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4490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9
第285章 取死之道

     一場激戰過去,夜幕下來。

    一天的陰雲聚集著,終於在這個夜晚落了下來,嘩嘩嘩的一片大雨洗涮著不潔的地面,延綿十多里的巨大軍營中,渾身帶著雨水的士卒依舊堅持在巡視,但大部分的士卒都待在營帳內。

    不起眼的大營一角,那裡很偏僻,但守衛很嚴密,投降而來的怨軍便被安排駐紮在這裡,對於新降的軍隊,這樣的防範本就是慣例,沒人會有意見。

    角落的主帳外有人進來,帳簾掀起來,雨水帶著潮濕的冷意湧進來,火盆裡燃起的昏黃光搖擺著,首位上,郭藥師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裡,卸去了肩甲,正讓劉舜仁為他上藥。從營帳外進來的人,身上帶著雨水渾身濕氣的坐到火盆前,從另一員將領手上拿過酒袋,仰頭就是一口。

    「令徽,給兄弟們令的賞賜如何了。」那員將領年齡頗大了一點,這樣叫對方到也沒有不妥。

    張令徽擦了擦嘴角的濕痕,重新繫上酒袋丟過去,哈哈大笑:「那童貫倒是個爽快人,又長著大鬍子,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是個太監,哈哈哈——」他將一封紙張拍在案几上,點著紙上一行行字跡:「上面的要求,已經寫進封賞裡了,哈哈,大哥,這下咱們發財了,就連死傷的將士也都有撫卹。」

    「你就這點滿足….」一旁年紀較大點的將領叫甄五臣,揮手打打他腦袋,就像一個長輩在教育一個晚輩。

    郭藥師看著案几上的紙張,笑了笑,受傷的肩膀不方便動彈,另一隻手抬了一下,「這點東西,武朝要拿出來很容易的啊,而且與敵國將領來降,相比,他們更加注重面子,值得吹噓的功績,自然就會對咱們好的。」

    隨後,他拿著紙張掃了一眼丟進了火盆裡,「眼下咱們既然已經過來了,就好好幹,今天能有賞賜,明日同樣會有的,而且還要更大的。」

    「更大?」近旁的劉舜仁怔住,整理殘餘藥草的手懸著。

    「對,更大。」郭藥師點點頭,隨後視線隔著帳篷往向東北方向,「我心裡已經有一條計策,拿下上京,不僅可以阻隔女真人的進攻,同樣也間接將燕雲分割開,讓我們空出手來去取。」

    他說著這話,其餘人三人不免有些面面相覷,隨後甄五臣有些遲疑:「這樣做會不會有些搶童樞密的功勞?畢竟咱們才剛剛降過來。」

    張令徽和劉舜仁點點頭,似乎也擔憂這點。

    「北伐,他是主帥,部下再大的功勞大部分都會算在他頭上的。」郭藥師掃了他們一眼,「不過咱們是降將雖然眼下是香餑餑,但燕雲拿下之後呢?武朝那麼大,我們幾個到時又是降將身份,該如何自處?沒有入汴梁城那位皇帝的眼裡,你我幾人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眼裡,連點水花都不起,所以趁現在,我們打出一點成績來,雪中送炭的成績,讓趙吉記得我們。」

    「大哥說怎麼幹吧….」張令徽捏起拳頭揚了揚,「最好讓武朝這些閹人兵將們看看北地男兒是怎樣的雄風。」

    郭藥師笑了,把身上披著的衣裳丟開,在懸掛的地圖上,便是一拳擂了過去,「現在蕭干已死,耶律大石也不知跑到哪兒去,眼下上京西面的門戶大開,城裡的人大抵還不清楚這邊的事,如此奇兵強襲過去,也不是不可能搶在女真前面。」

    他轉過身,目光充滿凶戾:「拿下燕雲,這世人、這青書上便會知道天下有一個人叫郭藥師,他帶著他的怨軍為武朝拿下了遼國的燕京……那樣一輩子都值了。還有,你們不要一口一個閹人的叫,童貫好歹是一軍統帥,讓他聽了去,現下對我們不好,不過拿下燕雲後,他總歸是要回去的,這北方,這支軍隊裡,有誰比我們更加熟悉?到那時你們朝著天吼都沒有問題。」

    「那…其他太監呢?我看這軍營裡有不少宦官出沒。」

    「嗨,那肯定是童樞密的近侍,不然還能帶女人進來不成?」

    「哈哈哈….令徽的話,真是…讓人好笑。」

    眾人笑鬧著,口中不免又拿出一些關於宦官的玩笑話來說,忽然郭藥師擺了擺手,三人立即住聲,只見簾子掀開,一個圓臉的宦官張頭張腦的進來,笑眯眯的將一盤湯藥端過來:「童樞密囑咐奴婢,說郭將軍肩上受創,要拿一些宮裡的治療外傷的藥物過來。」

    「放在那裡就行,有勞這位公公。」

    高沐恩謙虛的一笑,拱供手:「不敢,這是奴婢該做的,藥已送到,那奴婢就先告辭了。」

    那邊人影一走,大帳內安靜了片刻,隨後爆出笑聲。郭藥師揮揮手:「別笑,小心讓人聽了去,趕緊走、趕緊走。」

    三將這才嘻嘻哈哈的離開出去。

    ……..

    不久之後,軍營的另一側,高沐恩來到帥帳,掀起走進去。

    輕聲細語的在白寧的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小心翼翼的離開。在案几的對面童貫放下茶杯似乎也是聽到了隻言片語。

    「看來你新降的人不怎麼看得起閹人啊。」白寧飲了一口茶水。

    茶杯放下之際,大帳之內很安靜,童貫直起身,眼神陰沉下去,回想起剛剛小太監帶來的話語,心裡就像陡然長出了一根刺。

    「提督大人,咱家該怎麼做?」

    白寧轉著茶杯,眼神瞟了過去,聲音輕輕:「軍隊不是一條心,你說該怎麼辦?咱們能打仗的將領不是沒有,但好士兵現在是最缺的,要是小桂子下不了決心,本督就代勞了,上次準備的毒酒還留著。」

    童貫沉默了,一直盯著燈火。

    片刻後,他點點頭。

    呯!

    一拳砸在案几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9
第286章 馨光下的躁動

     朝陽在群山中掩蓋,背過的光斑偶爾投在一段路上,如夢如幻。金黃色的光隨後映在馬車上,緩緩駛進雄州,或許是因為燕雲戰事影響,道路上行人還不是很多,偶爾有幾個路過也是行色匆匆。

    回到那座並不是很大的小院,因為地方陌生,害怕惜福那傻姑娘說出會迷路這樣的話,所以每次出行,他都不會選擇那種很豪氣,很寬大的宅院。走進去不到十來步,便是聽到女子嘻嘻哈哈的笑聲。

    白寧勾起笑容,走了過去,穿過月牙門在附近的一棵樹下望過去。七八丈的距離外,小晨子蒙著眼睛伸著手向前摩挲,在他旁邊惜福和玲瓏各自手上提著一節不是很長的樹枝,用線垂著一顆小藤球,裡面想必是塞了鈴鐺之類的,動搖之間便是叮叮噹噹的作響。

    她倆像是在釣魚般戲耍著小宦官,不過好在不是很過分,他也就沒有出聲阻止。

    白寧一語不發的站在那裡,像這樣的場面或許其他人來講或許是普通的,但對於他而言,像這樣的畫面卻是一道難得風景,掃去了心中一些不潔的塵垢。若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他多麼想加入進去,一起笑、一起鬧。

    可一想到昨晚在軍營與童貫商議之事,心裡的陰霾又浮了上來,笑容便漸漸隱下去,初陽的日光照在身上,沒有絲毫的溫度。

    關於郭藥師,從他當初的記憶裡多少知道一點的,三姓家奴……後來金國的功臣,一個想要成功來證明自己價值的人,這樣的人有才能,自然就會有野心,所以他實在不想再培養一個魏忠賢出來,甚至一個封疆大吏。

    ……

    一身杏黃衣裙的惜福忽然發現了樹下的人,踮著腳抬起手臂揮了揮,寬鬆的袖口滑落,露出白皙的肌膚,微微有些圓潤的臉頰立刻浮出與之前不一樣的笑容,聲音漫漫有些零落:「相…公…回來了。」

    然後一路小跑……

    ……

    冰涼的面容此刻也露出笑容,將投過來的身影攬在懷裡,身上的大氅將傻姑娘遮住,「穿的這麼少,小心著涼,要吃藥,很苦的。」

    「啊…..不要….」聽到白寧這樣說,惜福在他懷裡縮了縮,然後迷茫的眼睛忽然一亮,傻傻的笑起來,露出一對酒窩,「惜福….身體很…好的…..不會得病….相公…快摸摸,惜福的臉不冰的。」

