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學霸終結者 作者:浙東匹夫(已完成)

 
Babcorn 2017-3-24 17:02:2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4 56350


【作者概要】:浙東匹夫,男,浙江 - 杭州,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國內第一深度的互聯網商戰文,不服就幹。

【其他作品】:《文娛救世主》、《竊隋好駙馬》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7-3-24 23:1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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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7:06
第一章 青年危機

     失業了。

    雖然被馮老闆叫去辦公室已經是兩個鐘頭之前的事,但是,劇烈的思想衝擊,讓27歲的顧莫傑生物鐘有些紊亂,以至於對時間的流逝沒什麼概念。

    比如說吧,按照正常生物鐘,這個點早就該餓了,但是事實上此刻的他一點飢餓感都抓不住。

    顧莫傑站在滬江市閔松區莘莊綠地科技島的頂樓天台上,讓寒風吹拂著自己,感受一下冷靜的氣息。高層建築之間的風洞效應,讓他的短髮都被垂直氣流吹得豎起。

    抬起手腕上那塊原本裝逼用的冒牌表看了一下,現在是2012年12月21日晚6時。

    對了,根據瑪雅曆法,今天不就該是世界末日麼?怎麼世界還沒來得及出事兒,他個人倒是有些窮途末路了?

    不久前,顧莫傑還是一個在滬江市賺15000月薪的程序猿,負責開發手機的FIRMWARE程序(嵌入式系統),還供著一套月供9000的市區90平陋室。

    每天十四個小時的編程工作,早早地壓彎了這個年輕人的腰。把他從一個曾經還算略有幾分帥氣的陽光青年,壓榨成了英年早肥贅肉難抑的奔三碼農。除了賺錢供房之外,就只能天天用「有了房子就會有女人」這個意淫激勵自己堅持下去。

    而現在,他已經無業了。房子還供不供得下去,尚在兩說。

    顧莫傑供職的那家公司,是一家提供山寨手機研發方案的企業,僱傭了幾十個程序猿和硬件、電子類攻城獅。

    顧莫傑的具體職責,正是開發手機的接口驅動,以及解決手機與PC端通信的AT命令集兼容性問題。

    用過安卓時代之前手機的人,都知道那個年代的手機要想用USB數據線連接到電腦上,無論是把手機當一個U盤,還是當成無線上網卡給電腦撥號上3G網絡,都需要先自動安裝驅動(俗稱『免驅』)。然後手機還會自動加載一大堆普通用戶不認得的東西和接口……

    這些,就是顧莫傑的具體職責:為手機以及3G上網卡等設備與電腦的正常連接,解決各種各樣的系統兼容性問題和通信異常問題,並且負責調整驅動和BOOT區CODE。

    相較於其他程序猿,這個崗位對軟件開發者的素質要求是「博而不精」。因為地球上從WINDOWS到MAC甚至LINUX;再到下面各個細化的SP1/SP2/SP3……版本的電腦操作系統,總共有N種情況;再加上所有電腦上的安全軟件、防火牆設置、用戶權限設置會有各種各樣的不同;同時作為芯片組供應商的米國高通公司,也會不斷更新指令集。

    這一切因素,讓手機與電腦之間的初次正常通信總是有可能被各種異常所攔截,3G上網卡與電腦之間的數據交互也總會遇到各種意外的中斷。

    所以,這些問題需要由見多識廣的程序猿來調試解決,需要看得懂每一段異常LOG背後的真實原因;需要熟悉從高通、到塞班、到聯發科各個手機套片廠商的協議數據;而不是和其他某些程序猿那樣只要自己寫好自己份內的代碼就好了。

    當然,正是因為這個崗位的程序猿,需要大量的「臨床診斷經驗」,所以顧莫傑才能以一個剛剛從某211大學畢業五年、做程序員才3年的單薄資歷,就賺到15000的月薪——同一家公司裡,那些寫JA-VA的程序猿,編程五年的,如今普遍都才七八千而已。

    ……

    三小時前,當天下午三點,馮老闆的辦公室裡。顧莫傑離職前和馮老闆的最後一次談話,就是發生在這一刻。

    「小顧,這兩年公司能走到這一步,我也很承你的情。

    前年TCL旗下那幾個阿爾卡特的聯發科套片方案,到封板之前兩天,PC數據傳輸的穩定性問題都沒有解決,你通宵了那麼些天,天天睡辦公室的摺疊床,小小年紀熬出了脂肪肝,才算是按期解決掉了。

    去年,LG的那個二線方案,咱滬江市的SIMCOM和錢塘市三維通訊旗下的工作室,都搞不定;那些韓國棒子臨時轉到我們這兒來的,你也出力不小,沒砸了咱的牌子。這些,老哥哥都記著吶——」

    顧莫傑的老闆叫馮國榮,是個四十歲的中年人。四川人,苦出身,嗜辣。90年代末時,高考從山溝裡拚殺出來,到滬江念的交通大學,畢業後在滬江打拚了十幾年。從SIMCOM的軟件部經理,做到夏新電子的技術總監。

    五六年前,藉著EDGE/3G等概念大熱和聯發科的山寨機套片渠道氾濫這雙重的歷史契機,馮國榮與能拉來投資又懂運營的好哥們一合計,就跳出了夏新電子,自己拉起一支團隊。這些年來靠著給那些沒有研發能力、又想進3G山寨機市場的大牌通信企業做技術外包,著實掙出了一份家業,算是眼光敏銳的成功者。

    說完了顧莫傑的「歷史功績」之後,馮國榮自然是需要在後面跟一個「但是」,然後才是今天聊天的正題:

    「所以,年前也沒讓你忙著,聖誕節都准了你休到元旦,一萬多的季度獎也提前發了。現在,才和你談這個事兒——公司已經和360的周紅衣談妥了,明年起公司的全部手機方案都會加入360手機助手的驅動庫,我們會對360公司公開咱手上全部手機的這部分相關代碼和技術接口。

    360的周紅衣要搞一款解決中國市面上所有行貨機、山寨機驅動連接兼容性和數據卡通信異常問題的軟件——或者說,這還僅僅只是360手機助手的一個很小的補充功能而已。我看過了,周紅衣是真有這個實力做到。所以,我們不需要自己再安排解決驅動兼容性的攻城獅了……」

    「為什麼?那樣以後我們的東西對360而言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了,只能一直給他們交保護費。」這是顧莫傑最後的掙扎。

    馮老闆似乎也不想這樣,無奈的長嘆了一聲:「安卓和360手機助手一統江湖的時代來了,仗著對不同平台的經驗積累過日子、吃遍天的時代結束了。不是我們一家接受了這個城下之盟,是全國所有稍微有點頭臉的山寨機技術方案提供商都接受了這個城下之盟,我們沒得抗拒!

    30年前蘋果試圖把蘋果台式機的接口藏著掖著,結果還不是被組裝機打敗了。安卓和360就是今天手機界的那根『組裝機』攪屎棍。周紅衣靠著免費地牌子把一個個行業的成本底限摧垮的本事,小顧你是很清楚的。

    當然,你也是陪著公司走過三年創業期的人了,老哥哥我也不能虧待功臣。不如,就去改行寫J**A,學做J2ME或者APP吧。我個人更傾向於J2ME,畢竟對你現在的知識結構還算有點兒繼承性。年輕人,接受力好,換個語言換個平台還不是很快就上手了?」

    顧莫傑原本是寫FIRMWARE的,用的自然是C/C++語言。至於JA-VA,他只是在大學裡在幾個實習項目上用過。

    用JA-VA寫手機APP,對顧莫傑來說完全等於另起爐灶,這三年刻苦加班積累下來的要價資本基本上算是白費了。

    不過人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顧莫傑不到最後關頭,依然抱有幻想地問了一句:「那,薪酬方面需要……」

    「寫APP的,普遍行情做了三五年的熟手都是七到九千,你不能算是熟手,不過既然是公司老人,也給你按照八千起算吧。」

    從15000降到8000——比他那套房子的月供還少一點兒。而且,當初他雖然自己供月供,首付的那50萬卻是他在錢塘老家的爹媽湊出來的。如果斷供了,爹媽半輩子的積蓄就打水漂了。

    雖然,還有托關係找銀行的人在拍賣返還的時候稍微下點手腳、多撈回一些本錢的可能,但是顧莫傑一個二十七八的理工科年輕人,如何懂得那麼多金融吸血鬼的門道?所以,血沖腦殼之下,他選擇了辭職!

    他就不信了,這個世界有了一個周紅衣,就不再需要那些懂那麼多手機接口通信協議的程序員了麼?

    ……

    但是現在,也就是晚上六點,他有些後悔了。

    因為這三個小時裡面,他給業內幾個同事,比如在LongCheer和SIMCOM的通信兼容性程序猿打了電話,瞭解情況。

    這個崗位的需求度最近確實情況不妙,不僅他老東家不太需要這方面的人了,其他一些大的手機方案研發商也都不搞了。而且別的公司動手裁人比馮老闆更早,很多原來寫這個的程序員,年中就被迫改行了。馮老闆留到年底,其實已經是看在顧莫傑是個創業之初就跟著他混的功臣,才隱忍至今的。

    360的周紅衣來勢洶洶,靠著一個360手機助手的智能連接功能,一下子就把天地之間所有手機研發商裡頭,那一小撮搞驅動通信兼容性的程序猿飯碗給砸了。

    當然,對於整個手機系統開發領域來說,周紅衣砸掉的只是很微小的一個偏僻角落,或許全國因此失業的程序員也就幾百人而已,所以並不會引起軒然大波。顧莫傑只是運氣不好,剛好處在這個分工過細的崗位上。

    這種事情,在互聯網發展滾滾向前的時代,其實每天都在發生。要不,業內人怎麼會戲稱:傳統產業從業者,四十來歲才會知識結構老化、陷入中年危機;而程序員要是不能不停地學習轉型,不到三十歲就能中年危機。

    「草泥馬的周紅衣!就見不得窮人賺口稀飯錢!」

    顧莫傑把手裡喝空了的的RIO雞尾酒瓶往著天台的鋁合金欄杆上砸去。可惜酒瓶碎裂的聲音似乎並不足以帶心中怨氣,於是他又把氣撒到了他新買的安卓手機上。

    2012年,安卓雖然已經洶湧普及了一兩年了,但還是有不少手機用戶都還被IPHONE、塞班、BREW/黑莓之類的用戶習慣綁架著,舊手機沒壞,也就不急著換安卓的。顧莫傑本不是潮人,也不是花錢不算計的大手大腳之輩,只不過因為自己是手機程序員,需要緊跟技術潮流,這才不得不市面上主流手機換一代就買一個測試,順便借鑑。

    「安卓!安卓一出,其他系統的兼容性經驗,都沒有經濟價值了!都是安卓害的!」顧莫傑盯著值兩千多塊錢的手機微微失神,賺錢的辛苦讓他捨不得砸下手。

    但是此刻他的心態,面對一台安卓手機。就好像兩百年前一個用紡錘紡了一輩子紗線的沒文化英國織工,突然面對一台砸了他一家飯碗的珍妮紡紗機一樣;

    又或者像法國大格命時候的巴黎皮鞋匠,突然看到一台初代皮革打孔縫紉機,把他引以為傲了半輩子的納皮鞋底手藝,變成了毫無價值的可笑重複勞動。

    屈辱,不甘,痛苦,數年所學的知識失去了經濟價值,一切的憤怒,讓他最終還是舉起了手機,然後狠狠地砸在水泥地面上,用他43碼的皮鞋狠狠跺上兩腳,就好像手機的屏幕是周紅衣的臭臉一樣。

    既然爛都爛了,多踩幾腳少踩幾腳也沒區別,多踩還能多出氣。兩千多塊錢的東西,只出一口氣就丟了,那不是太浪費了麼?好歹也要踹滿五分鐘吧。

    就和小學生打CF被虐慘壓抑太久後,終於成功反殺,也得對著好不容易殺死的敵人鞭屍一整個彈夾不是?

