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學霸終結者 作者:浙東匹夫(已完成)

 
Babcorn 2017-3-24 17:02:2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4 56384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49
第十二章 撩妹時節

     其實稍微回想一下就知道,顧莫傑和周立新認識的人裡頭,斯坦福畢業的牛人壓根就不足一手之數。

    這裡頭,還得是年輕的、未婚的妹子,稍微一過濾,就只剩下唯一的一個目標了:一年半前,顧莫傑和周立新第一次去百度談「關鍵詞競價排名」業務時候、認識的那個接待他們的客戶經理,劉緋彤。

    細算下來,劉緋彤今年也有26週歲了,過了年就27。顧莫傑本人才19週歲;也就是說,劉緋彤比顧莫傑老七歲,比他表哥周立新也老了足足三週歲多。

    顧莫傑沒想到,他哥居然會看上這麼一個老女人……這口味,實在是有些標新立異。

    丈八燈檯燈下黑,如此揣度表哥審美觀的同時,顧莫傑完全沒覺得他自己和費莉蘿之間的不堪關係有什麼問題。一方面,費莉蘿只比他大兩歲,另一方面,他畢竟沒打算娶費莉蘿。更何況,費莉蘿跟他的時候也才剛剛20,不虞對方有什麼情史。

    如此思量了一番,顧莫傑一開始作拿錢砸人狀的勁頭倒是歇了一點兒,反而想先勸勸表哥別衝動,能換個目標還是換一個更靠譜的。

    「哥……你的口味也有夠……人家過完年都27了,還是留過美的,美國人那方面多亂,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我說你,你將來跟著我一起創業,什麼女人沒有,我這是為你不值……」

    周立新剛才還是和顧莫傑挺哥們兒的狀態,聽了顧莫傑這話。馬上神色一冷。有翻臉的趨勢。

    「不知道別瞎說啊!彤姐很正經的!她……她……」

    後面的話有些不太好出口,周立新醞釀了一下,又借酒壯膽,才趁機和表弟說了。他心中裝了女人這事兒,連他自己父母都沒說過,也虧的他一貫以遊戲宅男形象示人,他父母也不管。

    顧莫傑靜靜地聽著。儘管周立新說得很隱晦,顧莫傑還是聽懂了。

    原來,這一年多里,周立新和劉緋彤一直還保持著聯繫。不過其中絕大多數的聯繫都是因為顧莫傑公司和百度在廣告業務上的合作,所以劉緋彤是拿周立新當客戶伺候的,客氣歸客氣,卻談不上什麼額外的感情。

    至於劉緋彤的個人感情狀況,周立新也是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慢慢旁敲側擊出來的。據說這妹子在美國讀到23歲回國,居然一個男朋友都沒談過。但是之所以沒談的原因。倒不是人家多麼潔身自好或者性-冷淡,而是因為人家是李老闆的狂熱崇拜者。

    說白了,這是一個有志於當度娘的女人,如果當初李老闆肯背叛自己的老婆,對這妹子勾勾手,說不定妹子早就失-身了。

    好吧。如此說來。儘管這妹子目前為止肉-體還是很純潔的,可是終究有些讓人心中不快。何況要讓這麼「專情」而心如鐵石的人轉過念來,難度可是不一般。

    顧莫傑從來沒見過表哥對一個女人這麼上心,也就不勸了。

    顧莫傑藉著酒勁兒,捶著周立新的肩膀:「哥,既然你看準了,而且對方人品也沒問題,是個重情重義的,哪怕年紀稍微大一點兒,我也不攔你了。就算大姨和姨夫不支持你。我支持你!」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最瞭解我了!」

    顧莫傑擺擺手說:

    「不過這事兒你既然有心,也要加快進度才好,天天打遊戲能夠追到毛的妹子。聽你的意思,劉姐也是個崇拜事業有成男人的女人,明兒個我在美國還有兩個離岸公司,就掛你的名字當法定代表人,你也快點兒把護照、綠卡啥的拿了。到時候我給你幾個生意,你也噹噹聯合創始人,這逼格不就起來了麼?

    還有你的車!不是我說你,趕快去學個車!我給你買輛今年新出的那個牌子,叫啥來著?對,蘭博基尼。聽說400來萬就搞定了,弄進關的那種。你攢那些錢也別藏著掖著了,該買房買房,就算本地房子不缺了,去京城中關村周邊買一個也好。咱生意做大了將來總要往京城跑的,你就說你業務忙,買個房子在京城落腳,也好讓劉姐知道你實力。」

    「可是我學歷……我一個二本生,人家就算碩士沒畢業就回國了,好歹是斯坦福的呢。」

    「榆木腦袋!這世道,男人關鍵是真本事!我媽單位裡還有加拿大野雞大學讀了MBA,回國只能當前台小姐、賺兩千多塊月薪的呢。你要實在不放心,讀個在職砸錢的MBA,就成了。」

    顧莫傑很霸道地制止了表哥的瞻前顧後虛與委蛇,然後拍出一個數字,讓表哥安心:為了幫他盡快追到劉緋彤,顧莫傑可以掏一千萬幫他造勢。

    ……

    從周立新家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挺晚了。顧莫傑去的時候,原本不打算喝酒的,誰知道遇了事兒,兩個人都喝了。顧莫傑好歹是個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好公民,為了自己的安全,他也不會做酒駕這種事情。

    這天剛好是週六,顧莫傑知道女朋友陸文君今天進城和室友逛街購物了,也在市區,就打了個電話,想問問對方位置。

    陸文君正在銀泰掃貨,距離周立新家不遠。顧莫傑就讓陸文君過來,開他的車一起走。

    陸文君沒說什麼,過了十五分鐘就到了。跟來的還有兩個數科院的妹子,顧莫傑都不認識,陸文君簡單介紹了一下,顧莫傑才知道一個叫秦秋,一個叫朱小萱。

    以陸文君的姿色,太醜的妹子根本不好意思和她走到一起,自然也成不了閨蜜。秦秋和朱小萱算是六分女,中等偏上拿得出手。在理科院系則算是質量不錯的了。

    有別的妹子在。陸文君不好和顧莫傑說什麼私密的話,表情也一直冷冷的。開到西溪校區之後,顧莫傑下了車,原本想把車給陸文君開,陸文君推著不要,說她們幾個打車回郊區的新校區就成。

    顧莫傑有些話路上一直不方便開口,此刻只好拿住陸文君到角落說道:「君君。我有些事兒和你說,要不你讓秦秋她兩個先走?」

    陸文君還沒開口,遠處的秦秋卻是頗能察言觀色,很是識趣地對陸文君喊了一聲:「君君,我累得不行了,先打車回去了,你慢慢來~」

    陸文君想推拒都不可能了。

    「最近和費姐廝混得這麼開心,你還想得到我!」陸文君見人都走散了,只剩下她和顧莫傑兩個。略帶吃味地嘲諷了一句。不過言語之中倒也不見多少真的憤恨,顯然是已經看淡了,只有偶爾隱隱吃味一下。

    「君君,那事兒你要怎麼說我,我也沒什麼可辯解的。我也天天關心你,那也不是假的。今天麼。還有一幢正事兒想讓你幫忙張羅一下。這事兒不能找老師辦。只能找同學裡人面廣的人去辦。」

    「說吧。」

    「你在你們院應該認識不少學生會或者別的說的上話的人吧?我想找幾個人幫我組織一下,我出錢,請全院男生打遊戲,美服的《魔獸世界》。這東西要會翻牆,懂代理,還要會加塞,一般電腦白痴搞不定。你們院的都是牛人,空下來打打遊戲發發帖,不是正好勞逸結合麼。」

    饒是陸文君經常聽說顧莫傑的鬼點子,這一下也是被驚得不輕:「你就是想特地花錢組織人打遊戲?」

    「不光是打遊戲。打完遊戲之後,要到各大魔獸世界的中文論壇上發帖曬裝備、曬戰報,同時還要曬他們用『初音下載』下魔獸客戶端時候的網速。最好再組織一些人哄炒一下,比拚誰網速牛逼,打個賭下個注什麼的。反正點卡代理這些錢全部我出。他們發帖子的人,我再額外給一個帖子五毛錢的補貼,不論質量,只要別讓人看出造假都成。」

    陸文君一開始聽得有些心驚,漸漸地跟上了顧莫傑的思路。

    畢竟跟了顧莫傑這麼久,顧莫傑偶爾靈光一閃天馬行空的想法,早就讓陸文君見怪不怪了。

    「這事兒還真不能讓秦主任去操辦,只能找人面廣的學長。上次你見過一面那個孫宏達學長,我覺得就挺合適,他雖然讀研一了,還是在院裡結交了不少人,你真要做這事兒,我就幫你聯繫。別的條件你自己開。」

    「君君,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什麼事兒都幫我。」顧莫傑順著陸文君的表態,就打蛇隨棍上貼了上去,不一會兒就手腳不老實起來了。

    「啪!」陸文君輕輕打了他一下,臉色微紅地說:「這麼熟練,也不知道哪兒學來的。」

    「君君!我只是不想耽誤費姐一輩子,你知道我不是有心的。」顧莫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索性就懶得解釋,「當初如果費姐不是暗示我不用我負責。不是暗示我,哪怕我不要她,她也安安靜靜做一輩子老處女,我也不至於……唉……當然了,錯都在我,我沒什麼好說的。你要生再久的氣,也是應該的。」

    「你就是爛好人!」陸文君伸出一根手指頭,在顧莫傑額頭上狠狠點了一下,「你不想傷對你好的妹子,最後還不是一個個都傷了!要是將來再跑出來一個妹子,哭天搶地對你說:如果你不要她,她也做一輩子老處女,是不是你又會心一軟、也收了呀!」

    陸文君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難得有了一股數月不見的嬌嗔,儘管面上還是輕嗔薄怒的表情,顧莫傑卻可以察覺到那背後一股質變的鬆動。

    顧莫傑趕緊拿出涎皮賴臉的功夫貼上去:「絕對不會!那不一樣好不好。將來湊上來的女人,那都是等我發達了才湊上來的。我看都不多看一眼!要是看了,你一輩子拿大耳刮子扇我!」

    陸文君神色更鬆動了,顧莫傑靈光一閃,趁勢補充說:「君君,你還不知道吧。費姐這陣子準備謀求保送讀研呢。她原本知道我不會娶一個學歷比自己高的女人,她也一直藏著掖著狐疑不決。現在她也是想通了,想給自己鬆鬆綁,活得自由一點。最近咱還是少打攪她的比較好。」

    「真的?」陸文君深知男朋友的脾氣和取向。這些日子來聽到的這麼多消息,沒有哪一條能夠和費莉蘿準備讀研那麼讓陸文君振奮。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50
第十三章 電擊狂魔終極版

     孫宏達見到顧莫傑的時候,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儘管他知道對面這個某位低年級學妹的男朋友很牛逼,牛逼到了已然自己開公司、還拿到了學校的「產學研一體計畫扶持項目」的待遇。

    可是,孫宏達愣是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花錢僱人玩遊戲的,而且還是一次性雇幾百上千人上陣的程度。

    「你是說,點卡、代理這些錢,全部你支出。你只要我們去『艾澤拉斯國家地理』這些論壇上發帖子,然後給我們五毛錢一帖?」

    「是的,孫同學,你已經反覆確認過了。而且我還會拿出20%的錢,作為各級組織者的提成——你本人,可以拿到本院所有你組織到的同學最終到手總金額的5%,其餘15%你可以給各級組織者分成。我只希望這事兒明天就能開工,然後你們可以拿出一個妥善的內部分配方案——不知道孫同學有沒有興趣賺這個錢?我不用很嚴密,這只是一錘子的買賣。」

    「有!當然有興趣!」

    「點卡序列號和密碼串,下午就會有人發過來。還有,讓大家下載客戶端的時候記得截圖網速。」

    「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

    拿著五毛經費的水軍,在錢江大學校園裡很快擴散開來,數科院,乃至物科院,好多學生紛紛落水。

    顧莫傑一樁心事了斷,整個人都覺得神清氣爽了很多。

    為了不讓自己太糾結。顧莫傑說服自己靜幾天。好好學習,把他這學期要過的兩門數科院的課給上了。期中先去拿個好成績,免得到時候蔡院長和秦主任想送自己雙學位他都沒手去拿。

    而且,費莉蘿那邊如今也在忙著運作保研,顯然是為了進一步示弱於陸文君,顯示她的誠意,好讓自己略微合理地淡出顧莫傑和陸文君二人的視野。為二人彌合此前的裂隙創造機會。

    轉眼便是又一週過去了。顧莫傑參加了數科院的C語言期中考試,毫無意外地拿了個90幾的高分,讓幾個不明真相的數科院老師大吃一驚。聽說了顧莫傑的成績之後,學工處的秦輝也是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知道蔡院長這個後門開得,沒有給人留下話柄。

    線性代數雖然差了點,畢竟臨時抱佛腳及格了,也說得過去。

    這些日子裡,陸文君見男朋友再也沒有和費姐聯繫。心裡也多了幾絲暖意,芥蒂慢慢消融殆盡。

    顧莫傑為了上數科院的課,都是在紫金港校區邊上住的酒店,沒有回西溪校區,顯然不可能有和費莉蘿眉來眼去的機會。

    線性代數成績出來後第二天,顧莫傑決定看一下這一週多以來。「初音下載」和「網際快車」之間大戰的結果。陸文君也空了下來。陪著男朋友在一旁打氣安慰。

    酒店裡,顧莫傑打開自己的筆記本,插上網線,點開了一份鄒勝通過郵件發來的報表。整個人依然有幾分忐忑。

    陸文君給顧莫傑擦了擦額頭,說:「這麼緊張?我看你汗都出來了。你這種人,怎麼把生意做這麼大的?」

    顧莫傑低低嘆息了一聲:「你不明白,互聯網業界就是這麼殘酷的。贏家通吃,第二名就等於死。一招不慎,一個數據拐點沒看清,說不定就完了。我怎麼能不緊張呢。

    做PAYPAL的那個彼得蒂爾,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我就像一個嬰兒,每隔兩個小時就會驚醒一次,然後大哭起來。』