    「嗯,不冰的。」白寧笑著,輕輕捏了一下她耳朵。

    「啊啊….哈哈哈….不能捏…耳朵…好癢的。」傻姑娘捂著兩隻耳朵,哈哈的笑出聲。

    然後不知怎的,白寧一眼不眨的看著懷裡的女子,忽然將她腦袋靠在自己的胸口上,有些陰柔冷漠的臉側慢慢在她青絲上摩挲,喃喃細語在他口中說著,模模糊糊的。

    「傻姑娘,你是我小心維護的夢,哪怕在疲倦,我也覺得是一種享受…….」

    金黃的晨光籠罩著相依相偎的著倆人,惜福微微仰起臉看去,小聲道:「相公…你在說什麼啊…..」

    「沒什麼….惜福現在還怕迷路嗎?」

    「嗯…昨晚,惜福以為相公….會回來的….就悄悄在外面等….可好晚都看不到….相公回來….回去….又….又差點找不到….睡覺的門….」

    白寧摸摸傻姑娘的頭,伸出手,「這幾天相公就留在惜福身邊不走了,來,牽著相公的手,以後天再黑都不會迷路。」

    「嗯!」惜福使勁的點下頭,把手伸了過去。

    相偎著,倆人離開了。

    ……

    「哼,大人的世界真是無聊,不玩了。」小玲瓏撅著嘴嘀咕一句,丟下樹枝,原地一跳,嘩的一下縱起跳上房頂,不知跑哪兒去了。

    「大小姐….夫人…..搖下鈴鐺唄!」

    那邊,蒙著眼睛的小宦官依舊在摸索著,片刻後,他聽到了聲音,高興的撲過去。

    嘩啦——

    有重物落水,大片水花濺起來。小晨子連吃了幾口池水後,才站穩沒到胸口的水中,抬頭一看,怒吼出聲:「高——衙——內!你敢坑我!」

    岸邊,高沐恩拿著系有鈴鐺的樹枝,大幅度的搖擺屁股,那張圓臉惡形惡壯的吐著舌頭,「就是坑你了,就是坑你了,憑什麼你能留在家裡陪大小姐和夫人玩的那麼開心,老子就得上戰場吹冷風,知不知,老子褲子都換了兩條…….」

    小晨子在彎腰在水裡摸到什麼,然後朝對方擲了過去,「我打死你!阿嚏——」

    一顆泥底石啪的一聲打過去。

    「操….」高沐恩來不及說出話,應聲而倒。

    樹枝上一隻鳥兒的視線裡看著這一幕,隨後搧動翅膀視線拉高,飛向天空那一片陽光明媚,望東邊過去,在雲的另一端。

    同樣的風和日麗。

    燕京,這座經歷風霜的古老城市中,不算奢華的皇宮裡焦急的人群在來往著。

    金鑾殿上,一個年齡大抵過了四十的女人,身著以紅黃兩色為主的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兩袖旁繡著大朵牡丹,鮮豔無比。裙子帶有袍,很長,裙板上繡著銀鳳圖案,拖在地上,面朝著那張龍椅。

    面上,一對細眉緊鎖,秋水般的眸子裡泛起冰涼。

    她叫蕭普賢女,耶律淳的妻子,而她的丈夫就在前不久去世了,天祚帝耶律延禧在七十萬大軍潰敗後生死未卜下,當機立斷在燕京擁立自己的丈夫稱帝,但生性膽小的耶律淳卻是被金人打到居庸關而嚇破了膽子,以及對自己堂侄的愧疚,在幾天前鬱鬱而終。遺囑中說立耶律延禧的第五子,耶律定為皇帝,可那耶律定卻是在耶律延禧的身邊,隨後,這個女人不知不覺中被尊為了皇太后,還在任的耶律延禧陡然間變成了太上皇。

    「給金人上的奏表有回應了嗎?」蕭普賢女撫摸著龍椅上的紋理,側過臉,眸子看向身邊的一名近臣。

    「沒有,和前面幾封一樣,石沉大海,想必女真人不願談的。」

    大殿上靜的彷彿能聽到油燈在燃燒的聲音,不久之後,眼角有些魚紋的女人拿著一本湊章輕輕拍打龍案,「…..傳令下去向居庸關增兵,既然金人不給咱們喘口氣的機會,那就爭得頭破血流吧。」

    繡著鳳翅的步履一步步走下龍庭,「蕭干的死,讓本宮痛心…..死的毫無價值。不過有耶律大石在,武朝那幫人倒也未必跨過涿州,眼下先把金人打退才是首要之急。」

    「是!太后。」那名近臣應了一聲,並未離開,而是猶豫不決的上前一步小聲道:「太后,剛剛微臣得到一個消息,李處溫最近好像與一些看樣子像是武朝的人來往密切,要不要查一查……」

    身著鳳鸞衣裙的女人如此走了幾步,回過頭笑道:「如今遼國危機,人心難免搖擺不定的,這朝中有心向女真的,自然也有心慕武朝的,人啊!不都是這樣嗎?」

    但隨後,她笑容冷了下來,鳳袖甩開一拂,轉身回到龍庭,坐到那張龍椅上,「查!這城裡有多少這樣的人,都給本宮查,有一個算一個,本宮就是要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若大的遼國到底養了多少吃裡扒外的混賬東西。」

    「是!微臣這就去辦,一定罪證確鑿。」那人拜了三拜,目光不敢看高高在上的女人,躬身退出去。

    龍椅上,蕭普賢女深深吸一口氣,飽滿的胸脯挺了起來,向後靠了靠,閉上眼睛,耳中似乎幻聽到了這金鑾殿上,口呼萬歲的聲音。

    殿外,晨光燦爛。

    一路北去,一道雄關漫漫。

    視線再往前,上萬人的軍列立在雄關二十里,名為完顏宗望的男子,目光深邃的看著很遠的關隘輪廓。

    隨後,眼底燃起火焰。

    他豎起手臂,豎起一根食指,聲音雄渾的沖上天空,「明天!我們開始進攻。」

    「一通鼓拿下——」

    豎起的手指縮回去,捏成了拳頭,平舉對準了前方。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10
第287章 假想

     明媚的一天過去,天際線上,太陽正慢慢從東邊升起,九月中旬的北方寒意已經開始漸隆,當晨光徹底在人間鋪開時,無數人與馬的腳步在衝鋒,大地都在震動,廝殺的吶喊,攀上了城牆。

    居庸關上,遍佈遼國旌旗的旗子在風中倒下,燃燒著,濃煙冒起來。遠遠近近的俯視整座關隘,城頭上交織的人群在互相絞殺,黑壓壓的女真人還在不斷踩踏雲梯衝上來,撞進人堆裡,將整座居庸關拉入了廝殺的漩渦之中。

    有士兵吐了一口血沫,拿著刀搖搖晃晃著,摸著之前被自己捅死的女真打過的腦袋有些渾渾噩噩起來,但下一秒,有人衝過來『啊——』的狂吼,鋼刀便是直接刺進他肚子裡,一絞,人就倒了下去。

    然後有又人衝上來補了他位置,揮著刀沖上去,溫熱的血灑開,剛剛補上來的遼人漢子硬挺挺的栽倒地上,他脖子不知被誰一刀砍斷了,腦袋也不知掉到了誰的腳下,城頭上,瀰漫著血腥的氣息、燒焦的氣息,無數雙腳踩著粘稠膩滑的地面,無數的手臂在揮起兵器殺著對方,或被對方殺死,火花、血光、慘叫一直沒有斷過…….上天的光照著,璀璨奪目。

    這只是一個早晨。

    但戰爭的鼓聲,隱隱約約在女真人的軍陣中敲響。

    看著關隘上的兵鋒蔓延,女真陣中,完顏宗望此時卻是一臉恭順的拜見一位老人,「父親…..此處有宗望就好,眼下這大關已經算是拿下了,一路征伐父親也需要多休息的。」

    「一頭狼王是不能休息的…..」年過五十許歲的老人,坐在帥帳裡,揮手讓人將帳裡的火盆撤走,然後讓所有人都離開,只留下父子二人說著話,「….狼王一旦休息,就代表他已經離死亡不遠了,斡離不!你也開始學那些南人的享受了…..遼國那頭遲暮的狼,就是因為畏懼了寒冷,躲在溫暖的宮舍裡,才變成了狗…..兒子…你要記住!」

    「是!」

    這位身形高大的老人已經微微有傴僂,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滿是老繭和裂口的手指在上面滑移,停在了燕京,指尖在一座城市的名字上畫著一個圓形,蒼老雄渾的嗓音在說:「原本,這塊地方是該給武朝的,但朕改變注意了。遼國十份土地,已拿下九份,就差這一塊了。」

    「是!」

    「武朝人到底如何,咱們以前也商討過,現下消息過來,真是讓朕笑了一夜,愕然了一夜,遼軍不堪一擊,而武朝人對之卻是無能為力,簡直不可思議,這世上竟然有這麼弱的軍隊,卻擁有那麼大的國家……」

    那邊獨擋一面的統帥,垂著首,眉角跳動一下,皺起來:「父親的意思?」

    「我已著另外兩路人馬三面逼近,燕京只是釘在地上的一物而已,隨時可取,我要宗翰、宗粥去試試武朝人,到底怎樣,咱們心裡才有底的……」

    「……武朝兵馬無一人一騎、一鼓一旗、一甲一矢,入燕雲,還在邊界上打轉,用他們的話講,到底是存了坐山觀虎鬥的心思,還是真是無能,到時就一切知曉。」

    「但憑父親做主。」

    「翰離不….」老人掀開了帳簾,天光爛漫的照射過來,視線便是看著關隘那邊已經落入尾聲的戰鬥,他拍拍自己兒子的肩膀,蒼老的臉上湧上讚許笑容:「….你打的不錯。」

    老人的兒子有許多,父愛自然是分成了許多份,平均到每一個兒子頭上,便是非常的少了,年少時,往往為了獲得一點父親的讚許,兄弟之間多多少少都有爭奪寵愛的,如今這位遲暮的狼王一聲讚許,讓年過三十的完顏宗望微微動容,心喜異常。

