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4484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2
第255章 挾持

     兩人之間,變故就在頃刻。

    身後的長廊盡頭,便是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熟悉這道聲音的李師師渾身一個激靈,視線側過的方向,便是看到那憤怒到極點的天下第一人。

    「官家…..怎麼來了…..不該是這樣的啊….」她呢喃著,搖搖欲墜,無力般想要向後一倒。

    見狀,燕青急忙上前一步,將她扶住。

    然後便是無數柄刀鋒殺了過來,這些武宦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手,燕青一手扶著素白衣裙的李師師,側身一瞬,黑色罩甲袍袍角甩開,身形晃動間腰間拔刀而起,在倆人身前揮砸格擋,呯呯呯呯——極快將七八道刀鋒全數遮攔下來,立馬抽身往後挪步,止步。

    拉開距離的間隙的瞬間,只聽燕青在喊:「陛下,請聽小乙解釋。」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解釋的。」趙吉咬牙切齒的說著,目光與之交錯,死死盯著他攬在自己妃子腰肢上的手,縱然知道那是無意,可心頭那股無名火一旦燒起來。

    是要燒死人的。

    廊簷下無數人影正在衝過來,四面八方接踵而至,燕青一邊退,一邊揮刀與砍過來的幾刀交織一下,叮噹幾聲又將三人逼退,下一秒,他聽到了弓弦拉動的聲音,急忙揮刀一磕,飛來的箭矢叮的一聲擋開。

    隨後側旁人影靠近,刀光欺來。

    噗——

    傷在燕青握刀的手臂上,甲片碎裂開,撕破錦帛,一道鮮血瞬間迸出滲染半條臂膀。

    撕裂的疼痛,讓他秀眉皺緊,側身一腳踹出。

    那名武宦整個身子弓了起來,向後撞在還不斷用來的武宦身上,砸倒一片。燕青手臂發抖,血一滴滴往下淌,滴在了地上,粘稠的聚成一小灘。

    而周圍,後庭武宦侍衛越來越多圍攏過來,將他們逼在了牆下。

    「官家….你聽師師解釋好嗎,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啊——」

    李師師看到身邊男子血淋淋的手臂,陡然清醒過來,她掙脫攬在腰後的手,無視橫豎晃在眼前的刀刃,痛哭流涕上前半步,那邊無數人也動了動,組成人牆防著她。

    看到這一幕,她眼中含淚,搖著頭:「師師…並沒有與燕青有什麼苟且之事,官家為什麼不心平氣和聽….」

    「夠了!」一聲暴喝打斷了李師師的哭訴。

    人牆後面,聲音由低到高,漸漸地咆哮起來,臉色脹紅,進而發青,脖子脹得像要爆炸的樣子,「魏忠賢與朕說時,朕是不信的!可剛剛朕是親眼所見,你身邊侍女也告訴朕,你與燕青眉來眼去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你叫朕如何信你!!」

    「如何信你啊——」最後一聲喊出,連嘴角都嚅出白沫。

    …….

    「師師….」燕青忽然激動的喘口氣,說話有些斷斷續續:「你聽到了,是魏忠賢….是魏忠賢發現的,不是提督大人…..我們衝出去,衝出去找到提督大人,一切都可以挽回,只要挽回一切,小乙就是永遠不見師師都可以。」

    李師師深吸一口氣,咬在嘴唇,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青絲凌亂在額前,「小乙,你真的太天真了啊…..」

    看著她哭泣,燕青咬牙,視線望向前方,越過了憤怒的人後面,他看到了一身黑紅宮袍的宦官,插著手站在那裡,一副笑吟吟的模樣。

    然後,身體裡發出沉啞的低吼:「小乙….不想看到你死,也不會讓你死的。」

    他看了她一眼。

    刀鋒直轉,瞬間劈倒數人,拉著素白衣裙的女子一腳踹開了旁邊一間房門衝了進去,裡面一個年齡較大一些的婦人哆哆嗦嗦的抱著襁褓,看著衝進來的男女。

    嚇得失口叫了一聲:「…..淑妃娘娘….」

    下一秒,婦人手中一空,襁褓被人奪了過去,落到了對方手上,要是皇子出了什麼事,別說是她,她宮外的家裡人也會被問斬的。此時若是主動為救皇子而死,她家裡人應該是不會有事的,反而還會得到另外的補償。

    婦人便是發瘋似得要撲上去,

    嘭——

    奶娘的身影還未靠近,視線便翻轉起來,整個人倒飛出去砸倒了幾張凳子。

    門外,武宦衝進來,立馬又退出去。

    手臂染血的燕青一手抱著襁褓裡唯一的皇子,橫刀肅穆的走出裡屋,凌亂灑落的發絲顯得有些蕭瑟,隨後他陡然發出一聲狂喝:「誰要是上前一步,燕青便是帶皇長子一起去見他趙家列祖列宗。」

    或許他的聲音太大,嚇得襁褓中的嬰兒驚詫大哭。

    「誰也不許動——」

    那邊,趙吉同樣驚的幾乎眼前一黑,差點站立不住,李師師坐月子的房間,便是在奶娘帶皇子的隔壁,原本是為了方便…….眼下卻是變得投鼠忌器,誰也不敢妄動。

    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不小心傷了那位皇長子,就算立了天大功勞也保不住脖子上的腦袋。

    「燕青….你別亂來啊,不要傷到我孩子….求求你。」李師師心疼的看著驚哭的孩兒,想要奪回來。

    但男人的手臂就像堅硬的岩石,仍她如何努力也無法撼動,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子在那裡哇哇大哭。

    「不會….不會的…小乙不會傷害師師的孩子。」眼神有些黯然的看了一眼嬌嫩的嬰兒,那眉目間多像他爹趙吉啊。

    心思一閃而過,燕青比劃著刀鋒開始往後退,他聲音叮囑那邊的趙吉:「休要放冷箭,就算中上幾箭,殺一個嬰兒的力氣,我還是有的。」

    趙吉捏著拳頭,額頭青筋直鼓,咬牙道:「好….朕不放冷箭。」

    得到答覆,燕青抱著襁褓,橫刀護著李師師眼神警惕的朝宮門過去,層層疊疊的禁軍侍衛、御器直班近衛、武宦侍衛隨著倆人走動,圍攏,又後退。就像是水面投進小石子激起的波紋,一圈圈盪開。

    又彷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中,一處孤島在移動。

    …….