    藤迅的小馬哥也說過,QQ上線這些年了,他每年都覺得自己的公司快死了,不知道下一個取代他的產品在哪兒,哪一天冷不丁會從背後冒出來秒了他。誰都不知道睡下去的時候活得好好的,隔八個小時還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顧莫傑說著說著,竟是感慨無限。

    互聯網世界的殘酷,別說互聯網公司的老總活的跟狗一樣,每天疲於奔命。便是一個普通的網文撲街寫手,都是如此:有時候,手一抖一個外貌比較像毒點的伏筆寫出來了,然後第二天起床一看,「30%的均訂永久性不可逆地流失了;這個世界的讀者一分錢耐性都沒有,直接永久性棄文,還要噴個痛,好像前面的錢都花冤枉了」。

    互聯網上的一切,來得太容易,太廉價,太精確定位,所以不得不面臨卑賤。買了一本紙質書的人,好歹直接花了整本的錢,看到一處毒點,最多放一放,過一陣子心疼花出去的錢,還會重新撿起來翻一翻。買了正版單機遊戲的人,錢花了,總要玩個夠本。

    網文,頁游,免費軟件,這些領域的大佬看似風光無限,背後其實是可憐到和乞丐差不多的用戶黏性、用戶忠誠度。他們的錢,都是跪著賺來的。淘寶上任意一家網店,在阿狸集團推出信用評級體系之前,只要同款產品在全國有一個同行比你賣得便宜一分錢,你就直接死絕了。

    「九天內,『初音下載』新增裝機1200萬!網際快車用戶數下跌400萬!捆綁的『初音電腦管家』新增裝機700萬!」

    電郵上的報表翻到最後,這兩個數據躍入顧莫傑眼簾的時候,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幾下。

    「這個成績很好?是不是?」一直關注著顧莫傑表情的陸文君,也被感染得有些緊張,有些激動。

    「當然很好!這個已經比剛上線時候的暴漲高峰期都快了!」顧莫傑死死撓了一把鼠標墊,把橡皮都掐出幾道痕跡。面部肌肉如同練了乾坤大挪移一樣扭曲了一陣,終於擺到了一個淡定的表情上。

    「不過。互聯網世界的殘酷本質絲毫不會改變。我雖然活下來了。躲過了那個『一不小心睡覺沒起夜、直接活不到天亮』的詛咒,但是這個詛咒仍然是鐵律——只不過,現在這條鐵律在侯延堂身上發作了。」

    侯延堂的網際快車,就像一家04年的淘寶攢機網店。就因為一款可以被精確搜索到型號的電腦CPU沒有及時下調價格、然後國內有一個對手比他便宜了一分錢,然後他的店一夜之間從最熱銷的店,直接秒殺速凍而亡,銷售額降到零。

    最不可思議的是。侯延堂這一覺睡得真是久,不光睡到了五更天,甚至可以說是睡懶覺了。

    直到顧莫傑看到這份報表的時候,按照鄒勝的反饋,網際快車依然沒有做出有效的反擊。

    市面上既沒有網際快車的水軍出現、抨擊揭露「初音下載」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開機自啟動、自動靜默上傳。也沒見網際快車的公關去買通以艾澤拉斯國家地理為首的各大魔獸論壇、軟件討論論壇、乃至番茄花園論壇的的版主們,刪掉對初音下載有利的炒作貼。

    顧莫傑分明看到,在艾澤拉斯國家地理上,有一個帖子被蓋樓蓋到了現象級熱點的程度。一開始,那帖子是一個秀裝備和秀BOSS擊殺的帖子。是某個號稱美服「剃刀沼澤首殺」的公會的成員發的,那人在帖子最後順帶秀了一下自己當初下客戶端的網速,結果引來了無數「不服來戰」的傢伙頂帖。後來者在首殺BOSS的速度上跟不上樓主,就拚命曬網速。

    毫無疑問,這個帖子讓「初音下載的網速完爆網際快車」這一點,全面徹底地傳達給了全體魔獸玩家和魔獸潛在關注者。

    「侯延堂到底在幹什麼?這個速度不正常吶。呦。這兒有幾條帖子。倒是提到了我們的軟件有問題,拖慢了用戶的網速……嘖嘖嘖,這種攻擊,不痛不癢的,一看就是外行人寫的。侯延堂的人,什麼時候這麼不專業了?」

    顧莫傑在郵件最後,看到鄒勝給他列的幾條對手在網上的反擊軟文,但是質量實在是不咋滴。

    直到後來,顧莫傑才想明白為什麼侯延堂手下的人一夜之間這麼不專業了。

    因為這些反擊壓根兒就不是侯延堂的人作出的。

    ……

    同一時刻,京城中關村。網際快車總部。

    侯延堂的辦公室裡,一個如同公牛一樣憤怒、恨鐵不成鋼的中年男人,站在侯延堂面前,指著他鼻子抱怨。

    用抱怨這個詞,其實還是溫柔了一些,不足以形容這位大叔的語氣。

    這個大叔當然就是361的老闆周紅衣了。

    「侯延堂!你讓我怎麼說你!這麼要緊的關頭,你居然公司的事情都丟下,不管不顧就知道自己打遊戲!打魔獸世界!你這是沉迷網癮!我真該找個專家給你電擊一下救救你!」

    周紅衣的身後,站著一個不知所措的前台小姐,一直在那裡碎碎念地道歉:「侯總,對不起,不是我沒攔,我是攔不住……」

    地板上,一地的玻璃門碎片。因為周紅衣進入侯延堂辦公室的時候,沒有讓人通報,是直接闖進來的、他還帶了錘子,砸碎了玻璃門破門而入,這才沒有給侯延堂反應的機會,直接逮了個正著——周紅衣進來的時候,侯延堂的電腦屏幕上,赫然便是魔獸世界的遊戲界面。

    侯延堂半晌沒反應過來,似乎回到了小時候偷偷打遊戲被家長突擊檢查逮了個正著。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

    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侯延堂就是在04年年底開始沉溺魔獸世界,然後,他整整一年沒有升級「網際快車」的版本。

    他的競爭對手「迅雷」在這一年裡分步上馬了「開機自啟動」、「自啟動後靜默上傳」這些功能,而他絲毫沒有跟進,最後導致他的網際快車被大部分網民們拋棄,市場佔有率從70%~80%,降低到了不足30%,最終以慘淡賣掉公司套現收場。

    如今這個世界,與那個時空相比,或許最大的幾點蝴蝶效應。便在於:首先。在這個世界裡,原本侯延堂的老對手鄒勝也沒能讓自己的公司活下來,成了顧莫傑的附庸。其次,侯延堂在這個時空多了一個跨圈的盟友,好歹知道來提醒他一把。

    那些救場的軟文,是周紅衣手下的人臨陣磨槍抵擋的。然而周紅衣的人不懂下載軟件技術,所以技術方面的防禦工作沒法代勞。加上不是自己圈子裡的人。往往沒法第一時間拿到數據,所以周紅衣也是有心無力,等他來救的時候,侯延堂已經一蹶不振了。

    畢竟,在敵方攻勢最為猛烈的十天裡,防守方主帥居然毫無反應,直接下令不抵抗,任由敵人跑馬圈地——這種行為帶來的效果,只能用兵敗如山倒來形容。

    張少帥丟東三省。都特麼沒這麼快。

    「不要打你的破遊戲了!趕緊組織你的人寫代碼,也加上『開機自啟動』、『靜默上傳』這些功能!我給你500萬公關費,你麻溜把各大魔獸論壇的版主統統買通了!炫耀初音下載技術優勢的帖子能刪貼就刪帖,能和諧就和諧!百度那邊公關費不要省!不該出現的搜索結果花再大的錢也給我和諧掉!我們都特麼到生死存亡的關頭了,你還有心思打魔獸!」

    周紅衣連珠炮一樣,指著侯延堂的鼻子跳腳怒罵。卻沒想到一個問題:侯延堂只是他的合作者。不是他的下屬。

    侯延堂被激起了三分火性,一拍桌子伸手叉住周紅衣的領口,把周紅衣推了個踉蹌。

    「請你現在出去!你拿錘子破門而入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侯延堂咆哮了一句,扭過頭去不看周紅衣,「勞資要做啥勞資自己知道!我特麼幾千萬美金身家的人,拼了這麼多年為了啥?不就是為了有錢想玩魔獸就玩魔獸!你這麼想和顧莫傑開干,可以啊。你出3000萬美金,我把這個爛攤子賣給你!以後你自己做老闆好了!我反正這輩子錢夠花了。」

    周紅衣頭一暈,感覺血壓蹭地竄了老高,蹬蹬蹬往後退了幾步。

    「你……你說啥?」

    「我說你那麼想做主。就把我的公司買了!我這輩子已經賺夠了!下半輩子我就要做一個遊戲宅,你咬我啊?」

    如果這個條件侯延堂是在一個月之前開出來的,周紅衣肯定會樂得合不攏嘴。

    一來,一個月之前的網際快車,鐵定是值3000萬美金的價的,畢竟那貨當時佔據了全國下載軟件八成以上市場。

    可是現在,連番敗退下來,兩三成的江山已經丟了。更何況,因為侯延堂的遲鈍延誤,如今一點跟進的技術積累都沒做。就算周紅衣接手過去,還要重新組織程序員仿製初音下載的先進功能點,那起碼又是半個月的耽誤。

    以現在的速度,就算媒體公關跟上、只有技術短板空著,誰敢擔保半個月之後局面會爛到什麼地步?

    何況,三千萬美金,籌款還要很久。哪怕不是資金全部到位之後周紅衣才能接管公司,至少也要等到商務上的股權變更合同簽訂好。商務上起碼又是一兩週的耽誤。

    「我特麼怎麼就攤上了個沉迷魔獸的豬隊友?顧莫傑怎麼就特麼攤上了一個沉迷魔獸的豬對手?天亡我也,非戰之罪……」

    周紅衣欲哭無淚,被侯延堂推著退出了門外,在門外整整愣了五分鐘,最後一咬牙。

    「三千萬美金籌款週期太長。你這貨如今被你折騰得用戶量銳減,怎麼可能還值三千萬?梁千萬一口價,要賣我馬上就賣,一週內簽合同接管公司,兩週內資金全部到位。你給個說法吧。」

    「兩千五百萬,不買就請你出去!」

    周紅衣殺了侯延堂的心都有了,最後還是憋著氣說:「兩千五就兩千五——一週內簽約,三週內到賬。但是我要你保證,一週後簽完約我能馬上接手你公司的管理!」

    「可以。」

    侯延堂一點都沒有剛做成一筆兩千多萬美金生意的樣子,輕描淡寫地送走了周紅衣。坐回電腦前一看,對著耳麥怒罵了一句:

    「槽!你們傻啊!沒看我說了暫離,你們還開怪!滅了還好意思說我!」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50
第十四章 迅雷不及組合拳

     轉眼又是兩週,顧莫傑過得那叫一個意氣風發。

    侯延堂的臨陣掉鏈子,對周紅衣的打擊非常巨大。

    首先,實打實2500萬美金的現金流,從此離開了周紅衣的所能掌控的盤面。原本週紅衣是以自己的資金,聯合侯延堂的全部資金,來操盤對付顧莫傑的,眼下侯延堂套現上岸了,周侯聯盟頓時折損了兩成多的資金實力。

    雖然侯延堂開價3000萬、周紅衣還價還到2500萬。但是實際細算起來,周紅衣損失的還不止明面上這麼多。

    因為侯延堂閃人之後,周紅衣還得給他善後:比如這段時間裡面,因為公關工作的短板,網際快車在性能方面的名聲一落千丈。周紅衣細算了一下,起碼要砸相當於500萬美元的資金,才能把各路公關渠道打點完畢,消除此前的惡劣影響。

    這裡頭還沒算時間成本。加之因為周紅衣本人精力被牽扯,導致他自己天天親自抓的361安全衛士開發進度,都因此延遲了一週多。

    11月底光景,焦頭爛額的周紅衣,終於在百廢待興的網際快車上,拿出了第一個實打實的應對招數。

    網際快車推出了1.8版本。從這個版本開始,好歹也擁有了「默認開機自動啟動」以及「啟動後靜默上傳資源」兩大功能點。如此一來,在搶下載網速方面,周紅衣和顧莫傑之間的戰爭堪堪持平了回來。

    在另一個時空。網際快車的1.8版本一直要遲至2005年秋天才拿出來。因為那個時空沒有周紅衣來拉侯延堂一把。侯延堂因的沉迷魔獸問題,根本沒有給他踩剎車。

    周紅衣做完這一切的時候,網際快車在國內的用戶人數,已經從10月底的8300萬,跌到了11月底的6600萬。而同一時間段內,初音下載的用戶數從2200萬,暴漲到了5100萬——這一個月裡增長出來的2900萬里頭。起碼一半是魔獸世界事件的直接與間接影響導致的。

    兩款下載軟件在用戶數量上的差距,已經從一開始的八二開,變成了四六開。再算上慣性的趨勢,周紅衣已然沒有任何優勢,只能是採取防守姿態。

    而且,顧莫傑的事業是三大軟件平台化捆綁的,其中「初音下載」和「初音電腦管家」之間的結合尤為緊密。可以說,只要用戶下了「初音下載」,那麼其中八九成的人都會同時把電腦管家也用了。同一時刻。初音輸入法的用戶終於突破了9000萬大關,而初音電腦管家也到了6400萬。

    而周紅衣的361安全衛士,如今還沒影兒呢。就算那貨一個多月之後可以趕出來,面對的也已經是一個巨無霸級別市場佔有率的「初音電腦管家」。

    ……

    初音網絡科技公司,到處都是振奮的氛圍。鄒勝前陣子緊張得天天睡不好,頭髮又白了不少、掉了不少。如今總算是恢復過來了。儘管失眠依舊。精神卻強撐著健旺了不少。

    鄒勝在得到周紅衣動向後,第一時間就找顧莫傑匯報了:

    「顧總,周紅衣那邊終於反應了。他們抄了我們的功能,而且開始在各大渠道媒體上抨擊我們的『靜默上傳』比他們做得更卑鄙、說我們強行擠佔用戶的網速帶寬資源——我們是不是該啟動下一階段的B方案了?」

    顧莫傑正在辦公室裡看文件,為下一階段的「初音安全衛士」運籌帷幄;對於下載工具領域的戰爭,他已經不擔心勝負了,需要擔心的,只是多久才可以拿下敵人。

    聽了鄒勝的匯報,顧莫傑略一沉吟,還是沒有馬上下決斷。反而說道:「召集開會。B方案畢竟只是一個草案。我們還要根據敵情的變化斟酌損益一下。」

    「好我這就去安排。」

    興奮的鄒勝跑著離開顧莫傑的辦公室。不一會兒,相關會議人員就召集齊了。

    顧莫傑側首的位置,原本費莉蘿的位置上,如今坐著陸文君。費莉蘿自從開始準備保研之後,已經很久沒在公司露面。

    陸文君原本在公司分管測試的工作,如今也熟手了起來。顧莫傑有心讓陸文君往運營策劃領域轉型,免得自己的老婆將來太技術宅。

    人一到齊,顧莫傑示意鄒勝介紹一下如今敵人的應對情況。然後便問道:

    「大家覺得,我們如今應該執行上次討論的B方案麼?還是要做出一些針對性調整?儘管暢所欲言。」

    盛偉沒有開腔,其他級別更低的自然也不敢先開口。會議室裡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最近頗為惡補了一陣互聯網運營的陸文君先拋磚引玉了。

    倒不是她初生牛犢不怕虎,畢竟她身份擺在那兒,內定的老闆娘,說錯了也沒人拿她怎麼樣。

    「我覺得,B計畫裡面的反擊步驟可以實施。但是那還不夠,我們還要加上一些別的優化。

    首先,按照上週討論的B計畫,如果周紅衣開始攻擊我們,說咱軟件強行擠佔用戶上傳帶寬。那我們就推出一個新的設置選項,藏得深一點。裝機後默認設為上傳不限速,但是如果用戶找到了這個選項,並且手動設置限速的話,那麼我們就老老實實限速,不要額外偷網速。這樣的選項,既迎合了專業網民,免得他們覺得我們流氓;又不會影響我們從小白用戶身上榨上傳。

    這步做完之後,我們就可以對各個公關渠道上的敵對軟文大力反擊,抨擊周紅衣是故意有樣學樣、明知這種情況侵害用戶,他還照學。只要輿論營造得好,很容易讓專業網民覺得『我們只是摸索時不慎做了法盲法盲、而周紅衣是跟進山寨時知法犯法』的錯覺。」

    顧莫傑微微點頭。示意陸文君說下去。其他人也沒有任何意見,畢竟這個措施和B計畫的草案基本吻合,沒有新意。

    陸文君受到了鼓勵,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後面這一條,是我自己這幾天揣摩的,沒有拿出來討論過——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可以利用我們有『初音電腦管家』的優勢,做一個『開機自啟動項一鍵優化』的功能,幫助用戶關閉那些沒必要開機自啟動的軟件、提升用戶開機速度?」

    顧莫傑和鄒勝等人,都是眼前一亮。

    2004年以前,魯錦寫的「優化大師」,只有內存優化、清理硬盤之類的功能,並沒有「開機啟動項」優化。歷史上,這個功能還是06年周紅衣做出361安全衛士之後,才弄出來的。

    眼下。這個功能卻是在初音網絡科技內部,因為一場與敵對公司對抗性的鬥法,被提前想了出來。

    不管怎麼看,這一招都很管用。

    而且,這個招數的牛逼之處還在於,它確實是實打實地為用戶提升了電腦性能。用戶是絕對不會不歡迎的——

    在用戶需要下載東西的時候。初音電腦管家不會有任何妨害;但是在用戶不需要下載東西的時候,初音電腦管家可以「貼心」地幫用戶自動關掉下載軟件。

    這個設置中,受害的只是試圖從用戶這裡分享走資源的第三人,以及下載軟件的經營者。

    鄒勝想了想,第一個開腔贊同:「顧總,我看可行!還是陸經理有全局觀吶。我只盯著自己的『初音下載』這一畝三分地,就沒想到還能和電腦管家項目組的同事聯動起來解決問題。慚愧慚愧。」

    「那也是術業有專攻,沒什麼的。」顧莫傑心中得意,安撫了鄒勝一句。見旁人再無反對,就准了這一條。

    顧莫傑回過頭去。還想看看陸文君有沒有什麼新想法,然而並沒有。誰也不是天才,能夠給這麼一個針鋒相對的妙招,已經是窮竭好幾天的腦細胞了。

    不過不要緊,互聯網公司的頭腦風暴麼,都是這樣相互啟發的。

    陸文君儘管只給了一個點子,但是她至少為大家打開了一個思路的新方向:要活用手頭的一切資源;在下載軟件領域的競爭,並不僅僅只有靠下載軟件本身的技術改良手段來應對的。本公司有別的軟件的資源,也可以交叉利用。

    既然電腦管家可以在背後捅初音下載的敵人一刀,為什麼初音輸入法就找不到位置下刀?為什麼初音安全衛士就找不到地方下刀?

    這個思路一打開,細思恐極。

    就像宮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的嚴流島決戰。在小次郎眼裡,只有手中的劍才是劍,劍即一切;在武藏眼裡,一切可以弱敵強己的手腕都是劍,用遲到讓敵人心浮氣躁、用言語打擊敵人讓對方不能冷靜、什麼場外的手腕武藏都不吝使用,一切即劍。

    小次郎死在了武藏劍下,「劍即一切」與「一切即劍」這兩種思想的高下,被殘酷的結果證明了。《五輪書》之道,可謂無劍勝有劍的淵藪之一。

    沒有路徑依賴的顧莫傑,可謂新時代的無劍級高手。天下萬法自在用,出手無招勝有招。

    一干人等激烈討論了十幾分鐘,相互啟發之下,盛偉第一個接過話頭。

    「師弟,我覺得可以把目前還在研發階段的『初音安全衛士』裡某些功能點先摳出來,結合到電腦管家裡面,提前發佈。」

    顧莫傑很乾脆地鼓勵:「說。」

    「目前我在初音安全衛士上,已經做了『網速監測』和『網速提速』這些功能,可以實現一鍵關閉某些不必要的佔用網速進程。如果把這個功能模塊單獨拎出來提前發佈,正好可以打擊到周紅衣。到時候不僅他開機沒法自啟動,哪怕用戶啟動了網際快車、用快車下完所需的軟件之後,我們也能『提醒』用戶及時把網際快車的上傳進程給強行關了。」

    「這個主意不錯!」

    「我也覺的可行。」

    眾人紛紛附和,頭腦風暴愈演愈烈。一個會開完,顧莫傑驀然發現,周紅衣的網際快車已經陷入了一個很慘的圍毆局面之下。

    在用戶需要用網際快車下載軟件之前,網際快車基本上沒有什麼啟動的機會。下載完之後,又有極大可能被馬上關掉。可謂是從頭到腳嚴密盯防。

    一個「只有在網民需要下東西的時候,才會開著上傳的網際快車」,和一個「只要網民開著電腦,就幾乎會全程開啟上傳的初音下載」,兩者在數據資源量上的差距,高下立判。

    ……

    周紅衣根本沒有喘息的機會。

    12月最初的幾天,也就是網際快車剛剛山寨完初音下載靜默上傳功能點後的第一週,看上去網際快車的用戶數減少速度得到了明顯遏制,每天拋棄這個軟件的人,從幾十萬人,降低到了十幾萬人。

    然而,同期初音下載和初音電腦管家的增幅,並沒有被遏制。周紅衣費盡心力,也只是做到了自己掉得慢一點,卻絲毫不能阻撓敵人的成長勢頭。

    到了12月10號前後,顧莫傑的第二輪組合拳開始生效了。在初音電腦管家的網速提速補丁上線,開始跨圈狙擊網際快車的活躍開啟用戶數。

    周紅衣所有的目光,都還被此前的正面交戰所吸引,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跨圈聯動的敵招。

    第二輪雪崩重新上演。初音下載的用戶數,在12月中旬將盡的時候,飆升突破了6500萬人,而網際快車的剩餘用戶,已然跌破5500萬,而且那些沒有卸載網際快車的網民,也有相當一部分只是把網際快車當成一個吉祥物放在那裡,幾乎不去使用。

    大數據時代,資源就是硬道理。滾雪球的形勢形成之後,只會愈演愈烈;馬太效應,強者愈強,弱者愈慘。

    初音電腦管家用戶數,破7000萬。初音輸入法,破億。

    年末的普通網民新購置電腦大潮,也已來臨;每天都有十幾萬台新電腦被全國各地的新網民組裝好、然後再各大數碼城裡被預裝上「番茄花園版XP」、「雨林木風版XP」系統,而這些系統無一例外都預裝了顧莫傑的三板斧套餐。

    預計這一波04年年底的中國網民人數擴張浪潮中,起碼還可以為顧莫傑增加上千萬的新用戶。

    儘管顧莫傑也需要為這一成就支付超過三四千萬人民幣的現金、用於打點洪磊、賴林風為首的一票盜版系統封裝者。

    但是這錢花得絕對值,因為帶來的都是實打實的優質新用戶,這些用戶拿到一片空白的新電腦之後,養成的第一個用戶習慣,就是打開初音電腦管家,然後用初音電腦管家和初音下載來充實他們的電腦。他們需要的辦公軟件、播放器、殺軟、輸入法……一切常見通用的東西,都習慣使用顧莫傑的渠道。

    國內各大網絡巨頭,開始注意到「初音電腦管家給的推薦位」的重要性。為了在初音電腦管家的同類推薦軟件搜索排序中得到一個好的排名,各大巨頭都開始給顧莫傑塞錢公關。這一塊的渠道引流收益,竟然在短時間內就補足了顧莫傑給洪磊和賴林風等人的支出。長遠來看,後續就都是淨賺了。

    更何況,洪磊和賴林風做的是腦袋綁在褲腰帶上的生意,快錢雖然賺得不少,卻有很大法律風險,隨時要提心吊膽。顧莫傑卻是多了一層白手套,賺的錢既乾淨又快捷。

    另一邊,周紅衣的「361安全衛士」,至今還沒開發完。他的聯盟陣線,不得不用殘缺的產品線對抗顧莫傑。

    而且經過下載軟件之戰,周紅衣可以用於安全衛士領域的投資,已然跌到了1億美元左右。雙方的後勁差距,正在急劇地扭轉。

    下載軟件之戰,勝負已分。初音安全衛士,即將上線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50
第十五章 總要見公婆

     花開兩頭,各表一枝。初音下載和網際快車之戰勝負明朗之後,顧莫傑自然有更多的時間花在自個兒的私事上,順帶著思考一下來年公司可以發展的主攻方向。

    聖誕節前一週,也就是在初音下載的用戶裝機量反超網際快車的次日,顧莫傑給自己略微休了個假,裝模作樣回去上個課,然後花點時間陪陪女朋友。

    風荷雅苑的房子,是九月份完成裝修的,至今已經散了三個月的味兒了。兩個月前他和費莉蘿在那屋裡纏綿悱惻一番的時候,已經聞不到什麼甲醛的氣息。加上顧莫傑選的裝修材料都是最環保的,後來反覆用植物和活性炭處理,現在總算是可以住人了。

    除了送給費莉蘿那套外,顧莫傑自己也留了一套,前幾天,他剛剛讓父母搬了進去。

    來到這個世界整整兩週年了,住房這個「改善型剛需」才算是解決了。

    一百六七十平的電梯房,而且還是內層高4米2的闊朗戶型。落地式陽台窗的高採光、干掛大理石材的整潔外貼面。這些屬性,都是顧莫傑原本在火車站邊服裝批發城附近那套60平蝸居不可比擬的。

    搬進新房的時候,父親顧榮昌和母親莫英,才真正用一種徹底對顧莫傑前途放心了的目光看著他。在老一輩人的價值觀裡,一個男人也只有自己置業了,才算是活得靠譜了吧。

    顧莫傑也無力扭轉這種農耕時代殘留的「有恆產者有恆心」觀念,他也懶得去扭轉。孟夫子的話。被中國人念了幾千年。哪裡是那麼容易扭轉的。

    喬遷之後,顧莫傑在父母耳邊旁敲側擊地扇搧風,露出想帶女朋友回來讓父母正式見一見的念頭。莫英很快就拍板同意了,讓顧莫傑麻溜兒領回家。

    莫英原本就是認識陸文君的,當初顧莫傑初中和高中六年,家長會都是莫英去開。那時候的莫英就覺得陸文君這妹子成績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好,但是外觀長相那般周正。只怕不是她兒子配得上的。誰知這些年下來,自己兒子成長了這麼多呢。

    真要是顧莫傑有錢後新認識的女生,莫英反而提心吊膽不放心了,就怕人家看中的不是人,而是身外之物了。

    ……

    這天,旁聽完一堂線性代數的課,顧莫傑照例陪陸文君一起吃飯。

    兩人也不奢侈,就在食堂找了個角落搞定。因為費莉蘿最近忙於保研,淡出了顧陸二人的視野。陸文君心中的刺也冰消雪融了。

    嚥下一根牛柳,顧莫傑斟酌著開口:「君君,週末去一下我家,成麼?然後下周我上門,也見見阿姨,給她買些禮物。」

    陸文君停住筷子。扭過頭去消化了好一陣子。眼眶裡有些晶瑩在那裡打轉。

    顧莫傑近期的表現不錯。尤其是隨著事業的膨脹,加上陸文君在公司裡的時候也觀察得挺細緻,知道初音網絡一些新來的女員工對顧莫傑這老闆挺上心,但是顧莫傑從來不對那些庸脂俗粉假以顏色,這些陸文君都是看在眼裡的。