    「這燕京,乃是遼國最後一塊土地,兒子會拿來獻給父親。」宗望單膝一跪,拱手。

    完顏阿骨打看著關隘上豎起的金國旗幟,擺擺手,什麼也沒說,父子二人沉默著。

    ………

    西面,涿州,由南而北的官道上,一支數千人的隊伍在陽光明媚下馳行,北伐的戰事雖然是為了爭奪涿州,但戰鬥畢竟沒有在附近打過,所以軍隊一路過來,倒也並非人跡罕至,來來往往還是能見到一些行人客商在歇息駐足,周圍的村寨有不少人關注著這支隊伍的行進。

    「這北地果然民風彪悍吶….」在隊伍中間的馬車內,童貫放下車簾與對面的一人說著話:「藥師的計策,本樞密與監軍白大人商議過了,此計可以一試,原以為你新降過來,會畏首畏尾的做事,現下看來,你的表現讓咱家與監軍大人甚是滿意。」

    「多謝樞密與監軍大人的信任,藥師求功心切還望兩位大人多多包涵一二,如此等進了涿州後,藥師便是立即帶領本部人馬與關將軍等人一起強襲上京。」馬車內,郭藥師謙謙有禮的說著。

    童貫目光一沉,掃過他一眼:「那就遺憾了,本樞密還說等進了城裡,便給藥師擺上一次宴席接風的,也罷,戰事要緊,接風宴就改成慶功酒吧。」

    隨後,一路上倒是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快要進入城裡的一段路上,或許是到了某個靠近官道的村子、小集市,隱約聽到有人嗷嗷的慘叫聲,有聲音在不斷的求饒,童貫微皺起眉,掀開簾子偏偏頭,視線看出去。

    便是見到有一撥撥衣著簡陋的人被捆著系在一起拖著走,有耍賴潑皮的便是被搜捕的人用刀背使勁的抽打,而喊求饒的卻是一些女子,大抵當中有她們的親人丈夫之類。

    「東廠的人….」童貫心裡有些不踏實。

    那郭藥師久待北地,對於東廠並不是很熟悉,偶爾會從南來的商人口中聽過一些隻言片語,但大多都不詳細,他拱手道:「樞密,我們剛下涿州就如此對待鄉人,怕是對穩固北地不利啊,」

    「本樞密且能不知其中道理,也罷…隨咱家下去看看。」

    童貫踏出車廂,在親兵護衛下徑直朝那支押解隊伍過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自耶律大石西走後,涿州與易州直接暴露在北伐兵鋒下,算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來,第一時間東廠的人便開往了這裡。

    只是到了此時,童貫入涿州後,才知道東廠在這裡抓人,就不是知到底要幹什麼,他視線當中,這些人不過都是普通人罷了,也沒有油水可撈。

    「….前面哪位管事,喚他過來。」童貫走到那支隊伍前,沉聲叫了一名東廠的番子。

    那名番子自然不會眼生,連忙跪下來:「拜見樞密使,奴婢這就去喚檔頭過來聽樞密差遣。」

    說完,便是起身小跑般朝前面過去,沒過多久,一名檔頭過來當先拱手說話:「奴婢見過樞密使,不知大人要見奴婢有何差遣。」

    「差遣倒是不必。」童貫自然不會和他客套,目光掃了掃眼前抓捕的鄉人隊伍,「這裡是怎麼回事?本樞密剛剛拿下涿州,你們就在逮人,可咱家眼拙,看不出這些人有什麼毛病。」

    那檔頭也不怯,直言道:「回樞密使的話,關於這些人,奴婢身份低微,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東廠曹千戶此時正在前面不遠,樞密不妨前去詢問。」

    「哼。」

    童貫拂袖轉身就上了馬車,「浪費時間。」隨即囑咐車伕,「去前面看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10
第288章 清藏兵

     馬車一路順著官道北上,所行所見,不止是一處地方出現這樣的抓捕,中間甚至還有幾撥廝殺,但很快就被平息了,有些被抓捕之人手腳敏捷,性情凶悍,便是與相識的人結伴與東廠的番子動起手來,大抵是將這些人當成了衙門的捕快來對待。

    車轅前行,越是接近城市,動靜和混亂就是越大,不少捉著刀,穿著普通衣服的人在四處逃竄,一旦遇到東廠的人便是結陣奮起反抗,而東廠那邊似乎每個人手裡都會有一些功夫,看似是江湖動作,可彼此之間的配合也是相當默契,陡然一交手,幾息之間就將對方四五人拿下,死的就交給另一撥人拖走,活著的便是繫上繩子帶去另一邊。

    看到這裡,童貫和郭藥師似乎都看出了一點東西。

    「這些人…..咱家大概是看明白了。」童貫搓著一縷胡尖,半眯眼道:「涿州有些遼兵大抵是沒有忘記故國,所以暗地裡在城池易手後,藏在了民間,想伺機而動吧。」

    「或許是這樣吧….那樞密,我們還去見那個什麼曹千戶嗎?」郭藥師拱拱手,帶著詢問的意思看去對面。

    「去,本樞密是北伐主帥,雖然東廠與我無瓜葛,但在地頭上,東廠提督沒來,咱家就要去與那曹少卿說道一二。」

    倆人沉聲說著話的時候,已經到了目的地,車轅停下來,童貫皺起眉頭,空氣中散佈著一股濃郁的血腥,走過了官道在涿州城牆下的一段,一處被囚車圍城的圓形中,搭了一座簡陋的檯子。

    遠遠看去,身著黑色蟒紋宮袍的曹少卿戴著宮帽四平八穩的坐在椅子上,身後一字排開四名他親手提拔上來的百戶,白龍劍靜靜的捧在其中一名百戶手裡,腳下絞著內八字,威目圓瞪的盯著下面一排跪著的人。

    童貫目光一凝,他是從宮裡出來的,對他這樣絞著內八字的坐姿再熟悉不過,隨即負著手過去。所行兩邊囚車裡,大多都是滿臉凶悍的人,雖然穿著的像百姓,可童貫在軍中待了多年,又且會不知這些是常年廝殺的廝殺漢?

    那邊,早有番子將童貫過來的事情告訴了黑袍太監,曹少卿斜眼看去一眼,揮手讓番子退下,懶懶的站起身朝過來的童貫拱手:「東廠千戶見過童樞密。」隨即,伸伸手臂:「請上坐。」

    曹少卿勾勾手指,讓人搬來一張木椅。

    「嗯。」童貫走上高台,鼻腔裡簡單的嗯了一聲,掀了掀袍擺,坐下來,順手端起旁人端來的茶盞,飲上一口,看著下面慘叫、痛哭、謾罵的跪著、囚著的人群,沉默了下開口:「你東廠行事倒是利索,只是為何不知會本樞密一聲,我也好派人配合嘛。」

    「這倒是不用。」曹少卿面無表情下難得露出微微笑容,不過看上去有些僵硬。

    童貫聲音沉下來:「莫非曹千戶會認為本樞密來搶你功勞?」

    「不….」曹少卿坐在椅子上,簡單的吐出一個字後,便是有番子過來稟報:「啟稟千戶,審訊完了,無罪的有一百三十四人,遼兵一共有三百七十六人。還有一名統制官,不過在抓捕的時候已經自殺,屍首帶回來了。」

    「無罪的就放了吧….」曹少卿說到無辜牽連進來的人,手便抬起來猶豫了一下,原本他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但還是考慮到涿州剛剛收回,民心不定,不已殺的太凶。想了想然後手揮了一下,「剩下的拖到另一邊,砍了。」

    「是。」那名番子拱手離開後。

    曹少卿轉過臉看向那邊的一方統帥,「少卿離開之時,督主是有吩咐的,說別讓童樞密髒了手,讓他幹乾淨淨的去拿屬於他的東西。」

    「……」風吹拂著他身下的袍擺,童貫沉默的看著宦官。

    而郭藥師站在那裡,仔細的聽每一個字,卻是一個字也聽不出他們話裡藏著什麼意思,反而在那些被囚禁在車牢裡的士卒對他破口大罵,畢竟他駐守過涿州,其中一些遼人是見過他的。

    「是郭藥師那雜碎…..聽說就是他在戰場上變節的。」

    「…..居然還有臉來….」

    「狗東西…郭藥師!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某劉侃先在下面等你!」

    「老子拔裡遲先行一步,在下面等著你!」

    「老子…..」

    ……

    一句句謾罵,從這些處境頗為淒涼的遼人士兵口中吶喊出來,就算鞭子加身,也不退縮。這些人當中,郭藥師其實有幾個有些眼熟的,或許是見過,但此時被指名道姓的罵起來,心裡就像堵住了一般,氣血上湧,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有羞愧,也有憤怒。

    捏著拳頭,渾身都在顫抖。

    而那頭,曹少卿並沒有將話扯到對方身上,依舊在與童貫說著:「東廠做事從未踰越,涿州拿下後,自然有文官維持百姓生計,衙門、軍隊維持治安,而東廠行的就是當初開衙時,說的那句話,充當天子利劍,斬犬官刁民,行緝拿之事。如今這些人由軍潛民,不正是落入東廠手裡嗎?」

    「莫要做的過分了…..」童貫嘆口氣,他覺得沒什麼好談下去的,起身離開時叮囑了一下對方,只是對方會不會買他一個面子,就難說了。

    「樞密使走好。」曹少卿拱拱手,隨即坐回椅上,眼皮垂下,手招了招,身旁的一名百戶上前躬下身。

    「把剩下的那一百多人也一起殺了,免得有漏網之魚。」

    那名百戶點點頭,退下去。

    曹少卿端起茶盞,茶蓋拂了拂茶水,向後一靠。陽光下,一排排人被牽引著拉到附近不遠的地方,「跪下!」「嘭!」番子持著刀,用刀柄敲擊著這些人的後頸,或者用腳踹膝蓋窩,將他們弄跪在地上。

    ....................