    「草泥馬的周紅衣!就見不得窮人賺口稀飯錢!」

    「喂,你夠了沒有,我靠,還踹?」一個幽幽的電子音似乎非常憤懣,對著顧莫傑低聲地吼起來,「小心!再踹就爆了!」

    顧莫傑還沒來得及停腳,被他踹爛的手機殘骸似乎爆閃出了一道強光,強光過後顧莫傑和手機殘骸就從這個世界上憑空消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7:06
第二章 不一樣的重生

     「啊!」

    隨著一聲慘叫,顧莫傑頭疼欲裂地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時間已經是深夜,他適應了一下腦中的痛覺,確信自己並沒有死,剛才那些似乎歷歷在目的事情莫非只是一個夢境?

    他伸出手去摸索檯燈,然而兩個不同的印象在他腦中掙扎打架,讓一個如此簡單的動作,都完成得很艱難。

    「檯燈應該是在左手床頭櫃上……不對,應該是在右手邊的書桌上,我的臥室太小根本沒有床頭櫃……等等,我的臥室怎麼可能沒有床頭櫃?」

    數秒鐘後,觸覺宣判了真相——顧莫傑的房間太小,床邊沒有床頭櫃。往左邊伸出去的手,很快就觸到了冰冷的牆壁。而且由於雙重記憶的其中一重裡頭,對於這堵牆壁的存在並沒有心理準備,所以手指被碰得生疼。

    他的床,左側是直接靠著牆的,空間在黑暗中愈發逼仄感強烈,讓他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壓抑。

    他趕緊又伸出右手,往右邊亂摸,隔了一道區區三四十釐米的狹窄空間後,就摸到了書桌上的檯燈。

    「啪」地一聲,檯燈被擰亮了。讓顧莫傑心中的恐懼衰減了數分,重重噓出一口胸中濁氣,但是隨後眼前蝸居的景象就讓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想去摸手機看時間,卻又想起自己沒有手機,只好抬頭看牆上的日曆。

    上面是2002年12月21日。不對,現在已經過了午夜,應該撕到22日。

    他所處的房間,還是十年前他讀高三的時候,家裡那套舊房子的房間。地處錢塘市火車站西邊的四季青服裝批發城附近,格局逼仄,環境嘈雜,小區周邊人流混亂,魚龍混雜。

    「我這是重生了麼?」顧莫傑痛苦地抱著頭顱,低聲呢喃著。

    「是的,你重生了。」一個魔性的聲音回答了他。

    顧莫傑循聲看去,在床上找到了一個不該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看上去像一個藍牙筆或者說一截眼鏡腿兒。他屋子裡幾件電子產品和手錶也變得七零八落,似乎被某種詭異的外力摧毀了,似乎是那東西在重構自身的時候調用了這些電子產品的物質構成。

    果然就是他夢境中最後一刻看到的那個東西。

    他居然沒有嚇得直接跳起來,可能是短時間內不尋常的事情太多了吧,驚訝已經不夠用了。他貌似鎮定地對那個藍牙筆狀的發聲物發問:「你是什麼東西?」

    「如你所見,我是一台手機,嗯,你就叫我初音娘一號好了,來自於2050年。真是非常抱歉,原本應該在2012年的那一天把你引回正途,誰知道出了意外——誰讓你在我量子重構的不穩定狀態下把我踹爆了呢。所以……把你一起拖回到如今這個時間點了。你知道的,量子數據可以在任何時空重構,並不受實體物質禁止穿越時間線這一自然法則的限制。」

    被這麼一說,顧莫傑倒也覺得混沌地大腦開始沉靜下來,似乎剛才著實發生了這麼一樁事情。雖然還有很多細節想不清楚,腦子也疼得厲害,至少目前看來,先接受這個設定應該是個明智的選擇。

    旋即,顧莫傑想到了一個最迫切的問題。

    「你怎麼證明你是一台2050年的手機——嗯,你能調取數據,說說看從2012年開始到2050年的股市數據麼?」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顧莫傑異想天開地反而有些期待。可惜這種期待很快就被語氣轉冷的回答所擊碎。

    「不能。」

    「後面四十年的雙色球中獎號碼!」

    「不能!」

    「好吧,不用四十年的,只要最近這四年的就夠了。」

    「一天都不行。」

    「那你知道後面40年人類發生了什麼變化麼?世界歷史大勢如何演進?哪些國家舉辦了後面的奧運會?哪些國家隊奪得了世界盃?哪些金曲大熱?哪些電影大火?」

    「都不能,這些知識我什麼都不知道。」

    「操,那你還說自己是2050年的手機?你的前身,也就是被我——我是說被十年後的那個我——砸成破爛的那個安卓垃圾。就算斷了網絡,它身上還能榨出幾百個TXT電子書文檔、幾百首音樂視頻還有N多脫機存儲的網頁數據呢。你一個2050年的手機,告訴我你身上什麼乾貨都沒有,我憑什麼相信……」

    就在顧莫傑自以為問住了那個怪東西的當口,電子音給了他最後的致命一擊:

    「我的硬件上沒有存儲知識,那是因為在2050年知識根本不值錢——虧你還生在一個社會注意國度,難道不知道你祖師爺卡爾馬克思說過,資源之所以成為資源的必要屬性,必須具備稀缺性麼。空氣中的氧氣雖然人人都需要,但是在它不稀缺的年代,從來沒有人將混合在空氣內的氧氣當成一種商品,也沒有設定其價值。」

    顧莫傑愕然,他想到過一萬種回答的可能性,偏偏沒想到過這種。

    以至於他完全沒經過大腦,無意識地茫然反問:「那你的意思是說……在你的時代,也就是到了2050年,知識和空氣一樣不稀缺咯?」

    「很明顯不稀缺——因為到了我所在的那個年代,WIFI,ZIGBEE,熱點,或者移動3456G網絡,都已經被混一了。移動通信全平台打通,手機電腦平板都被統一到了一個類別之下,連根域名服務器都被分佈式編譯到了全球每個用戶終端。

    地球人在哪兒都可以以每秒數TB的網速互通,從網絡雲端數據庫存取知識信息比從本地固態讀還快。那樣的時代,人類為什麼還要在硬件本地『囤積』毫無價值的知識?你會為了保障下一秒鐘可以正常呼吸到氧氣,就天天背著一個氣囊囤積空氣麼?」

    毫無價值的知識!這句話如同利劍穿透了顧莫傑脆弱的心靈。

    顧莫傑從小就有些自閉。因為做學霸,不鍛鍊身體,他從小就怕胖,但是脂肪和自閉讓他發奮博通24史,業餘過了司法職業資格考試,念電氣自動化那些艱澀的專業依然如探囊取物,跳槽到任何工作都能很快掌握並且獲得加薪。

    他的一生就是在積累知識的過程中尋找存在感的。

    現在,他卻要被一台後世來的冰冷機器告知,幾十年後,知識是毫無價值的垃圾,沒有人類會去囤積卑微、下賤的知識。

    有可能,運氣好一些,那會是一個看思想的世界;運氣差一些,人的才能都已經沒有差異了,就只剩下一個看顏值的世界。當然,也有可能科技發展到那一步,人類的顏值也沒有差距了,都成了一個模具裡刻出來的。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信仰崩塌了。小半輩子的奮鬥,都白活了。對未來世界的負面恐懼,從來沒有那麼深刻過。

    冷靜了一下,顧莫傑淡淡地問道:「你剛才,一開始說了『引回正途』這幾個字?是吧。」

    「是的,上輩子你誤入歧途太深了——就因為飯碗被周紅衣砸了,數年積累的知識和工作經驗成了廢紙,就鬱悶得想不開,這還不算入了歧途?你這心態,要是再往早放兩百年,鐵定是那種『被珍尼紡紗機砸了飯碗之後,就憤怒地衝進紡織工場,把珍妮機都砸毀的**絲』。」

    「所以你又準備把我救到這個世界來,再拯救一次?讓我這輩子別再走那條囤積知識的傻瓜路線、只因為在未來知識毫無價值?就像百度出現之後,靠死記硬背,以對知識的記憶能力自矜的人,都成了笑柄一樣?他們的努力,價值量僅僅相當於別人點擊一下鼠標?」

    「不是我把你拯救到這個世界來的,是你本身就存在於無限個量子分叉的時空中——在2012年12月21日夜裡那個時空中,你已經完蛋了,被我的自爆程序打回量子狀態了,這一點並不會改變。」

    「是的,我在那裡……啊」

    顧莫傑的回憶被一陣劇烈的頭疼打斷,又過了許久才恢復過來,一個雪上加霜的現實,讓他頗為震撼。

    「等等,為什麼我的記憶力好像在不斷衰退,後面十年中記得的事情都快要……飛速地遺忘掉了,我只記得我09年進了……什麼公司來著?我念了金陵的什麼大學來著……03年因為SARS誤診耽誤了高考……」

    惶急的顧莫傑只來得及抽過一張紙,寫下了「小心SARS,03高考數學很難,別錯過」幾個字,然後就發現自己的腦海中,對於將來十年的歷史事件記憶細節幾乎都被清空了。

    幾乎是回憶到哪一塊,就遺忘到哪一塊。

    靠!別人重生,不都是靠對歷史的先知先覺才混開的麼?自己怎麼魂穿融合了之後卻反而失去了後世的記憶?那還重生個毛線啊!

    ……

    「小傑你怎麼了?看書看完就好好睡覺,都高三了還不注意珍惜休息時間。」

    顧莫傑正在抓狂時,聽到動靜的母親莫英擰開了顧莫傑臥室的門,用嗔怪的神色看著他,顧莫傑趕緊說:「只是做噩夢了,喝口水馬上睡。」

    小心翼翼把東西藏進被窩裡,裝模作樣拿杯子喝水,然後磨蹭著把門關好,才算是把事情糊弄了過去。

    母親是個很強勢的女人,薪水比顧莫傑的父親還高,這導致了他的家庭是個很「民主」的家庭——誰工資高,就聽誰的;誰學歷低,誰幹家務。顧莫傑對於母親的質問,也總是很嚴格的執行,此刻被質問了自然乖乖馬上關燈睡覺,不敢有一點違逆。

    母親早年趕上了十年浩劫。那時顧莫傑的外祖母為了讓舅舅留在城裡唸書,便狠心犧牲了女兒,讓母親沒唸高中就當知青下鄉,耽誤了學習。浩劫結束後、母親回到錢塘時,都已經二十歲了,嫁給了高中學歷的父親。可是她自己要強,後來又自學參加高考上了大學。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正是大學生值錢的黃金年代,所以嫁人之後才讀大學的母親很快就在社會地位和薪水都反超了顧莫傑的父親——從顧莫傑出生時被取的名字裡就能看出這一點。其實按照母親的說法,沒讓他叫「莫顧傑」就算是對老顧家開恩了;不然老公的學歷薪水都不如自己,有啥資格讓兒子跟父親姓?

    從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最初五年,正是中國一線技術工種社會地位低潮、文職高學歷人員風光優渥的十五年。顧莫傑從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父親在家裡被壓得抬不起頭做人,也造就了顧莫傑少年時種種價值觀的扭曲崩塌。

    少年時代的顧莫傑過得自閉而冷血,一心只想好好唸書,出人投地,揚眉吐氣。

    誰知也是造化弄人,等到他自己上輩子唸書念上來之後,已經是21世紀了,學歷在天朝,早已沒有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那麼重要和吃香。

    真到了2006、07年以後,社會上一邊是大學擴招後湧入社會的文科生大量滯銷、找不到工作;另一邊是有一技之長的大專生、技校生,只要是有一手過硬技術的,隨隨便便都能找到體面工作。那個時候,坐辦公室混死工資的中低層管理人員又哪裡敢看不起技師呢?