    暗處,魏忠賢輕聲道:「告訴咱們的人,不要全力阻攔,再通知西廠的吳用,派幾名江湖人接應他們出城去。」

    高小羊有些疑惑:「督公,可皇長子怎麼辦?」

    「皇長子是皇長子,與本督何干?」黑紅宮袍的太監一副笑吟吟的模樣,「走了不是更好,無垢將來再生一個不就是了,到時候,咱家也可以像白寧那樣做個皇親國戚嘛。」

    說完這番話,收攏了笑臉,露出著急緊張的表情快步去追趙吉。

    高小羊往地上呸了一聲,也轉身離開,「癩蛤蟆打哈欠,口氣倒是挺大的。這麼吹牛的,老子當年做衙內的時候,都沒這麼吹過。」

    *************************************************************

    宣武門,十丈距離之外。

    披著蓑衣的兩個大漢縮在某個角落裡百般無聊,隨後他們聽到了皇城中傳來的警訊聲,城牆上跑動的身影,隱隱約約兵器的碰撞。

    「哥哥….難道還真被你給猜中了。」武松醉眼一睜,手不知覺的摸向刀柄朝宮門那邊望去,原本禁閉的宮門此刻,發出沉重的呻1吟,緩緩被推開。

    雨簾下。

    燕青挾持著皇長子,血跡斑斑的帶著李師師退出來。

    「小乙這脾氣是不是見漲了…..」魯智深扯了一下臉上的絡腮鬍,有些不信自己的眼睛。

    武松看見那邊有人想要偷襲,沉聲了一句:「別想,過去幫忙。」腳下一蹬,身軀破開了雨簾,噌的一聲,龍虎雙刀出鞘。

    雙刀一絞,左右劃開。

    雨水被刀鋒切斷,晶瑩的水滴彈起,****出去。

    近前靠過來的禁軍士兵連人帶長槍被斬裂在雨中,半截槍身、斷臂、衝起來的血柱,霧灑般瀰漫飛揚,旋即又落下,染紅一地。

    「兄長….」燕青看清來人一身頭陀打扮,外罩了一件蓑衣,手上兩把刀鋒還在滴著血。便是喉嚨乾澀的滾動,輕喊出聲。

    另一邊,禪杖猛的頓在地上,青磚地面破碎,魁梧的身軀抬了抬頭,斗笠下,魯智深那張粗獷的臉露出笑容,隨即留意到燕青手裡懷抱的襁褓。

    「小乙果然有能耐,連娃娃都弄出來了。」

    燕青搖搖頭,「皇帝的…..」

    倆人當即愣了一下,心裡自然翻起來濤浪。武松輕喝一聲:「走——」立即護著燕青朝南城方向退過去。

    李師師緊緊跟著,不是她真的想要離開,因為孩子還在燕青手上。

    她回頭看了一眼,黑壓壓一片圍過來的禁軍,以及皇城門樓上孤獨、焦急的身影,心裡疼痛,差點失聲痛哭出來。

    「陛下…臣妾一定會把孩子帶回來的,證明師師的清白。」

    素白的衣裙,猶如潔白的蓮花消失在昏暗的雨幕。

    ……

    皇城上,一身龍袍濕透。

    雨水貼著臉頰匯聚下頷滴落,十指死死摳在牆垛上,咬牙切齒,就這樣一直持續了不知多久,魏忠賢冒著雨走了上來。

    「忠賢,如何了…」趙吉眼神動了動,嗓音顫顫。

    魏忠賢一臉悲憤,搖搖頭:「官家,燕青等人不知從哪兒找來的江湖人接應,似乎買通了城門的士卒,已經出城了。」

    「啊——」

    那邊,趙吉一拳砸在牆壁上,痛苦的嘶叫。紅著眼,一字一頓的說:「把白寧找來,把他找來——」

    說完,突然身子顫了顫,轟然倒下。

    城樓上,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2
第256章 罪責

     幾滴雨水。

    不小心從簷下飄到一人身上,帶著一絲絲的涼意滲透到銀絲下的肩膀,渾然不覺,遠處皇城發生的一切,彷彿都與他無關。

    身後。

    年紀稍小的宦官急匆匆過來,躬身靠前低語:「督主,事情有些轉折,小皇子被挾持著離開了。」

    銀絲從肩上滑落向後垂下,白寧仰起臉讓幾滴冰涼的雨水落在眼睛裡,天上陰沉的雲,變得模糊了。

    「魏忠賢….這個人啊….」

    「眼光還是不錯,他看的出皇子對我們的作用,若是他一開始出手,燕青根本沒有可能走出宮門的。」

    「厲害關係,分辨的清楚。備車,咱家也該入宮請罪了,這件事過後,也不知誰輸誰贏。」

    小晨子躬身,「是,督主。」

    話音飄遠了,長長的披風在雨中劃出一道弧度,身影冒雨前行。

    ………

    馬車在雨中緩緩駛入宮門。

    延福宮內,正紅相間繡有金花的拖地長裙在地磚上來回擺動,青絲盤髻上,九鳳金步搖,搖搖晃晃,那張帶著成熟婦人獨有的嬌媚、知性的臉上,此刻愁容盡展。

    寢殿的門開了,安道全提著藥箱出來,趕緊躬身朝婦人拜道:「太后請安心,陛下只是怒火攻心,肝火燒的太旺而已,稍作休息,等順了這口氣就無事了。」

    「安神醫的本事,本宮也是知道的,既然如此你且下去吧。」尚虞眉宇間透著清冷,待人走出殿外,焦急不安再次回到臉上。

    她坐回到龍椅旁的鳳座上,「小寧子招的什麼手下….不僅辱沒我皇室,盡然還擄走本宮的皇孫。」

    一隻芊芊玉手伸過來輕輕撫著太后的背頸,在幫她順著氣,此時言語溫柔的傳過來,「母后,不要太過惱怒,小心氣壞了身子。」

    說話的女子,乃是趙吉的正宮皇后鄭婉,因為被趙吉不喜,所以常年深居簡出,見過真容的也沒幾個人。現在站在這裡,大抵還是宮裡發生了如此大的事情,再加上趙吉氣急患病倒在榻上,這才不得不出來與太后一起主持宮裡的事物。

    「你呀,就是性子太過規矩了,才讓一個又一個外面的女人進來。先有一個赫連如心,現在又跑來一個李師師,我兒真是命苦吶。」尚虞嘆口氣,她其實對這個兒媳是最滿意的,可惜自己兒子卻是不喜歡。她有些憐愛的看著眼前已經二十出頭的女子,姿色生的也是如花似玉、眉目如畫,美則美,就是性格太過委婉方正,缺少了許多樂趣。

    鄭婉抿嘴搖搖頭,顯然她自己也是有些無奈,「母后說的,婉兒也是知道的,可是這性子是生來就這樣,就算想要改變,陛下也沒有給我一絲機會。」

    婆媳之間又說了一會兒話,外面宮人進來稟報:「啟稟太后,東廠提督白寧在殿外請罪。」

    「來了….」

    尚虞坐端正身子,清了清嗓音:「讓他進來。」

    殿門外,修長的身影,束髮戴冠,一身黑金宮袍快步走了進來,走到御階前躬身拱手道:「微臣白寧見過太后、見過皇后娘娘。」

    「你還有臉來,今日皇宮裡發生那麼大的事,你白寧罪責難逃!」龍案後面的婦人猶如當初那般端莊冷傲,可惜若不是他白寧真正知道平日裡這位婦人到底是什麼神態,自己倒是差點讓她表象給迷惑了。

    白寧再次躬身,「微臣,便是過來請罪的,還請太后讓微臣見一見官家。」

    「不見——」

    尚虞一擺手,輕喝著,大抵是想要將白寧揮退。

    「見——」

    此時,寢殿的門內,虛弱的聲音響起,然後門打開。趙吉一臉灰白的走出,被魏忠賢扶著來到白寧面前,憤怒的眸子裡帶著哀傷盯著對方。

    噗通——

    雙膝轟然跪下,白寧伏地道:「臣乃是陛下家奴,卻因為一時失察讓陛下蒙羞,微臣心裡深感愧疚,還請官家責罰。」

    趙吉咳嗽著,慘白的嘴唇動動,:「責罰?朕怕責罰了你….還有張青…李青之類的跳出來,朕還想活的久一點。」

    「陛下——」

    白寧垂首伏著,「是微臣用人不當,百死難辯。只是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希望陛下明察秋毫。」

    「誤會?」趙吉掙脫攙扶自己的臂膀,歇斯底里指著地上的白寧叫道:「朕親眼看見了,怎麼誤會?朕才是真的希望一切都是誤會!不過……再解釋都沒用了。」

    「忠賢…」虛弱的人咳嗽兩聲,目光掃了地上的人一眼,轉身往龍椅過去。

    魏忠賢諂媚上前攙扶著,輕聲道了一聲:「在的,官家有什麼吩咐。」

    「白提督要懲罰,就給他吧。杖責五十。」

    「是。」魏忠賢應了一聲,將皇帝扶到龍椅上,讓人取過一根水火棍,似笑非笑用著只有白寧能聽到的聲音在說:「白提督….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吶。」

    「要打快打,別廢話。」

    「這可是你說的。」

    魏忠賢說著,手裡卻已經動起來,呼嘯的棍風,啪的一下砸在白寧的後背,巨大的響聲已經超過了平時廷杖的力度,甚至隱隱灌入內力在裡面,僅僅只是一下,棍身抬起,皮上留下紅痕,但白寧皺起眉頭,緊咬牙關。

    對方內勁侵入體內,五臟六腑猶如針扎。

    滴滴汗水順著額角滑落,儘量用自己的內力去抵禦魏忠賢暗中使下的絆子。隨著棍數越來也多,白寧反而察覺出對方的內勁在體內的肆虐便的微弱許多。

    有他相?!

    怎麼回事......難道...白寧似乎摸到了門檻。

    「二十」

    「三十五」

    「四十一」

    ……

    「五十」

    啪——

    咔嚓——

    最後一棍,呼嘯的棍風拖著長長的殘影轟砸在血淋淋的後背上,棍子當即折成了兩半,一截咣噹一聲掉在地上滾了滾。

    報數的宦官上前接過了斷裂的水火棍退開,白寧後背的宮袍已經被打的稀爛,血滲了出來,隨後,有小宦官過來給他塗抹金創藥。

    趙吉閉著眼,沉默了許久才重新開口:「把朕的皇兒帶回來….還有….」

    「還有,朕從此往後不想再看見那二人。」

    「微臣明白。」白寧起身,「我立刻就出城,把皇子奪回來,把燕青與李師師就地處決。」

    「忠賢,你也與小寧子一起去。」

    魏忠賢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白寧,躬了躬身,「是,奴婢一定親眼看著那倆人死。」

    「好。」

    趙吉點點頭,揮揮手讓他二人退出去。便是虛弱的靠在龍椅上,鄭婉連忙上前撫他胸口,「陛下,不要再動怒了,好好休息,這裡有妾身和太后在呢。」

    虛弱的人坐在那裡,一句話也未說。

    大殿側門。

    此時,曹震淳的身影端著木托盤過來。

    「陛下…..該喝藥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2
第257章 追

     汴梁城在這個時間段已經瘋了。

    無數腳步瘋狂有序的從東西二廠分別衝出,踩踏積水,水花四濺,兵器在腰間急速的磕響,一隊隊番子、錦衣衛緹騎蜂擁出城。背上插著令旗的信卒驅使著馬匹從東西南北四門湧出,朝京畿汴梁各地方縣城衙門發佈緝拿通告,以及四人的畫影圖形。

    長街上,驚慌失措的百姓緊緊貼在街沿,小聲議論著,大抵是以為又是哪家官宦犯事要被東廠緝拿。繡樓上方,文人雅客多是匯聚於此,小姐兒唱著雅調博得豪紳打賞,公子文士研究詩文之道。

    這樣氛圍下。

    在靠近窗戶那邊一桌。穩如的中年男子與對面人笑談著,「……之前在南方便是這樣過來的,江南女子頗有些多情,到是讓會之流連忘返啊。」

    「兄長言重了,會之先任密州教授,也知北地女兒也是不差的,兩地各有各的風情罷了,大兄就不要再說笑,不知若水何時過來,他在蔡相門下過的可順風順水?」對面坐的男子兩鬢頗長,長眉微翹,而頷下一縷黑鬚,敞笑應對之間顯得的溫文儒雅。