    塗抹了胭脂的薄薄嘴唇離開茶盞,蓋上剎那間。

    .....................

    一排番子上前,抽刀出鞘,揚上天空,映射著太陽的光芒,便是直劈而下。

    噗噗噗——

    刀光漫漫,一排排人頭齊齊落地,數十道血線噴射而出,淋在了地面。

    一名百戶吸吸空氣,揮手:「拖遠一點,換下一批。」

    俘虜中,有人掙紮著被帶上前,臨死時,仰臉朝天咆哮怒吼:「大遼萬歲——」

    「大遼——萬歲——」

    剩下的人同時揚起頭,看著蒼天,口中喊出了痛徹心扉的一句話。下一秒,刀光落下,無數的鮮血噴湧在這秋日的天空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10
第289章 消息

     秋天的陽光時有溫暖的時候,山麓間的樹葉也有早黃的時候,風來時,在枝上輕輕搖擺,然後飄然而下,落在地上薄薄一層疊蓋起來,在林下的一截半山坡上,炊煙寥寥升起,土灶前有兩個穿著便服的青年扇著蒲扇在看著火苗,半鍋湯水。

    阿嚏——

    年齡偏小的一人打著噴嚏,近旁另外的男子,一隻眼眶淤青著發脹,只能睜開一條縫,卻是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指著對方,「活該….」然後又開始吹噓起來

    「….想當初,我高沐恩什麼娘子沒找過?花花太歲的名頭不是白來的,那大街小巷的姑娘、小媳婦的看到我就躲,是不是很威風啊,可惜,那時候小晨子還不認識我,不然啊,嘿嘿,抓幾個給你過過癮….」

    「然後呢?最後被人給騸了?」

    「……」高沐恩揉了下鼻子,撇撇嘴:「你太掃興了。」

    …..

    山林相接中,這裡並不算偏僻,附近還有三三兩兩的村寨,不少山民會從他們下方走過,會好奇的抬起頭看過來,然後嘀咕一聲離開做自己的事,不過大抵不是什麼好言語。崎嶇的小道盡頭,踢踏踢踏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過來,一人一騎來到山坡下面駐馬,提著八凌混銅棍走到二人身前。

    長擺在風裡拂動著,這人四處看了下似乎並沒見到要找的人,視線回到地上蹲著的高沐恩身上:「督主呢?」

    「那邊!」臉圓圓的高太監指著他靠山的側方斜上位置。

    那人視線跟著移動,早黃和舊綠的樹葉在山麓中重重疊疊著,向上延伸,一片陡峭的山崖上,兩道身影相依相偎,沐浴在金燦燦的西斜暮色裡。

    隨後,上邊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來者。

    一片金輝中,白寧摟著惜福站起來,銀絲在風裡飄蕩,輕聲細語的在說什麼,傻姑娘怯怯的從高高的山崖上朝下望去,整片山林都縮小了,還有雲霧在升騰,便是嚇得往身邊人的懷裡靠過去,大概腳已經軟了。

    「….夫人,我們該下去了。」白寧拍拍惜福的後背,捋了下對方一縷青絲撥到耳際後面。

    傻姑娘搖搖頭,一步也不敢挪動,「…好高啊….要摔死的…..惜福把眼睛閉上….相公才帶惜福下去啊….惜福不敢看….要摔死。」

    說著,長著長長睫毛的眼簾一合,傻姑娘就覺得腳已經離地了,嚇得使勁抓緊了自家相公的衣袍,口中難免還是發出「啊啊啊——」驚恐的叫聲。

    踏踏踏——

    步履飛快的在陡峭山壁凸起的岩石上點踩,人影縱橫著,然後又躍起、落下,像是從風裡遠遠而來,呯!腳單點在樹枝上,整顆樹都在劇烈搖晃,將葉子摧了下來,而兩道相擁的身影也已經落地。

    身邊,滿是發黃飄飛的枯葉。

    …..

    惜福張大嘴,瞪著眼眶手臂在無意識的比劃,指著那十多丈高的陡崖,又看看現在站的位置,顯然已經無法用她的語言來表達出意思了。

    「沐恩,帶夫人過去烤烤火。」

    白寧抽出白絹給惜福擦擦手心上的汗水後,收起,轉頭看向過來的人,「他們出發了?」

    那邊,欒廷玉放下銅棍,單膝抱拳:「是,今日正午祭師後,便是帶著黃信、關勝等人出發了,那毒…酒水也下了。」

    說到最後一點,欒廷玉眼裡有些複雜。

    「你有擔心是對的,這才是一個正常人的反應。」白寧低頭看他一眼,目光帶著笑意,轉身朝坡崖慢慢渡著步子,欒廷玉緊隨在後面,聽對方聲音過來:「….放心,本督不會對關勝他們像對待郭藥師那般,雖然都是降,可終究是不一樣的,郭藥師是遼地漢人,就算過的不如意,要叛總得有個理由,當然,想做一番事情也算吧,不過這人眼中,咱家看到了和當初魏忠賢一樣的眼神。」

    白寧記憶中的事情,不可能說給對方聽,這樣未卜先知的事說出來,先不說對方會不會信,單說後果,估計欒廷玉也會覺得眼前這位白提督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

    「怕就怕他,如今走投無路才投的武朝,若是將來女真勢大,又打過來,我們打不過,那他會不會又投了過去?若是這樣,不如早早除掉就好,武朝不缺將的,他手下的兵馬倒是可用…..」

    欒廷玉心裡那顆石頭終於還是落地了,神色中猶豫又起,「那會不會影響攻取燕京?」

    「天知道….」白寧負著手,髮絲在風中撫動。

    「本督其實就沒想過得那上京,這座城看似卡在燕雲與遼東的咽喉上,但真要起作用也是不見得…..」風聲忽然起來,聲音變得有飄渺,白寧伸手在空氣中用手指著什麼,「真正的主力還是要看梁元垂、索超他們所在的西路軍了。」

    風吹的衣袍烈烈作響。

    欒廷玉看向對方背影,「辛興宗?」

    「嗯….」白寧應了一聲,隨後側過臉問他:「近日可有遼東傳來的消息?東廠在那邊的人幾乎是沒的,看來往後要培養一些會說女真話的探子吶。信鴿呢?」

    「信鴿在那邊沒用。」欒廷玉道:「北方多蒼鷹不提,信鴿初來這裡多少需要飼養一段時間,適應氣候、認認路才行,沒有一兩個月怕是用不了。」

    「上次收到情報的時候,完顏阿骨打已經兵臨古北口,想必此刻已經快到居庸關了吧,新崛起的狼群吞併了另一個狼群,契丹、女真,武朝的日子不好過了啊。」

    白寧深深的吸了一口山間清爽的水汽。

    想起歷史上的一些片段,滿目蒼夷啊。

    ************************************************************

    九月中旬,燕京。

    在一個清涼的早晨,一隊人馬極快的衝向城門,遼國大將瓊妖納延狼狽的奔向皇宮,一頭撞進了宮門,驚慌的侍衛在後面追趕著,想將對方抓住拖回去。

    「太后——」

    金鑾殿前面一截,巨大的身影在倉惶的奔跑,憤怒的咆哮:「西面潰敗了…..耶律大石向西遁走!」

    不多時,便被趕來的侍衛刀兵加身,跪在了地上,龐大的身軀扭動掙紮著,努力伸長脖子在呼喊,聲音高亢的在整座皇宮上方盤旋,久久不息。不久之後,金鑾殿前,蕭普賢女終於出現,將他帶進了宮殿。

    不好的消息迅速從皇宮蔓延出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10
第290章 扛旗的婦人

     金鑾大殿,四周靜謐,宮人侍女早已退了出去,話語聲在殿上持續傳來。

    「…..你是本宮侄兒蕭干麾下將領,是有點印象。後來,你去帶著五萬人馬與耶律大石並為一處,此時狼狽而回,又大聲的喧嘩,想鬧的人盡皆知不成?軍中有動搖軍心的規矩,難道這宮裡就沒有?」

    拖地長裙緩緩從地上滑過,頗有些氣勢的女聲在回轉到龍庭上時陡然拔高。蕭普賢女知道階下的人是個武人、莽漢,做出這種出格的事來,心裡大抵是能理解的,此刻說這番話,也是為了讓他清楚知道如今宮裡誰在主持大局,誰在指揮抗金、武。

    那邊,瓊妖納延到底不是長袖善舞之輩,納頭拜道:「太后贖罪,只是情況危機,若是正常入宮來見,怕是耽擱許久時間,末將手下的兵馬也都各個身心疲憊不能提前回來通知,故此末將只得冒犯了。」

    隨著他說話的聲音落下,殿裡更加靜謐了,殿門外厚厚的雲層遮擋了陽光照過來,裡面頓時暗了許多,兩排油燈上的火焰此時搖擺不定,高高在上戴著鳳冠的女人便是開口:「你之前說的,可有誆言?」