    只能說這一切,都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國朝為了扭轉十年浩劫時不尊重理論知識釀出的苦果,結果在開放初期矯枉過正,又變得過於尊重理論知識而輕視實踐技術。而百姓都是無辜的,只能和煎餅果子兩面黃一樣,一面煎焦了翻一面繼續煎。超生超多了一夜結紮,結紮結久了一夜復通,忍受上帝模式操盤手們拍大腿拍出來的後遺症。

    當然,因為記憶的流失,這些對後世社會細節的認識,在顧莫傑的腦海裡已經模糊難辨了,留下的只是一股被提煉到最精髓狀態的思想:一種對於前路無常、淡然看破的淡定感。

    顧莫傑噓出一口濁氣,重重地躺回床上,在黑暗中拿出初音娘一號,愣愣地說:「貌似重來一次也不錯,就算忘記了歷史,好歹也知道了大方向的對錯,不會把十年光陰花費在沒用的努力讀書上了。21世紀,腦子靈活最重要。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很想知道,為什麼我重生之後的記憶會有如此劇烈的缺失和遺忘呢?」

    問出這句話之後,顧莫傑才想起初音娘是個沒有存貨的手機,這個問題不是白問了麼!

    「算了,諒你也不知道,你的腦子裡一點存貨都沒有:反正在未來人看來,知識都是予取予求的垃圾。」

    「不,這個問題我還是可以回答你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7:07
第三章 外掛貌似開反了?

     「知道薛定諤的貓麼?」初音娘沒有直接回答顧莫傑最初的疑問,而是反問了一句。

    幸好顧莫傑也算有點常識,這種泛泛而談當然沒有障礙。

    「知道,無非是個比喻——盒子裡有一隻貓,還有一塊有可能衰變釋放輻射的重元素。反正根據量子論,衰變是有可能發生也有可能不發生的隨機事件,沒有規律可循。而只有人們打開盒子觀察貓是否死了時,結果才被人們確定——薛定諤更進一步抽象了這個模型,把『觀測』設為『決定』結果的一個要素,也就是認為,如果貓死了,那也是被人打開盒子『看』的這個動作『看死』的,如果人不去看,那麼貓的死活就可以不被定性,一直以量子疊加態存在下去——有可能生,也有可能死。

    當然這個說法完全不適合我們理解的宏觀世界:我們從小被教育的都是,宏觀世界都是客觀一定的,觀測並不影響結果。150分滿分的卷子考了130分,在我卷子交上去的那一刻就決定了,不會因為我是否去查分數而改變。」

    「說的很不錯,看來你物理學很有天賦,而且形象思維的類比能力也很突出。」

    初音娘讚許了顧莫傑一句,但是旋即引來的卻是顧莫傑的又一陣驚呼。

    「等等!不對!」顧莫傑似乎被提醒了一樣,驚詫地反問:「為什麼我忘了後面十年人生經歷,但是卻能記得『薛定諤的貓』呢?我很肯定我高中裡沒讀過這東西,都是大學裡之後憑著個人興趣慢慢看來的……但是書名我也不記得了。」

    「你能夠意識到這一點,那真是很好,我有一些相信了——四十多年後,就是你才配有這個資格,把我發明出來,不是麼——靜下來,仔細想想,歸納一下,看看你記住了些什麼,又忘記了什麼。」

    初音娘的聲音,終於從一開始聽不出年齡的魔性頻率,逐步向少女的誘惑音色轉變,似乎充滿了期許。讓人不敢相信莫非冰冷的機器也能有情感,還是未來的人工智能已經發展到了這種程度?

    顧莫傑在初音娘的循循善誘之下沉思了很久,把大腦裡的東西回顧了個七七八八,隨後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我歸納過了。腦海中還能記起來的,無非是大學裡學過的一些理工科課程,還有英語日語方面的外語知識,讀過的古典名著、文理科各類掃盲讀物等等。但是未來十年內的時政大事、股市漲跌、新創作的網絡小說、電影大片、世界盃奧運會比賽結果這些,就算我確認自己看過,如今也一點都不記得了。連自己的人生經歷也變得很模糊。」

    初音娘似乎發出了一聲更顯期許的暗嘆,說道:「你很聰明,歸納得很好——所以,那些『無論你知道還是不知道,都不會因之改變的知識』,在你量子化逆流的那一刻,是可以完全保留的。而你有可能去改變的部分,在量子化逆流的時候,會遭受嚴重的洗去效應。這是量子數據完成時間線逆流時的一項基本法則——也是初音娘一號裡面必須本地存儲的唯一一條最高準則。這一條準則,我不用連接雲端數據庫,就能回答出來。

    物理定律,數學定律,C語言的編寫基本思想,英語和日語的詞彙、語法。這些東西即使你從2012年重生回2002年,你也改變不了,2002年的物理定律是怎樣的,2012年還是怎樣。但是這十年裡面出現的C語言程序經典編寫案例,各國的政治事件、你個人的經歷,這些都是你重生之後可以改變的,所以你無法保留,一旦你觸及了那一部分記憶,它們就會飛速地消退,當然也有可能有一些擦洗不乾淨的碎片殘留。」

    顧莫傑覺得自己幾乎要瀕臨燒腦的極限了,許久才消化了這個說法。然而懊惱並沒有隨著理解的成功而消散,反而更加令人沮喪。

    「不錯,很對,歸納得很有邏輯——但是能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麼?就是為了給我的重生製造一點難度,讓我沒法和別的穿越者那樣利用先知先覺開金大腿?」

    「知道『激光偽雙光柵穿透試驗』麼?」

    「不知道,聽都沒聽說過。」

    「也對,那麼說來,這個實驗應該是發生在2012年以後的了,所以你沒有聽說過。這個實驗是『薛定諤之貓』的繼承,也是每一部量子計算機有資格存儲在核心固態中的終極準則數據之一,所以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從簡單的開始,光的波粒二象性,應該是知道的吧?」

    「廢話,上學期物理課就有簡單提到過一嘴,我後世應該也是好奇看過一些材料。不就是在標準的雙縫干涉實驗裡,光子穿越第一組縫時,其行為呈現出以粒子形態傳播的物理特性;但是當第一組縫後方的第二組狹縫引入後,穿過兩組縫的光線開始呈現出以波的形式傳播的物理特性。

    而每一個光子究竟呈現為波的特性還是粒子的特性,與觀測他們的手段似乎相關——看你是在第一組縫後面觀測,還是第二組縫後面觀測。在微觀量子層面,似乎這也是薛定諤之貓的一個旁證。」

    「很不錯,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並不僅僅如此。」初音娘讚許了顧莫傑一句,隨後娓娓道來地說出了一通幾乎顛覆顧莫傑認知的知識。

    「前面我提到的『激光偽雙光柵穿透試驗』,就是一個進一步驗證這一理論的改進實驗,是一群未來——我是指2012年之後——的科學家做的。

    那群科學家對量子物理學家約翰.惠勒1978年提出的『延遲選擇思想實驗』理論假設進行了實踐化,用氦原子束模擬雙縫實驗中的光束,用不會對氦原子束運動產生任何干擾的特定純淨激光束做了一道偽光柵遮在實體光柵之前——這道偽光柵可以起到光柵的觀測的效果,但是不會和實體光柵一樣對氦原子束產生遮擋。

    打個比方,如果實體光柵是一道帶刷卡門禁的門,那麼門不僅可以阻擋人通過,也可以記錄人的通過;而偽光柵則相當於有紅外射束的報警器,沒有門的實體,不會阻擋人通過,但是可以保留記錄人通過的功能——結果你猜,加了這道偽光柵之後,科學家看到了什麼?」

    顧莫傑有些不耐煩,他的求知慾已經被充分調動起來了,悶聲喝問:「別賣關子了,快說。」

    初音娘的人工智能似乎進化出了一些撒嬌的語氣,不滿地嬌嗔了一聲,繼續往下陳述:「他們發現,如果在偽光柵後方只有一道實體狹縫光柵的話,那麼氦原子束在通過偽光柵的時候就會表現為粒子特性;而如果偽光柵後方有兩道實體狹縫光柵的話,那麼氦原子束就會表現為波特性。」

    「那又有什麼稀奇的?不是和波粒二象性很吻合麼?一道光柵,表現為粒,兩道光柵,表現為波——等等!不對!」

    顧莫傑說了一半,突然醒悟到了什麼,又強調地反問了一句,「你剛才是說,在還沒有通過實體光柵之前,在偽光柵那裡就觀測到了波粒二象性?」

    「是的,就是這個意思,看來你已經瞭解了量子世界的深一層真諦了。」

    「你是說,『不僅光波過去曾經通過哪些環境、會對其最終結果狀態做出選擇;而且光波在未來即將要通過而尚未通過的環境、也會對現在當下這一瞬間其本身的物理狀態產生選擇影響』?也就是說,不是過去加現在決定未來,而是過去加未來決定現在?」

    「BINGO!答對了——至少在量子微觀的層面是如此的,這就是約翰.惠勒的『延遲選擇思想實驗』最終被證明了。在時間被無限微分的瞬間,每一個現在的狀態,都是由與它鄰接的過去瞬間與未來瞬間共同決定的,而不是宏觀物理學上認為的、簡單的過去加現在決定未來。在微觀量子層面,過去、現在、未來三個瞬間之間存在相互作用——宇宙中的一切作用,都是相互作用,萬有引力、電磁相互作用力、強相互作用、弱相互作用,莫能例外。

    宏觀物理學只覺得現在與過去會作用於未來,卻不承認未來也會和過去一起作用於現在,這便是最大的一葉障目之處。時間線上兩個點的作用,也是相互的,只是宏觀世界因為不斷分出的平行時空,無法觀測到未來對現在的反作用罷了。」

    「所以也是因為這個自然法則,我重生之後,那些不會因為我的意志而改變的客觀知識,那些無論過去現在與未來之間如何相互作用都不以之為轉移的東西,可以依然存留在我的腦海裡。而那些可以改變的東西,都隨著我重生這一作用而抹殺了,所以與之相關的記憶也會出現虛化——因為那些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也都有可能不發生——是這樣麼。」

    「就是如此,所以,你很難利用對尚未發生的『歷史事件』的先知來獲取利益——是不是一下子覺得你的人生比你在穿越小說中看到的那些重生更有挑戰性?」

    「穿越小說是什麼?我怎麼不記得?好像一本都沒看過——哦,難道你說的是和馬克吐溫的《康涅狄格州米國人在亞瑟王朝》或者黃易的《尋秦記》一樣的東西麼?」

    《尋秦記》是香港作家黃易1991年就寫了的作品,如今高三的顧莫傑已經讀過了。所以不需要後世的知識,他大概也能理解「穿越小說」這個概念,即使2002年還沒有出現網絡文學層面的穿越小說。

    「很遺憾,這個問題不能回答你,因為我也不知道。」初音娘無奈地結束了對話。

    顧莫傑放下初音娘,擱在枕頭邊,試圖重新好好睡覺。關檯燈之前,他拿起剛才自己記憶消散之前寫下的那張「小心SARS……」的紙條看了又看,卻已經想不起來這張紙條是試圖提醒自己什麼事了。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用紙筆和自己飛速消散的記憶賽跑。顧莫傑覺得他幾分鐘前寫下的這張紙條,簡直就和《名偵探柯南》裡那些死者臨終前留下的血書線索一樣神秘。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7:07
第四章 這算不算北冥神功?