    「現今也就是得過且過而已,有東西二廠閹宦在,我等還是少說兩句為好,掐著時間,若水兄估計也是快要過來了。」那邊中年文士點點頭,待要說些其他的話語,樓外的街道響起密密麻麻的腳步和馬蹄聲,他便起身靠近窗戶那邊,放下街道上東西二廠番子一茬接著一茬正在打此經過。

    「會之,這就是朝廷惡犬。」

    「東廠還是西廠?」

    「有何分別…..一丘之貉而已。」中年文士不屑的冷哼一聲。

    陡然間,他二人身後,有人響起聲音:「好哇,秦檜、王雲,你倆敢在背後議論東西二廠,我可是要向那兩位提督大人說道說道。」

    「李若水?!」

    聞聲看去,中年文士失笑一下,指指他:「平時最看不起閹宦的不就是你嗎,今日轉性了?快快過來落座,會之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趕緊聚聚。」

    三人重新坐下後,

    「不走了?」才趕過來的儒生大概也在三十左右,文質彬彬。

    秦檜點點頭,親手替對方斟滿一杯,端起敬過去,「任期已滿,回京來投靠兩位好友來的。」然後一口飲盡,「不知歡迎否?」

    「哈哈哈——」

    王雲、李若水二人相繼大笑,端起酒杯拱手,「喜不自勝。今日不談其他,不醉不歸。」

    「善!」秦檜撫鬚大笑。

    **************************************************************************

    汴梁城外,南行十五里,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在官道行駛。

    車輪滾滾而行,磕碰堅石,升起落下,濺起地面的積水。雨點打在車棚上噼裡啪啦,白寧重新換了一套宮袍,梳理著一封封從其他方向發傳遞過來的情報,內容大抵是說沒有發現燕青等人行蹤。

    動作間,他每次細微的動作下,能聽到骨骼關節處會發出極小的顫音,錦帛下,後背上的傷口已經止血、凝固、結疤。白寧似乎對自己的變化沒有過多的在意,之前的庭杖,無意讓他摸到了有境的二層的門檻,此時他一邊一遍遍對比了信件,一邊在調整內息,輕微蠕動肌肉拉刺激穴位,慢慢體會衝擊第二層的含義。

    道路崎嶇,銀絲垂散蕩漾在兩肩,往後的幾張紙條上,目光隨即一冷,定格在字行間。

    「.......報,在虎跳澗發現皇子下落,燕青等人仍朝南過去,因擔心對方會狗急跳牆,儘量克制,對方還是衝破包圍,殺了數名番子後逃離,目前正在尾隨.......」

    「跑的倒是挺快的......」最後,白寧確定了一個方向,狼毫在燕青等人可能逃離後,落腳的一帶區域,在地上圈了起來。

    畫下大大的叉。

    隨後嘴角揚起,「一石三鳥…..已經有兩隻鳥落下了…..」寫有信息的紙條被他遞出了簾角被小晨子接過。

    因為之前小瓶兒的出現打亂了白寧的一些步驟,才臨時確定佈置這條原本已經決定廢棄的計畫,燕青作為這裡面的棋子,他原本是不怎麼願意的,但北伐的失敗讓他感到必須盡快結束宮裡的事情。

    哪怕是趙吉阻攔也是不行的。

    車廂搖搖晃晃。

    外面,此次一路跟來的金九有些沉悶不樂,隔著車簾,聲音甕悶:「督主,燕青人挺好,在俺手下當個副手,其實都是委屈他了,平日俺老金對他就像對待自家弟弟一樣,現在要去捉他,心裡到底有些不舒服。」

    「嗯。」

    「要是等會兒,真要出手,俺老九可以不上去嗎?」

    「嗯。」

    「.....其實小乙也真是的,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和陛下搶女人,真叫俺犯難啊。」

    簾子裡,白寧饒有趣味的問他:「你有想法?」

    金九連忙擺手,「俺怎麼敢.....只是小乙和其他人搶女人,俺倒是會幫他的。」

    他這樣說著話的時候,天色,漸漸入了夜幕。

    ..........

    在南行搜捕的隊伍融入了夜色,距離這邊十多里外的山嶺間,黑壓壓的山坳,雨漸漸小了,林間一座破敗的廟宇,一絲火光正在燃燒著。

    三男一女正在廟裡歇息。

    不多時,一個壯碩的和尚提著兵器出來,在周圍巡視一圈後,走到了廟下面的小溪邊。披髮頭陀靜靜的看著火焰燃燒,不知在想什麼。還有一名男子捲伏在火堆不遠,艱難的動了動,目光投向了角落裡的女子。

    便是想要說話。

    「師師......」

    風吹進來,柴火噼裡啪啦的隨男子的聲音一起響了。陰影裡的女子抱著襁褓往裡面縮了縮腳,並未應聲。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2
第258章 殺

     清水淋下來,洗盡血污。

    魯智深提著禪杖從河灘往回走到前面不遠的破廟,裡面火光搖曳著,圍坐在篝火旁的頭陀察覺到火焰有些減弱,又折了幾根柴禾丟進去,噼噼啪啪的燃燒起來。

    此處荒山野嶺,廖無人煙,偶爾還能聽到幾聲狼嘯。外面的雨此時已經停住,清冷的月光從樹隙投下來,鋪灑在茂密的樹葉上,升起一層銀輝。

    火堆旁,燕青半清醒的捲伏著,他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但失血過多,人幾度昏迷過去,眼光時有時無的瞟向角落不遠,正在給小皇子喂奶的女子。

    「師師.....」

    「你恨我的,對嗎?」燕青視線收回來,盯著跳動的火光這樣說著,聲音不大,可很清晰。

    女子縮了縮伸出裙襬的腳,青絲散亂的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在她胸前輕微動了動的嬰兒,不時會嗚咽幾聲,像是吮吸過度被嗆了一下。

    片刻的沉默,武鬆起身離開,把空間留給二人,順道也把大和尚攔了下來。「出家人就不要進去了。」

    「舊情復燃?」魯智深將禪杖靠在牆壁上,坐到一塊殘缺的佛頭上。

    武松轉頭看看他,又把視線看向漆黑的樹林間,想著事情,「這種事,讓他們自己處理吧。」

    破廟裡,很靜,但隨後也響起了說話聲。

    「........小乙還記得那天晚上.....在督主府上的時候初次見你....心裡就忘不掉了,可小乙知道.....你是李師師.....你會成為皇帝的女人....」

    燕青半眯著眼,捲伏的身軀使勁的朝上撐起來,失血過多讓他做這麼一點動作都非常吃力,歇了會兒,聲音斷斷續續的又說:「.....很多時候,我做夢都會在夢裡看見你.....一聲潔白的衣裙就像現在這身.....在一片桃林裡撫琴.....就像....就像畫裡出來的一樣....真的好美。」

    「每次.....夜落的時候,我都會走到皇城腳下.....看著城牆....就想像你裡面過的好不好.....皇帝有沒有冷落你....打你....後來,督主給小乙安排了差事,可以進皇城了....你知道嗎....那天是我一生中最高興的一天.....」

    角落裡的女子柔弱的身軀顫了顫,看過來,眼眶微紅像是哭過,「李師師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李師師了,我有丈夫、有孩子,你不要想我,當初我不知道會進入皇宮成為陛下的妻子,所以才會對你有好感,可現在,師師不想你了,知道嗎?」

    「知道。」

    燕青眼神暗淡又伏了下去,燃燒的樹枝彈起一點火星落在他臉上也不覺得疼痛。他叫浪子燕青,浪子兩個字意味逢場作戲,不摻和感情,因為他知道里面的苦。只是此時已經晚了,他在地上摸索一張掉落下來的樹皮在嘴裡咀嚼,很苦澀。