    之後,蕭普賢女搖搖頭,「本宮還是有些不信….耶律大石乃是皇族,憑你三言兩句怎就斷定他棄大遼而去西邊。」

    「千真萬確啊!」瓊妖納延那堂堂身軀在地上跪行兩步,眼角微微有些濕潤:「太后——蕭將軍既為我兄,亦為我父,末將與郭藥師帶五萬人馬並與耶律大石,便是想他有那個能力為蕭將軍報仇的…..途中哪知他們心裡各有各的心思,郭藥師臨陣變節要投武朝,耶律狗賊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與武朝對陣,他派末將衝殺在前,自己卻是帶著五六萬人向西撤走,遁去西陲之地,這一切都是末將眼睜睜的看著的啊。」

    咚——咚——咚——

    碩大的頭顱帶著悲痛重重的磕在地上,將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講給龍庭上的女人聽。下一秒,窈窕端莊的身形唰的一下起身,手臂下揮,啪!東西破碎的聲音響起,一隻墨硯摔在地上斷裂,彈出老遠。

    「這個老東西!!!大遼養他、育他,到頭來他就是這樣對待自己國家的?」

    「一個個都跑了——」

    「皇帝跑了——」

    「統帥也跑了——」

    「讓本宮一個女人站在這冰冷冷的宮殿上,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國家被女真人一遍遍的糟蹋嗎?」

    瓊妖納延視線中,原本像普通女子般嬌柔的蕭太后,卻是剛強的站在那裡憤憤的怒罵,身形邁著步子在御階上來回的走,她雙手使勁的揮了揮像是在和誰較勁一般。

    「還有武朝….」蕭普賢女的聲音在殿內咬牙切齒的迴蕩,「長久以來,雖然兩邊素有摩擦,但終歸…..這幫背後捅刀子的小人…不不…小人都是抬舉他們了,就像在人背後跳來跳去的老鼠一般,讓人感到噁心,若是沒有他們,我們遼國且能落到這般田地…..」

    「…..你們有好山好水,有溫暖的地方,為什麼還惦記著我大遼的土地啊……這幫只是躲在陰暗角落裡的老鼠….可恨。」

    女真的崛起,如雷霆掃穴般幾乎將遼國土地盡入囊中,原本就是壓力巨大之下的女人,使勁渾身解數在周轉,在穩定人心,在調集軍隊、訓練軍隊,如今西邊失火,被她寄予厚望的蕭干身死,讓她數日難以睡眠,每每都會在恐懼中醒過來,曾幾何時,她也想過逃離這座城。

    可一旦逃了,她也不知能去哪裡。

    彷彿一瞬間,家國都要不在了。

    而眼下,耶律大石西逃的消息過來,早已有些喘不過氣的女人在這一瞬間都要壓垮下,她有些萎頓在又說了幾句,揮了揮手讓瓊妖納延退下,自己獨自坐在御階上,看著冷清清的宮殿,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還能做些什麼。

    「一個國家存亡,讓本宮一個婦人來扛…..你們真做的出來啊….」這位堅強的婦人終於埋下頭,壓抑著情緒。

    「耶律延禧你這個蠢貨…..耶律淳…夫君…..賢女好累的,我扛不動了啊…..你走的倒是輕鬆,讓我一個婦人怎麼扛啊,這江山那麼重,我怎麼扛啊!」

    抽泣的聲音,慢慢在大殿上響起,油燈昏黃的光芒投在她身上,照出一個孤伶伶的剪影在地上,臉上濕潤的淚珠滴在地上。

    「我也想走的….可是你們都走了,就留我一個人在這裡,怎麼走的了……這是大遼最後一塊地方啊……我又能走到哪兒去….」

    蕭普賢女哭了起來。隨後的一兩天裡,她整個都變得渾渾噩噩,也不再處理政事,到了第三天後,才恢復到原本冷冰冰,拒人千里的太后模樣,做起事來風雷疾行。而就在第四天下午,事情發生了變化,打破了原本就惶惶不安的上京。

    陡然間,驚恐四起。

    第四天下午,上京地界,上萬馬軍急行而來。

    「加速——」

    「再快點,趁烽火還未被注意,直接攻打西門,那邊有人接應!」

    跑在最前方的郭藥師,不斷的在對身後騎兵嚷著,轟隆隆的巨大震動在踏入上京的邊界後,就不可能掩蓋的住,而他們就要在這微涼的秋日,雲淡天高下,殺入那座巨大的城市,立下不世之功。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10
第291章 每個人的角度

     傾斜的黃昏日暮裡,兩道身影在圃園小道上被拉的很長很長。

    「……瓊妖納延回京了,看來遼國西邊大敗,從我們探子那邊得來的消息,那怨軍的郭藥師臨陣倒戈在背後捅了耶律大石一刀,那麼….剩下的,就要看我們的了,之前與童樞密聯繫的線人,璞兒你再去見見,內城的城門我李家便是沒能力開了,那條件就重新談談吧。」

    走在前面的老者望瞭望夕陽,嘆口氣,他身後的中年男人便是點了下頭,正準備離開時,隱約又聽到自己的父親一個人自言自語:「我李家為大遼辛苦了難麼多年…..拋頭顱灑熱血的,眼下….總歸讓我們自己找一條活路吧。」

    中年男子往回走著,卻是暗地搖搖頭,自家做的事,又且能說的像是被逼無奈的份上,一想到明通武,暗聯金,誰先來就投誰的策略,就覺得心裡發慌。

    待出到院門口時,便是見到了刑部的差役以及大量的兵丁正過來,堵住了他的去路,當先過來的官員冷面拱拱手:「李公子請了,今日太后有請你府上父子二人去一趟金鑾殿逛逛。令尊想必也是在家的,你們進去請李老相公出來。」

    「誰敢?」那李璞大吼一聲,攔在門口,但終究是有些心虛。

    「這是刑部文書在此,你說我們敢不敢?」為首的官員招了招手,數名差役過來將李璞控制住,隨後撞開想要堵過來的李府家丁,身後的軍士如狼似虎的衝進去……

    ……….

    城外,昏黃的光線,守城的兵丁在盤查著進出城門的行商、百姓,離閉門還有一兩個時辰,其中有兵丁忽然伸頭朝前張望了一下,看見剛剛出去的十多個百姓慌慌張張的往回跑,也不知出什麼事,此時城樓上,有人探身大喊:「有騎兵過來,快關城門。」

    城門下的三十多名遼人士兵嚇了一大跳,腳下的地面開始微微發出顫抖,緊接著轟隆隆的馬蹄聲傳來,視野前方,柔和的黃昏裡,一條黑線如浪潮般出現在天地之間洶湧的過來。

    此刻尚遠,城牆的遼國士卒探頭張望過去,想辨別清楚,呢喃出聲。

    「我們的騎兵?」

    「….不對,不像我們的人,好像是….」

    「…武朝人!敵襲!!!」

    城牆上,士卒在來回奔跑,然後陡然間有人發出慘叫,從牆上掉了下去,一名穿著遼國盔甲的男子收回剛剛劈出去的一刀,身後則是數百名親兵將這裡控制住,他聲音響起,若如雷霆:「遼國已是遲暮老狼,今日我等造反,便是為來日謀求生路,控制城門——」

    城門下,聽得這聲音響起的片刻間,商旅行人瘋狂四散逃奔,原本還有些驚慌的士卒見到將領已投誠,便是稍稍安穩了下來,立刻轉換了角色朝裡面戒嚴把守起了城門,而當中有些不願投降的跟著混亂的人群朝城內撤去,通知其餘附近駐紮的遼軍過來反奪城門。

    遠處的原野上,鐵騎縱橫。

    「西門尚未關閉,裡面必然有人響應了,衝進去!」青龍偃月刀一揮,關勝首當其衝帶著身後的鐵騎並未猶豫,隆隆隆隆——如潮般的騎兵在這片昏黃的下午,衝進了敞開的上京西城門,尚未來得及躲避的人直接被撞翻在地,瞬間被無數的馬蹄踩踏成肉泥。

    潰散又不遠投降的遼人士兵在長街奔跑、吶喊。「武朝人入城了!」「城裡有奸細——」「速速通知蕭太后——」

    ….

    外城,挨的最近的幾個衙門,聞的動靜後開始組織士卒上街抵抗,其中捕快佔了絕大多數,組成陣勢攔在這條通往內城的主幹道上。

    「大家一定要守住這裡,拖到內城的兵馬來援啊…..」有官員顫顫發抖的舉著兵器,像是在給自己打氣的說著。

    隨後,洪流來了,直接撞過來。

    血光四濺,人仰馬翻——

    皇宮,金鑾殿上。

    緊張氣氛在在開始蔓延,如今這上京當中唯一手握大權的女人目光平靜的望著階下跪著的父子二人,她身前的龍案上,放著一本小冊子,上面有些髒亂,和上面放在一起的奏摺文書相比,顯得突兀。

    「李卿啊…你們李家父子倒是很會做人嘛。李處溫,從你父親開始便是遼臣了,到了你坐到戶部侍郎的位置,若不是女真人打過來,聽說你兒子也快補缺了,整整三代人啊,大遼就養出你們這種東西,狗不嫌家貧吶,你們做了連狗都做不出來的事。」

    那本小冊子飛在半空,落到李處溫父子二人額前,嚇得鬍鬚斑白的老人瑟瑟發抖,李璞微微張嘴,「太后….」

    「住嘴!」

    蕭普賢女怒聲呵斥的走下御階,冷笑看著他二人,「….狡辯?通武通金這件事呢?怎麼說?難到還是我大遼逼迫你們的?」

    「不錯,我李家確實這麼做了…..」李璞站起身來,捏著拳頭渾身發抖,「……站在你們皇室的位置上,我們確實做了狗都不如的事,可我們也不願陪著這遼國一起死啊,你罵我可以,但是你沒有資格罵我父親,他作為一家之主,難道讓他看著國破了,連家也要沒了嗎?我爺爺為大遼奉獻了畢生,我父親也為大遼逝去了年華,難道就不准許我們為自己活一次?難道要讓我們全家老小四十多口人和這大遼一起死才算是這大遼忠心耿耿的臣子?」