     2002年的12月21日是個星期六,顧莫傑靈魂覺醒的那一瞬間已經是後半夜了,所以其實是星期天的凌晨。

    也虧得他的重生掐點掐得這麼準,恰好從瑪雅曆法的世界末日往前回溯了十年整。因為2002年的他,還是一個高三的學生,在錢塘二中唸書。

    那是一所位於錢塘江南岸江濱區的寄宿制高中。當年錢塘市的江濱區還是一塊沒怎麼開發的荒僻地帶,搬去那裡的學校都是封閉式住校的,只有週末才許學生回家。

    所以,若是顧莫傑不幸在一個住校的日子裡夜半重生的話,鬧出這麼大動靜,也不知會不會被人當作瘋子踹下樓。

    錢塘二中是錢塘市首屈一指的重點高中。

    當然,這裡僅指那些可以讓庶民子弟通過公平的中考、用成績考進去的高中。至於錢塘外國語學校之類小初高一路封閉式特殊招生的特權學校,與錢塘二中之間教學質量的優劣,在錢塘市當地也是眾說紛紜,便不去深究了,畢竟都不是一個體系內的。

    反正麼,寒門子弟就算讀書再好,也總有鼓吹「素質教育」的磚家叫獸來說「奧賽金牌拿的多有什麼用?全面發展才重要。」「外國語學校的學生外語成績普遍都比錢塘二中的好,而且多才多藝」——

    你特麼不是廢話麼,去外國語學校讀書的人,個個家裡都買得起十幾萬一架的鋼琴,父母都會附庸風雅,孩子能不多才多藝麼?用錢堆都堆出來一點兒才藝了。反正琴棋書畫才是素質,吃苦耐勞就不是素質,磚家們自古都是這麼覺得的。

    扯得有些遠,早上醒來之後的顧莫傑似乎已經接受了一切設定,呆滯地洗了臉刷了牙,然後開始靜靜地回放一遍自己腦海中融入的東西。

    正常人都是起床後先刷牙、後洗臉,不過顧莫傑卻養成了正好相反的習慣。因為他有比較嚴重的近視眼,還帶點兒散光那種。每天睜開眼就覺得眼睛乾燥得難受,非先洗臉不可,寧可一會兒刷完牙才多費一番事兒用清水抹抹嘴。

    「為什麼是重生回2002年呢……近視眼已經改不了了,不過幸好肥肉肚腩脂肪肝還沒出來。這輩子可不能再那麼拚命寫程序了——積累這麼多廢柴知識有啥用?還不是一筆短期套現換工錢的過眼雲煙,還是身體最重要啊。」

    感慨著洗漱完,坐在桌邊咬著母親留在餐桌上的夾煎蛋吐司,顧莫傑一邊在那裡胡思亂想。

    昨晚的變故太過激烈,讓他對於讀書和知識的敬畏已經崩塌了大半,正試圖尋找一種新的人生出路。

    不過現在這個社會,貌似敲門磚還是要的,僅僅半頓早餐的功夫,他就決定高考還是要好好考,否則不是白費了自己多年的努力了麼?反正就剩半年的臨門一腳了。

    就算將來有些別的想法,也不急在一時,正好利用這半年時間好好融入新的生活。至於進了大學之後還要不要繼續認真讀書……呵呵,那就另當別論了。

    顧莫傑的父母週末都不在家。桌上的早餐是母親上班前做好剩在那裡的。

    母親莫英在錢塘制氧機集團做中層幹部,那是一家全球前五的空氣分離設備製造商。空氣分離設備企業因為製冷的需要,耗電量極大,是出了名的電老虎。所以市政府專門為這事兒開過會,要求企業錯峰休假,利用週末的工業用電低谷時間開工。所以那裡的員工都是週一週二才休假、週六週日照常上班。

    父親顧榮昌也不在家,因為父親是在航空公司當技師的,做的是十二小時連班倒的活兒,有航班降落就要檢修飛機,隨時待命,沒有平日和週末之分。2000年以前機場在筧橋的時候,離家還近一些,最近兩年搬去了蕭山國際機場,便是回家一趟都不易了。

    02年,私家車在錢塘市的小市民階層中還是比較稀缺的,顧莫傑的家算是社會次底層,當然不會有車。

    父母的工作性質,讓顧莫傑的週末有大把大把可以獨自在家不受管束胡來的時間。

    吃完早餐,自己洗了碗,打開電視機看了一陣子早間新聞。

    裡頭無非是反覆在播上個月的總樞機換屆改選;滬江市成功贏得八年後的世博會舉辦權、開始了如何如何的籌備工作;然後米國人又在阿富汗如何如何殺人放火;與我國友好的拉美友邦委內瑞拉最近又被米國人在背後鬧騰些啥手段想把查韋斯趕下台……

    略微看了一會兒,顧莫傑便覺得憋氣,似乎胸中頗有一股不耐煩。想了許久,還是關了電視機,去父母房間打開電腦,瀏覽起網易新聞來。

    這麼一個變化,就氣順了不少。顧莫傑自己心中也是納罕,仔細一想,定然是自己重生之前的世界裡已經習慣了看網絡的快節奏新聞,再看電視上那些一套一套的調調就不耐煩了。

    看來,對於歷史大事的記憶雖然大部分被抹去了,但是刻在靈魂深處的行事習慣和思想慣性並沒有被量子數據的重構抹去。自己的思想意識,已經是一個新時代人的意識了,只不過那還是一個似谷恆虛的骨架,需要重新用知識去填充和應用。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剛剛練完北冥神功、散盡原本體內真氣、亟待吸收外來內力的高手。

    看完新聞,再去找些模擬卷和輔導書看,顧莫傑欣喜地發現融入的狀態很好,雖然2012年那個他所擁有的一些知識受損殘缺了,但是好歹本時空的自己原本擁有的那些知識沒有丟失,也沒有受融合的影響。

    他依然還可以很熟練地解數學課的導數題,也能庖丁解牛地逆向黑盒的化學實驗、做物理的電路分析。

    而他的英語課水平甚至還有了明顯的提高,顯然是未來那個自己過四六級和看美劇留下的那些詞彙量積累所致。而語文課水平倒是絲毫沒有動彈,這和他高中畢業後就幾乎不再接觸這些東西有關。

    帶著一絲獵奇的心態,顧莫傑準備考考自己。輕車熟路做掉兩套英語模擬卷,對了一下答案,在120幾分的檔次。前世的自己高中階段英語是弱項,這麼一看,至少提高了10幾分——如果面對滿分150分的高考卷。

    2003年的高考,應該是6月初考的,現在是02年的12月底,所以,還有五個半月的時間,顧莫傑好生揣摩了一下,試圖估算一下用自己如今的狀態,可以在高考中拿多少分數。

    當然了,分數高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反正他也不打算去死讀書,高考對他來說唯一的價值,只是在於究竟給他一個985的牌子當敲門磚,還是和前世一樣依然拿一塊相對不怎麼受人待見的211牌子。

    現在看來,好好調整一下,985也能做到。

    這真是重生之後第一個好消息,把模擬捲往桌上一丟,一看時間也才下午3點。做題居然做得忘了吃午飯。

    回校的班車是5點出發的,顧莫傑想了一下,一邊給自己弄一點兒微波食品果腹,一邊有些自得地想要拿出初音娘繼續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發掘出一些新功能來。

    畢竟,人總是在發現「原來自己在如今這個環境下也能活得不錯」之後,才開始飽暖思進步的。

    初音娘不用開機,只是指紋按了一下,就從休眠中瞬間激活了。

    「說說看別的吧,隨便聊,只要是你知道的,或者介紹介紹你內置了哪些功能——除了知識,總有一些別的乾貨吧。」

    「沒問題,主人。人家雖然沒有知識存儲,但是畢竟還有一些預裝的內置系統軟件,和拓展的編譯接口,功能還是不少的——這些東西都是直接安裝在存儲文件系統的緩存裡頭的。不過經過昨晚的自適應檢索,目前似乎有一個壞消息,不知道您想不想先聽一下。」

    「說說看吧。」英語成績提高帶來的好心情還沒有被破壞,顧莫傑對於即將到來的壞消息顯然很是大度。

    「本機沒有任何物理數據線插口,所以,一切與外部網絡的通訊和數據交互都需要通過無線傳輸實現。

    同時,因為量子時代的計算機功耗比電子時代的計算機低得多,完全可以通過無線電載波輸電,所以,連充電都需要無線。你最好可以弄到一些無線連接設備給我充電,否則的話,因為量子重構已經消耗了絕大多數的存儲能源,本機會隨時進入長期休眠……」

    好麼,這都沒來得及收割什麼好處呢,這磨人的小妖精又給顧莫傑出了個難題,成功地把他滿懷慾望的好心情破壞了。

    「可以用Wlan的無線信號麼?」

    「不行,Wlan的無線局域網協議在後世並不被認為合法,所以我無法識別。如果非要用無線局域網的信號,至少也要WIFI協議的。」

    「WIFI是啥?好吧,當我沒問。」

    顧莫傑無奈地拍了下腦門,又耐著性子深入瞭解了一下,總算得知初音娘可以向下兼容手機的23456G無線網絡。

    看來還得從長計議。顧莫傑也不忙,就且把這事兒丟在了腦後。吃完蓋澆飯,收拾了一下書包,把初音娘插在筆袋裡,他就出門回校了,或許應該先好好整理一下最近發生的一切,拿出一個規划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7:07
第五章 融入校園

     建國路口,錢塘二中老校區旁邊的巷子裡,距離接送班車的車站還有那麼幾百米,顧莫傑拖著行李箱,低頭不看路地往前走著。

    感覺到箱子的輪子顛簸了一下,似乎是碾到了什麼東西,顧莫傑驚覺回頭,原來是同班的陸文君在和他打招呼。

    「阿傑,你沒事吧?怎麼走路都不看路。」

    陸文君和顧莫傑是六年的同學了,初中高中都是。此刻也拎著一個大包裹,顯然是帶了一週的用品。

    「君……嘿,陸文君,早啊,我是說——這周怎麼沒讓阿姨送你去車站呢。行禮重麼?」

    剛剛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顧莫傑幾乎把「君君」這兩個字的暱稱喊出口了,幸好只喊了一個字就剎住,然後改成了以全名稱呼。

    「君君」這兩個字眼,還是他初中時代的時候和陸文君開玩笑才敢喊的,到了高中裡,越來越少的接觸中,這兩個字早就被封印起來了,取之以徹底的以禮相待。

    20世紀末,顧莫傑剛上初中那年,錢塘市的民辦初中取消了升學考試改為搖號入學——就和後世汽車限牌那陣子一樣的搖號。而公立初中則是繼續按學區入學。

    顧莫傑並非權貴子弟,自然沒法在搖號中下手腳,也就上不了民辦初中。

    他上的初中,是一所離家近的爛校。中考的時候,一屆幾百個同學裡,只有個位數考進了錢塘二中。

    所以,能夠和顧莫傑初中、高中都同班的同學,便只有陸文君一個,實在算是很難得。

    兩年多前,顧莫傑剛剛到錢塘二中看了分班名單的時候,還小激動了一番。

    激動的原因也很簡單:陸文君是美女。尤其是那一頭常年扎得很緊又不毛糙的修長單馬尾髮型,給人一種很精神清爽的感覺;著名日漫《2077日本鎖國》裡面的女主瑪麗亞,就是這感覺。

    然而,過去兩年的高中生活,證明了這種近水樓台並沒有卵用。錢塘二中校風太好,班裡敢談戀愛的不超過兩三對。而且僅限於拉個手、打個嘣兒的小兒科。真敢做出格弄出「人命」來的,一個年級也不一定找得出一例。校園戀愛這種高壓線,當然與顧莫傑無關。

    陸文君聽到顧莫傑幾乎要喊她「君君」、又臨時改口,眼神裡閃過一絲轉瞬而逝的狡黠和失望,似乎是在懷唸過去的輕鬆生活,便微不可見地鼓了一下腮幫子。

    僅限於鼓腮幫子,不包括嘟嘟嘴。

    只是配合著她的鵝蛋臉,蘋果肌,小酒窩,就這麼區區鼓一下腮幫的嬌嗔之態,就頗有萌點。

    02年的人,尚不知賣萌為何物,對美人的評價,下巴要越尖越錐子越好,並不懂得欣賞鵝蛋臉的好處。顧莫傑卻是兩世為人的審美觀,略一踟躇,就發現陸文君真是「生不逢時」,若是再年輕十年,按照後世的標準,其姿色就妥妥的介於八分女和九分女之間了。

    ……

    「真是不『紳士』啊——都問了人家行禮重不重,也不見你有幫忙拿的意思——喏,幫我拎這個,快到車站時再還給我,別讓人看見了。」

    陸文君顯然不知道「紳士」這個詞將來會包含哪些惡意。說完就落落大方地把一個大拎包丟在顧莫傑的拉桿箱上頭,然後略微側過一些身子,巧妙地確保兩人拉開到一米多的距離。

    就好像如果下一個拐角有認識的同學出現的話,陸文君就能一下子繃直身子把包包拿開,不讓人看出異狀一樣。

    顧莫傑心裡一暖,心說前世的自己還真是傻逼的雛兒,看不出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親近。有些女生,其實是不願意被人當成「班花」什麼來看待的,她們更希望自己不要被貼上花瓶的標籤。

    而越是這樣的女生,越是不願意在旁人對她敬而捧之之後,就疏遠舊識的,哪怕僅僅是為了表現自己不膚淺。

    對了,剛才她說了「紳士」……唔,紳士貌似也沒什麼不好的意思吧?