    何況,在見家長之前,一直以禮相待,說明顧莫傑好歹是真心要娶她的。這麼一想,多少芥蒂也都散了。一個身價已經幾億的男人,能夠念舊到這一步。差不多也夠了吧。

    「該買啥,你都自己準備,別指望我!」陸文君最終丟下這麼一句話,想裝一個狠心的表情,卻是裝不出來。

    顧莫傑大喜過望,知道自己的難關已經過去了。來到這個世界兩年了,有些事情,確實該快刀斬亂麻給個交代。

    禮物的事兒,也不用陸文君操心。顧莫傑託了人,去胡慶余堂找了幾個老專家,花錢熬煉了一些膏方補品,無非龜茸燕蟲等物,加些君臣調和的輔助藥材。

    倏忽便是週末,顧莫傑自己開車,帶了陸文君回家。路上一邊想著,過完年後差不多該換個車了。這車先給陸文君練上一年手藝,開順手了再淘汰給老爹熟悉熟悉,然後也就能淘汰了。

    風荷雅苑的房子,陸文君還是第一次來。她從小家境不怎麼樣,比顧莫傑還苦一些,家裡週遭住的都是三教九流的人。陸文君能這般學好,純粹是靠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定力。

    不過,一看風荷雅苑的環境,陸文君馬上喜歡上了這兒。

    倒不是說她貪慕富貴,而是這裡的環境著實優雅清靜。偶爾有一兩個鄰居,也是彬彬有禮的樣子。

    古人云,千金買宅,萬金買鄰。風荷雅苑的風景尚在其次,但是這兒的住戶都是教授家的,這一點就頗為難能。而且多半還不是學術型官僚,所以普遍安靜得很。

    陸文君一下子覺得,這個環境像是為她定做的,將來要是不想忙工作了,有個這麼嫻靜的地方歇歇腳也不錯。

    兩人到了門口,一路上都提著禮物的顧莫傑,才體貼地把東西都交到陸文君手上,讓她送這最後幾步路。

    給早了,顧莫傑怕陸文君拎著累;給晚了,又顯得未來的兒媳婦不孝順公婆,顧莫傑的安排可謂是用心良苦。

    「咔嚓」一聲,屋門打開。

    「爸,媽,我回來了。」

    「叔叔阿姨好……」

    陸文君條件反射地問完好,才發現顧莫傑家裡一共有四個人,她一時竟不知道怎麼稱呼。

    除了顧莫傑的父母以外,另外兩人當中,其中一個是上了些年紀女人,陸文君見過幾面,稍微一回憶,就想起來了:那是初音網絡的總會計、顧莫傑原本已經退休的姑姑顧曉敏。

    另外一個,是個看上去俏皮美麗的少女。姿色雖然不比陸文君。身段也過於嬌小玲瓏了些,但是纖柔秀氣,竟不亞於費莉蘿,身材更是比陸文君更瘦一些。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極為有神,好想會說話一般。

    看到這個少女的時候,陸文君有那麼一瞬間頗為嫉妒,甚至有幾分憤怒:好你個顧莫傑。帶我來見家長,家裡居然還藏著美女?

    不過,也就一瞬間的衝動,冷靜下來之後,理智很快告訴陸文君,事情肯定不是那樣,顧莫傑絕對不會那麼腦殘。

    「哥!誒呦,這是帶新嫂子回來了!」

    那個少女也不見外,蹦蹦跳跳地竄過來。抱著顧莫傑轉了一圈,然後跳到陸文君面前,一隻手一把接過陸文君手上的禮物,另一隻手還捏著自己一小撮黑長直的頭髮,在那裡打轉轉玩。

    陸文君整個人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扯走了。

    「盈盈!不要對客人沒大沒小。快過來!」顧莫傑的姑姑臉色一沉。對那少女訓斥了一句。不過神色裡不見絲毫嚴厲。

    這麼一混鬧,陸文君初見家長的尷尬氛圍也被沖淡了不少,除了一開始喊人之後,後面全程只能憨厚地跟著笑笑。

    至於少女的身份,陸文君也很快反應過來了:那是顧莫傑姑姑的女兒,也就是顧莫傑的表妹潘盈盈。顧莫傑家裡有幾口人,陸文君還是知道的。顧莫傑父親這邊,只有一個姑姑,再無伯叔。

    顧莫傑當初開公司的時候,不願意自己暴露在公眾面前。還借了表妹潘盈盈的名頭當擋箭牌,推出去做法人代表呢。

    這陣仗,算是七大姑八大姨的查戶口了麼?

    「叫你坑我!都不告訴我你家裡要來這麼多人!說,是不是想讓我出醜!」

    陸文君給了禮物,閒坐下來之後,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從沙發墊背後伸出手去,狠狠地掐著顧莫傑腰上的軟肉。

    「冤枉吶,我也不知道我姑和我妹會來的。天地良心,我真是只想讓你正式見見我爸媽。」

    顧莫傑齜牙咧嘴忍受了一頓猛掐,好懸才緩過勁兒來。

    母親莫英泡上茶來,陸文君要去搭把手,卻被勸住了。莫英一把拉過陸文君,到邊上坐下。陸文君一開始有些忐忑,怕未來婆婆是個厲害的脾氣,規矩大。她從顧莫傑那裡,可沒少聽說他家的情況:在他家從來都是她母親說了算,他父親就是個泥塑木偶,一點發言權都沒有。

    「君君,也難為你看得上我家小傑。這孩子,從小不靠譜,沒讓我們少操心。一直到高考之前幾個月,我看著也是渾渾噩噩的。你和他認識也有年頭了,和別的女孩子自然不同。你從小照顧他,我也都是知道的。

    幸虧高考之前一陣子,這孩子不知怎麼就突然明白了,那也是命好。以後這裡就是你自己家了,有什麼別藏著掖著。他要是仗著有點兒家業了,就想亂來,你偷偷告訴我,看我不大耳刮子收拾他。」

    陸文君一開始很是拘謹,不過應對還算得體。聊了許久,暗暗發現原來莫英是個徹頭徹尾的女權主義者……別的女人厲害,充其量是欺負老公,但是自己兒子兒媳如果有矛盾了,多半還是幫著兒子的,畢竟那才是親生的。

    莫英卻不然,她的女權主義到了一定程度了,哪怕是兒子兒媳有矛盾,只要兒子的三觀不符合直女癌,她也是妥妥的幫媳揍兒。

    這個發現,讓陸文君心中的不安減輕了很多。

    莫英好歹也是有點兒見識的,沒什麼話癆屬性。和陸文君略微交代的幾句,就不再給她壓力。另一邊潘盈盈馬上接力接上,扯著陸文君說說笑笑,玩鬧一番,倒是幫陸文君擋去了絕大多數的麻煩。

    通過和潘盈盈的閒聊,陸文君得知這妹子比顧莫傑小兩歲,如今正是高三高考季,平時忙得要死。幸虧潘盈盈家裡人不怎麼管,哪怕考個二本也不說她,她才不至於有太大精神壓力。

    只聽潘盈盈和陸文君稍微說了一會兒閒話,便感慨說:「君君姐,你眼光可真準,怎麼就被你看出來我哥有出息的。我是從小看了這麼多年,原先愣是沒看出來。要是讓我將來找男朋友,肯定要把條件花在刀口上,找個更加帥的~」

    「嘿!世上有你這麼說自己哥的人的麼!我真是白養你這妹妹了。」顧莫傑剛好應付完家長的盤問,湊過來聽到了這句話,頓時就不依了。

    潘盈盈促狹地一閃,扮個鬼臉:「你哪裡養過我了?也就這一年多里開始塞我點錢,我還不稀罕呢~」

    陸文君略微有些好笑地看著熱鬧,過了一會兒才湊趣地輕輕推了一把顧莫傑:「從來沒見過你身邊的妹子有這麼風風火火的,怎麼就偏偏是一家人。說出去,外人還真不信呢。」

    「沒辦法,女人是可以挑的麼,不合我的意的,早就踹了,哪裡輪得到進我家門。但是妹妹這種東西,我也想挑啊,問題是我決定不了啊。再理智的人,身邊總有一兩個豬一樣的隊友為他惹禍拉仇恨值的。

    我估計我這輩子吶,親自挑的女人都是一等一的,不會給我惹麻煩。真要有豬隊友幫我拉仇恨,估計就需要這貨出馬了。」

    魔獸世界最近很紅,豬隊友拉仇恨之類的專業術語,哪怕妹子也都聽得懂。陸文君聽了不禁更是莞爾。

    「顧莫傑!我記住你了!」潘盈盈本來就離得不遠,過來狠狠踹了顧莫傑一腳,然後眼珠子賊溜溜地一轉,拉過陸文君說道,「君君姐你不知道,我哥小時候可猥瑣了,他吶……」

    「喂你別瞎說啊!君君你看我像她說的那樣的人麼?」

    ……

    陸文君在顧莫傑家裡待了半晌,直到吃過晚飯的點才閃。顧莫傑一家對陸文君都很是滿意,莫英還讓兒子開車送陸文君回去。為此莫英還沒讓兒子喝酒。

    陸文君上車坐定,整個人還在那裡出神。直到顧莫傑開出好遠,她才冷不丁地來了一句:「哼,你今天沒預先通知我。這事兒我可記著呢。下次你要來我家,看我不多搬出一些親戚來審你。」

    「這套路沒啥用吧?不是一般男方是窮小子的時候,女方才好用這種大殺器麼?我現在可是年少多金,事業有成。你要是搬出七大姑八大姨,說不定他們一下子就被我折服了。到時候你幫手沒拉到,倒來了一堆站到敵人陣線一邊的,你不虧麼。」

    「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啊!本宮有的是辦法治你。」陸文君說著,幽幽地嘆息了一聲,「我是寧可你沒那麼多錢。要是和一年前那樣,你一輩子也就只賺幾千萬、或者一兩億,然後就到此為止、安安穩穩過日子多好。」

    「有些東西不能如果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除非像侯延堂那樣,兩千多萬美金把公司賣了上岸。不然你只要不上岸,互聯網世界裡分分鐘不進則退。到時候等真過氣了,再想留下點本錢過日子,說不定市值都貶得一文不值了。」

    陸文君知道顧莫傑的話都是實打實的,感慨也不是,不感慨也不是。

    「有時候想想,你幹掉了侯延堂,何嘗不是侯延堂賺了呢。拿著一億五千萬人民幣,一輩子什麼都不用做,想幹啥幹啥,還沒壓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50
第十六章 瞌睡送枕頭

     陸文君嘴裡說著要給顧莫傑一個下馬威、讓她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圍堵一番顧莫傑。但是這也就僅限於說說了,實際上並沒有實施的可能性。

    陸文君生長在一個單親家庭。不過這種單親,卻不是因為父母離異;而是在她小學的時候,就遭遇了喪父的慘痛。陸父身前是個化工廠的基層技術幹部,不到四十歲,就早早因為肝癌去了。陸家沒什麼人口,別的旁支親戚走的也不怎麼親近,顯得很是單薄。

    90年代的時候,國內化工企業的污染監控問題一直是缺位的,屬於為了GDP不要人命的時代,陸父那種遭遇也就司空見慣了。顧莫傑和陸文君相交多年,自然知道她的父母情況。

    陸文君見准公婆後的第二周,就輪到顧莫傑上門見准岳母了。陸文君也提前和母親打過招呼,其母早就知道陸文君在大學裡找了男朋友,而且找的就是高中時候的老同學,對陸文君的眼光一貫也是放心的。

    又是一個週六,顧莫傑開著車,拎著大包小包,和陸文君一起回了陸家。

    相比於剛剛換了新房的顧家,陸家的房子還是十幾年前的破舊房改房,當年是錢塘市內某大型化工國企的員工宿舍,八十年代末造的。別說沒有電梯,連樓裡樓外的公共場所都沒粉刷牆壁,完全是裸露的混凝土。

    顧莫傑一路上也有些感慨,和陸文君聊起這事兒。準備幫陸家也換個好房子。顧莫傑不是出不起錢。只是陸文君一向硬氣要強,不肯被顧莫傑看扁了,自然不願意在兩人訂親之前就接受顧莫傑太多物質上的恩惠。

    陸文君的口氣也只是稍微鬆動了一些,依然沒有徹底鬆口。似乎非要等母親對準女婿點頭滿意了,才肯接受顧莫傑的大筆恩惠。顧莫傑自然不會逼得太緊,都長跑了這麼久了,臨門一腳還等不得麼。

    顧陸兩人聊著。顧莫傑好不容易在陸家樓下停好車,正醞釀著一會兒該和准丈母娘說些啥——陸家所在的小區太逼仄,樓與樓之間的間距根本不符合採光設計標準,道路也很是狹窄,在沒有倒車雷達的年代,想把車停好,著實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卻聽到副駕駛位上剛剛打開車門的陸文君喊了一聲:「媽,悠著點兒,讓我來。」

    顧莫傑還沒拔車鑰匙呢。扭頭一看,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正扛著一個大微波爐和另外一件不知是啥的舊電器出來,似乎是扔廢品的樣子。陸文君已經迎了上去,接過了婦人手裡的東西,蹭蹭蹭幾步跑到垃圾桶邊放下。

    這見面……有夠鬱悶的,顧莫傑趕緊下車想搭把手。卻沒來得及撈到表現的機會。

    「君君你等下。我幫你……」

    顧莫傑這句話剛喊出口,只能趕緊接上一句「伯母好」,因為陸母已經注意到了他。

    陸母很是隨和地笑笑:「顧莫傑呀?怎麼不和中學時候那樣叫阿姨了。別見外,我們家君君不懂事,多靠你照應了。」

    顧莫傑趕緊回了一句:「伯母……哦不阿姨您太謙虛了,君君可比我懂事多了。」

    說著,顧莫傑把能夠幫著扛的東西都扛上了樓,陸母一邊在旁邊客氣:「你這孩子,上門就上門,還帶這麼多東西。我們家不講究的。」

    社區裡,因為聽到樓下私家車的響動,一些住戶也打開窗戶往外眺望了一番,自然看清了是陸家來了客人。

    陸母名叫陳愛雅,和她早喪的丈夫都是同一個單位的,在某化工國企做採購工作。

    因為化工性的單位污染嚴重,傷身;加上陳愛雅的丈夫也是肝癌早逝,所以單位裡負愧之下給她一些特殊照顧,讓她提早內退。陳愛雅如今不過45歲,就已經退休在家了。當初她上班做採購的時候,國企裡還沒「採購科」這種單位,她供職的部門和銷售部門是一體的,叫「供銷科」。