    這位年過中旬的男人在這大殿上是這樣撕心裂肺的吼著,搖搖晃晃的身軀下,目光平視著與他年齡差不多相仿的女人,聲音陡然拉高,沖對方吼了過去,「你不是想要染血的忠臣嗎?好!我李家給你!」

    身影疾奔,朝一根東西撞了過去。

    咚!的一聲,有東西碎裂了。蕭普賢女愣愣的立在原地,看著殿柱上血染的一片,她腳下,老人爬了起來,顫顫巍巍的走過去,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的漸漸失去體溫的兒子,然後伸出手將他背在了背上,「…兒子,爹背你回去。」

    蒼老虛弱的身軀,轉身走著,此時沒有人阻攔,李處溫走到殿門停了停,又轉回來朝殿中孤獨的身影吃力的躬了一下,「太后,老臣告辭了。」

    蕭普賢女望著外面,老人的身影背著兒子,慢慢走下了殿前的階梯,融入了昏黃的日暮中。

    她感覺這一生中從未見過這樣的黃昏,彷彿天被捅了一個窟窿,天火從裡面跑了出來,將西邊燒的通亮,隱約還能聽到人的慘叫聲。

    …..

    下一刻,有宮侍從外面急跑而來,慌慌張張拜倒在她面前,吱吱唔唔的指著西邊的說道:「太后….不..不好了,武朝人打過來了!他們有內應控制了外城西門,現在在衝擊內城。」

    「慌什麼!」蕭普賢女望瞭望西邊的天,一甩長袖,折身往寢宮過去,「天還塌不了,至少現在還塌不了!」

    隨後,她的聲音再次響起:「召集宮中所有侍衛,上內城城牆,還有….為本宮披甲,蕭家不止只是男兒能動刀兵,女子也會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10
第292章 旗幟

     西邊燃燒的天空,遠遠近近數十處地方燃起了大火,這些並不是武朝騎兵衝進來時所放,而是變節投過來的西城守兵,在附近開始掃蕩起來,有些缺乏紀律管束的便是做了一些不是太乾淨的事。

    叫不出名字的長街上,戰馬的身影重重疊疊,排列著一條長龍的影子,轟鳴著踏破了地面,如同巨浪般蓋過去。

    那數百名捕快、士卒臨時倉促組成的陣型,這些人雖然生長在北方有些血性,可真要面對轟然而來的鐵蹄時,手中的朴刀、短刃、銅棍舉著,瑟瑟發抖,沒有人能保持鎮靜。

    鐵騎橫掃逼近過來,街旁兩邊商舖的門匾也在劇烈的震動下,掉在了地上。

    越來越近….

    「….走!」

    陣型中,不知誰喊了一句,陡然爆發。於是有數人轉身從隊伍裡擠出去,朝後瘋狂的逃竄,邁著濕漉漉的褲子,大叫:「跑啊——擋不住的!」

    數百人清醒過來的人不少,轉身就逃。但始終是來不及了,長街畢竟也有一段距離,那萬人聚攏的騎軍,鐵蹄猶如巨浪從後面席捲而來,不管是跑的慢,還是跑的快,都被吞沒在鐵蹄下,鬼哭狼嚎的慘叫,血肉模糊的地毯一段一段的在街上鋪展開,那名早先指揮的官員,只剩下一頂癟爛的官帽緊緊貼在一灘爛肉上。

    剩餘跑散的遼人隨後被騎兵前列探出的一柄柄鐵槍刺破了胸腔,挑起來,又扔出去,踏碎。擁堵的鐵騎洪流順著街道往左右分流延伸出去,鋪天蓋地的殺戮開始了。

    關勝緩緩勒住了馬韁,鐵蹄在一處爛泥般的血肉上停了下來,刀尖懸著,他視野前方的街上一片紅色,血液順著街沿在流淌。在某個拐角處,一騎提著鐵槍過來,在馬上抱拳道:「哥哥….現下是不是該準備攻擊內城門了?」

    過來的單騎,乃是關勝的老副將之一的郝思文,他看了看那邊高聳的內城牆,有些擔憂:「上京乃是一國之都,內城更是重中之重,而我們都是騎兵,若是要攻城只能趁對方尚未組織起更多的防禦才行,再過個一兩個時辰,怕是不行了。」

    「嗯!」

    夕陽從背後照過來,關勝作為這次的主將,而且是武朝歷史上第一個打入另一個國家都城的將領,此時他心裡澎湃斐然,雄渾的嗓音也在顫抖的說著:「通知郭藥師他們,準備攻城,拆十幾棟民房,搭雲梯,做攻城錘。」

    將令一層層的傳遞下去,很快的落到郭藥師的手中,此刻他並沒有什麼不適,雖然計策是他出的,但畢竟他是降將身份,不過只要能拿下燕京,無論將來如何,他都是這場戰役的策劃者,功勞是誰也抹不掉的。

    「咳咳…」他想著,心裡激動之下咳嗽了兩聲。

    那邊,劉舜仁抹了抹刀刃上的血跡騎馬過來,「大哥,你生病了?」

    這邊,咳嗽的人擺擺手,「無妨,可能是接連兩天的急行,染了些風寒,不過我身體自己清楚,小病而已,多殺幾個人就好了,咳咳——」

    「大哥,乾脆你先去休息,兄弟帶人去做攻城的東西。」劉舜仁雖然強硬的奪過兵權,但話裡的溫暖是存在的。

    郭藥師看著對方把令箭取走,只得囑咐他道:「如此你要去也可以,但切記不可能與關勝等人起衝突,尤其是令徽,你與甄五臣多約束他。」

    「知曉了,知曉了,你快去城樓那邊找個地方躺躺,說不定等你醒過來,上京都被我們給拿下了。」那邊不耐煩的說著。

    郭藥師笑笑,用刀背敲敲對方馬匹腦袋,「快滾。」

    望著帶著兵將離開的兄弟,郭藥師嘆口氣的調轉馬頭,一路咳嗽著朝城樓過去,便是要找個地方去休息。

    *********************************************************

    「他們在做攻城的準備….南北兩個方向的人怎麼還沒來增援?」

    內城西面的城牆上,遼國將領耶律完令朝遠處眺望,隱約是看到了類似雲梯的影子正在建造捆好,不少還穿著遼國衣甲的降卒正在集合,心裡便是焦急的來回走動,對面武朝軍隊突然殺來,準確的說殺進城裡的時辰,其實是很短的,要將消息傳達出去,其餘三門、皇宮那邊集結援兵過來也是需要時間,可眼下對方也在爭分奪秒的開始準備攻城,而他這邊只有五千人也不知能否抵擋的住。

    「希望老天爺快些天黑啊….為什麼今天你還亮著…..亮的那麼長啊!!!」這員有些發福的將領心中忐忑不安,其實也有些懊悔,早知道他該調去閒職部門的…..

    之後,他在想事情的時候,後方忽然混亂了一陣。耶律完令轉身便是陡然看到一群人簇擁著一個女人,一身金鱗貼身的盔甲,長長的紅披風在飛揚,猶如一團燃燒的雲絮。

    頓時愣了愣,耶律完令哎呀一聲,急忙跑過去單膝跪拜道:「太后…太后…你怎麼來了,你怎麼來了啊!!這裡太過危險,你不該過來,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末將擔待不起的。」

    夕陽從西邊照射過來。

    婦人拍拍他肩膀讓他起來,隨即拖著披風走到牆垛前俯瞰下面正拆除民房搭建攻城器械的武朝士卒,她蹙起眉頭,「本宮先來增援你的,我都先動了…其餘兵馬會好意思懈怠嗎?放心吧….怎麼打,怎麼守那是你們將軍的事,本宮不懂也不會插手,但是本宮還是要說,放心的去打,這城裡有五萬人,對方就連那些吃裡扒外的傢伙一起算上也不會超過兩萬,更何況城外軍營還有五萬人軍隊尚未過來,撐過一陣,一切都過去了。」

    「是…末將都知道,但太后啊….你真不該上來,兵凶戰危,若是傷了你…..」

    「不用勸了!!」蕭普賢女呵斥了一聲,扭過頭看了周圍所有人一眼,陡然舉手朝下面武朝軍隊一指,「…..這裡是大遼最後一塊土地,你們心裡誰都清楚,若是城破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就算耶律家的皇帝跑了,大帥跑了!但是我蕭家一門貴為大遼後族,就算血染這片土地,也絕不後撤。」

    她拔出戰刀之時,下面兵鋒開始聚攏,一架架雲梯已經豎起來。用數根房梁做的撞門槌被十多名騎兵用繩子栓著,垂吊起來,馬蹄開始緩慢的加速。

    一身青袍金甲將領揮起了,青龍刀,長鬚在拂動,聲音咆哮而出:「攻城——」

    ……

    那一邊,城牆上,婦人拔出了戰刀迎著昏黃的夕陽高高舉起,高亢的女聲在兵鋒湧過來的頃刻間在城樓上響起:「……..大遼勇敢的健兒們,讓我們用先輩的血勇來捍衛我們最後的尊嚴,讓我們沸騰鮮血傾灑在這雄偉壯闊的城池上,迎著敵人冰冷的武器,展露我們的悍勇——」

    牆垛後面,一排排弓箭手上前,挽弓、搭箭。

    戰鼓在有節奏的在這裡敲響,盾兵用手中的鋼刀隨著鼓聲拍打著盾牌,面容肅穆的上前,架盾。

    蕭普賢女立在夕陽的金輝中,腳下遍佈如蟻的敵人,高舉戰刀撕心裂肺怒吼。

    「大遼萬歲——」

    …..