    「可小乙想你就夠了。」

    他嘴裡動著,使勁的咬著,一絲絲血沾在嘴角,「.....你喜不喜歡我,不要緊的,但魏忠賢想要害你啊,其他人死不死,我不管。小乙只要你活著。」

    燕青吐出已經嚼爛的樹皮,精神忽然好了許多,虛弱的笑起來:「是不是覺得很可笑.....」

    那邊,青絲晃動,昏黃的火光照在她臉上,聲音微弱的飄在風裡,「....小乙,我們不要逃了,我們回去向陛下請罪好嗎,這樣逃下去,永遠也不是辦法的。」

    「我們沒有罪——」

    燕青撐起來喊了一聲,「都是魏忠賢....是他想要扳倒督主,才來找你我麻煩的,那....個該死的太監。」

    李師師不再說話,懷裡的孩子動了動,吃飽安睡過去。

    ************************************************

    「誰——」

    武松突然丟開手裡的葫蘆,警惕的站起身,朝林間那邊看過去。大和尚聞聲也起來取過禪杖橫在了胸前。

    風如虎吼。

    黑暗夜色下的稠密樹林,影影綽綽的身影朝這邊破廟匯聚而來。

    樹葉飄在風裡,隨著一縷縷銀絲起舞,修長的身軀正在過來,鑲著寶石的劍鞘握在手裡搖擺著,劍穗輕揚。

    「除了西廠的魏督公,其他人都退下。」清冷的聲音在那走過來的身軀裡發出。

    魏忠賢也揮揮手,讓周圍的人散開,提著天怒劍跟著到了那座破廟前,微弱的一絲火光看到了兩個大漢攔在門口。

    「武松、魯智深你二人不好好吃齋唸佛,卻來摻和這樣的事。嫌命長了......」白寧拇指上推劍柄,劍身緩緩出鞘。

    這把劍的原主人便是明教包道乙的隨身利刃,後來被金毒異獻給了他。

    「小乙與我二人是兄弟,他犯事,做哥哥的怎能不擔著。」武松腳步劃出,雙刀已經出鞘,「看你過來的架勢,是不會替他出頭,真是錯看你這閹宦了,那武松便再無後顧之憂。」

    白寧垂著眼簾,「你打不贏的,兩個一起上,省點時間。」

    從來自視甚高的武二郎,牙齒緊咬,腳下猛的一蹬。雙刀在揮出的瞬間,快到了極致,帶著破風聲。照著對方脖子、胸腔便是兩刀過去。

    噌的一聲。

    劍光閃爍,出鞘的一瞬,劍身已經插進了雙刀的縫隙,一劍、雙刀飛快的攪動、磕碰,激起的火星飛濺而出。

    就聽接連幾個聲響在剎那間交織擊打在一起,撕裂了夜空。

    呯呯呯呯——

    嘩啦——

    泛著金屬光澤的碎片猶如蝴蝶在天空紛飛。

    武松陡然間退出來,接連不斷的後退踩在了廟的石階上,頃刻間他手裡的龍虎雙刀只剩下刀柄還在。

    下一秒,白寧身影模糊。

    手一揮,劍光在武松的胸前炸開。

    「二郎——」

    花和尚暴怒大吼,眼睛血紅,從廟門轟然衝過來,腳步極沉,一時間轟轟轟的急如響雷。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3
第259章 心

     噗——

    劍光,鮮血陡然間灑開,身形踉蹌暴退,隨後直接飛起來砸在破廟牆壁上,反彈掉在地,血滲出來。

    「二郎——」

    極沉的腳步聲奔過來,一時間轟轟轟急如響雷,月牙禪杖揮舞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兩道身影陡然撞在一起。

    呯——

    玄天混元劍身火星爆出飛濺開,交手一瞬,倆人腳下的泥土迫開深陷下去,魯智深的力道極大,粗壯的雙腿灌力,「啊——」他怒吼一聲,奮然向前推擠,硬生生將白寧深陷泥土中的腳推動了兩步。

    「和尚好力氣吶….」白寧單手握著劍柄,嘴角露出笑容。銀絲在風裡飄,聲音輕輕問對方:「你聽過血在風中的聲音嗎………」

    魯智深一愣,下一刻,他看見鋥亮的劍身從眼前一橫而過,裡面倒映出自己的憤怒、驚詫的表情。劍過一瞬,身上那件蓑衣已經破了,咵的一下斷成了兩截,一半掛在身上,另一半掉在了地上。

    花和尚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心臟的位置,原本毫無傷口地方,陡然間張開一道口子,一抹血光撲出來,瞬間染紅了他的僧衣。

    「你….閹賊….」

    沉默了片刻,身軀搖搖晃晃倒了下去。就在這一瞬,白寧的身影已經在幾步之外站定,劍尖斜斜向下,劍身微顫,輕聲嗡鳴。

    然後,看也未看倒在血泊中的倆人,徑直走進破廟。

    「好快的劍….」魏忠賢的瞳孔縮到了極致,也未看清剛剛對方是怎麼出劍的。他快步跟上撩起花和尚的僧衣,那傷口平整均勻,不像作假。

    此時,他抬起頭看向那背影,「若是真把燕青和李師師都殺掉,恐怕這件事,不是他白寧設的局,那咱家就放心了。」

    想著,舉步跟進去。裡面燕青已經掙紮起身擋在了李師師的前面,聲音在說著,篝火忽明忽暗。

    「義兄….」

    「督主….」

    「….本督來殺你們了….」

    「督主,燕青是對不住你,還請放過師師吧…我來死。」他視線看向後面的魏忠賢,雙眸噴火般幾欲起身想要打過去,「魏賊!專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你會不得好死的。」

    「小乙….別說話。」

    白寧的臉上看不出表情,火光中陰晴不定,手輕輕摸了摸燕青的頭髮,冷芒一閃,噗哧一聲,血在胸前散開。

    「啊——」

    李師師捂著驚叫的嘴,抱著襁褓瞪大杏目看著緩緩倒下的身影,悲慼的叫出聲,渾身發抖不斷向角落靠過去,一句話也說不出。

    毫無表情的臉在火光下變得陰森。

    白寧看向了李師師,走過去,空餘的手伸出從已經有些木訥的女子手裡抱過了襁褓,冷眸劃過眼角,斜視對方,「淑妃娘娘,還有什麼話想要對官家說嗎?本督可以幫你代傳。」

    「告訴官家….這世上曾經有過一個愛他、念他、為他生過孩子,也願意為他面子去死的女人。」

    白寧點點頭,一手抱著襁褓中的小皇子,轉身一瞬,劍刺出。

    素白衣裙,血花綻放….

    素手凌空無力的抓了抓,看著白寧的懷裡的孩子,李師師瞬間蒼白的臉上露出萬般苦楚,虛無中,她多麼希望自己能陪伴在自己孩子身邊,看著他長大,看著他生兒育女。

    手臂落下,身子靠在殘破的牆上。

    「白寧….祝你心想事….成….」

    彌留之際,她說了一句,溫度開始從她身上漸漸消失。

    「哇哇哇——」彷彿知道自己母親的離開,襁褓中的嬰兒大聲啼哭,響徹夜裡。

    走到門口的白寧,手掌輕輕拍著襁褓,陰冷的臉側轉向身旁的人:「滿意了嗎?滿意了就走吧,就讓他們暴屍荒野好了。」

    「白提督果然是心狠之人,心腹、義妹說殺就殺,真是忠賢楷模啊。」魏忠賢走到與他並肩的位置,看了一眼啼哭的嬰兒拿著天怒劍離開了。

    白寧逗逗小皇子,冰雪的臉上化開笑容,「將來的陛下啊,來叫一聲舅父聽聽。」

    笑聲飄蕩在風裡,身影搖搖晃晃如同幽靈一樣,幾個騰挪間消失在了廟門口。夜風依舊在吹,幾縷孤魂,慢慢去路長。

    ***************************************************************

    山野孤廟,去路西來,銀霜鋪砌著一條山路,兩個人影相互相持的過來,細細碎語的說著話,其中一個嬌小些的身影掏出紙條在男子舉著的火把下細看辨認,又踮腳張望著,隨後指著前面不遠的破廟。

    「寶哥,應該就是那裡了,方圓幾十里就只有這裡有廟了。」

    那男子一手舉著火把,另一隻被綁著繃帶吊在胸前。他左右望望,便加快了腳步過去,一到廟門,皺了皺鼻子,「有血腥味…..鳳妹小心一些,也不知那傳遞紙條的人到底叫我夫妻到這裡有何事。」

    「嗯。」一身黑色的女子點點頭,腰後一把短刃出鞘反握手裡。

    火光在周圍照了照,隨後,那女人指指躺在牆根兩具魁梧的屍體,「兩個佛教中人,看樣子是死了。」

    「過去看看,夫人,你拿下火把。」旁邊的男人走過去蹲下,探了探鼻息,然後扯開大和尚的胸口,血已經凝固了,但刺出的傷口依舊觸目驚心,

    「看這二人並沒有其他外傷,應該是一劍穿心斃命的。」男子一邊檢查著,一邊解釋,眼神不由凝重起來。

    「這麼快的劍,我只記得有一個人會。」

    女子也蹲了下來,皺著眉,低聲道:「東廠的白提督?」

    旁邊,男子點點頭。「我們進去看看。」

    正待他起身時,忽然又伸出手搭在屍體的手腕脈門,語氣有些驚訝:「不對….他們還沒死…..」連忙用手探了探屍體的後背心臟位置,肯定的說:「那劍擦著心過去的,只是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讓他們出現心臟驟停的樣子。」

    他說著,朝廟裡跑進去,一看地上躺著的男子的模樣,驚呼自己的妻子過來,幫忙把對方抽正,「是燕指揮使…..他也中劍了,還和門口倆人一樣,看樣子都是白提督下的手。」

    女人點點頭,她舉著火把在廟裡照了照,然後發現了不遠角落裡的女子,「寶哥,這裡還有一個。」

    她照著丈夫的手法探了一下對方的狀況,竟然都是一模一樣的假死。

    「既然白提督要刺他們一劍,可又為什麼不殺死他們?」女人疑惑的看著自己丈夫。

    男人沉默片刻,「應該是想救他們的……鳳妹,你趕緊回莊上叫幾個口風緊的莊稼漢子過來搭把手,我留下來照看他們。」

    「好的,寶哥那你自己多加小心一些,我可不想孩子出生前就沒了爹。」女人把短刀遞給丈夫,叮囑一番後,舉著火把往回趕。

    男子將燕青摟在懷裡搖了搖,但見對方還是沒有什麼反應,便是嘆口氣,將自己隱藏進了黑暗裡,等待妻子帶人過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3
第260章 人情