    一言以蔽之,陳愛雅是個心如死水,與職場和工作脫節也有些久的中年女人。所幸脾氣軟弱,倒是不至於對女兒的終生大事有什麼強勢干預。

    顧莫傑把禮物都安頓好,陪著陳愛雅聊了一會天,陳愛雅一直在遜謝顧莫傑太客氣了、禮物太貴重了之類的,並沒有別的言辭。顧莫傑很快就掌握了這個未來岳母的脾性,心中也是暗暗慶幸:自己可沒和那些找了孔雀女的不幸者那般,攤上個難纏的丈母娘。

    喝不夠半杯茶,陸家的門被敲響了。

    這種房子,連門鈴都沒裝,也沒有安防監控可言。顧莫傑聽了響動,本想獻勤去開,轉念發現自己也是客人,這麼快就擺出主人家的身份去招待別的訪客似乎不太合適,也就拉著陸文君的手,繼續安坐不動,看著陳愛雅去開門。

    陳愛雅開了門,外頭是一個不滿四十歲的精瘦中年男人,和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女人,頗有兩分精乖的戾氣;雖然外貌看不出讓人討厭的地方,那氣質卻有股讓人有說不出的難受。

    那男人對陳愛雅一點頭,貌似客氣地道:「嫂子,來客人啦?」

    陳愛雅不疑有他,依然客氣地招呼:「是有個客人,不妨事的,先進來坐吧。」

    陸文君在沙發上看清門口來人,把嘴湊到顧莫傑耳邊,低聲說了句:「是我小叔陸天成和嬸嬸。我爺爺奶奶當初有兩個兒子,還有女兒。我爸是長子,可惜死得早;他死了之後,小叔和兩個小姑,就不怎麼與我媽往來。」

    顧莫傑一聽也是陸文君的長輩,自然要客氣一些,趕緊湊到門口,喊了「叔叔阿姨好」。

    「呦。這是君君的男朋友?真是高大周正。又有能耐,君君好福氣啊。」

    「叔叔過獎了,我和君君同級,還在唸書呢,實在不敢當。」

    顧莫傑這句話本是謙虛,卻馬上被一旁陸文君的嬸嬸頂回來了:「誒,別謙虛。肯定是個有能耐的——剛才在樓下,都看到車了。」

    顧莫傑有些訕訕地,不知道怎麼接口,也就一笑而過。對方是陸文君的長輩,情況不明他自然不好得罪。

    陸母陳愛雅似乎預感到了什麼,面露幾分難色,對顧莫傑和陸文君歉意地笑了笑,讓他們自個兒做做,陳愛雅則帶著小叔子和弟妹進了書房。好像是有事兒要談。

    顧莫傑還沒回過味兒來,便陪著陸文君喝茶,也懶得偷聽書房裡傳出的那細微聲音,喝了幾口,卻看到陸文君眼角垂下淚水來。

    顧莫傑一心疼,立時警覺。摟著陸文君的腰肢哄道:「君君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麼。」

    陸文君輕輕一嘆:「沒事。我去和媽說,免得她又被小叔擠兌。」

    說著,陸文君便要起身,卻被顧莫傑一把拉住。他不是魯莽之人,怕陸文君不知何故衝動了,壞了家裡親情。

    不過,陸文君這一番做作,也讓顧莫傑對書房裡幾個長輩聊的話題有了些好奇,他也不攔著陸文君去偷聽,反而兩人一起湊到了門口。

    只聽裡面陸天成正在拿言語擠兌寡嫂。說道:

    「嫂子,這事兒咱今天就挑明了——這房子,當初是單位的房改房,爹和大哥都是有名字的,你們家最多佔一半。爹和大哥先後去了,媽卻還在,這屋按說將來都是要重新分配的。而且到時候拆遷了,這裡頭的戶口也該重新上。你說當初咱約的是不是這個理兒?」

    陳愛雅沒有抗爭,低聲嘆道:「正是這個理兒。」

    陸天成見寡嫂軟弱,心中得意,又進了一步:

    「老爺子走的時候,看你們家可憐,倒也給你們留了一條後路。遺訓說如果將來君君能夠招一個丈夫入贅,將來他們的孩子跟著姓陸,那好歹也算是接續了我陸家的香火。那麼老爺子那份也都算作你們這一支了。今天看君君也把男朋友帶回來了,看你們的樣子,只怕是也都滿意的,君君一畢業就會辦事兒。所以我倒要問問:君君找的這個男人,將來肯讓他孩子姓陸麼?」

    陳愛雅這次倒是沒有沉默,直接否決了:「顧莫傑是個好孩子,不能讓他受這種委屈的。他和君君將來的孩子,當然要姓顧的。」

    陸天成語氣平淡地說道:「那麼,就不是我們不尊重老爺子的遺訓給你們後路了——畢竟我家庭兒這兩年也要畢業了,他將來要為陸家娶媳婦兒進門,房子上也還沒著落吶。」

    陸天成嘴裡的庭兒,自然是他自己的兒子、陸文君的堂弟了。陸文君的父親只生了一個女兒,他弟弟卻生了兒子,在陸文君祖父母那一輩的老人看來,自然是很注重男女之別的。家裡的財產,能夠留給孫子的就一定要留給孫子,絕對不留給孫女。

    哪怕這個孫女比孫子年長、懂事、好學,也沒卵用。除非孫女能夠招贅一個孫女婿進門。

    門外的陸文君幾次想推開門,訓斥叔叔對她母親的逼迫,但是最終都是忍了。

    她知道,今天如果鬧大了,也沒什麼意思,她如果想要房子的話,顧莫傑難道會不給麼?哪怕她其實只是想爭口氣。

    「我早就想過這一天會來,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總也會等我大學畢業了——現在看來,他們是等不及了,這宿舍區兩年內鐵定要拆遷,叔叔是想把堂弟的戶口遷到這屋裡呢,說不定還能多拿人頭補償。」

    顧莫傑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書房的屋門,那種憐憫似乎可以穿透木板,釘到陸天成身上。

    錢塘這種二線城市,多少近郊農民和舊城區小市民,便是這麼猥瑣地試圖依靠一場拆遷翻身,最好翻身後一輩子不用幹活都吃穿不愁。天下的釘子戶,也都是這些人裡頭進化出來的。

    「君,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50
第十七章 偏偏沒有你

     計畫經濟時代,如果父子兩代都在同一家國企工作,那麼一直租賃同一套單位分配的公租房,是很常見的事情。

    陸家全家都在一個單位工作,所以陸文君母女的房子,理論上並不完全是母女二人所有的。在房改房的時候,有大量的歷史遺留問題,和盤根錯節的利益糾葛。

    這種糾葛,在最初的時候或許不會爆發,但是一旦家中長輩不在了,隨時都有可能導致兄弟反目。

    2004年,第一波房價上漲的大潮,已經漸漸波及了國內主要二線城市,錢塘作為錢江省的省會,自然也不能免俗。

    數年之間,有多少近郊農戶依靠給豬圈貼上瓷磚騙補償面積、成為了後來一輩子不上班的土著包租公、包租婆,實在是很難計數。在這樣的利益驅動下,兄弟之情又能算個鳥毛。

    儘管陸家只是工人和幹部組成的家庭,檔次遠遠比近郊農民低了好幾檔。那些年,只有農民才是真正叱咤風雲的歷史主人。

    前世顧莫傑就認識幾個錢江二中的女同學,個子挺高挺瘦,學歷也牛逼,還讀了錢江大學的研究生。結果最後嫁人的時候,偏偏找了個比女方矮、比女方丑、學歷也只有技校、還沒正經工作的男人。

    雖然那些女生本身姿色也不出眾就是了,但是嫁人的時候如此這般擇偶觀,也著實讓不知情的外人大跌眼鏡。細究之下,才知道那些男方只用了幾句話。就讓女方乖乖跪添嫁給他了:

    「我是農民。這兩年就拆遷了。」

    「你今年嫁給我,趕緊把孩子生了、領出獨生子女證,就能多拿160萬人頭補貼。」

    陸天成在這樣的大時代背景下,腆著臉欺負寡嫂和侄女兒,再正常不過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今天在屋裡的時候,眼看樓下開來一輛私家車、下來陸文君和一個男生。便踅過來望望風。

    「砰!」地一聲,聽不過去的陸文君終於推開了書房的門。

    在陸文君推門之前一剎那,顧莫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然後才重新出現在門口。

    倒不是他怕事兒,而是他不願意被人當成有偷聽癖好的傢伙,所以非得裝成一副他也是被陸文君驚到,然後過來看熱鬧的樣子。

    「叔,我爸的房子,你們要就拿去!我和媽不會要你們可憐的!我這輩子嫁給誰。也不勞您操心了。」

    陸文君語氣中略帶三分自強,硬是忍住了眼眶裡的淚水,說出了這番話。她眼中的淚水,倒不是為了心疼房子,只是惋惜親情的離散。

    有那麼一瞬間,陸文君似乎在後悔:「如果我提早讓家裡人知道阿傑很有錢。是不是可以挽回這段親情?我這樣對家人隱瞞阿傑的經濟實力。究竟對麼?」

    在此之前,陸文君一直沒讓家裡人知道她男朋友的實際經濟情況。以2004年的國內諮詢發達程度,結合顧莫傑在持股方面的隱身手段,尋常市民不知道「初音網絡科技」的真正老闆是誰,其實是很正常的。

    畢竟,在同時代,等閒抓一個大學生,問他百度的老闆是誰,說不定也還得百度一下才知道是李彥紅。一家二線互聯網公司的老總,普通不關心互聯網的市民說不出來。就再正常不過了了。

    陸天成至今不知道顧莫傑的實力,甚至他連顧莫傑的名字都才是剛剛今天聽說,所以,被陸文君頂回來的時候,陸天成的心理優勢依然還沒崩塌。

    「小君你怎麼說話呢這是?叔叔還能圖你家的不成?我這也是想著國家的便宜能佔就佔,別便宜了國家。將來把戶口上這屋裡的人多幾口,也好多拿幾份20平米一個人頭的拆遷補償。」

    陸天成信誓旦旦地說著,不知情的外行人說不定還真被他這一番說辭給騙了。只聽他熟極而流地往下編:

    「你庭弟沒上大學,你也是知道的。他如今處了個女朋友,娶進門就願意把戶口遷到咱家屋裡,要是一年半載裡有了孩子,領出獨生子女證,又算雙倍的人頭待遇。你男朋友呢?就算等兩年,你們成親了,他怕是也舍不得自己家的戶口吧?這屋留給你們,不是白饒給國家60平的拆遷補償?」

    陸文君被氣得咬嘴唇,實在不知道如何說是好。陸天成這臉皮,明明佔了寡嫂和侄女老大便宜,還要嘴上掩飾,扯塊遮羞布遮掩一下,當真是做了表子還要立牌坊吶。

    顧莫傑看不下去了,知道非得自己出場不可了。他大大方方走上前兩步,自然而然地摟住陸文君的腰,低低問了一句:「還用給這種白眼狼留臉面麼?」

    陸文君扭過頭去,小性子地說:「任你處置!」

    「收到。」顧莫傑壞笑著應下,那表情已然是旁若無人。

    他轉向陸天成,用一種看著一團空氣的無焦距目光看著對方,然後淡淡地說:「陸叔叔,看來君君和陳阿姨都有點累了,不想聽你聊這個話題了。你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不如讓她們歇息一下可好?這屋,下個月他們就不要了。」

    陸天成氣息一窒,一雙賊眼骨溜溜上下一打量,想看出顧莫傑虛實,倒沒急著發難。

    不過,一旁的陸母陳愛雅卻是坐不住了:她們母女全靠這套房子過活了,要是不要了,可住哪兒去呢!顧莫傑開口,陳愛雅還不好反駁,所以她便只能反駁自己女兒。

    「君君你剛說啥氣話呢!還不快給你叔道歉!天成吶,別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陸文君一步竄上前去,扯住陳愛雅說道:「媽!只要我想要。阿傑多少房子都買給我了。何必求著他們!哪怕要我自己攢錢按揭,我也拿得出首付!咱不看他們臉色了。」

    陸天成夫婦臉上徹底掛不住了。陸嬸比丈夫心更細,剛才是注意到樓下的車型的,無非是一輛帕薩特B5,充其量二十萬的車。

    一個開帕薩特的小子,要說稍微有幾個錢,陸天成夫婦還信。但是要說在錢塘市裡什麼房子都能任買。那就是笑話了。真有這本事,至少也得弄個大奔開開吧?