    緊繃的弓弦,一鬆。

    嗖嗖嗖嗖——

    城牆上,箭矢如蝗,朝下射去,日暮裡,一場戰爭開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11
第293章 爭分奪秒

     「啊——」

    有身影在慘嚎著,不斷的從高聳城牆落下,在彤紅的夕陽中劃過一道軌跡,重重的摔在牆根。一架架雲梯掛上了牆垛,一個個口含著鋼刀的士卒爭先恐後的往上攀爬,然後跳起來揮著刀用血肉的身軀洶湧的堆了過去,隨後,幾隻長槍捅過來,穿透了那名武朝士兵的身體,將他叉起來,往牆垛推下去。

    嗖嗖嗖——

    城牆上,被刀盾兵保護的弓手不停的挽弓搭箭朝下面射出凌亂的箭矢,呼嘯著掠過天空,直釘地面,地上還在奔跑的武朝士卒群中泛起血花。地面後陣,京東軍陣裡騎兵下馬同樣在互相對射,部分箭矢穿過盾牌的間隙釘進後面遼人弓手的頸脖,血花濺起來。

    「把滾木點燃,砸死他們啊!!」有女聲著急的在城樓上響起,指揮著。

    隨後,一截截滾木被潑上火油點燃,烈焰燃起滾動的同時,黑煙在捲動升騰起來,再被推下去,砸在雲梯上無法躲避的武朝士兵頭上,隨著火焰一起往下墜落、斷裂,血與火鋪展開。

    黃昏落幕,光芒與黑暗交錯,關勝眯著鳳眼望著這一幕,顯得非常刺眼,手臂晃了晃,胯下的坐騎焦躁的喘著粗氣,他目光中無數的人在順著雲梯衝上去,然後被點燃火焰帶著黑煙落了下來,摔死在地上。

    「遼人不如女真....可武朝人又不如遼人嗎?那我武朝士兵......算什麼.....」關勝咬著牙關,刀鋒在半空揮了揮,「通知怨軍補上第二梯隊,讓他們必須站上去,另外,攻城槌給我狠狠的撞門。」

    郝思文望著廝殺的城牆,「哥哥,恐怕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還有多少?」

    「大概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內若是拿不下內城牆,殺入皇宮擒下遼國太后,不然一切都沒有意義。」

    「好!就賭這最後的半個時辰,去叫宣贊給我堵住北面的街口,兄弟,你去堵住南門可能過來的援兵,拖住他們。」

    郝思文在馬背上抱拳,然後讓傳令兵將幾條調令發下去。

    後陣中,怨軍的陣型裡,劉舜仁三人接過將令又抬頭看了看,那邊武朝士兵一撥撥殺上城牆,後又被殺敗下來,臉色凝重的點點頭,打發了傳令兵,朝身後的張令徽、甄五臣倆人說道:「沒什麼好說的,關將軍先讓自己的士兵打了頭陣,沒讓我們先去,說明沒有讓咱們先去消耗對方的意思,這是公平的,現在該輪到我們了,大哥又不在,咱們不能給他丟臉,讓那幫遼人好好睜大眼睛看看,是他們瞎了眼,怨軍不是奴隸兵.....不是乞丐兵。」

    他拔出腰間的鋼刀,邁動步伐,「帶種的,就隨我一起殺上去——」

    「殺啊——」

    兩千怨軍爆發出巨大的怒吼,迴蕩在這片城池上空,兵鋒如浪捲般朝城牆撲了過去,在他們衝鋒的附近,六匹戰馬刨動著馬蹄,在騎士一聲巨喝下,托著中間數根房梁捆綁而成的簡陋攻城槌,奔馳著,冒著鋒矢淋下剎那,便是狠狠的撞了過去。

    挨近,馬蹄止住的一瞬,鎚頭毫無保留的在巨大慣力下撞在了那扇兩丈高的城門上。

    轟——

    城門猛震,向內晃動了一下,灰塵簌簌的往下掉。「再來!!」馬上的騎士指揮著,讓剩餘五人操控著戰馬向後倒退,然後再次蓄力邁起馬蹄,奔了過去,城頭上,有弓手俯瞰下來,彎弓一射,嗖!箭矢直鑽其中一名騎兵脖子裡的瞬間,那騎士使勁的抓捏著馬韁,另一隻手瘋狂的將直接將那箭矢拔出來,猩紅的血液立即瘋湧著淌滿衣甲。

    「撞啊!!」騎士大吼著,瞳孔渙散。

    砰!

    槌木再次撞了上去,城門晃了晃還是沒有撞開,那名騎士臉色慘白,捂著脖子微微搖了兩下,噗通一聲從馬背上掉了下來,再也沒有爬起。

    雲梯上,怨軍攀爬著,湧了上去,視野中長槍捅了過來。

    「啊啊啊——」

    張令徽握著鋼刀,雙目通紅的踩著一名同伴的屍體躍起,朝凶狠刺來的長槍狠狠撞了過去,揮刀劈下,兩柄槍頭斷裂的飛起來,刀再一橫揮,血光在對面濺起,他並沒有停步,繼續朝前衝著,刀鋒不知在誰的肚子上嘩啦了一下,一股血腥氣湧了過來,令人發嘔。

    他身後怨軍的士兵還在不斷的衝上來,一個、兩個、三個..........視野拉遠,搭靠在城牆的十多架雲梯上兵鋒正朝整座城牆蔓延起來,野蠻的廝殺。

    *****************************************************************************************************

    雄州。

    馬車駛出山道回到城池的街上,惜福伏在白寧的腿上安靜的睡著,車簾外面的夜幕降下來,下起了淅瀝的細雨,街道兩旁皆是因為這場突然而來的雨變的匆匆忙忙的行人,手中有物件的紛紛遮在了頭頂,空手的拉開寬袖擋在頭上,往街簷下躲雨,商舖也在此時開始砌上木板打烊了。

    白天帶著惜福出去遊玩,其實也是白寧心裡的一種補償方式,因為過了不多久他要繼續北上,而傻姑娘他們就能留在後方,畢竟女真人到時也要過來,會不會突然打上一架,誰也說不準,要是打不贏,帶著女眷,他的顧慮就多了許多。

    現下掐算著時間,郭藥師、關勝等人差不多已經兵臨燕京,估計這會兒應該打起來吧,不過他北上要去的自然不是燕京,那裡能不能拿下來,都不重要,就算拿下,女真一過來,靠一兩萬人守不守的住都是倆說,他此次要去的自然是另外的地方。

    手輕輕撫了撫惜福的發絲,傻姑娘趴在他大腿上,如果是這個正常男人的話,下面終究是有些反應的,可他感覺空蕩蕩,雖然並不打擾他想事情,可那種心裡落空的感覺時不時還是會影響他。

    隨即將惜福的腦袋往膝蓋的方向抬了抬。他轉移注意力的朝簾外欒廷玉說起了話:「秦明身上的傷已經無大礙了吧?」

    外面,回應很快傳進來:「回稟督主,已經無大礙了,就幾天他便是已經去了雁門關駐防,這樣的安排他雖然有點微詞,但大概是不會多想的,他自個兒也清楚若是渾身帶傷上戰場,那就是白白把命送掉。」

    車轅滾動著,話語時不時說上兩句,隨後,在快要到達小院道路上的某處,白寧忽然止住說話的聲音,耳朵微顫像是聽到了什麼,掀開車簾朝欒廷玉點點頭。

    下一秒,欒廷玉取下後背繫著的八凌混銅棍,帶領十多名番子朝臨街巷子圍了過去。白寧這邊馬車緩緩停了下來,他將惜福換了一個姿勢,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外面車輦上,細細的雨簾落在他臉頰上,目光在那一刻銳利起來。

    番子、欒廷玉持著兵器在那一瞬間,衝了進去........

    ....