    陸文君見顧莫傑沉默了十幾秒鐘沒搭話,卻不知道顧莫傑已經陷入胡思亂想之中了,倒是有些訕訕地,搜索了一番剛才顧莫傑的客套,順勢往下說:「我媽今天病了,所以沒送我,讓我自己一個人回校——結果還帶這麼多東西,可沉了!」

    這種語境,顧莫傑自然只能跟著歪樓,順著問候了一下陸文君母親的病情,得知不過是頭疼腦熱之類的,並不要緊;又說了些安慰的客套話,正準備把樓歪回來的時候,卻已經轉過車站前最後一個拐角,眼前一下子出現了幾個認識的同學。

    陸文君「唰」地一下把擱在顧莫傑行李箱上的拎包拖走,然後恰到好處地拉開三四米距離。

    按說這時候,若是久經網絡洗禮的人,這當口肯定應該閃過一絲不快,然而顧莫傑卻心下坦然——他知道,陸文君的這個舉動只是因為害羞,不想被人背後說嘴而已,絕對不是什麼「女神級綠茶為了多穩住幾個、害怕爆胎而做好保密工作」。

    2002年的人心,真的比十年之後的要純良不少,至少心機表們還沒有那麼專業化、套路化地產出,「心機表標準化量產作業指導書」還沒總結出來。

    兩個人,都很自然,發乎情止乎禮。

    顧莫傑微微加速,對著對面一個看過來的男生微笑打個招呼,開始調侃,就好像他和陸文君真的只是在路口轉角剛剛碰到那般自然。

    「南哥,今天這麼『親民』,也坐班車呢。」

    對面那個被稱作南哥的男生,名叫費迪南,一米八幾,又高又瘦又帥,顧莫傑並沒有瞭解過對方家世,總歸是知道對方家裡有錢有權就對了。

    一般來說,顧莫傑這種庶民子弟和富二代是玩不下去的。但是高中三年下來,班上的富二代當中,顧莫傑唯獨和費迪南關係不錯。

    或許是兩人有那麼幾點相似之處,同病相憐吧,而且費迪南也不像班上其他官、商子弟那樣驕氣。

    因為費迪南的名字和歷史課本兒上那個「薩拉熱窩事件」當中被殺的奧匈皇儲名字譯音差不多,同學們沒少拿他的名字開玩笑,他也不以為意。

    「阿傑你又取笑!我特麼大部分時候都坐班車好不!」南哥居高臨下在顧莫傑肩膀上捅了一拳。顧莫傑也有一米八的個子,在江浙一帶的男生裡頭這個子不算矮了,但是在費迪南面前還是略微差了一些,身子不由自主搖晃了一下。

    「說正事兒呢,聖誕節是星期三,你說歐SIR會不會和去年的MISS王那樣,折騰什麼『勞逸結合,素質教育』,讓大家在聖誕班會上比賽唱英文歌——你小子週末回去練了麼。」

    「練毛線,歐SIR挺實在個人,不會折騰強求吧。再說都高三了,能和高二時候一樣麼,要我說這學校還是有幾個實在人的。」

    顧莫傑和費迪南幾句話,就把調子引開了,旁邊又有幾個男生路過,匯入討論人群裡頭。他們口中的MISS王,是高一高二時候的班主任,英語老師,美女,可惜做事太理想主義,整天想的都是烏有之鄉,實在不適合在搏殺激烈的高考環境下教書。若是放到大學裡,教一些無關升學率、純發興趣的課程的話,說不定好一些,可是在血腥廝殺的應試教育環境下,實在算不上好老師。

    到了高三之後,校方也不傻,平時再怎麼喊素質教育,這當口也不會拿升學率開玩笑的,一些明顯不太適合衝刺教育的老師都被換掉了,繼續下去教低年級,顧莫傑班上新來的英語老師換了個笑容看上去很和煦的三十來歲男人,也就是男生們口中的歐SIR。

    見大家對聖誕班會的看法都差不多,有點兒喜歡找機會顯擺的費迪南好像也沒了興致。大家聊著聊著,班車就來了,眾人一擁而上大家都是有修養的人,也不存在搶座問題。

    ……

    一路無話,顧莫傑和南哥幾個男生扶著桿子圍著一圈聊天打屁,顛簸著也就回校了。女生們因為都有座,倒是安靜一些。不過顧莫傑也能從傳來的聲音裡頭注意到,班上又有幾個成績不錯的醜女在拿話擠兌陸文君了,陸文君還是「談笑退敵」如故,不和別人多談「為什麼她總是比較受男生歡迎」的問題。

    這種情況,顧莫傑都見了兩年半了,要是沒有重生,妥妥地是不會注意的。

    可是重生之後,一個人的自信心難免會爆棚數倍,原本不敢想的事情眼下也敢想一想了,所以情不自禁就豎起耳朵想聽個仔細——當然了,嘴上他還是滿嘴跑火車和兄弟們聊著歐SIR和英文歌,從《雨中漫步》到《歌劇院魅影》,好像正經得不能再正經。

    「好了啦~人家將來就算非要談,肯定也專門找一個談,怎麼可能在太熟的人裡頭髮展?多尷尬啊,多不好意思啊,萬一談不成豈不是連朋友都做不了。你們懂的!咱摩羯座的嘛~做一回事兒就是一回事兒,同學就是同學~朋友就是朋友~那種朋友就是那種朋友~別瞎操心了!」

    這是陸文君的聲音,就在幾秒鐘前,她同寢的一個閨蜜又在擠兌她了,說週末又有隔壁班的男生如何如何提到陸文君了,陸文君究竟有沒有意思什麼的,當然大家都知道這種話是說笑,陸文君無非是那幾套話又不得罪人又能夠搪塞過去。

    眼下這套說辭,顧莫傑也不陌生,因為他都聽到過好幾次了。然而,此刻再次聽到這些說辭的時候,意味就頗不相同了。

    「人家不會在太熟的人裡頭髮展的啦」,這句潛台詞,最開始的時候應該是用來搪塞哪種揣測呢?很顯然,只能用在別人猜疑「陸文君是不是和某個很熟的老同學有點兒什麼」的時候,再往下看,誰和陸文君最熟呢?顯然就是……

    「都特麼是無聊乏味的優等生啊!這種伎倆,換個人早就上了!原本過的都是什麼日子!真窩囊!」

    顧莫傑暗暗啐了一口,上輩子的日子,真是都活得日了狗了,太特麼窩囊,這般揮霍資源。

    這都不找機會上,還是男人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7:07
第六章 當務之急

     一個星期的高三生活很快過去了,重生之後的顧莫傑算是徹底適應了雙重記憶的融合,回到了一個正常複習迎考生的節奏。

    聖誕節那天,同學們揣測的歐SIR讓大家在班會上唱英文歌這種不靠譜的事情,終究是沒有發生;讓好幾個表現欲有點兒爆棚、英語成績也爆棚的同學很是暗自不爽了一把,就因為失去了一次「被動裝逼」的顯擺機會。

    顧莫傑看在眼裡,只覺得這些人太幼稚,完全不是他如今的心理年齡所能適應的調調。

    踏上社會之後,誰會拿英語成績來裝逼?哪怕你真能和米國人談笑風生,放到數年後都一點不稀罕;男人麼,還是有錢有地位最重要,其次是帥。

    或許高中是最後一波給哪些優等生以成績來裝逼的機會了吧,過了這陣子,高考這塊敲門磚到手之後,此前學的東西有多少是毫無經濟價值的,每個人自己心裡明白。

    顧莫傑不理會那些無聊的事情,只想先低調地做好自己。這幾天除了讀書複習之外,其他時間他都用在合計整理未來短時間內應該著重完成的任務。天天晚自習的時候瞎琢磨,倒也給他整理出來個子丑寅卯。

    這些日子裡,他也摸出初音娘來檢查了幾次,得知初音娘作為一台2050年代的量子手機,其CPU數據處理能力大致上相當於一組2025年前後、光子計算機時代的巨型服務器機組。

    這個進化速度還是很符合顧莫傑的預期的,而且也依然符合摩爾定律的推演——雖然顧莫傑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到了光子和量子計算時代,摩爾定律依然沒有明顯失效。

    就好像一台2005年前後的INTER奔騰PC,大概可以和1980年的「銀河億次計算機組」或者同期的IBM巨型服務器組運算處理能力相當。

    就人類計算機技術的一般發展速度來說,25年後的微型機,和25年前的巨型機性能相當,這是比較正常的。

    所以,初音娘的處理運算能力放到如今絕壁是夠用了。然而,這一週時間裡,他基本上沒有解鎖出什麼玩意兒,究其原因,就是缺乏數據傳輸設備——

    除了語音識別的音頻輸入端之外,初音娘幾乎沒有自帶其他高效採樣輸入設備。2050年代也早就沒了各種物理數據線的接口,初音娘只有一個內置的可以轉換一切合法歷史格式、向下兼容的無線通訊信號收發裝置,既可以做基站,也可以做接受終端。或者說那個時代的電子設備已經不區分基站和終端,實現了兩者的混同、徹底的雲分佈。

    然而,顧莫傑手頭並沒有可以上網的手機。直接用初音娘本身接入移動廣域網絡的話,雖然技術上是可能的,但顧莫傑又怕破壞了某些不必要的運營商密鑰,引起外界移動運營商的警覺和注意。

    一時之間,顧莫傑相當於是身在寶山,卻沒有芝麻開門的密碼,能看不能吃。

    ……

    02年的錢塘市,手機並不算稀缺,可是高中生買手機的卻不多。何況錢塘二中不許學生用手機,寄宿管理很嚴格;所以,顧莫傑家裡一直沒給他買。

    當務之急,是去買一個可以上網的手機!

    幸好,前世顧莫傑就是一個和手機打了多年交道的程序員,就算重生洗掉了他腦中很多細枝末節的知識,卻還留下了主幹脈絡。所以,沒怎麼查資料,顧莫傑就定下了自己的思路。

    首先,一定要買一個聯通的、CDMA的手機。

    CDMA網絡在中國大陸投入使用的時間他已經不記得了。不過通過這幾天在電子閱覽室上網查詢,這玩意兒在2002年1月8日,就已經在中國大陸投入商用,運營商正是中國聯通。

    後世人雖然對於聯通的基站信號覆蓋面之類問題頗為詬病,但是眼下對於顧莫傑來說,網速的快慢才是最重要的屬性,擁有排除一切的最高優先級,別的性能都要為這一點讓路。

    移動的EDGE網絡要06、07那陣子才出來,3G的三家商用更是遙遙無期,而且哪怕是3G出來之後,事實上移動的TD也是完敗於電信繼承自CDMA的EVDO網絡好幾年,一直到後來發力推4G了,移動才算是扳回來。

    所以,以網絡性能為第一優先級的顧莫傑,起碼十年內是不會考慮移動的爛貨了。G**這種爛貨,拿來打電話就行,上網的話純屬給自己找不自在。

    (註:聯通的CDMA業務08年轉給了電信,後來電信在3G時代使用的EVDO/CDMA2000是繼承自02年的CDMA制式的。而聯通後來的WCDMA則是徹底另起爐灶的標準,反而與聯通當年搞的CDMA沒什麼繼承性。)

    而且,顧莫傑也查詢過初音娘的收發功能了,這台量子手機的無線發射源具有雙向的向下兼容,也就是說,不僅可以作為一台終端接受CDMA制式的信號並轉化處理,還能把自身模擬成一台小範圍的偽基站給目前時代的CDMA手機提供一個局域網。