     馬車行駛著,車裡燈火搖晃,外間的道路上傳來搜捕隊伍趕來匯合時發出嘈雜的聲響,偶有火光成隊晃過,有人呼呼喝喝,令得馬車減緩了速度。

    趙吉的兒子還在白寧手上,路上哭過一陣,被他又哄睡著了,此刻周圍是浩浩蕩蕩的隊伍,難免發生嘈雜的喧鬧。懷裡的嬰兒便是有些醒轉過來的跡象,嘴一撅,大有要哭的架勢。

    白寧一隻手枕著孩子,另一隻手輕輕拍著襁褓。

    一快一慢,隨著車轅起伏。

    鬆散垂直而下的銀絲裡,冷漠的嘴角忽然笑了一下,他看著孩子想到了他曾經也是這麼哄兒子睡覺的

    「那個調皮搗蛋鬼,不知道睡覺沒有…..小傢伙….你可不要學哥哥那樣….知道嗎?不然舅父會是要打屁股的…..」

    襁褓裡,紅撲撲的小臉上,像他母親李師師的細眉微微皺了一下,像是在抗議著,模樣惹人憐愛。

    隨後將皇子送回宮裡時,已經是深夜。

    延福宮的燈火依舊通明,曹震淳一直守在殿門外,寸步不離。等到白寧抱著皇子出現的那一刻,整張臉堆積的皺紋才舒展開,趕緊讓身旁的小宦官通傳太后,自己則緊隨在大總管以及魏忠賢身後一路進去。

    殿內。

    一夜未眠的兩個女人,拖著裙襬快步走下御階,從白寧手中抱過嬰兒,見到皇長子安然無恙的吮吸著手指在熟睡,倆人便同時鬆了一口氣,趕緊讓乳娘過來將其抱過去好好照顧,當中自然還要仔細辨認一番。

    「讓朕看看皇兒。」

    正待那名乳娘把小皇子抱下去,寢殿外,趙吉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來了,神色上大抵比之前好上許多。

    皇后鄭婉連忙上前將他攙扶住,語氣委婉也帶著責怪之意:「官家剛剛吃了藥身子才好些,怎不多休息一會兒,若是再染了風寒,怎生是好。」

    「發生這樣的事,誰能睡的著,況且我兒還下落不明,朕心裡如何安生?」趙吉語氣生硬,顯然自己也不知怎麼與皇后交流,待乳娘抱著小皇子過來,他掙脫皇后的攙扶,上前將襁褓取在懷裡,看著裡面的小人兒,親熱的臉貼著臉好一會兒,仔細的盯著自己兒子的小臉,便是開心的露出一絲笑容。

    「笑了、笑了。」魏忠賢諂媚道:「太后,你看官家看見小皇子笑了,說明這心裡頭啊,已經沒有多大的事了,太后和皇后娘娘該是回去多多休息才好,這裡有奴婢在呢。」

    尚虞也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就你會說,這忠賢啊,才是貼己人,既然皇子已經尋回,那本宮便是先回慈明宮了。」

    「母后等等婉兒。」皇后向趙吉福了一禮:「官家,婉兒也先行告退,若是覺得這宮裡坐的冷清,不妨到婉兒的宮裡來。」

    趙吉視線盯著皇子的臉上,便是簡單的嗯了一聲,就不再做回覆。

    那邊,女子微微有些失望,帶著宮女離開延福宮。

    「這小傢伙長的和朕真像啊…..」趙吉又和兒子親暱了一陣才交給奶娘帶走,他呼出一口氣,有些疲憊的轉身坐回到龍椅上,垂下視線看向白寧:「他們….都死了嗎?」

    白寧拱拱手:「都死了,此事魏督公可以作證的。」

    那邊,魏忠賢上前半步瞟瞟旁邊的人,倒是同意的說:「官家,奴婢確實親眼所見,白提督那心腸是狠著呢,一劍一個,個個穿心而死…..」

    「別說了。」趙吉揮揮手打斷他,目光又看向白寧:「師師….李師師死前可有什麼話說的。」

    「有….她說:希望官家能記得曾經有一位為他生育孩子、念他愛他的、肯為顧全他面子而死的女人…….」

    御階上龍案後,陡然死一般寂靜。

    「面子….」趙吉面無表情的盯著搖曳的燈火,「….朕的面子…..」他的手微微顫抖,好像意識到自己真的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大殿裡,寂靜無聲。過了許久,大概三更天時,他才緩緩開口:「小寧子,上次你與朕說要去北方監軍事,朕也覺得那邊需要你過去,如此你過去一趟吧,待皇子滿月之時再回來。」

    下方,白寧當即拜道:「微臣自知所做之事讓陛下蒙羞,此去一路定當兢兢業業助官家完成北伐大業。」

    「你能如此想是最好的,且去吧。」

    「是。」

    白寧應著,躬身退出了延福宮,誰也沒注意到,他出殿門的那一瞬間,笑意大盛。送他出來的老太監在背後輕聲細語:「恭喜督主又走出一步。」

    「嗯,不遠了….不遠了….」已經走下的殿前石階的背影在呢喃著,不知對誰在說著。

    ……….

    延福宮內。

    龍案後,青銅燈盞上的燈火映射著趙吉與魏忠賢,聲音再次詢問了一遍:「李師師他們真的死了?」

    垂首而立的太監點點頭,「奴婢親眼所見,他們四人皆被白提督的快劍刺穿了心臟,若是這樣都不死,那奴婢就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誰不死了。」

    「死了…也好。」趙吉彷彿一下子褪去了所有的力氣,將手舉起來,又緩緩放下,腳步有些蹣跚的走著,「白寧走後,東廠遺留下的空缺,忠賢就補上吧,好好幹。」

    魏忠賢大喜過望,上前跪著走了兩步,頭磕在地上,「奴婢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報答官家的知遇之恩。」

    「少來貧嘴….」趙吉看看他,轉回身,聲音慢慢:「你做不了諸葛亮的,朕也不是阿斗。」

    離去的背影,孤單的消失在寢殿門口。

    「這下…..無垢進入後宮應該順理成章了吧….看陛下那模樣,卻是該需要一個暖床的佳人…..」

    魏忠賢時而得意、時而笑,跪在那裡好一會兒。

    **************************************************************

    清晨山間,飛鳥啼鳴在樹枝間徘徊求偶,隨後撲起翅膀起朝汴梁西南二十里處的山麓飛過去,視線越過山林,附近靠山的一處平坦地方,有一座莊子。

    鳥便飛了下來,落在了房頂,踩著青瓦,沙沙的走著。

    燕青迷迷糊糊醒轉過來,猛的一下坐起,胸口便是陡然一痛,上身赤***口上纏滿了繃帶,絲絲血跡滲了出來,以及瀰漫的草藥味。

    他謹慎的在屋裡掃視一圈,裡面都是極為普通精緻的陳設,不是大牢,也不是宮裡,更不是自己在汴梁的宅子裡。

    很陌生。

    「…..督主並沒有殺小乙….」稍稍回過神來後,燕青第一時間便想到了自己為什麼還活著的原因,「那…且不是也沒殺師師?」

    當下,他不顧傷勢,連忙下地,蹣跚走出幾步,門外吱嘎一聲推開,進來一名男子,一身的員外服配著一張英武雄壯的臉,倒是有些彆扭。

    不過,很快他就認出這人是誰了,「石寶……..」

    原來,那日將假女子無垢送上西廠的馬車後,石寶夫婦便得到了白寧的幫助,重新在戶部那裡上了戶籍,更名為石大寶,又得了許多錢財便是買下了一戶莊子過起了員外生活,這日子過的倒是瀟灑安寧,與人無爭。

    石寶將他攙扶著坐下,臉上很自然的堆起笑容,「昨日救你們,其實說來也是奇怪,我與鳳妹無意接到一枚飛石,石上綁著一張紙條,道出了我夫妻二人的姓名來歷,便是讓我們倆去一趟虎跳澗的山神廟裡相見,沒想到過去便見你們已經躺在那裡,奄奄一息,身子幾乎都快冰了。」

    「應該是….是督主通知你們的。」燕青知道一些情況,如果說誰知道石寶的下落,除了東廠的提督,就剩下白寧身邊的小晨子。

    一個小宦官自然不敢隨意造次的,那麼就剩下白寧授意了。

    燕青眼眶一紅,噗通一下朝東北向的汴梁城跪了下去,頭砰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督主大恩,小乙永生難忘,將來但有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門外,武松二人也是沉默不語。

    魯智深摸著胸口,絡腮鬍下厚厚的嘴唇裡深深嘆出一口氣:「那太監倒是灑家又錯怪他了,不過這人也不提前打個招呼。」

    「我欠他一條命。」武松捏了捏拳頭,「那姓魏的閹賊不是白寧的對頭嗎?我去殺了他,把人情還了。」

    花和尚轉過身朝外走,「算灑家一個,灑家不喜歡欠別人東西,尤其是人情。」

    ….

