他隻是擺放在那裏,能夠讓人感悟的一種天地力量。它虛無,但卻實際存在,當將其掌握的時候,便能順理成章的利用這天地之力。如果說蘇越也是天人合一的境界,那麽戰勝太尉或許隻是須臾之間,但他不是,反而他麵對的太尉是天人合一,縱然修行者要比武者強,但境界的差距卻不是那麽好彌補。所以對於蘇越來說,既然不能彌補差距,那麽為何不讓這差距消失呢?

武者畢竟是武者,真氣更不能代替靈氣,天人合一這種境界太尉縱然領悟了,但也不會高深到哪裏去,從他僅僅隻是借用了一條瀑布的天地之力便可以看出端倪。

蘇越縱身而起,靈力瘋狂灌輸入劍身,劍靈也隨著發出震顫,這一次蘇越沒有針對太尉本身,他這最強的一擊化作一片血色的劍光,落入虛無之間,從太尉身側融入,並沒有傷到他一根毫毛,就像是突兀的消失了一般。

然而太尉卻陡然變了神色,臉色一陣鐵青之後化作苦笑。

“後生可畏。”

他蒼老的說道,然後就聽到一聲轟隆巨響。

那被抽離的瀑布之力再次回到其原本的位置,千尺瀑布繼續流淌,如同錦緞般掛在青山之間,滔滔不絕,依然激蕩著青石,萬千水花飄散。

太尉落了下來,那虛幻的宗師拳意也消失不見,他打量著蘇越,忽然間像是放下某種負擔,說道。

“我早就知道不是你的對手,但我還想試試。”

蘇越也收起來劍,太尉已經沒有戰意,而他卻也是酣暢淋漓,所以他笑道。

“太尉大人還想著要戰嗎?”

太尉搖了搖頭,否認著蘇越的話語。

“不要叫我太尉,我已經封金掛印,辭了太尉這個官職,從此隻是山嶺一野人,潛心練武。”

小小的人間界,這修士看不上的廢土,卻是有著這麽多的俊傑,原以為那二十餘歲就能半步先天的武閣前三已經是人世間的最好資質,蘇越卻是恍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人,那個人正是這個平日不言語,不動手,但卻語出驚人,出手就讓人膽寒的太尉。

“功名利祿,隻是泡影罷了,太尉大人能夠放下,也是好事。”

權勢來源於實力,對於蘇越來說,他的依仗隻是他手中的劍,所以太尉遠離了朝廷,就等於不再是他的敵人,他便能以另一種姿態與他交談。

他忽然有些明白太尉為何要與他做過一場,那隻是因為一些不舍罷,辭別了官職,就等於離開了大秦,這是太尉最後的訣別,也是最後的貢獻,如果能夠留下蘇越,那麽他不會留手,如果留不下,那麽也能走的灑脫,不留一絲遺憾。

“我有些好奇,修士,到底擁有著怎麽樣的力量。”

太尉有一種預感,今日之後要與蘇越見麵恐怕要很久很久,或許是永別,所以他問出了自從知道修行者這三個字之後,就一直存在心中的疑惑。

蘇越沉吟了一下,忽然上前,走到那瀑布邊緣。

他握住飛狐,將靈力和劍修的所有感悟都一並使出,化作一道劍光。

劍光射入那匹練般的流瀑之中,就像是隔斷虛空的界限,將千尺瀑布整齊的分成兩截。

就看到急轉而下的上五百丈瀑布猛然間倒懸而回,竟是違背了水往下流的恒定規律,朝著天空激射而出,在陽光下潑灑出一片虹影。

下五百丈的瀑布依然流淌,沒有源頭,卻依然生生不息,激蕩著青石嘩啦啦作響。

非常吃力的創造出這種畫麵,蘇越嚴肅道。

“這就是修行者。”

太尉點了點頭,有些向往這種神奇的力量,但旋即搖了搖頭,有些莫名其妙的念著。

“原來這就是修行者……”

蘇越忽然間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他想要看看如果太尉也去修行會是何等情況,於是這種古怪的念頭讓他心頭火熱,他有些期待的說道。

“蘇某這裏有修行的法門,太尉大人可想試一試。”

太尉一愣,忽然笑了。

“你怎麽願意給我。”

蘇越也笑了。

“沒有原因,隻是忽然想看看一個武道宗師修行是什麽模樣。”

沉思了下,太尉卻是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他說道。

“修行者的確強大,但老夫卻是個武者,或許武者在你們眼中隻是螻蟻一樣,但老夫已經練了一輩子的武,我是武夫,一輩子都是,如果老夫去修行了,必然會舍棄這一身武學,而這,卻是老夫苦苦練了一輩子,最珍貴,也是最不能舍棄的東西。更何況,老夫已經沒有了朝廷的束縛,現在一心就是想練好武,老夫不信,武者的盡頭真的是先天……就算真的是,老夫也要繼續走下去!”

“現在老夫的確走進了一條絕路,前麵是厚厚的牆,似乎是真的沒有武者的前路了,但是老夫卻想著,既然是牆,那麽總有鑿開的一天,或許當我破壁而出的時候,能夠走出武道的一條光明前路……”

太尉走了,他帶著自己那有些不現實,甚至是讓顰兒都難以置信的夢想離開了,不知去向。

然而蘇越卻是愣了許久,他耳邊回想著太尉的話,良久搖了搖頭,走入那危機四伏的後山之中。

有一個期待在他的心中出現,他不希望太尉隻是他人生的過客,他希望千百年後,能夠再次見到這個有著為天下武者開辟出一條前路的夢想的武道宗師。

直到完全進入後山深處的時候,蘇越才將最後一個念頭放下,完全將心神放在前路。

他最後閃過的念頭,是一句感慨。

“不管是修行者還是武者,甚至是所有的生靈,或許都會死去,當千年萬年過去,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痕跡都會消失,淹沒在波瀾壯闊永無止盡的曆史洪流中,能夠為他們見證的,不是人或物,而是這永恒的天地……”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