    這樣一來,到時候哪怕沒有外網,顧莫傑也可以在新買來的CDMA手機上和初音娘之間相互傳輸數據,處理一些事情,等到有外網的時候再用CDMA手機傳到廣域網上,或者是通過CDMA手機的數據線傳輸到本地的電腦上。

    ……

    又到週五放風的時候了,回到市區的顧莫傑沒有馬上回家,而是搭車飛奔到通信市場,看了一圈。

    掏寶網還要再過半年才會被馬風的阿狸集團成立起來,這年頭實在沒什麼網上查詢零售物價的渠道,正是實體店生意旺盛的時代。

    香積寺路上的通訊器材城一到週末人山人海,看這架勢,這幾年要是誰有本錢在這裡盤個手機店,就能源源不斷撈好幾年快錢。

    不看價錢還好,一圈下來,普遍的高價讓顧莫傑冷靜了不少。

    02年年底的時候,國內手機普遍都還要2000塊往上的價位,彩屏的,雙屏的,而且還都是傳統G**網絡的。G**畢竟已經運營了有三年多了,市場鋪開較大,手機成本才降了下來。

    而CDMA作為當年才出來的新玩意兒,剛上市的時候自然價錢是很虛高的,而且關鍵是還沒啥次一點的品牌,至少都是南棒的三星。

    顧莫傑當時咬定了要問CDMA的,適合「高速」上網體驗的,女店員拿給他一個三星的SCH-X199,說是上個月剛剛上市的,絕對最先進,最新款;結果一看價錢要小6000塊。

    甚至因為顧莫傑明顯的學生樣,女店員連真機都沒讓他看到,只給了模型機和手冊。

    從手冊上看,這貨照例是用三星那操蛋的專用數據線連接電腦,連USBT口線都用不了。不過顧莫傑估摸數據線的問題倒不大,只要讓初音娘可以通過CDMA信號連上SCH199之後,就可以接管SCH199一部分功能,修改其系統,到時候用三星線應該照樣可以和電腦之間相對高速的跑數據。

    沒想到上輩子消費觀如此冷靜、從來不做任何領域發燒友的顧莫傑,重生了之後居然要來挨一刀這種新款手機的宰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讓手機從「消遣工具」變成了「謀生工具」呢?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

    出了通信市場,顧莫傑滿腦子想的都是先去哪裡搞點小錢。

    住校的人,家裡自然會給零花錢、伙食費,那玩意兒一個月不到五百塊,靠省吃儉用自然是不現實的,還是得想個快點來錢的法子。

    要不當一把下賤的文抄工?通過抄書、寫歌來點快錢?然而這條別的重生者經常用的法子,已經被徹底堵死了。顧莫傑在這些方面的記憶已經被洗得幾乎蕩然無存。

    03年以後才出現的歌裡面,他現在還能唱出來的,無非是周杰倫的《四面楚歌》以及陳奕迅和林志炫的《浮誇》這麼寥寥幾首;

    冷靜下來的時候他有想過,之所以這幾首還記得,無非是因為這幾首歌寫的比較「普世真理」一些,深邃程度不是那些無病**的談情說愛題材的歌可以比擬的,所以可以通過大腦數據的量子重構時的洗禮,大浪淘沙留下來。

    至於03年之後才創作出來的小說、電影,他也是統統都忘光了。

    「看來,直接抄知識雖然沒什麼長性,但著實是條短平快的來錢路子呢。唉,這下子如何是好?」懷著這股鬱悶,顧莫傑搭了公交慢吞吞回家。

    到家早就是晚飯的點了,難得父母都在家,早就等在那裡,少不得埋怨了顧莫傑一頓。顧莫傑這才反應過來一點:如今這個時代的自己,因為還沒有手機,所以行蹤一旦出現一些和平常計畫不同的地方,就很容易讓父母擔心,因為家人根本找不到自己人,聯繫不上。

    看來,這也是一個可以問家裡稍微要一點錢買手機的突破口。自己一直以來信用不錯,也算是優等生,如果可以說出一些事急從權的理由非要用手機,避開學校監管偷偷地用,家裡人應該也不會泥古不化的。

    當然,家裡人絕對是不可能給他6000直接讓他買一個奢侈的三星CDMA的。

    可顧莫傑知道父母不關心電子產品,也認不出手機好壞,到時候從父母那兒拿一兩千,再自己找四五千,湊齊買回來後,對父母說只要2000,說不定就過關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先吃飯!以後不許放學了亂跑,要出門也寧可回家先說一聲!至少打個電話回來也好!」母親莫英把最後一盤菜擺好,一邊對顧莫傑訓話。

    父親悶聲不響坐在一旁,倒了一杯小酒,自斟自飲,等母親訓完之後,才對顧莫傑小聲提醒:「吃完飯給費迪南迴個電話吧,剛才你回家之前他打電話到家裡來找你。」

    顧莫傑已經習慣了這種家庭氛圍:凡是自己要挨批,都是母親先提綱挈領說一頓,說完後沒需要補充的點的話,父親就不吭聲。如果有需要補充的話,父親再說一兩句,顯示一下存在感。

    顧莫傑聳聳肩,然後埋頭扒拉飯。買手機的話,他準備醞釀冷卻一下再說。

    同時,他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特麼的這輩子自己找女人,一定要找學歷薪水都不如自己的。尤其是女博士什麼的,妥妥的直接封殺成第三種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7:07
第七章 刷狗的人生

     吃完飯,顧莫傑給費迪南迴了個電話,回的是對方的手機號。

    費迪南做過班長,會來事兒,家裡又開放有錢,所以私下裡違反校規買了手機。只不過他也是個知分寸的,從來不在校園裡拿手機出來用。

    顧莫傑很好奇斐迪南有什麼事情今天回城的班車上不好當面說,反而現在再來打電話?不過這個狐疑沒能持續多久,因為打通之後,隨著費迪南的聲音響起,顧莫傑就明白原委了。

    「阿傑,明天小軒請客。期末考試之前,他就要去滬江了,想低調一點兒。中午十一點,吳山廣場那家巴西烤肉見,報我的名字。」

    「沒問題,準點到。」

    原來,是小圈子的聚餐活動。費迪南挺哥們兒的,知道顧莫傑有空,但是和他們那個圈子裡別的同學關係一般,所以一力把他拉進去參加,想幫顧莫傑刷刷存在感。

    如果是前世的顧莫傑,這當口只管埋頭讀書,相信讀書萬能論,倒也不在乎和一群官二代富二代吃飯聊天打屁拉交情,但是現在的他顯然成熟得多了,不會刻意去排斥這種事情。

    按說,同學之間小圈子聚會,在校車上說也沒啥,就算被人聽去了,也不至於被當成搞小圈子、得罪人。

    只是明天請客的同學有點特殊,所以才低調了些,寧可回家後再專門一個個電話通知。

    請客的同學叫錢俊軒,家裡有點兒關係和能量,還有不少親戚在滬江,其中一個本家叔父還在復旦大學歷史系做教授。顧莫傑原本和對方關係有些冷淡,主要是因為那人很有一種讓人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尤其是有時候喜歡拿出家譜非要顯得自己家傳承有序,是「吳越王第三十九代X字輩XX分支……」那種做派就讓顧莫傑很不舒服。

    這次請客的原因呢,則是錢俊軒馬上要當高考移民了:這學期末,他家裡會動用一些關係,把他弄到滬江市去,連學籍一起弄過去那種。人家本來就在滬江市有房子,這事兒是兩三年前就已經預謀好了的。

    錢俊軒在錢塘二中的成績只能算中等,留在高考地獄難度的錢江省,那是妥妥的只能確保211、衝刺985。

    可是同樣的成績,拿到滬江市之後,加上親戚裡有復旦的教授,有政策優惠,這個分數絕壁可以上復旦大學了。

    02年的房地產還不熱,高考移民著實沒有後世那麼封得死,這種情況自然是有的。其實再往前推幾年,90年代末的時候,房地產市場幾乎不存在,那時只要你有本事在崇明島上買套房子,都能到滬江市高考移民。

    要知道以後世滬江人的排外,看崇明島上來的人幾乎就和外星人一樣。

    不管怎麼說,高考移民都是灰色的問題,好做不好說,只能學習鬼子「偷偷的進村,打槍的不要」,錢俊軒自然不會大張旗鼓擺酒請客。

    請那麼十來個同學,吃頓燒烤K個歌,就算是踐行了。

    顧莫傑想明白了這一切,下樓掏零花錢買了點兒小禮物,就算是明天禮數到了。

    ……

    次日一早,顧莫傑看了會兒書就出門了。畢竟是週末,又要吃喝K歌,他本就沒指望當天還能做點什麼正事,索性不去想了。

    到了西湖大道上那家巴西烤肉,費迪南早就在那兒了,其他同學也在,七七八八地,費迪南眼尖,一進門就招呼顧莫傑坐下。

    高中生還沒有喝酒的習慣,上菜之前都是果汁或者奶昔,極個別點酒的,也是預調和的低度雞尾酒。看幾人的談興,卻是已經聊了一會兒了,那吹牛打屁的氛圍很是熱烈。

    顧莫傑半道子插進來,一時間聽不明白大家的話題,也就先靜靜環視了一下,小圈子一共五六個男生,四五個女生。

    女生們都是班裡至少姿色中等偏上的,當然了,放到社會上去,說不定就有些偏下了。

    顧莫傑看到陸文君也在裡頭,還有一個比陸文君略遜一籌的准班花挨著她坐。因為今天買單的錢俊軒是金主,安排座位的時候女生們自然排得比較靠近他。

    費迪南見顧莫傑埋頭喝飲料,知道他沒進入話題,所以應付了錢俊軒幾句後,就藉故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後坐在靠外的顧莫傑旁邊,和他小聲聊起來,顧莫傑很快就知道大家前面在說些啥了。

    原來,高考移民畢竟還是有些台帳上的成績要處理好的,錢俊軒要去滬江,就必須在滬江市內找到一家接收他學籍的高中。

    按說接受意向肯定是家裡人已經砸錢打點好了的,然而總要師出有名才好,比如該學生在高中三年做出了什麼成績,有什麼特殊貢獻獎項。哪怕原本實際含金量不高的成果,但只要有名分,就對辦事兒有幫助。

    錢俊軒今日請大家這頓飯,辭行固然是一個方面,還有一方面,則是有求於費迪南。

    費迪南的母親,是錢塘市數二數三的大律師事務所、天策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下頭分管著一批知識產權訴訟律師、專利/著作權申報律師。這些人裡頭,有一些平時卻不怎麼需要打官司,整天主要業務都是幫助有專利申報需求的企業單位整理材料、跑腿打點、幫忙攻關通過國家專利局的專利審批。

    錢俊軒為了給高考移民的履歷上個保險,就把腦子動到這一塊上面了。希望借重費迪南幫忙聯繫一個可靠的,幫他運作一些材料,比如查詢一些要過維護期、權利方也明顯不打算續費維護的專利——也不必是發明,畢竟發明太扎眼,只要是實用新型就好——然後騰挪嫁接一下,改頭換面,幫他弄幾個高中生適合用的技術創新小成果,好填充履歷。

    說白了,這種東西就和「競賽加分」、「高中生電子設計XXX」之類的高考刷分成果一個原理。在02年的時候,國內高考加分卡的並不嚴,有錢有勢的人給子女運作那麼三五十分的加分都是有的。同樣的素材用在高考移民上也一樣屢試不爽。

    這種事兒,若是別的高中生聽到,多半會莫名其妙,甚至還會覺得這事兒有點高大上。但是顧莫傑卻是一點就透,而且絲毫不覺得這種事情高大上:

    無非就是學術造假麼,擱十年後,這種東西蓬勃發展的程度,足以讓02年的人咋舌。

    前世他好歹也是工作了五六年的人了,作為一個前沿熱門技術行業的弄潮兒,顧莫傑上輩子在進入通信行業前,曾經在錢塘市一家做智能硬件/智能家居的大型國企幹過兩年。

    畢竟他前世大學剛畢業的時候,3G概念還不熱,當時最熱門的、電氣電子相關的產業是智能家居和LED照明,而3G通訊是在09年前後才熱起來的。

    顧莫傑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就在那家國企做工程設計。兩年的體制內歷練,加上顧莫傑的好學,讓他上輩子有充分的機會知道刷專利、刷論文這種事情的骯髒性。