    吱嘎一聲,門推開。

    身影極快的竄出。

    他倆回過頭就見到燕青搖搖晃晃的在石寶指著的方向快步過去,然後,在一處房門前站定,輕輕打開了門扉。

    那個叫燕青的男人,看著裡面榻上素白衣裙的人影靜靜的睡著,便是傻傻的定在那裡,露出從未有過的笑容,以及眼淚。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3
第261章 迫不及待

     東廠的調動,意味白寧被調出了權利的中心,給人一種即將要失勢的錯覺。

    晨風攜裹著微微的涼意,在花園的林間徘徊,白寧坐在花園的亭子裡,拿著毛筆做著一些計畫上的事,比如北伐、比如宮裡的一些安排,甚至接下來幾天有些見不得光事上的銜接,微風吹過來,肩上的銀絲拂動,髮梢沾著些許晨露,事實上,昨晚回來以後,他一個人獨自在這涼亭裡坐到至今。

    不久之後,聖旨便是由曹震淳送到了府上來,對方並沒有宣讀的意思,而是直接將那卷承載聖意的捲軸放在了白寧的石桌上,上面大概的意思便是東廠提督白寧能力倍出,如今北伐靡靡,進取不足,特調白寧為京東西兩路宣撫使,監督戰事………之類的話、

    看了一眼聖旨上的字跡,白寧面無表情的繼續做自己的事,口中倒是在說:「魏忠賢那邊情況如何了….」

    「現在他可是尾巴都翹上天了,宮裡宮外無論是禁軍統領還是大小太監無一不巴結他……想想就讓人來氣。」曹震淳瞅了瞅被遺棄在旁邊的那道聖旨,怪心疼的。

    「要沉住氣,本督如今自污的已經失勢了,他要是不跳出來得瑟幾次,且不是有些枉費咱家一番心思了。」

    「督主儘管放心就是,震淳不會忘記當初被他如何逼迫的,無論何時何地咱家都會站在督主這邊,再說,督主也不是沒有後手,大家現在都把這事藏在心底,就等他膨脹呢,如果太慢了,說不定震淳還要去燒一把。」

    「不要做多餘的事,好讓他看出端倪,事情是快是慢,總歸是會走到那一步的,且行且看吧。」

    白寧將對方送出了府邸,又低聲問道:「各方面安排的如何?本督不想到了關鍵時候出現紕漏。」

    曹震淳拱了拱手,上了轎子,他掀起簾子道:「督主放心,一切都按著計畫來走,根據沐恩那邊傳來的消息,那無垢大抵是已經將宮廷禮儀學完了,差不多就在最近幾天要進宮了,到時候我就想想陛下和魏忠賢的表情該是何等精彩至極」

    隔著簾子,一張老臉笑的皺到了一起。

    「小心使得萬年船,待那個叫無垢的假姑娘進宮後,就把沐恩撤回來,讓他準備隨本督去北邊吧。」

    或許他是知道轎子裡的太監心裡那些想法,又出言警告道:「不要想著將沐恩永遠消失,不然將來誰又願意為咱們服務.....」

    曹震淳便是應了一聲,顯然被看出心思,有些尷尬。

    「走吧,咱家也要動身了。」

    白寧揮退對方後,自己慢慢走回到府裡便叫管事開始收拾一些東西,並叫上夫人和大小姐玲瓏開始準備北上的動作。

    ...........

    與此同時,東廠衙門裡,廂房緊閉著,昏暗的室內沒有點燈,外面的陽光也照不進來,有兩人在房裡喝酒,說著一些怨氣的話,。

    「原以為投靠了東廠,便是榮華富貴。結果,連一個錦衣衛指揮使都沒撈到,天天躲在這衙門裡,當什麼教習,和那兩個鄉巴佬有什麼區別?跟老鼠似得活著,真是讓人憋屈。」金毒異自顧自的倒了一杯酒,一口倒進口中,酒杯噹的一聲重重磕在桌上。

    他對面,師兄鄭彪捏著酒杯卻沒有要喝的意思,握酒杯的手懸在半空看著對方:「你又有什麼想法,趕緊說。」

    金毒異拍拍桌子這樣說道:「我就想,既然東廠失勢了,不如咱們去投西廠,他那邊真正意義上武功好的就一個,咱倆師兄弟一起過去,肯定會受重視,授個一官半職要好過在這裡發霉的好,那白寧眼睛瞎,就怪不得我們朝三暮四。」

    「咱們平白無故的過去,西廠的魏忠賢會收留我們?到時還以為咱們假意投靠,反而弄巧成拙。」舉著的酒杯放下,鄭彪目光有些晦暗的說著,

    金毒異瞄瞄窗口的位置,像做賊似得,壓低了嗓音:「既然是投靠,自然要帶點投名狀的,據我所知,東廠一直在資助軍隊的呢,你可知這是殺頭的事情,若是咱們把那本賬目給偷出來,交給魏忠賢,他會如何待我們?」

    「倒是可行,你怎麼時候動手?」鄭彪眼裡閃爍著奇怪的色彩,嘴角似有似無的勾著笑意。

    「等白寧去往北方的時候,咱們就動手,一個海大福你我聯手還不是輕而易舉拿下他?」金毒異越想越覺得事情天衣無縫,便是情不自禁的笑起來。

    那邊,鄭彪也跟著他一起笑,不過笑的有些奇怪。

    ********************************************************

    西廠已經徹底竣工了。

    校場上大大小小的番子在操練著,魏忠賢依偎在木欄上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彷彿自己是在做夢一般,這樣的權勢,是曾經那個街角的閒漢從未想過的,而如今他做到了,很多人幾輩子都做不到的事。

    「待無垢入宮後,該是找機會把那位小皇子弄死才行,不然皇長子的身份終究讓人耿耿於懷。」魏忠賢負著手,像一位智者般想的有些遠。

    他轉過身推開小樓的門,廳中,吵吵嚷嚷的聲音傳進耳朵裡。

    「.....這世道還有沒有活路了啊,每月咱們要交一層份額給那東廠,現在又冒出個西廠,也不知道要多少,再這樣下去,大家誰都別想在武朝做買賣了....」

    「誰說不是.....」

    「.....慌個什麼,聽說東廠已經不得聖眷,那份例錢或許是不用給了,轉過來讓給西廠不也一樣?那東廠真要追究起來,就推過去嘛。」

    說話那名豪商,小聲的說著,大概也是怕話裡的意思讓別人聽見了去。此時門打開,魏忠賢已經進來,有些話他的清楚,便也是不點破。

    那十多名汴梁的豪商見正主出現,立即兩股顫顫坐在那裡,面前的酒水菜餚一點都沒碰,連忙起身齊齊拱手:「草民拜見督公大人。」

    魏忠賢瞧了一眼,壓壓手讓他們坐下來。隨手抓過面前的酒杯,喝下,往桌上一丟,在首位大刺刺的坐下來,一隻腳搭在另一隻腿上抖動著,打了一個響指,隨後窗戶外的弓弩瞄準過來,嗖——

    對著剛剛說話的一名商人便是射了出去,那人尚未反應過來,箭頭就已經鑽進了脖子裡,人晃了晃,當場橫屍,嚇得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喘。

    「東廠是東廠,你們許給對方多少,本督不管。」魏忠賢伸手掌在半空虛握,像是抓住了什麼東西一樣,「……但是,咱家就要五層的孝敬錢,一枚銅子兒都不能少,不然後果你們是知道的,畢竟東廠已經日薄西山了,想活下來,就得在西廠面前認清事實。」

    魏忠賢手指點了點,「今日下午,本督要看見錢進到西廠來,遲了,有人會上門來你們要,到時候會有點血腥。你們放心,本督說到做到。」

    「當年,東廠開衙還拿了不少商人祭刀,你們看,本督西廠開衙多麼和善,你們說對嗎?要這麼一點錢財,不過分吧?」

    「不過分.....」

    「.....不過分...」

    下面的商人,大大小小也算是代表著汴梁一地各個行業的領頭羊,如今只能唯唯諾諾的附首點頭。

    畢竟腳邊的那具屍體,溫熱尚未褪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3
第262章 猴急的趙吉

     夏天的時光在倒退,帶著一絲秋天的涼意,吹黃了梧桐樹葉,緩緩飄下落入泥濘,同樣的清晨日光中,許許多多的人,在忙著自己命中注定的事。

    白府忙忙碌碌在收拾著東西搬上馬車,東緝事廠內大小番子、錦衣衛正被分批進行著教育工作,開著列會,然後準備北上雁門關。

    林沖擦拭著槍頭,見到準備停當出來的欒廷玉,把手中的抹布扔過去,「把你鐵棍擦亮一點,到時候別讓遼人、女真笑話咱們兵器不利索。」

    抹布在半空飛過,被接住。

    持八凌混銅棍的漢子立在晨光中笑了一下,棍身深幽如淵。

    .....