    「君君這是能耐了呀……」她嬸嬸陰陽怪氣地說著,似乎在伺機找點突破點,好戳破陸文君與顧莫傑的牛皮,為自己找回一點顏面。

    顧莫傑在一旁,看在眼裡,心中冷笑不止:這種人,得了好處還不收手,還想要面子。真是貪心得夠可以。

    他轉過身。偷偷給公司的財務打了個電話,讓財務往陸文君的賬戶裡轉五百萬。

    辦完這一切,顧莫傑走回陸文君身邊,旁若無人地問:「君君,今天難得我第一次上門,除了叔叔家。你還有多少伯叔姑舅。都請來認識認識唄。咱做人也不好厚此薄彼,既然這套房你今天讓給你叔了,別的親戚那兒也不好失禮吶。」

    陸文君略帶不解,花了幾分鐘才捋清楚情況,告訴顧莫傑:她還有兩個小姑;外祖父母那邊還有三個親戚,無非是舅舅和姨媽。

    這幾家親戚因為和陸文君家沒有房子分割上的利益糾紛,故而雖然關係也談不上多融洽,至少沒有勾心鬥角。顧莫傑心中思忖了一下,就拿出了討好未來丈母娘和准老婆的方略。

    「那就這樣吧——這兒地方小,也坐不開。晚上你訂個雷迪森的大包廂。把親戚們都請到了,送他們點小禮物好了。嗯,就一家弄一套今年剛開盤的綠城蘭亭就差不多了,當是我的見面禮吧。」

    顧莫傑說著的時候,陸文君手機上的短信提醒已經到了。她一看自己銀行卡里又多了五百萬,自然知道是男朋友給她捧場做的手腳。04年底的房價,只要不是太市中心的地方,五六千一平的高檔電梯房還是可以買到的。

    騎虎難下,想低調都不行了,別人蹬鼻子上臉吶。

    「每家一套綠城蘭亭?裝什麼大尾巴狼呢。」陸天成夫婦聽到耳邊刮過來的風聲,更是一副鄙視的表情。

    陸文君一咬牙,打電話約了別的親戚。

    ……

    錢塘市說大不大,陸家的親戚住的都不遠。

    兩個小時後,在雷迪森大酒店一個包廂裡,擺開了一大桌家宴。名頭麼,自然是陸文君交了男朋友,領回家給親戚朋友們都混個臉熟。

    原本麼,今天的計畫僅僅是讓顧莫傑見見准岳母、得到准岳母的首肯。誰知最後趕鴨子上架,成了這情況。

    「小姑、小姨,裡面坐,別客氣。」陸文君滿面春風地招呼著客人,把他們一家家都安頓在座位上。陸文君幾個表姐表妹自然也來了,跟著陸文君廝混胡鬧了一番。

    酒席將開,陸文君給幾個小姑和姨媽、舅舅各自塞了一份商品房認購書、已經付清首付的那種。餘款也是在陸文君名下,馬上可以劃清。

    「阿傑第一次上門,給大家的見面禮。安心收著就好。」

    「這怎麼成?無緣無故地……」陸文君的小姨和小姑翻開一看,無不驚訝得跳起來,要把東西塞回給陸文君。

    陸文君一把摁住,堅持道:「別客氣,都是一家人,怎麼好厚此薄彼呢。姑,你不拿,別人也不好意思拿了。」

    陸文君的小姑瞅了一圈在座的人,發現二哥陸天成臉色很是難看,枯坐在那裡沒人招呼,便也有些不安,試探著問:「君君,那你二叔拿了麼?」

    「姑你就別多想了,咱家已經把爺爺留下的祖屋房改房,全部讓給二叔了。他現在可是就等著拆遷了。」

    小姑心下雪亮,哪裡還不知道大侄女和二哥之間鬧的矛盾。當下訕訕地說道:「這……這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雙手握住了認購書之後,就和抽筋了的雞爪子一樣,再也展不開了。

    陸天成好懸沒當場噴出一口老血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51
第十八章 隱情

     顧莫傑原本計畫裡,和陸文君訂婚的事兒總得再預熱那麼幾個月。好讓雙方家長心裡頭都有個準備、觀察清楚小輩的人品再下決斷。

    然而,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這個進程顯然是被加快了好多倍。總價四百來萬的好幾套房子都收下了,陸家的親戚除了陸天成這白眼狼之外,其他的都直接成了顧莫傑的說客。

    吃飯的時候,陸文君的小姑和小姨都圍著陸母陳愛雅在那兒悉悉索索地勸說。陳愛雅原本怕答應得太快顯得不夠鄭重、落下一個賣女兒的惡名;這當口也架不住三人成虎,暗示顧莫傑和陸文君已經相識多年了,也沒什麼好再考察的,等兩人本科一畢業,馬上就能辦事結婚。

    這就算是下定了。

    陳愛雅被人圍著打聽的光景,陸文君本人更是有些臊得慌。一開始她也是被二叔逼得氣急了,才鬧出這麼大動靜;如今事情過去了,也羞於接受別的親戚恭維。稍微敬了幾輪酒,就藉口喝多了下了酒桌,出去走走。

    有同輩的表姐妹想跟上去陪她說話解悶,也都被陸文君辭掉了大半,最後礙不過面子,只留了一個表妹陪著她,到酒店樓下的SHOPPINGMALL裡逛逛。

    妹子名叫林暄妍,是陸文君小姨的女兒,只比陸文君小一歲,幾個月前才考完高考、剛上大一。

    作為85後一代的獨生子女,陸文君從小也沒有親兄弟姐妹。所以和表姐妹算是最親近的了。林暄妍和她年紀相若。從小就是一起玩大的,在同輩中關係最好。這種交情就和顧莫傑、周立新之間那種「一起泡過吧、一起逃課上遊戲廳」差不多鐵。

    表姐妹兩人渾渾噩噩走在酒店樓下的SHOPPLINGMALL裡頭,漫無目的地也不知道要買些啥。

    確切的說,渾渾噩噩的只是陸文君一人;林暄妍是跟著表姐瞎晃。走了沒多久,林暄妍好奇心按捺不住,就變著法兒想八卦些猛料出來。

    畢竟,陸文君男朋友的情況。此前在家裡一直是保密得很好的。一夜之間突然牛逼了起來,實在讓人難以一下子盡信。

    「姐,聽說姐夫就是那家做『初音輸入法』和『初音電腦管家』的公司的幕後老闆?」

    陸文君略微有些警覺和不好意思,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姐,你瞎疑心啥呢。我不會百度啊——就算百度一次度不到,多搜幾個關聯信息,總能度到的呀。」

    林暄妍晃了一下自個兒的手機,眼神裡滿是得逞的狡黠。

    陸文君的思路卻是沒跟上,似乎還在消化林暄妍前面一句話。說道:「還有。不許你喊阿傑姐夫,這都沒影兒的事兒呢。」

    林暄妍歪著腦袋略有些不解:「幾百萬的東西都送了,這禮數還不到?姐夫肯定是鐵了心要娶你的呀。」

    「你小孩子家懂什麼。男人生意做大了,也不用錢太多,但凡稍微有幾個億,身邊妖妖嬈嬈往上貼的女人就多了。我一直不踏實。所以不肯讓自己陷得太深。別說還沒結婚呢。便是結了婚,都提心吊膽的。」

    林暄妍一聽,馬上起了同仇敵愾之心:「怎麼?姐夫還仗著有錢玩外遇不成?」

    「一言難盡吶,總之是有個藕斷絲連的對手,一直讓我擱在心裡。這陣子看來,對方倒是消停了好久,似乎是信守諾言退出競爭了。阿傑是個很念舊的人,將來要是再有新的妹子貼上去,我倒是不怕的,就是怕他念舊情。」

    陸文君也是被勾起了傾訴的慾望。揀著春秋筆法把顧莫傑和費莉蘿之間的事兒和表妹說了一些。只是略過了顧莫傑和費莉蘿已經做過那事這一節揭過不提——那事兒實在是難以啟齒。

    林暄妍的八卦之心被稍稍滿足了一下,旋即立刻帶入了表姐的立場,同仇敵愾地思量起來。

    「姐,這事兒你可不能掉以輕心吶。要我看,你現在和姐夫也算是訂婚了,不如把這個消息通知一下你說的那個『費莉蘿』,看看她是什麼反應。要是她真放棄和你搶老公了,反應應該很淡定才對。」

    陸文君有些躊躇,似是心中不忍:「費姐已經退讓了,我再逼得這麼緊,倒顯得我小氣了。眼巴巴上趕著告訴她這消息,豈不成了示威?」

    林暄妍一跺腳,恨鐵不成鋼地勸道:「搶男人的事情,還講究什麼大氣小氣。再說你只是通知一下,盡到禮數,怎麼就成示威了?」

    陸文君反覆在腦子裡轉了好多個念頭,覺得表妹說得也有道理:是不是示威,還不是看自己的心態麼?只要自己淡定,那就不算示威,只是尋常普通朋友知會一聲。就算費莉蘿如今是顧莫傑的普通朋友,顧莫傑訂了婚,也該通知對方,那才是心中無愧的表現。

    想到這兒,陸文君也沒心思再逛了,陪著林暄妍草草買了幾樣小首飾,都是林暄妍挑東西、陸文君刷卡,然後兩人就回到樓上酒店。

    陸文君瞅準一個機會,把正在被陸家親戚盤問的顧莫傑喊出來,說了自己的打算。

    顧莫傑一愣:「你想把咱訂婚的消息馬上通知費姐?這事兒還早著呢,是不是不太好?」

    陸文君一咬牙:「怎麼,心虛了?」

    「我心虛啥,費姐是真心不會嫁給我的,你放心好了。既然你堅持,我這就打個電話給她。」

    顧莫傑說著就掏出手機,翻了一下通話記錄,正想撥,卻停住了,把手機交給了陸文君,讓她撥。

    陸文君接過手機一看,才知道顧莫傑的意思:04年的手機都還不怎麼先進,顧莫傑這手機,還沒有選擇性刪除某一條特定通話記錄的功能。手機上顯示的上一條打給費莉蘿號碼的通話記錄,還是十月份的事情,可見顧莫傑真是兩個月沒和費莉蘿打電話了。

    陸文君的心情,不由得又鬆懈了幾分。

    她摁了一下顧莫傑手機上和費莉蘿的通話記錄,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五六聲,然後才接起來。

    「阿傑?」另一頭傳來費莉蘿知性平緩的聲音,聽不出半點媚意,卻反而透出幾分心情抑鬱的氣息。

    陸文君心中暗喜,喜的是費莉蘿果然已經沒有痴纏自己的男朋友。她摁了電話的免提鍵,好讓她和顧莫傑都聽得清對面的言語,然後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姐,是我,陸文君。」

    電話對面沉默了兩秒,醞釀了一個歡喜的聲音,強打精神問道:「是君君啊,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

    「姐,我和阿傑訂婚了,雙方家長都見過了。這事兒我覺得還是知會你一聲比較好。」

    費莉蘿的聲音沒什麼波動:「終於訂婚了麼?恭喜你們了。」

    對面的聲音那麼平靜,陸文君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要不今天我和阿傑來看看你吧。你現在在哪兒呢?」

    費莉蘿言辭閃爍地推辭著:「我住家裡呢,不太方便吧。要不稍微過陣子再說。」

    「那……也好,再聯繫吧。」

    陸文君說著,掛斷了電話。一邊自言自語:「費姐這陣子不是在忙著保研麼?怎麼會突然住回家裡去?真是奇怪。」

    顧莫傑沒有接話,只是神色有些陰沉,似乎有些不好的預感。

    陸文君輕輕踹了顧莫傑一腳,問:「嘿,問你呢,你不覺得費姐今天語氣有些奇怪麼。」

    「是有些奇怪,不過說不上來。可能是太久沒和她聯繫了吧。你想求證的話麼,也不是沒有辦法。」

    陸文君催著問:「要說就乾脆點兒!」

    顧莫傑答:「最簡單的辦法,先給費姨打個電話,旁敲側擊問一下費姐是不是真的住在家裡,就知道費姐有沒有說謊了唄。」

    費莉蘿的姑姑費雯麗,一直和顧莫傑的公司保持著業務關係。

    陸文君想了想,拍板道:「打!」

    顧莫傑依令打了個電話:「喂?費姨是吧?我想問一下小蘿姐在家麼?剛才找她有點事兒,不小心打手機佔線了。」

    「小蘿?她這陣子忙著保研,一直住校呢。你打打她寢室電話吧,要不一會兒再打她手機。」

    電話一直開著免提,陸文君自然也可以聽見。

    費莉蘿對家裡人說住校,對學校裡的人說住家裡——這是玩失蹤的節奏呀。

    可是,為什麼又會接顧莫傑和陸文君的電話呢?而且看這架勢,家裡人找她有事兒的時候,她也都是一律照接的。

    「阿傑,費姐不會是出什麼事兒了吧?」

    「她能隨時接電話,哪裡可能出事?估計是有些私事尷尬,不想讓外人看見。」

    「私事?連阿傑都不想讓看見?難道是費姐突然想通了,另找到了一個男朋友當接盤俠?」陸文君腦子裡亂亂的,竟胡思亂想至斯。

    這要是真的,陸文君絕對要燒高香慶祝了;儘管理智告訴她這事兒絕對不可能。

    「要不我們馬上想想辦法,找到費姐吧?」

    女人心中的八卦之火一旦燒起來,是擋不住的。陸文君說出前面那句話的時候,心中竟有一股「捉-奸」的期待感。

    顧莫傑凝視了一下陸文君的雙眸,確定陸文君是認真的。

    顧莫傑無法拒絕,嘆息了一聲,答應了:「你說了算——我有技術手段可以把人挖出來。不過,到時候你可別覺得意外——我不會輕易用這種手段對付女人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51
第十九章 衣冠禽獸

     夜,九點。錢江大學西溪校區門口。

    顧莫傑和陸文君兩人,坐在車裡,靜靜地擺弄著一些東西。

    確切地說,是顧莫傑在那裡擺弄,陸文君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顧莫傑把自己的手機插上電腦,然後開啟了一個軟件,界面上跳出一張模擬地圖,閃爍著幾個星星點點的亮斑。

    顧莫傑是在定位費莉蘿的手機卡位置,就如同一年半前在京城那次,他定位碰瓷黑-幫的人位置時一樣。

    這事兒,其實只需要使用「初音娘」就可以完成了,但是「初音娘」不能示人,所以顧莫傑必須做點兒處理,偽裝成一個手機+PC端的程序,來取信於陸文君。

    顧莫傑指著屏幕,對陸文君說道:「只要費姐的手機和咱處在同一個主基站信號覆蓋範圍內,就能大致定位出相對方向。目前從信號來看,她的手機應該是在西南方,離學校不太遠,最多幾公里。」