    他當時也沒打算在體制內做多久,只想多學點兒本事一技傍身,所以很是猛衝肯幹,在國企裡自然少不了被領導賞識分派任務的機會,論文和專利都沒少刷,尤其是領導們本人有職稱評定硬槓子卡著的時候。

    前世刷專利刷論文時積累下來的知識,重生後當然是洗腦洗乾淨了,啥都沒記住。但是處理這種事情的運作模式,卻以一種普世的一般規律,得以深埋顧莫傑心中,就像大浪淘沙洗去了腐葉樹皮,卻讓主幹更加脈絡分明了。

    顧莫傑靈光一閃,頓時就想到了一條相對來快錢的路子,讓他幾乎按捺不住激動,連燒烤都不想吃了。

    ……

    費迪南雖然仗義,不過僅僅仗義是不足以讓他對著顧莫傑唾沫橫飛掃盲半晌的。

    他之所以和顧莫傑說了這麼多,卻也有一小半是因為他自己想顯擺,好享受對方投來的那種「南哥就是社會閱歷豐富,啥都懂得多」的崇敬目光。

    至於作為聽眾的顧莫傑在想些啥,有沒有聽懂,費迪南是沒有功夫去揣摩的。

    不一會兒,烤肉上來之後,費迪南就被一幫男生拉去豪爽地動刀子了。

    「南哥別聊了,別光動嘴不動手啊,來來來,趁熱吃!」錢俊軒一把拉過斐迪南,那頭就刀叉並舉起來。斐迪南很快就忘記掉了他剛才和顧莫傑說的那些事情。

    大多數人都沒有注意到顧莫傑一個人在旁邊沉默地胡思亂想,連端到面前的烤肉都是味同嚼蠟一樣地機械咀嚼。

    直到顧莫傑在一次心不在焉地把叉子戳疼了嘴之後,陸文君才多看了他幾眼,還以為他又不著調地進入了「思想者」狀態,露出些許關切之色。

    幾個男生,包括今天請客的東道主,都注意到了陸文君的關切,又順著陸文君的眼神看過去,倒是對顧莫傑露出了一絲戾氣。

    這小子,論帥氣論成績論家境,哪一點強了?憑啥總是能吸引到陸文君的關心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7:07
第八章 當你是兄弟才和你說

     文科生往往對「專利」有一種不必要的敬畏,但是對於「論文」卻沒那麼敬畏.

    究其原因,無非是因為文科生踏上社會之後,在體制內工作數年,等你需要評中高級職稱的時候,「論文」是必須的敲門磚。

    確切的說,是有刊物檔次要求的論文,比如,至少省級以上期刊。

    而「專利」,則不是必要的,加上專利這個詞看上去很高大上,文科生就會拒絕去瞭解。

    但是實際上,如果是對一個體制內的理科生而言,專利和論文,在你準備評定中高級職稱的時候,價值量就幾乎是一樣一樣的了。

    除了職稱答辯時必須的那一篇論文之外,其他的成果數據,幾乎都可以在專利和論文之間互通,逼格並不比菜市場裡買菜時的討價還價更高。

    比如,假設評定高工的時候,需要「1項發明專利、5項實用新型」;或者「1篇國家級期刊論文,5篇省級或行業期刊論文」。

    這時,「發明專利」和「國家級論文」,「實用新型」和「省級論文」價值量就是一樣一樣的。無論具體內容是啥,都只是一個官僚需要去刷的數據而已。

    因此,專利並不是一般人看來那麼神聖的東西,好像需要靈光一閃的天才才能創造出來。

    到2010年代,中國有幾百萬體制內的技術工作者需要評職稱,所以國家專利局受理的專利申請出現了井噴式的爆發,一年過百萬件都是稀鬆平常——這還沒算更不值錢的外觀設計專利呢。

    站在一個體制內混飯吃的工程師的角度,相對來說,有點兒實力的人,在「既可以選擇刷專利、也可以選擇刷論文來湊數據」的時候,都會選擇刷專利。

    因為在大多數國企,刷專利是可以拿獎金的。企業也會需要「每年多少項新專利」之類的指標來換取政府給予的「高新企業稅收優惠」等硬槓子政策傾斜,所以刷專利是一件企業和工程師有共同利益的雙贏。

    只要工程師願意刷專利,創意有了,材料弄好了。剩下的代理律師費之類支出,公司肯定會包辦。成果到手後企業還會給個人幾千到幾萬不等的賞金——

    別嫌少,因為這個賞金針對的都是「除了可以作為一個專利的數據之外,實際上沒有任何市場價值」的專利而言的。真有市場價值的專利,當然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要明車明馬攤開了談價錢。

    而更加沒本事的人,或者說完全不懂技術的工程師,就只好刷論文。相對刷專利的賺錢,刷論文就是完全賠錢的存在了。

    比如省級期刊,一頁的豆腐塊,明碼標價兩千塊,基本上內容不是太爛太離譜的話,都是塞了錢就肯定能發。

    當然,人家期刊社不會留下把柄的,因為這兩千塊錢的名義是「排版費」。也就是說,發這種作者自己腆著臉上門求數據的論文時,是沒有稿費的,還要倒找排版費,而且這個錢單位一般不給報銷。

    賠兩千塊錢買一個職稱的硬槓指標雖然噁心,卻比技術小白們找槍手捉刀刷專利便宜了一些,市場規律之下,倒是沒讓國家專利局忙得要死。

    至於論文內容面子上能不能過得去,這個問題基本是不用擔心的。因為工程總有獨特性,哪怕是再常見技術的反覆應用,也總能刷出論文來——最次的那種,就是把工程施工前的設計初衷,與最後竣工驗收後的竣工報告對比分析一下,就是一篇論文了。

    至於這種爛貨論文有沒有分析出有價值的結論來,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世顧莫傑在國企那兩年,就見過無數明明只會用PS做效果圖的美工人員、頂著「工程師」/「設計師」的上升通道,啥技術不懂,然後就抄設計稿與竣工報告的異同,塞錢發出一篇篇論文,最後刷到中高級工程師的職稱。

    「職稱倉庫」的附加屬性,導致在後世顧莫傑重生之前,國內期刊的名聲都早就爛透了。真要追蹤科技前沿的科研人員,絕對不會去瞄這種檔次的爛貨,只能盯著那些在老外的N/S期刊上面發文的大神。

    ……

    顧莫傑覺得,以他如今高三住校的生活模式,別的來快錢渠道都不適用,找人合夥刷學術數據賺點兒勞務費,應該是最輕鬆的門路了。

    他的信心,就來源於前世對學術造假市場規模的認識。

    所以挨到聚餐結束,一群人去了KTV後,顧莫傑瞅個空子,假裝走根菸,把費迪南從包廂裡叫出來,找個相對僻靜的地方,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我靠!你小子打不打算好好高考了?怎麼腦抽了想到刷專利?那玩意兒多難啊,你這是犯了事兒了?缺錢缺成這樣?」

    費迪南當場就有些當機。也虧的他母親就是大律所的合夥人,他本人雖然志不在從法,但光靠從小的耳濡目染,門道還算清,才能夠跟得上顧莫傑的思路。

    饒是如此,他也幾乎要詫異顧莫傑是不是換了個人,中了邪了。

    「沒你說的那麼難,我想過了,讓我刷專利,只要有條件充分檢索專利數據庫,好好規劃,一個星期的業餘時間就能刷出實用新型。

    實用新型的審核很鬆,不比發明;發明是要看到實物的,實用新型東西都不用看,只要給材料,給原理圖,理論審核通過了,專利局就會批的。連答辯都可以讓代理律師出面。」

    後世人之所以把實用新型瘋狂刷爆,發明專利卻刷的較少,顧莫傑說的這一點差異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

    很多「實用新型」,其實只是存在於圖紙上,理論審過就行,哪怕沒有真做出東西來,國家也不管。所以不用開模具,不需要任何生產和實驗成本,物質成本相當低。

    顧莫傑如今的身份和條件,當然是要刷實用新型了。發明那種檔次,他知道自己那點斤兩還不夠。

    費迪南聽到顧莫傑說到這一點,表情也就嚴肅了起來。

    02年,能夠說出發明和實用新型之間差異的高中生,絕對是罕見的,這說明顧莫傑是真懂行。不管顧莫傑的技術功底如何,首先這個態度和努力方向是對的。

    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要是隨便一番看上去很有道理的話就能忽悠到別人和你合作的話,只能說顧莫傑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簡單了。

    「雖然沒太聽懂,不過好像很厲害的樣子……看來跟這小子扯技術是扯不過他的。」心中這般暗忖,費迪南決定換個角度勸說顧莫傑放棄這個異想天開的企圖。

    既然技術上說不過,那就說市場銷路好了,費迪南自忖也算是耳濡目染,這方面應該強過對方。

    「好,阿傑,就算你是認真的,也刷出了成果,可這東西誰會買呢?」

    顧莫傑笑了,知道對方已經找不到更多拒絕自己的說辭,眼下正該乘勝追擊,打消對方心中最後一塊疑惑:

    「這就是我要找你母親幫忙的地方。我刷的那些實用新型,肯定沒有經濟價值的,只能當一個數據用。但是體制內的,比如國企、設計院、研究院的那些工程師,只要他們需要評職稱,都是用得到的。

    所以,我準備只出材料,連署名權都放棄掉,到時候寫出來之後,讓阿姨所裡的律師找老客戶兜售兜售。至於分成,我可以少要一些,你們收進來的錢三七開,我要七成。」

    費迪南原本是不打算和顧莫傑討價還價的,畢竟談錢太傷感情。

    不過他好歹知道如今律師費的大概價碼,區區幾千塊的小單子還三七開,實在是Low了點兒,少不得打預防針提醒顧莫傑:

    「這個價錢不太可能吧。那些沒本事的體制內工程師,一般寫不出專利來,也就直接放棄了,改去掏錢發論文。你這個東西除非賤賣到比他們單位給的專利賞金還低的價格,才能賣出去,也就是說,最多才幾千塊錢一樁的買賣。

    這種小生意還只給三成律師費,人家律所的人不會同意分成的,肯定要計件制收費。現在隨便一個小跑腿的活兒,要是兩千塊律師費都不到的,哪怕就是喝個茶,也沒人做的。」

    費迪南的回覆可謂公事公辦,四平八穩。可惜他的社會經驗卻不是顧莫傑可比的,所以顧莫傑瞬間就可以點出斐迪南算法當中的漏洞。

    「南哥別急嘛,你少算了一塊——剛才咱說的,只是咱三方之間的分贓,還沒說買家工程師背後的單位呢。既然走的是對方的署名權,對方的單位還會用公款給律所支付申報代理費用的吧?而且這完全是憑白多出來的一筆業務,相當於你們多賺了一票代理費。

    這些大企業大科研院所,每年也就找你們跑兩次。一次送十個成果也是跑一趟,送十一個也是跑一趟,對經手律師來說,工作量根本就沒差不是?而且咱的私房錢雖然少,卻是可以走私帳的,到時候純屬阿姨和直接經手律師兩人全分了的——考慮考慮?」

    律師事務所這種單位,除非是個人執業的所,否則都是律所給律師開個底薪工資,然後訴訟和代理收入再走公賬收進來後分成的。比如底薪高的、規模大的律所,可能是律所拿七、律師個人拿三。規模小、底薪低的,有可能是所六律師四。所裡收的這部分的,最後多是肥了幾個合夥人。

    按說,做到合夥人級別,是不太會聯合外人來坑自家律所的錢的。可問題是,費迪南的母親雖然是律所的合夥人,可是事務所有好多個合夥人呢,並不只是光她一個,所以私下裡有點兒進賬,肯定還是可以比走所裡公帳多拿那麼兩三倍——只要不穿幫,誰會嫌棄錢多呢?