    西華門,吳用搖著羽扇查看了片刻一張張來去收發的情報,便是端了一碗清茶,坐在石階上,沐浴陽光.......在不遠,校場上,破風刀聶雲指導著西廠番子的武藝,糾正、喝罵,然後無濟於事.....最後頹然放棄。

    刀一丟,轉身回走,「一群連毅力都沒有的廢物.....」

    吳用笑眯眯的看著這一切,又搖搖頭,目光轉向另一側木樓,敞開的窗戶看見裡面一聲黑紅宮袍的太監在喝罵、威脅,一群群豪紳、商戶唯唯諾諾俯首帖耳的傾聽著、應承著。

    .........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一片天下。

    也有人不安分的想要做一些事情。

    嚴肅的早朝過後。皇城的宮門悄然駛出一輛馬車,幾個隨行,慢慢悠悠朝西城過去,時而有風過來,掀起簾角,裡面倆人坐著。

    正坐的人氣質沉穩,臉上多少有些疲態。側旁跪坐的是一名宦官,似乎與對方同乘一輛車而顯得有些緊張。

    「官家....奴婢還是下去吧.....若是讓朝內大臣知道,還不非得扒了奴婢的皮.....」

    趙吉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那麼緊張,車轅已經緩緩前行,搖搖晃晃。

    「....朕心裡就是煩悶,今日出來就不要提什麼朝裡朝外的,聽著就煩。這天下都是朕的,可朕活到如今歲數都沒有見過自己江山到底是什麼樣的,是不是很可笑?」他說著這些話,有些自嘲的意味在裡面,隨即又揮了揮手,繼續往下說著:「一個個忙的不得了,魏忠賢讓朕等著送美人過來,朕就不想等,隨性一回,到底還是想看看那美人生的什麼模樣,能讓魏忠賢也讚許有佳。震淳吶,你見過嗎?」

    坐在側旁的曹震淳躬身低下頭:「奴婢常在宮中行走,自然是沒見過的。不過今日白提督那邊收到聖旨後,已經在收拾行囊,指揮東廠人手準備北上了。」

    趙吉擺擺手,面無表情:「朕今日不談國事,小寧子要去北方,他早有主意,朕也不過順手推送而已,畢竟汴梁城就這麼大,一東一西的兩人扎堆擠在這裡,面上看似和睦,私下裡朕也知道的,殺的你死我活啊。」

    「......官家考慮的是,白提督與魏督公倆人的確是有些過分了,都是無根之人,爭寵什麼的,還不是官家的一句話而已,哪裡有的著做那麼多費盡心思的事。」

    趙吉臉色露出微微讚許的笑容,點點頭,「至始至終不驕不躁,不與人爭寵的人,便是有你曹震淳啊,後宮中要是多些你這樣的太監,朕心裡也會踏實許多。」

    他說著,車簾的縫隙裡已經能看到外面西廠的牆垣了,順著道下去,車轅緩緩停下,曹震淳連忙下了車,趴在地上,不久,一個人的重量踩在他背上下來。

    「官家....奴婢這就去通傳魏督公來接駕。」

    「不用,朕就是悄悄過來的。」趙吉此次出來,穿的倒是簡約,但那衙門兩邊的看守卻是不敢攔下的,那人身邊跟隨的人,他們一眼便是看出那是一名宦官。能用宦官當僕人的,不用去想也是猜測出一二的。

    正享受一個清閒早晨的吳用,在慵懶的晨光中才眯了一會兒,便是見到大門那邊一身青衫的男子帶著幾名隨行漫步過來,饒有興趣的打量觀望西廠裡的各種事情。

    吳用連忙起身暗地招來屬下,低聲吩咐:「速去通報督公,陛下來了。」

    那人應了一聲,急忙退開。吳用便是放下茶碗快步跑下石階,迎上去便是一拜:「吳庸見過陛下。」他此時可不敢直接說出真名,畢竟是有前科的人,誰也不清楚眼下這位皇帝突然過來是要幹什麼,或者說他對梁山餘孽是否寬容也尚未可知。

    「倒是有點眼力勁兒。」

    趙吉朝他擺擺手,跨步越過,「朕就是隨意逛逛,你退下吧。」

    「是。」吳用應著,待視線中的步子踏過才起身,又跟了上去,並沒有讓他退下就真的離開,眼前的機會,作為有些聰明的人,怎麼能輕易放過?

    「陛下,那邊的那棟小樓是西廠存放要件的,別看它只有兩層高,其實下面還另有乾坤的。」

    「.......左邊這棟是兵器坊。」

    「右側前方一點位置的幾棟連著矮小的房子,乃是衙門裡提供番子休息的場所。」

    ........

    趁著機會,吳用在身後不斷的為趙吉講解,倒是讓對方聽的有滋有味,隨後,趙吉指著一棟錯開的小木樓,轉頭問道:「那棟樓....是什麼。」

    趙吉的眼力也算是比較好的,隱約看到樓上有女子身影在裡面走過,他問著的時候,也沒有等對方回答,舉步便過去了。

    那邊小樓內,靡靡絲竹之聲傳來,有人在唱著曲調,聲音綿綿委婉動聽,趙吉走在前面踩著木階上了二樓,隔著屏風看過去。

    一身白色拖地衣裙,長袖翻飛,寬大的衣擺上繡著粉色的花朵,臂上的挽拖著丈許的煙羅紫輕綃,蓮步隨著聲樂輾轉翩翩起舞。

    烏黑如泉的長發時而在雪白的指間滑動,時而隨著舞動輕揚飛灑,盤成的發髻上,一根金步搖垂下的珠飾,在鬢間搖曳。裸露在外的肌膚無需敷粉便白膩如脂,唇絳一抿,嫣如丹果,讓人垂涎欲滴。

    婀娜的身段在趙吉的視線中徘徊起舞,風情萬種。

    讓他感到一陣口乾舌燥。隨著聲樂和迷人的舞姿,趙吉的手指情不自禁的在屏風上輕輕敲擊。

    「誰?」

    那跳舞的女子聽到一絲異響,回過頭來,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把趙吉的魂兒都看飛了。

    隨後,趙吉走了過去。

    就像當初的某個夜晚,一把撈起了眼前驚慌失措的女人,扛著走進了屋裡。其餘敲擊聲樂的樂師還未回過神來,就被曹震淳帶人攆了出去。

    「官家真是猴急啊.....」曹震淳的手攏在袖子裡,臉上有些戲虐的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3
第263章 被噁心的趙吉

     嘭——

    木門直接撞開,扛著一人的身影莽撞的找到了臥室,將肩上的女子拋到床上,隨後關上門,再轉身回來。

    受到驚嚇的無垢,連忙撐起身子扭過頭,髮鬢有些凌亂,視野之中,那個野蠻的身影靠了過來,卻是溫柔的伸手貼著她的臉摩挲著。

    「你叫什麼名字….」

    「宮…宮..無垢….」女子望著那張英俊又有些憔悴的臉龐,心跳不由加快,但一時間被陌生人如此親暱的舉動還是嚇得肩膀縮了縮,整個人朝帷帳裡靠過去。

    「名字倒是不錯…..不過有點男兒的味道….」趙吉摩挲著對方那美麗不可方物的臉頰,氣喘越來越急,整個人已經上到了榻上,兩道身影幾乎快要挨在了一起。

    嘴唇貼著對方的瓊鼻微微一點,趙吉眼裡像是快要噴著火,然後猛的吻上去,雙唇相接,無垢美麗的雙眸頓時迷離起來,舉起纖細的雙臂使勁的去推搡對方,良久後,似乎她的努力成功了。

    貼在一起的嘴唇分開幾許,四目相對。

    無垢胸腔劇烈起伏著,像是喘不過氣一般,眸子朦朧的快要滴出水來,「你….你……到底是誰啊….這裡是西廠….是魏督公的地方,你不要亂來的,他會殺了你。」

    「他?他只是朕的一條狗而已。」趙吉看著榻上嬌柔的幾乎快軟成一灘水的女子,便是忍不住神氣一回的說著,臉貼著免不了又是一番耳鬢廝磨。

    門外,似乎有道身影僵了一下。

    不過屋裡的倆人還在繼續著,無垢躺在那兒,呼吸急促,胸口起伏,雙手捏著拳頭死死疊在胸口上,就聽到對方的聲音在繼續說著,「難道到現在你還沒發現嗎?偌大一個西廠,這麼多人,為什麼沒人來救你?說明什麼?」

    無垢搖搖頭,顯然以她的見識,是不可能清楚這些的,但隨後對方的手伸過來,捏住疊在胸前的手腕慢慢打開。

    「你可真是…..夠笨的啊….因為他們怕朕,朕是皇帝….天下人都怕朕的。你怕不怕?」趙吉笑了一下,手上依舊在用力,然後揭開了對方腰上的束帶,慢慢將裙袍脫下…….

    最後,他笑容僵住了。

    「你的胸呢……哪裡去了啊?」他這最後一聲帶著驚恐的顫音吼了出來,後退一步。

    床上,女子坐起來捂著胸口,茫然的看著對方。

    趙吉感覺自己快要瘋了,抓繞著頭髮,來回走了兩步,目光最後定格在女子下身,發瘋似得衝過去,不顧無垢驚嚇的尖叫,一把將其長裙野蠻的撕扯開,一件也不剩。

    裸露的雙腿渾圓勻稱,光潔如玉,可在趙吉的心思並未在那裡,視線往上移,便是看到了根部,他一把捂著自己的嘴,扶著牆根作嘔。

    作為一個十五六歲就與宮女廝混的皇帝,怎麼可能對女人下體不熟悉?