    兵器交手,有番子倒飛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11
第294章 遺憾

     旁晚,淅瀝小雨帶著一絲凍人的寒意,街上行人匆匆的來去。昏暗的小巷內,有人影倒飛出來,一隻手伸過來抓住後領一抽,那名番子這才穩穩站回到地上,倒也是沒受什麼傷,連忙朝身邊幫扶的人拱手,「謝督主出手相救,裡面那人武功很高,卑職再去….」

    「不用了,對方沒想過要殺人的。」白寧收回手負在身後朝那邊過去。

    巷子裡,人影晃動交叉著,兵器呯呯打了幾下,又有數名番子往後退了幾步,像是被對方用了稍許的力道迫開的。

    隨後,過來的番子將火把點燃,橘黃的光線鋪開,照亮了小巷內,十來步之外,一身員外袍的男人手持一根木棍,單臂向下壓著欒廷玉,看到對方相貌,白寧頗有些驚訝,自從梁山一別後,也有一兩年沒見了。

    他偏偏頭,慢慢走進巷口,「盧俊義?」

    「草民拜見提督大人。」

    那邊,巷子當中,盧俊義聽到聲音便是怔了怔,隨後收回棍棒,欒廷玉同時也收回銅棍,拱了拱手:「槍棒無雙,玉麒麟盧俊義,果然厲害!在下東廠教習欒廷玉。」

    「盧某知道你。」盧俊義拱拱手,視線卻是停留在過來的白寧身上,像是心裡拿捏了主意,長長吐了一口氣,朝那邊走過去。

    「你如何知道本督會經此過的?」白寧回身上了馬車,朝他招手,「為何不在我落腳之處等待?」

    馬車內比較寬敞,惜福靠在裡面的軟塌上迷迷糊糊的睡著,沒有察覺廂內多了一個人來。白寧在案几上倒了兩杯茶水,盤腿坐下,將茶杯推到對方面前。盧俊義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拿在手裡卻沒有飲下,而是接著之前的話說道:「盧某之前是先去了提督大人落腳的小院,也與林沖師弟見過面了,才得知督主會從這裡經過,便是先過來等候。」

    「為燕青的事?」白寧端著茶杯小啄一口,視線瞟瞟對方。

    盧俊義將茶杯放下,臉色有些難堪,「小乙雖然與我解除主僕關係,但實際上盧某一直拿他當作自己的弟弟來看待,半個月前從梁元垂口中得知小乙犯了如此大的罪過,也知其是必死的局面….可….」

    話頓了頓,抬起頭看過去:「…..盧某還是想當面問提督大人,小乙…他….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

    白寧忽然想到了某個夜晚,同樣有個人也是這樣來問自己,不過那個老頭的態度卻是截然相反,隨即他擺擺手:「曾經有個老傢伙也是這樣來找本督問一個人的下落,說不過就是動手打過來。你盧俊義可比他強多了。」

    「提督大人….請告知盧某,小乙他是否真的死了?」

    「你認為呢?」白寧反問過去。

    盧俊義愣愣的坐那兒,過的片刻,嘆口氣,苦笑出聲:「看來已是不在人世了,原本盧某心裡還是抱有希望,小乙只是被關在牢裡吃些苦頭而已,我便是耗盡家財也願將他救出來,現下,我倒是天真了。」

    車廂內忽然靜謐。

    然後聲音又持續著,車轅緩緩停下。

    「其實…..小乙並沒有死。」白寧在矮桌的另一邊這樣說道。

    ***************************************************************

    北方、燕京。

    內城牆的一段,延綿開去的兵鋒,不懼生死的怨軍前仆後繼的湧上雲梯、湧上牆垛,終於站上了城牆的一段,以劉舜仁、張令徽、甄五臣為首的怨軍將領對這面城牆發起瘋狂的攻擊,殺的守衛這面城牆的遼人士卒心驚膽寒。

    而在下方,第三梯隊的馬軍紛紛下馬結陣,挽弓朝上斜射,密密麻麻的箭矢對城牆上的守衛造成了一定難度的壓制,讓增援的遼人緩了片刻。

    「把口子撕大一點,空出地方讓後面上來的人有空處落腳!」劉舜仁渾身染血,臉上已經看不見膚色了,那猙獰的怒吼表情就像一隻惡鬼。

    怒吼聲中,劉舜仁便是用刀插著一個遼兵的胸膛蹬著腿往前衝,對方胸口的血正瘋狂的噴湧出來,濺在他臉上,隨後抽出刀身,伸手將已經不動彈的遼人抓過來朝人堆裡一砸,他身側的張令徽帶著數名怨軍士兵趁著短暫露出的空當就撞了上去,旁邊有敵人揮刀砍過來卡位置,刀還未落下,他便一刀向上削了過去,照著那遼人舉著兵器的臂膀就一刀,嘶啦一聲,連帶著甲冑,那手臂握著刀便是飛上了半空。

    「怨軍的——不要慫啊!!」

    斷臂落在張令徽的腳邊,他吶喊著,繼續推進,一刀將那名斷了手臂的遼人劈死,跨出兩步時,又有遼兵在他身側揮刀,噹的一聲!張令徽抬手一擋,刀鋒一偏轉橫揮,那做出凶惡狀的遼人,還在動作著,頭顱帶著血已經從脖子上掉了下來,被他一腳踢開。

    戰刀瘋狂的朝前劈砍,「殺啊——」

    這片刻之間,怨軍歇斯底里的猛撲,硬生生的在城牆上鑿開了一道難以癒合的口子,甚至還在不斷的擴大。

    城下,關勝注視著上面的戰鬥,渾身都在顫抖,他甚至都想參與進去,可惜身為主將,是不能隨意亂來的,他不停的估摸著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偶爾他能聽到南北兩邊也發生戰鬥的響動。

    心裡無比著急。

    ….

    城樓上,火紅的披風裹著的婦人死死捏著樓欄,盯著下方節節敗退的遼兵,幾乎是咬碎了牙齒的怒吼:「不能再退了啊,大遼的勇士們,他們不過是你們曾經瞧不起的螻蟻,今天若是被一群螻蟻打敗……來日,我們遼人連螻蟻都不如的,把武朝人趕出城牆,再撐一點時間,援軍就來了!!!」

    婦人被數面大盾護衛著,她的聲音在高亢。

    「……你們是北方血性的男人,天上翱翔的雄鷹,那些南方來的孬種到了我們家裡,且能讓他們這便宜的回去,打垮他們!」

    內側城牆,有上千人正上來,為首的將領身形巨大,聲音如雷:「太后說的是,把這幫武朝人趕下去!宮中的侍衛,隨我來——」

    這一刻,這支新出現的遼人援兵以最野蠻的方式撞進了廝殺的怨軍當中,兵器與肉體的對沖,噗噗噗——

    瞬間數名怨軍士卒被挑翻在地上,張令徽側過身看到死在地上的士兵,轉頭之際,一道球形的黑影砸過來,壓迫空氣的暴鳴響起,他不管不顧的揮刀迎了上去,對面那東西轟的一下砸上來。

    接觸的一瞬,刀身彎了,最後承受不住的斷裂破碎開,張令徽感覺自己身體飛了出去,隨著刀的碎片一起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隨後劇痛和內臟的難受湧上神經,迷迷糊糊的意識中,有東西從身體裡流了出來。

    「令徽!!」

    「兄弟——

    他聽到有兩道聲音在喊自己名字,張令徽下意識的伸頭,眯起眼簾,模糊的視野中看到甄五臣和劉舜仁正衝過來,他便想動動手腳站起來,示意自己沒事。

    但發現手臂不聽使喚的劇痛,他看了一眼,瞳孔縮緊,右手扭曲的折斷,肘骨斷裂刺破皮肉的伸出來了。

    「我的手….我的手啊啊!!」緊接著,撕心裂肺的慘叫在這旁晚的夜幕裡迴蕩。

    「撐住!哥哥來救你下去。」劉舜仁焦慮的吼了一聲,與甄五臣交叉著劈翻數人,才堪堪走到近前。

    但還未過去,巨大的身影如一道牆壁攔了過來。

    「瓊妖納延…..」甄五臣吞了口唾沫,朝旁邊吼道:「舜仁!你去救他,我帶人拖住這人。」

    說話剎那,瓊妖納延帶著千餘宮中組織過來的侍衛從中將城牆上的怨軍一分而二的斷開,他手中的球錘根本沒有一合之敵,只是短短片刻間,成功的將劉舜仁、甄五臣殘餘的數十名怨軍與城牆隔開,堵在了城牆的中間部分,周圍密密麻麻的都是圍攏過來的遼人。

    這旁晚一戰,幾乎是已經陷入膠著的狀態,對於急襲的一方來說是非常不利的,根本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那麼等待對方援軍過來,將會付出巨大的代價。關勝目睹著城牆上劉舜仁他們的遭遇,此時再派人上去救援,無疑是失敗的戰例。

    他焦慮的看著戰場形式變化,胯下的戰馬同樣不安的在原地兜了幾個圈。隨後,一口白氣從他口中呼出,舉起的手臂捏了捏拳頭,吼出聲來:「給所有部隊下令,此次是打不下來了,再耗下去,徒增將士們的傷亡,叫他們全部撤下來,我們走!」

    退兵的金鳴響起來。

    …..

    城牆上,大部分怨軍撤了下來,而劉舜仁那邊卻是無法再走脫了,他扶著張令徽與甄五臣且戰且走著,身邊數十名怨軍士卒也都一一倒下。

    聽到他們金鳴的那一刻,三人臉上劃過灰白,眼前三面,遼人越聚越多。

    「今日…我兄弟三人是走不了了。」

    「….無妨,大哥還在,他沒有上來的,下次…他會帶著武朝人馬再打回來,為我們報仇!!」

    三人語氣淡然的說著這些話,耳朵裡卻是聽不清楚對方說的是什麼,因為周圍一片喊殺的聲音。

    瓊妖納延走過來,懶得看他們一眼,朝周圍的士兵揮手,「將他們三個釘死!!」

    話音落下,重重疊疊的遼兵朝那邊蔓延過去,密密麻麻的槍林刺了過去,劉舜仁閉上了眼睛,張令徽已經失去了知覺,甄五臣嘶喊著揮刀…..

    血光濺起——

    ……

    武朝兵馬奇襲不成後,開始撤退,關勝遺憾的望了一眼遍地烽煙的巨大城池輪廓,披風在夜裡揚了揚,調轉馬頭離開。

    在西城門上,有一個被注定遺忘的人。

    郭藥師安詳的靠在一處門扇邊睡著,口鼻中絲絲的黑血已經凝固,安靜的永遠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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