    費迪南怕顧莫傑再說出什麼沒節操的話來,到時候大家臉上都掛不住。他實在是不想和菜場裡賣菜的人那樣Low逼格地討價還價,故而趕緊打住了對方繼續發揮的話頭:

    「好吧,你說服我了,不過我回去也只是轉告一下我媽而已,她是肯定不會要灰錢的——但是你真有把握找到創新素材麼?要不你就先拿小軒那個事兒練練手?」

    「素材麼,我覺得目前國內的實用新型刷數據市場,簡直是一片空白,有無數題材可以信手拈來——現在大多數人寫實用新型,還不會構築專利壁壘,也沒有充分窮盡專利創新點之間的排列組合,尤其是沒有人想到去枚舉窮盡那些『具有排列組合意義上的技術創新性、但是毫無經濟利益價值』的專利。如果我們只是要數據的話,完全可以從這個角度下手。」

    「我沒太聽懂……」

    「沒聽懂就對了,回去和阿姨說一下吧,她會聽懂的。一週後,我給你看一個初次合作的初稿,你就明白了。」

    「好吧……今天明明是好好陪小軒吃散夥飯的,被你折騰了這一水。不過還是勸你別動那麼多歪腦筋,我知道你一直在覺得現在讀書學的東西沒用,但是高三都只剩一個學期了,熬一熬就過去了,何必呢。」

    「南哥,你的好意心領了,兄弟是真缺錢。」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7:07
第九章 專利是這樣刷的

     顧莫傑沒和費迪南解釋關於刷專利素材的篩選方法細節,倒不是顧莫傑藏私,而是這東西僅靠幾句話一時半會兒說不清。

    說實話,02年到03年的中國,剛進入WTO才兩年,知識產權領域那真是跑馬圈地的時代,井噴式刷數據刷個五年都飽和不了。

    原因無他,這領域此前專攻並且摸到門道的人太少了,同時這事兒來錢又不算快。真有這個腦子,又有本錢的人,在這時代做什麼不好?誰會來刷這個辛苦錢?

    只有有腦子的人賺快錢的途徑慢慢堵死了,大家才會想到這些又要動腦子、但是穩妥的慢錢。

    哪怕是顧莫傑,此刻思路里也很清楚——自己最多刷到寒假,弄那麼幾萬塊啟動資金,然後就鐵定要收手的。到時候該讀書讀書,該複習複習,這活計沒什麼創意,也沒什麼建設性,純屬原始積累。

    而且是一種低調的,不需要表現出先知先覺的原始積累。

    打個比方。

    2010年代的人上SOOPAT專利檢索數據庫,查詢「智能光感伸縮晾衣架」,假設可以查詢到十幾項發明、幾百項相關實用新型。

    那麼,為什麼有那麼多專利呢?

    無非是:1號實用新型只實現了「用光感傳感器檢測照度,當陽光照度低於多少Lux的時候,自動用晾衣架上的伺服電機把晾衣架縮回來」的功能。然後2號實用新型受此啟發,加上了「再加一個濕度傳感器,檢測到空氣中濕度大於多少,即判定下雨/霧霾,也自動收進來」。然後3號、4號再加上壓力傳感器感受風力、感受衣服重量的變化……

    然後有光有風組合一個,有光有濕組合一個,風光濕全有再組合一個,加上衣服稱重功能的再來一個……這樣一來,每一個細化的創新點都排列組合一遍,就可以堆出幾百個在專利局審核階段會被評價為「有創新性」的實用新型了。

    問題是「風大了自動收衣服」這種功能,有經濟價值麼?市場證明沒有。

    晾衣服的人只會希望廠家在衣物固定穩固性方面進行改良,在風大的時候把晾衣架固定得結識一些,別讓衣服掉下去,而絕對不會希望你因噎廢食把衣服收回來的。誰都知道風大的時候正是晾衣服的好時機,衣服反而幹得快。

    所以,「風大了自動收衣服的晾衣架」這種創新點,就屬於閉門造車的、國有研究所學究們拍腦門想出來的貨色了。

    這種貨只能拿去刷數據,你要說它有創新點,確實是有;可惜這種實用新型註冊受理之後,是不會有廠家去買這個技術、把產品生產出來賣的。

    套用官話,就是所謂的「科研成果向現實生產力轉化的過程中,轉化率過於低下」。

    這種在市場經濟範疇內,一分錢價值都沒有創造出來的實用新型,只是起到了「某某工程師及所在企業名下的實用新型個數+1」這麼一個指標性效果。然後企業年底送審高新企業的時候也可以湊一個指標,工程師個人評職稱的時候亦然。

    同時,這樣的實用新型從技術上來說又很容易刷,因為你要寫進技術原理書裡面的知識,是可以通過你學習同類專利後借鑑拼湊過來的,比如你把同類的單一「光感」、「濕感」、「壓感」傳感器方案中,與你要刷的那個專利裡面相通的部分,大段大段抄襲過來,嫁接拼湊,就成了新的專利。

    這樣的活計,只要作者能夠把前人寫的東西快速看懂吃透,就能舉一反三。

    2010年之後的世界,這些從經濟利益角度來看很傻逼的專利,也都被窮盡的枚舉法堵得七七八八,沒什麼大面積的漏洞空位供投機取巧的人鑽營了,畢竟每年百萬人數量級的體制內工程師評職稱需求,是一塊很大的市場。

    而且那時候專利局的審核嚴格程度也會嚴格不少,把明顯湊數的刷下去。

    但是2002年的中國,國家專利庫還很空曠,上面的貨色,多半是真有經濟價值的專利,人們還沒閒到把「只創新、不經濟」的空都填滿。

    這裡,就是顧莫傑第一桶金的突破口。他雖然在量子重生的時候被洗掉了大部分知識存量,但是他的思想意識、思維模式並沒有被洗掉。反而如同一個原本和令狐沖一樣被各種異種真氣充塞奇經八脈的病夫,在突然散盡體內異種真氣、練成北冥神功之後,那種靈台空明澄澈、似谷恆虛的狀態。

    思維極度靈敏,思想知識的雜質被大浪淘沙淘洗掉了,剩下的都是觸類旁通後留下的「客觀世界一般原理」。

    就像北冥神功練成後,雖然內力存量不足、「里程表」被清空了,但是修煉和吸取內力的加速度空前高速,就像剛剛出廠的918SPIDER,百公里加速3秒就夠了。

    他可以輕易依靠自己的思想邏輯,在沒有知識存量的情況下,利用自己的眼界,善用如今的專利數據庫檢索工具,另起爐灶刷出一堆諸如「風大了自動收衣服回來」的晾衣架之類的專利。

    而且是在學校電子閱覽室那種閉門造車的環境下,不用有企業幫助。區區一個星期的課餘時間,就能賺到幾千塊錢。如果動作快,懂得構建專利群,那效率就更加成倍增長了。

    不過,憑心而論,這個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至少還有一道門檻,那就是刷這個錢的人得思維跳脫、文理兼通。

    如果是死做科研的理工科生,完全沒有文科生尤其是法學生的奸詐思維,不知道怎麼投機取巧,是玩不轉這個活的。就算偶爾寫了一兩個,也不懂如何構建專利群和壁壘,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純是文科生,比如那些專利申報代理律師,他們夠奸詐,知道這裡面的門道怎麼運作,怎麼排列組合最大化。可惜文科生完全看不懂技術原理書,不懂理工科的東西,嫁接都嫁接不好,那也是白瞎。

    現實世界中,大多數刷專利,都是一個鑽空子的刁鑽法學生,和一個懂技術的理工男合謀完成的,如果找不到穩定的搭檔,就很難大批量地刷。

    顧莫傑不敢說自己是超級學霸,但恰好勝在文理兼通,屬於「若是高考能夠考文科理科大綜合,他做夢都要笑醒」的那種。前世是出了名的博而不精,學啥都特別快,但是學啥都不願意鑽研太深。否則後來當程序員也不會走上那條調試通信接口兼容性的快錢僻徑了。

    對於這樣的人,在這方面搞學術造假簡直是量身定做的第一桶金。

    ……

    一個星期後,又是一個週末。

    市中心,天策律師事務所。雖然已經過了下班的點,其中一間合夥人辦公室裡,燈火依然沒有熄滅。

    一個將近四十歲的中年職業女性,架著精幹的框架眼鏡。身上是看不出品牌的、找設計師定做款的西服,坐在辦公桌前,仔細審視一份費迪南通過電郵發過來的文件。

    這個女人就是費迪南的母親、天策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費雯麗。

    顧莫傑在高二的時候,見過費迪南的家長,也是在那個時候得知費迪南父母的名字的。

    在那之前,顧莫傑原本對於費迪南為什麼在那麼多同學裡頭偏偏對他很仗義頗為不解,甚至懷疑這個又高又帥又瘦還有點兒奶油的同學莫非是取向上有點不正常……但是自從他得知了費迪南父母的名字之後,這一疑惑就徹底揭開了。

    費迪南是跟母親姓的——費迪南的父親本姓朱,是市工商局一個小公務員。四十多歲了,連副處長都沒有爬到,既不會鑽營也不會貪,毫無存在感。而費迪南的外公卻沒有孫子,所以就把家族傳承的腦子動到費迪南這個外孫身上了。早年間,費雯麗仗著自己經濟和社會地位上都比丈夫強,輕易奪取了兒子的冠姓權。

    顧莫傑遇到過的那種家庭悲劇,在費家上演得更加慘烈,所以費迪南雖然家庭條件甩顧莫傑好幾個社會階層,卻依然有同病相憐之感,和他很說得來。

    費雯麗一週前就聽兒子吹過風,說是有幾個朋友想幹一錘子刷專利的買賣,還把條件大致說了。費雯麗在商言商,對於這種事情談不上牴觸,卻也不過是一笑而過,沒當回事兒。

    畢竟,她不指望兒子的那些朋友也好、同學也好,能有什麼能人——或許就是錢塘二中那些典型的眼高手低心大的中二病學生呢?後生崽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面子還是要給的,今天材料都發過來了,僅僅粗讀一遍,費雯麗的目光就嚴肅起來:

    這個刷專利的人,看來是個有料的。

    「光感、壓感、濕感、稱重自動晾衣架」,一下子刷出好幾個很有邏輯嚴密度、成體系、可以相互借鑑部分原理說明材料的實用新型,而且把這些創新點排列組合之後,再回頭倒果推因看,顯然是有規劃性地避開了一些創新點組合。

    雖然不知道避開的點是什麼,但是費雯麗的職業習慣已經可以讓她猜到:這些點肯定是別人先佔住了的已有專利。

    律師終歸是嚴謹的職業,光靠直覺下判斷是不應該的,縱然心中覺得八九不離十,費雯麗還是拿起了手頭的電話,撥了一個內線。

    「莉蘿,我轉給你一封郵件,你做一個預查新。」費雯麗對著話筒流利地說出指令,隨後似乎略一失神踟躇,鬼使神差又補了一句:「週一再給省科技廳去個申請,咱申請一份正式查新看看,函就你幫忙擬了,別省這五百塊錢,估計有大買賣可以挖。」

    科技成果查新是各省科技廳的一項收費業務。給五百塊錢,就能給出一份查詢結論,分析申請單位擬提交的成果有多少創新點,算是官方的權威結論。很多企業在拿不準自己的成果夠不夠新、能不能申請下來正式專利之前,都會這般掏錢投石問路一下。這個業務的價錢從03年到13年都沒漲過。

    「好的小姑,這就辦。」話筒對面傳來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少女聲音,確認沒別的事情,就掛了電話開始幹活。

    接電話的少女名叫費莉蘿,是費雯麗兄長的女兒,今年在錢江大學法學院念大二。費雯麗知道自己的兒子從小志不在讀法,很是失落過;幸好娘家侄女兒不喜歡理科,願意接她這個姑姑的班,所以費雯麗一直對侄女兒傾注了不少關注,幾乎當成親女兒一樣培養,才大二就給對方利用寒暑假來自己律所實習的機會。

    費雯麗也把電話交代的事兒拋在腦後,繼續往下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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