    陸文君看不懂,她只要結果。顧莫傑便一腳油門,往風荷雅苑殺去。

    其實哪怕不借助手機定位,顧莫傑憑著自己對費莉蘿的瞭解,都可以八九不離十地猜到費莉蘿在風荷雅苑——費莉蘿沒有別的自有房產,既然想要躲人,多半就是住在那兒了。

    問題是,陸文君都不知道風荷雅苑的房子是顧莫傑送給費莉蘿的,顧莫傑自然不能在這一點上表現得太過神機妙算,免得栽一個金屋藏嬌的嫌疑。

    車子開著開著。就到了風荷雅苑所在的小區。然後顧莫傑才突然故作醍醐灌頂狀。好像是剛剛一秒鐘之前才恍然大悟。

    「我想起來了,費姐在這小區也有一套房子。當初我買的時候,她看著好,也買了一套。」

    顧陸二人一言不發,進了6號樓,上了電梯,摁響門鈴。

    等了很久。才聽到裡面有微微的響動,然後似乎是屋裡人通過貓眼確認了來人身份,開了門。

    屋裡的景象,讓人大吃一驚。

    遍地都是速食和外賣的包裝袋,以及藥品包裝盒、喝空了的礦泉水瓶,似乎很久沒有人收拾了。

    最讓顧莫傑和陸文君震驚的,還是費莉蘿那副慘樣。

    那對本可玩年的細長腿,其中一條如今打著石膏,費莉蘿來開門的時候。還拄了一根醫用的枴杖。

    費莉蘿的臉色,也很是憔悴,整個人又瘦回到八十幾斤的樣子。

    「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了,進來吧。」

    陸文君哪怕原先對費莉蘿還有一絲半點的芥蒂,此刻也徹底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和震驚。她一把扶住費莉蘿。關切地問:

    「姐你是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在這兒養傷?是摔的麼?」

    「是摔的。只是骨裂。不是骨折,再養個把星期就好透了,不打緊的。」

    費莉蘿這話是對著陸文君說的。隨後她又轉向顧莫傑,淡淡地說了句,「我稍微改了主意,不學國際商法了,改報了蔣老師的行政訴訟法方向。」

    顧莫傑想了想,腦海中泛起那個還算低調的、教過他行政法學的美女老師,確認道:「蔣老師?蔣芳芷麼?她自己也才剛剛評上副教授吧,資歷淺了一些……怎麼就不念國際商法或者知產了呢?」

    顧莫傑的問題。不得不說很沒有人性。人家妹子這麼慘了,居然不問對方怎麼弄的,先問學習。

    果然,陸文君都看不下去了,打斷了顧莫傑的問話:「喂你有木有人性的啊,費姐這樣了,你不關心人家身體,倒先問學習。姐我扶你先坐下。」

    說著,陸文君就把費莉蘿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扶著費莉蘿走回到沙發邊,安穩坐下,把傷了的腿擱好。

    費莉蘿喘了口氣,緩緩說道:「也沒為什麼,就是不喜歡念國際商法、知產這些了。我也想通了,讀研麼,反正是法學類的,具體哪個方向無所謂,終究就是為了一張證。學校裡念行政訴訟法,難道平時實習就不能自己偏向國際商法、知產這些了麼?又不是讀那些基礎科研的學科,還得講究個繼承性。」

    說完這些,費莉蘿停頓了一下,不忘拉過陸文君的手,補上一句:「恭喜你們了,以後阿傑就靠你照料了。」

    語氣裡,聽不出悲喜。

    顧莫傑一咬牙,在陸文君身邊坐下,直視費莉蘿的雙眼,問道:「不可能是無緣無故摔的吧,不然為什麼躲著大家?」

    費莉蘿理了一下自己毛糙雜亂的頭髮,說道:「你真想知道?知道了可不許衝動。」

    顧莫傑和陸文君對視一眼,答應道:「保證不衝動。」

    「那還是將近一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

    十一月底的時候,有資格保研的本校大四學生,基本上都得找好願意接收自己的導師了。

    保研或者考研這事兒,不比高考。

    高考上了投檔線之後,可以服從分配。分數夠的人想去啥專業去啥專業,分數不夠的話還能調劑到跨度很大的毫不相干的專業裡去。

    保研和考研,必須是先定好研究方向的。如果要去的專業考不上或者不符合保送名額,就直接退回來,沒得讀了,基本沒有大跨度的調劑。

    當時,費莉蘿最想念的,是國際商法或者知產。

    錢江大學法學院恰好有一個教授,叫程春名,研究方向和費莉蘿想報的挺對口。而且看上去蠻有學術實力:三十幾歲年紀,北大博士畢業,後來還去法國普羅旺斯大學交流過。

    費莉蘿沒有多想,就和程教授接觸了一下。

    程教授人前看著很是陽光。私下面試問的問題也挺專業。費莉蘿對答如流。本是一場師生相得的美談。

    聊到最後,程教授不經意加了一個問題:「有沒有談男朋友?會影響學業麼?」

    費莉蘿被問到,登時就臉紅了,侷促了幾秒鐘,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顧莫傑算是她男朋友麼?不是,人家是陸文君的男朋友。

    費莉蘿只能回答:「沒有。」

    殊不知,這個回答。卻種下了禍根。

    程教授是浪漫之國留學回來的,做了好幾年教授,帶了好幾屆女生,可謂是閱人無數。一個妹子,是不是處子之身,程教授瞄一眼就知道了。

    費莉蘿本就是這一屆最耀眼的系花,被顧莫傑開墾滋潤了之後,更是妖嬈盛放,那種嫵媚。在有心人眼裡,根本是掩飾不住的。

    一個大四女生,明明已經嘗到了那種滋味,卻對別人說自己沒有男朋友,多半便是因為臨近畢業、將來和男友出路不同、所以剛剛勞燕分飛了。

    程教授本不是獸性大發之人,也不是特別喜歡挑戰高難度。坐在那種位置上的人。更喜歡等著被潛的女生自己送上來。為了保送的資格自願俯就,而不是他主動出擊。

    可是,費莉蘿的姿色和氣質實在是出眾;她的回答,又給了別人一種「這個妹子很容易被上手,而且眼下正飢-渴著呢」的錯覺。

    程教授用他那個天天算計國際商法空子的高效大腦,核算了一下機會成本,然後讓費莉蘿在十二月初的某個週末,到他宿舍裡談一談。

    費莉蘿這才知道大事不妙。

    然而,她心中還存了一絲僥倖。她知道對方也是有身份、不願意吃相太難看的。之前的問題,可以用誤會來解釋。

    既然對方只是想要好處。費莉蘿不吝在別的方面多給些好處;換取對方高抬貴手,在被佔便宜的前提下,給她這個名額。

    更重要的是,當時費莉蘿剛剛和顧莫傑攤了牌;說她決心讀研了,以示自己不怕將來學歷比顧莫傑高、絕無嫁給顧莫傑之心。因為費莉蘿和陸文君都知道,以顧莫傑的人生經歷,他是絕對不會忍受娶一個學歷比自己高的女人的。

    如果攤完牌一個月,突然就因故讀不了研了,豈不是出爾反爾,讓陸文君將來更加疑忌自己麼?

    費莉蘿只能咬牙硬上。她準備的好處,是一個五萬塊的信封,自忖足以解決程教授了。

    然後,她去了程教授的住處,攤了牌:拿走五萬塊,不要阻撓她讀研。

    程教授那天喝了點小酒,沒料到居然有女生上門來,卻開出這麼一個條件。

    人家已經不是處子了,卻依然寧可給他五萬塊錢,也不願意讓他睡一次。

    程教授覺得自己受到了鄙視和羞辱。

    他一把鎖上門,獰笑著說:

    「你以為你進了這個門,還有機會清白麼?即使事後你捅出去,我也有的是辦法證明,你是自願被我潛的。法院不會相信一個週末去了教授家裡的女生,會不願意被人上,何況你本來就是個破鞋了,就算做法醫鑑定,也只有一個『處-膜陳舊性破裂』的鑑定結果。

    你也是學法的,應該知道,能夠認定男人強-奸罪的女人,絕大多數都不是正經女人,越是正經的女人,越是忍受不了交叉盤問!」

    費莉蘿聽到這話的時候,冷汗都下來了。正因為她是讀法律的,她才可以聽懂對方那有恃無恐的言語背後的詭計。

    「程教授,五萬塊錢還不夠買你高抬貴手麼?我不讀了行麼?我保證不說出去今天的事情,求您放過我吧。這些錢絕對沒有我的指紋,你收下也沒人知道是哪兒來的。我的手機也沒有錄音,我可以把它砸了,只要你放我走。」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51
第二十章 小不忍則亂大謀

     「除非是雙方都有後台、設局陷害。否則一般來說,貪-污罪就是上等人的身份犯;強-奸罪則是下等人的身份犯。」

    這句話,算是刑法學界一句不成文的格言。

    它的意思,無非是說:如果你沒什麼官位,只是一個普通的基層公務員、事業單位人員,你想犯貪-污罪,那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雖然法條規定了,任何公職人員都具備犯罪主體的資格;但是權力太小、可貪太少,幾乎讓你想夠到犯罪的紅線都夠不到。

    如果你沒有官位,卻夠到了,那就是有對頭在推波助瀾。

    同理,如果你是一個上等人,在沒有人對付你的情況下,想犯強-奸罪,難。

    比如後世著名的李天二案。李天二當然是罪有應得,這一點毫無疑問。但是他之所以能夠被定罪,他背後有人想對付他,也是一個必不可少的推手。否則的話,和他一樣行徑的人,一抓一大把,也沒見誰被定罪。

    如果是窮人,沒有身份的人,在犯了強-奸之後被成功定罪的,倒是常見現象。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主要原因在於,強-奸罪的罪與非罪,其構成要件是極度依賴於當事人在事發時的主觀動機和意志的。

    殺人罪,你殺了就是殺了,只要不是意外事件,哪怕證明你沒有主觀故意,至少還有一個「過失致人死亡罪」來兜底。搶劫、盜竊這些,更是很少有動機證明的問題。

    然而強-奸很特殊。因為強-奸的定罪要素裡面。要求女方反抗,或者受脅迫,要求從法律上證明女方不是自願的。如果自願了,那麼強-奸是不存在過失犯罪的,直接就成了無罪。這個世界上,幾乎已經沒有國家有「通-奸罪」了,你情我願。就絲毫沒有罪行可言。

    這種特殊性,在發達國家,諸如美國這樣的地方,率先形成了一種社會尷尬:能夠被定強-奸罪的男人,往往都是奸了一些人盡可夫的女人的男人,甚至那些「受害者」本身就是曾經做過雞的;

    而那些真正凌-辱了無辜良家的人,只要你律師費足夠充足,同時你沒有政敵或者商界的敵人要對付你,那麼就等著你的律師團幫著你盤問脫罪吧。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美國的刑訴律師很強大,他們會用極盡道貌岸然但又讓人難堪的言語去盤問受害者。比如讓受害者回答「你在被啪啪的時候究竟有沒有什麼什麼的感覺、有沒有高-潮?」、「如果你抵抗了,你當時是怎麼抵抗的?用了哪些肢體動作?」

    實際的律師提問比這幾個例子還要不堪百倍,足以讓良家根本不忍回答。從而漏出一星半點動機證據鏈上的前言不搭後語,然後被嫌疑犯的律師逮住空子窮追猛打,最終敗下陣來。被稀里糊塗的證明成「其實女方在那時候已經自己想要了」。

    能夠忍下律師全程盤問的。都是在那事兒上見多識廣,絕對活兒好的女人。說白了,第一要素就是那女人本身已經沒有臉了,臉皮足夠厚,才能扛得住。

    這種悲哀,在通-奸無罪的時代,似乎確實找不到什麼比較好的規避辦法。國內這方面的問題雖然沒有米國那麼嚴酷,但是也不遑多讓。十幾年的司法實踐翻下來,成功定下強-奸罪罪名的,98%以上都是窮人。

    有錢人。哪怕上了女人,也能被證明成是女人自願的。

    也正是因為費莉蘿也是學法律的,而且成績還不差,她才深知這一現狀。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程教授輕描淡寫幾句切中要害的話威脅過來,費莉蘿立刻感受到了如臨大敵。

    因為她知道,如果在這屋裡受辱了,她很有可能沒法證明對方的罪行。她是一個謀求保送研究生的大四女生,對方是一個手上握著接收名額的教授,這種事情,沒有人會相信她的清白,沒有人會相信她試圖靠塞錢來買對方不作梗。

    儘管靠費莉蘿本身的成績,哪怕不塞錢,公事公辦,都是可以得到保送資格的。

    何況,等到那種事兒真發生了,就一切都晚了,就算證明對方有罪又如何?法律的第一要義,應該是防止敵人犯罪,而不是事後再補救制裁。

    ……

    「這個信封裡的錢我都沒有碰過,連指紋都沒有。我的手機也沒有錄音,我可以把它砸了,只要你放我走。」

    費莉蘿開出了這個條件求饒,然而沒什麼用。面對對方進一步逼過來的時候,費莉蘿只能一咬牙,改口道:「不管怎麼樣,您能先洗一洗麼?我有潔癖。」

    程教授的臉色終於舒緩了一些,這才是他熟悉的畫風。凡是要尋求接收保送的女生,這麼做不是很正常的麼?何況都已經不是完璧了,還有什麼可吝惜的?