    縱然剛剛看到的一幕,雖然很像,但也逃不過他的眼睛,甚至都覺得自己眼睛都快被污染了。

    「我的...天...」

    「你是….男人….」趙吉幾乎快要崩潰了。

    他指著床上的人,抓扯自己步步後退,有些不相信看到的:「朕….朕居然剛剛差點和一個男人發生….發生…那種事….還親了….親了…嘔…..」

    胃裡的翻騰,心裡的作嘔,讓趙吉不敢在停留下去,轉身打開門的一瞬,魏忠賢就在門外等候著,臉上泛起諂媚的笑容迎上來,「官家…這麼快就出來…」

    啪——

    一記耳光響亮的扇過去。趙吉指頭指過去,眼裡幾乎快要噴出怒火,「好….好的很!朕在宮裡等魏公公大駕!!」

    說完,帶上憋著笑意的曹震淳下樓徑直離去,只留下茫然無措的魏忠賢一人捂著臉立在那裡,片刻後,他連忙走進那間臥室,軟塌上,那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子正在抽泣。

    「別哭了——」魏忠賢立在榻前,氣不打一處。。

    嚇得女子手一抖,胸前原本堪堪遮起來的衣衫陡然散開,露出潔白平整的胸膛,那邊,魏忠賢嚅了嚅嘴,想要說的話頓時嚥了回去,腦子裡瞬間空白一片。

    「你居然是個….是個男的啊——」

    相貌英挺中正的黑袍太監,此刻臉孔扭曲到了變形,那恐怖驚慌的吼聲從他身體發出,傳出很遠,至少半個西廠都能聽見。

    「你這個噁心的傢伙…..不男不女的….」他氣的語無倫次,渾身發抖。

    「咱家苦心經營的一切,都被你給賤人給毀了…..毀了啊….」

    「…..賤人,你們都是賤人….和那個白寧一樣….都是賤人….都不想咱家好過…..」

    魏忠賢雙目赤紅,咬牙切齒的嚷著,外面負責調教無垢的一名宮女過來,探頭進來看看,陡然間,屋裡一掌蓋過去,她整個人嘭的一下倒飛,癱在了地上,額骨盡碎,嚇得想要過來的侍衛、樂師、西廠的番子連連後退,不敢再靠近。

    「…..長這麼漂亮…..幾世修來的福分啊,你怎麼就是一個男的!」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不....不能殺你....」

    「….殺了你都是輕的,咱家要折磨你….折磨你一輩子。」魏忠賢暴跳如雷,瞬間跨到了榻前,一把擰住無垢的頭髮將她整個人拖到地上,一記耳光扇下去。

    啪——

    漂亮的臉側瞬間紅腫起來,接著又是一記扇來,柔弱的身軀直接承受不住他的力道,直接被扇趴在地上,髮髻灑開,胡亂垂在臉上,人一動不動,已經昏迷過去。

    「把她給本督拖下去,關在牢裡,待咱家從皇宮回來再過問此人。」魏忠賢一甩袍袖轉身出去,瞬間換了一副表情,對著尋著動靜過來的吳用等人說道:「此人男扮女裝意圖行刺陛下,已被本督拿下,現在咱家要去宮裡面見聖上解釋一二,你們好生看著衙門。」

    「督公放心自去,我等自當竭盡所能看守衙門和要犯。不過….」吳用拱手道:「不過此人乃是那高公公所獻,會不會與他有關?」

    魏忠賢垂目一睜,咬牙切齒:「咱家也想知道….今日他在宮裡當值,正好一道問個清楚。」

    他無論如何都要搞明白一些事,如果無垢本就是男人,這些都是被別人刻意安排的話.......魏忠賢那顆心終究是放不下了.......

    原本以為贏了,陡然間發現,自己從未離開過那團陰影。

    隨後,馬車駛出西廠,瘋狂的朝皇宮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06
第264章 曹震淳的反擊

     晨光漸濃,柔和的金輝在雲層下鋪開,灑在這座城市上,清澈的流水、街旁的樹木翠綠、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點一滴的點綴著這個平凡又不平凡的人世間。

    然後,皇宮上方,看不見的陰雲正在聚集著,隱隱充斥著憤怒的煙火。御書房外,周圍的宮女侍衛壓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

    二十許歲的皇帝此時此刻正在大發雷霆,手裡的物件一個接著一個的飛出去摔在地上,砸在牆上,四濺的渣滓飛起、鋪開彈到人身上,分外有些疼。腳尖正對的方向,跪著的正是當今最得寵的西廠大太監魏忠賢。

    「….你說說….那人是什麼….」墨硯在他手裡捏著啪的一聲摔在地上,自從西廠回來後,他就不停的漱口,已經不知道多少遍了,可一旦想起自己親了一個男人,就一陣陣的犯噁心。

    「你讓朕去納一個男人入宮……你可以的啊,魏公公,你把朕當成什麼了——」

    「說啊——」

    跪在地上的魏忠賢唯唯諾諾,不斷磕頭認罪,但也不忘辯解一二:「官家,奴婢也是不知情啊,像他那麼美的,誰會想著卻是一個男兒身。」

    「事前是你在做什麼?忙著勾心鬥角?這種事為什麼不查清楚,也對…你本就是一個街邊閒漢,做事毛手毛腳,倒也是怪不得你…..」

    上方怒氣難平的罵罵咧咧著,負著手在那邊唯唯諾諾的身影前來回走了幾步,突然袍擺一掀,一腳蹬過去。

    跪著的身影肩膀挨了一腳,身體傾了傾,又跪正在那裡。

    「還想狡辯脫罪?狗肉上不了酒席的傢伙,小寧子不知比你強了多少倍,就算做錯事也從不狡辯。別以為朕常年待在宮裡,就不知道你在外面做的事情?你自己看看手下那幫人,都是些什麼貨色,強佔街坊,奪人錢財,就差在朕這天子腳下殺人放火了,如此惡跡斑斑,要不是你還有用…….你哪兒還有臉在朕面前喊冤?」

    「你就是朕手裡的一條狗——」

    趙吉破口大罵著,端過茶碗喝了一大口,潤了潤喉嚨又吐在地上,濺起的水花沾在魏忠賢那身宮袍上,有些髒了。

    「奴婢不敢喊冤。」看了眼被濺濕的紋花蟒的宮袍,魏忠賢臉沉了下去,手指捲起來,捏成拳頭死死按在了地上,「是奴婢失察所致,才讓陛下受到驚嚇,往後奴婢定當好好當一條狗,還請官家饒過奴婢這一回。」

    趙吉坐回龍椅上,手抬了抬,還想罵一些話,但發現自己詞有些窮了,只得又把手放下,怒氣未消:「狗東西…..也不看你什麼德行…..居然讓朕去和一個男人做這種事……朕真是看錯你了。」

    「滾下去…..」

    魏忠賢臉諂媚著,連連磕頭:「謝官家開恩…謝官家開恩….奴婢這就離開,不礙官家的眼了。」

    邊說著,邊往後退。

    一支御筆忽然飛過來,帶著墨汁砸在他臉上,沾出一塊黑色來。趙吉收回手,身子前傾,一字一頓道:「朕——說——滾——出——去。」

    一黑一白的臉上,遲疑的一瞬,泛起諂媚的笑,躬身將御筆撿起雙手放回到龍案上,便是身子一屈在地上打起滾,滾出了門外,隨後又笑吟吟的將門拉上.

    腳步走下石階,魏忠賢的臉上表情陡然間陰沉的快滴出水來,明媚的晨光拖著他的影子很長很長…….

    長廊處,一道人影籠著手看向對方的背影,"督主的計畫倒是完美,可這把火的火候還不夠啊,陛下也不是昏君,在這個節骨眼上,還不會拿咱們的魏督公怎樣呢,那咱家來燒一把火好了."

    他袖子裡,把玩著一隻小瓷瓶.

    那邊,魏忠賢警覺的往後看看,長廊上沒有人,但剛剛那股被人窺視卻是帶著徹骨的寒意,席捲而來.

    ……….

    臨近中午,魏忠賢面無表情的回到西廠駐地,便是一副喜笑顏開的表情,吳用等人心裡的石頭也落下來,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

    「狗肉上不了宴席…….」

    「…..狗東西….」

    「朕真是看錯你了…..」

    「…你只是朕的一條狗…..」

    「滾——出——去!」

    節堂內,橘黃的火光映射著魏忠賢臉上陰晴不定的表情,扶手上的手指發青的敲擊著,又緊緊捏住,嘎嘎的脆響。

    「….伴君如伴虎….上一秒還親近,下一刻就翻臉了啊。」

    「….可官家…咱家好歹也是有些身份,何必罵的那麼難聽…..咱家也是人吶。」

    「太難聽了….」

    過了不知多久,節堂的門被人推開。魏忠賢視線望過去,目光一凝,「曹公公,你是走錯地方了吧。」

    那邊,兩鬢斑白的老太監走過來,也不拱手見禮,笑吟吟的看著對方,「咱家過來是要告訴魏督公一個好消息…..想不想聽?」

    「有話快說,有屁就放。」

    「剛剛,安神醫在陛下的藥裡發現有毒…..」

    魏忠賢朝椅後靠了靠,半眯起眼,「想陷害本督?無憑無據的,官家也不會信的。」

    「光說自然不會信,不過啊….之前發生的事,官家可還是在氣頭上呢。」曹震淳兩袖抽出雙手,將手裡的一隻小瓷瓶滾到地上。

    他笑笑說:「你看,有憑有據了不是,這可是在西廠地頭上找到的。」

    一瞬,魏忠賢寒毛倒豎。

    「你們陰我——」

    隨即,暴怒一聲,朝下方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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