    不過,費莉蘿之前的抗拒,依然讓程教授有些狐疑。儘管對方用「潔癖」這個說法進行瞭解釋,依然不足以讓他放心。

    「洗一洗當然可以,萬一你趁機報警了呢?手機拿來!」

    費莉蘿一咬牙,說:「不行,手機裡還有別的商業機密。但是我可以當著你面把它砸了,保證不在你進洗手間的時候打。」

    程教授沒有明確反對,費莉蘿二話不說把手機扔到地上,用高跟鞋踩爛了,以示自己無害。

    程教授反鎖上房門,然後把鑰匙和自己的手機都拿進了洗手間,沒有關洗手間的門,以便觀察外面的情況。

    費莉蘿見對方的防備鬆懈了下來,偷偷觀察了一下週遭的情況。這兒是四樓,不過進來的時候可以看見一樓屋頂有塑料雨棚。比上面的樓層陽台都要更凸出一段。

    費莉蘿一咬牙。除下兩隻高跟鞋,往窗外猛地一丟,然後抄起信封和自己的小包包,兩步竄過去,從陽台上跳了下去。

    「嘭~」地一聲打響,費莉蘿的身體砸壞了一樓陽台的雨棚,然後滾著落到了社區的路面上。因為提前脫了高跟鞋。好歹沒把腳扭廢。

    費莉蘿一瘸一拐地掙紮著走開。她當然知道自己如今已經沒有危險了,而且這事兒錯不在她,可是她依然怕事情鬧大,惹來風言風語。

    她是顧莫傑的女人,她知道顧莫傑將來會變成何等強大的存在。他的女人,不可以有一絲名聲上的瑕疵。

    掙紮著離開現場後,費莉蘿咬牙打車去了醫院,假裝是自己摔傷的,接受了緊急處理。過了幾天之後。傷情稍稍好了一些,她下了個決心:

    不管學術水平了,也不管研究方向了,還是穩妥一些,找個女教授當導師吧。

    恰巧行政訴訟法方向的蔣芳芷副教授,因為專業冷門。沒報滿名額。費莉蘿也不管學的東西喜不喜歡、有沒有用,逮著就報了。

    費莉蘿四年裡的成績本身是夠格的,只要找了冷門導師,哪有不過關的道理。

    報名的時候,她還瘸著腿;好歹靠一柄金屬骨架的長柄雨傘撐在地上,掩飾過去了。程教授看來也是心虛,並沒有聲張開來。

    ……

    「事情就是這樣了。一週多前,我最終報蔣老師的研究生,過了。這陣子沒啥事兒,就自己養養。反正我也沒真吃虧。你別太衝動了。」

    費莉蘿說完這些話,好像整個人精力都被抽乾了一樣,如釋重負地軟倒平躺在沙發上,兩眼無神望著天花板。

    顧莫傑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強壓了許久才忍住沒發作出來。嘆道:「我遲早會討回公道的——對付那種人渣,也不一定就要靠證據,將來總有落在我手裡的時候。」

    陸文君在一旁,看看顧莫傑,又看看費莉蘿,突然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只聽她訕訕地道歉:「姐,真是難為你了……我知道,都是我和阿傑逼得你這樣的。可讓我說什麼好呢。」

    費莉蘿揉了揉陸文君的頭髮,強笑道:「別傻了,是我運氣不好,關你們什麼事兒。」

    陸文君長嘆:「都到這地步了,咱都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我知道你原先也不是非讀研不可,說到底還是為了取信於我們,好讓我相信你這輩子是真不圖謀嫁給阿傑了。

    若非如此,當初你早一點兒收手,這個研不讀也罷,也就沒這麼多事了。直到昨天,我心裡一直還有那麼一絲嫉妒不安,如今才算是徹底放下了。姐,我保證這輩子再也不吃你的醋了。」

    費莉蘿淒然一笑,這個徹底的諒解,可真是不容易到手。

    「過去的,就忘了吧。阿傑如今的生意也正在緊要關頭。初音安全衛士快上線了吧,可別為我分了心。我反正研也讀上了,眼下也空了,自己養養就好了。」

    顧莫傑沒有再說什麼,安慰了費莉蘿幾句,就和陸文君回去了。

    回去之前,陸文君親自動手,把費莉蘿的屋好好打掃了一遍,把費莉蘿因為腿腳不方便丟開來的速食包裝袋和礦泉水瓶都收拾了。

    兩人臨走時說:「姐,咱後天再來看你,有什麼不方便的,就隨時和我們說。」

    費莉蘿婉拒:「不用來這麼勤——對了,我摔傷腿的事情,別和我家裡人說。」

    陸文君想了想,答應道:「你肯讓我照料你,我就不和你家裡說。」

    ……

    顧莫傑和陸文君各自回家睡下,竟是整夜未能入眠。顧莫傑想了一陣子如何報仇雪恨的念頭,卻是不得要領。他知道自己還有大事要辦,眼下著實衝動不得。

    這一輾轉,竟是連聖誕節都無心好好過了。

    幾天之後,就在顧莫傑把這事兒漸漸封存到潛意識中,準備暫存待辦的當口,學校裡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程教授在上課的時候,被一名大四學生衝進教室,當場砍殺了。

    全校轟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4 19:51
第二十一章 精神上支持

     2004年12月28日,晚6點37分。西X校區。

    程教授在開一堂選修課的時候,就在課前準備的那幾分鐘裡,被一個名叫付成厲的大四級學生,手持一把菜刀,衝進教室,當場砍殺在講台上。

    這種當眾的事情,想不轟動都難,僅僅幾分鐘後,全校就都知道了。

    顧莫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突然有種世事難料的感慨,竟提不起幾分有仇報仇的豁然。不過,他還是盡其可能,打探了足夠的消息。

    ……

    48小時的前期偵查之後,有門路的人紛紛得到了一些內幕。

    刑事案件的偵查審理,並不像很多外行人認為的那樣,雙方取得了有利於自己的證據之後,就可以偷偷藏著掖著、等到開庭的時候再拿出來搞突然襲擊。

    取得了哪些證據,在開庭之前會有一個證據交換的階段,先相互公示,讓對方知道你這一方開庭的時候準備提交些啥,好讓對方也有充分的時間準備反證。沒有經過證據交換示意過的證據,到了開庭的時候是不允許突然提出的。

    一般證據交換會在偵查階段徹底結束後才進行,但是在中國這樣的人情社會,只要有錢有門路,還是很容易提前一些知道的。

    顧莫傑讓費莉蘿給她姑姑打了電話,費雯麗也派出她手下最得力的刑事訴訟律師幫著跟——儘管她們律所沒有接到嫌疑人的委託,卻可以主動在外圍自費斡旋。

    嫌疑犯付成厲是個東北外省考來的窮學生。家裡沒什麼錢。鬧出這種事情來,估計最後也只能靠司法援助渠道指定一個辯護律師。如果有哪個律所的人肯主動廉價接活的話,應該是沒人來搶生意的。

    國內的刑事訴訟本就不來錢,04、05年的時候,一個案子最便宜才賺三五千,普遍的也就一兩萬律師費。

    費雯麗安排的刑訴律師名叫王凱文,一個三十五歲上下的男人。衣冠楚楚的;曾經也是錢江大學法學院畢業,讀完碩士當的律師。

    費莉蘿因為在同一個所裡實習了好幾年,和王凱文還算臉熟;顧莫傑此前也見過這人幾面,只是沒交情。

    知道顧莫傑關心案情進展,王凱文拿夠乾貨之後,就約了顧莫傑在風荷雅苑附近的一個咖啡館見面,要了包廂。連費莉蘿也陪著一起旁聽。

    王凱文拿出一些卷宗,開門見山指著說:

    「事情很清楚了。那付成厲就是個沒本事的吊絲,這一點沒有疑問。他追了個女朋友。那女人卻還和程教授藕斷絲連,他沒本事把女人搶回來,就把程教授殺了,情殺。他在看守所裡反覆強調了,他是蓄謀已久的,不是一時衝動。所以『激情殺人』這個從輕判決的條件也不符合。如果沒有別的從輕要件的話。這人就是個死刑立即執行了。」

    顧莫傑和費莉蘿對視一眼,顯然不滿足於這個回答,顧莫傑追問道:「這裡頭,難道沒有什麼『被害人過錯』麼?據我所知,『被害人有過錯』,在謀殺案裡也可以作為嫌疑人從輕判決的一個要件的吧?這個程教授不是都結過兩次婚的了麼?而且法國回來的人,不乾不淨很正常吧。這裡頭就沒什麼『潛規則』之類的過錯可以挖掘?」

    顧莫傑這麼問,也是先入為主了。程教授想對費莉蘿下毒手未遂,讓顧莫傑一時之間想當然把對方想成了個禽獸。付成厲殺人雖然和顧莫傑毫無干係,但是看在對方畢竟客觀上幫顧莫傑出了氣;他還是希望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拉對方一把。不要讓對方被處死。

    王凱文一聳肩,指著一頁材料說:「有潛規則,那也只是道德層面的問題,最多還涉及到職業道德、濫用職權;但是絕對構不成刑法上謀殺案層面的『被害人過錯』——總不能說因為他玩女人,他就該死吧?」

    顧莫傑趕緊表示認同:「這個當然,我也沒說程教授該死。這事兒,如果真有個潛規則,挖出來公事公辦的話,也就是哥開除公職的處分,殺人肯定是不對的。」

    王凱文見顧莫傑接受了這個設定,對顧莫傑也多了幾分共同語言。作為一個律師,最怕的是和「多數暴民」白話,因為兩個人在不同的頻道內,說了也說不懂。顧莫傑的態度,顯然說明他這一年半法學還是讀進去了,知道用法律思維考慮問題。

    王凱文便多送了顧莫傑幾條信息。

    「而且,這事兒比你想像的還要更不利。法律是講證據的,別說證明了潛規則程教授也不該死;現在的關鍵是,根本就沒證據證明程教授有潛規則——付成厲說的那個『女朋友』,拿出的證言對付成厲非常不利。」

    顧莫傑抿了一口咖啡:「那女人的口供是怎麼說的?」

    王凱文抽出一頁口供的複印件,指著說:「那個女人叫陳怡心,根據她的說法,付成厲根本就不是她男朋友,兩人只是嘗試性地接觸過幾個月,她也沒和付發生過關係。她只是不忍心直接拒絕付讓對方受不了,所以這麼曖昧著留個備胎。

    至於陳怡心和程教授之間的男女關係,陳在反覆質證之下承認了。但是不承認自己考上研究生和與程教授之間有關係存在任何關聯,當初她的書面成績也是合格的,這點沒有瑕疵。按照陳怡心的說法,她之所以和程教授保持了長期男女關係,完全是『被程教授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和潛規則沒有半毛錢關係。」

    顧莫傑冷笑一聲,不由得對付成厲的智商更是感慨:

    要真是自己的女人被人睡了,要和人兌命,那還算三分血性,對錯暫且不論,是否有勇無謀暫且不論。可是眼下看來,付根本就是在為一個還沒和自己上過床的女人去殺人,這算是哪門子事兒呢?太衝動了。

    而且看女方的口供,這是要置付於死地了。

    「看來,付成厲是死定了?」顧莫傑略有不甘,最後追問了一句。

    「也不能算是死定了吧。這種案子,一開始無非三種從輕可能性;『激情殺人』已經被排除了,『被害人有過錯』如今也被排除了,別的間歇型精神病就別說了,太low,就只剩下唯一一種可能性。」

    顧莫傑身子前傾,問道:「什麼?」

    王凱文手一攤:「被害人家屬諒解。」

    費莉蘿都被吊起了胃口,越俎代庖地追問:「說具體點。」

    「就是讓付取得程教授遺孀的諒解,讓死者的老婆主動表態,不謀求處死凶手——在刑法上,不僅是交通肇事這種案子可以通過換取被害人家屬諒解得到從輕的,殺人罪一樣也行。只不過以本案的情況,就算從輕了,也就是從死刑立即執行,降到死緩而已。」

    後世的藥佳鑫殺人案,藥父就以給被害人家屬多賠償一大筆錢為條件、試圖換取被害人家屬諒解,得到一個讓兒子從輕的要件,從立即執行降到死緩。只是藥案裡面死者家屬沒有要賠償,也不肯諒解,所以藥最後被處死了。在殺人案裡面,因為被害人家屬諒解而從輕一等的情況,是確實存在的。

    顧莫傑和費莉蘿齊聲道:「這事兒不太可能吧?難道程教授身前夫妻感情就不好?」

    王凱文回了一個看透世態炎涼的笑容,苦笑說:「和你們預想的恰恰相反。我稍微接觸了一下,付成厲的女朋友現在是千方百計想弄死他,但是程教授的遺孀態度恰恰相反,目前比較曖昧,似乎是傾向於諒解凶手,不過我估計付家拿不出多少金錢上的補償。」

    顧莫傑和費莉蘿聽了,都是不勝感慨。

    凶手的女朋友,千方百計希望凶手去死;死者的妻子,卻不希望凶手去死。前一條原本可以奏效的「被害人過錯」從輕理由,在眾人的瞠目結舌之下華麗逆轉,失效了;後一條「取得被害人家屬諒解」的從輕理由,一開始眾人都覺得不可能,沒往那個方向想,結果卻峰迴路轉,再次華麗逆轉,起效了。負負得正之下,似乎付還真留了一條免死的縫隙。

    顧莫傑不知道的是,在原本的歷史上,付最終正是被判了死緩兩年,而導致付只被判死緩而非立即執行的關鍵要件,正是程教授遺孀的書面諒解承諾。那個時空的付,家裡很窮,拿不出死亡賠償金,最後程妻是在沒拿到的錢的情況下,依然諒解了凶手。

    有沒有潛規則,從法律證據層面來看,似乎是真沒有潛規則。但是丈夫沒有潛規則,妻子卻不希望凶手償命,人心所在,不得不說比證據更令人唏噓。

    顧莫傑抹抹嘴,下了命令:

    「想辦法,接到付的委託吧。我要你正式當他的辯護律師,律師費我來出。別的方向,我也看了,努力的可能性不大,事實部分這個案子是翻不出什麼花樣的。你就把精力花在爭取被害人家屬諒解這一點上。

    如果被害人家屬希望多拿到一點死亡賠償金的,我通過秘密渠道轉一些錢過去。付家如果生活困難的,幫我安排一下秘密幫補,錢也是我出。這事兒,如果最終做到讓付死緩,那就是不賠不賺,算你稱職。如果可以降到無期,就算你的本事,將來有的是生意給你。」

    「好,一言為定。無期我不敢說,死緩還是做得到的。」王凱文滿口答應,把杯中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起身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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