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4477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51
第215章 一途三折(上)

     盾碎,人影倒飛,鮮血與稀泥混在一起,顏色暗紅。

    雨水沖刷,稀釋,流去了別處。

    ……

    馬背上,身影躍起,白練唰的一下出鞘,半空中兩把兵器呯的一聲撞擊。

    這片泥道上,這是魏進忠從未想像過的一擊,那人看似瘦弱矮小,可棍棒頃刻間呼嘯般砸過來,磕在天怒劍劍鋒上,然後便是直接向後飛出去兩三丈遠。

    落地時,腳深陷泥地,渾濁的泥濘飛濺。

    魏進忠看了看瀰漫腳背的泥水,目光陰沉,握劍的手轉了轉,微微抬起,臉上殊無喜怒,看向對面,「你想殺咱家?知不知道咱家是誰,知不知道這支隊伍是要去幹什麼的,又奉了誰的命令,就敢過來,難怪白寧要如此針對江湖人,咱家倒是第一次同意他的看法了。」

    持劍的宦官說著話,腳下轟然一下炸開,泥水、稀泥四射,跨步,揮劍,簡單的動作陡然間速度爆發出來,便是變的不一樣了。

    兩三丈的距離,一瞬就到。

    「嘿嘿——」

    「俺老孫等著呢!」

    孫不再嘿笑著,手裡的漆紅銅棍狂舞擺動,稍緩,腰肢一扭,雙臂發力斜上橫揮,又是轟的一聲巨響,迎面砸向急速刺過來的一劍,一時間,落下的雨珠被迫滯留一瞬,向四周****出去,形成一道道流光。

    魏進忠刺出一劍,便是止步,忽然嘴角勾起冷笑,抵住銅棍的劍身陡然一震,便是猛的向前推了過去,做出微不可察的細微動作。

    又是一劍——

    天怒劍發出嗡鳴,刷的一下將孫不再劈飛出去。

    「就這麼一點伎倆也敢和咱家作對?真是不知死活…….」雨中,劍尖垂地,他一邊走過去,一邊嘲弄的說著話,「小小一個綠林莽漢,自持一點武功就敢攔在咱家面前,是有人指使呢,還是沒腦子的撞過來,說出來,給你痛快的死法。」

    泥濘中的瘦黑漢子微微抬了抬頭,看過來,臉上同樣帶著嘲弄之色,忽然便是靜止不動彈了。

    魏進忠止步,警覺起來,條件反射般抬起握劍的手臂。

    一道黑影如炮彈般飛出,衝破雨幕轉瞬即至,砰的一聲砸護胸前的天怒劍上,將魏進忠擊退好幾步,反彈到半空的銅棍,一個黑影躍起。

    一把接住,便是往下砸來。

    那邊,黑衣宦官舉劍再擋,又是呯的一聲巨響,魏進忠在雙方兵器接觸的瞬間,雙臂往外一帶,劍尖猛的插入濕滑的地面,將巨大的力道引入泥土。

    嘭——

    泥濘蕩起了波紋,地裂開。

    剎那間,魏進忠只感覺到那根棍子忽然失去了所有力道,視線急轉,對面身形暴起,棄了銅棍,貼近過來,下意識的橫斬過去。

    雨花濺起,孫不再像是用肩背的力量直接將這個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宦官撞飛出去,他沉怒著,身形直進,迎這連天雨幕跨步躍起,恍如懷中抱月的既視感,便是雙拳轟向魏進忠。

    拳快、拳重,卻無聲。

    半空中的魏進忠倒飛著,勉強架起天怒劍,但只是一瞬,對方身影凌於他上方,一拳嘭的砸下,擊在劍身,沉重的力道壓迫著直接將天怒劍扣下去貼在他胸口上,第二拳緊跟而至,再次嘭的一下,印上去,第三拳……

    原本橫飛的身影頓時,直線下墜,鮮血也在第二拳打下來後,噴在了半空中,隨即整副身軀猛的摔在地上,泥濘四濺。

    那邊孫不再腳輕落地,伸掌握拳,虛跨一步,擺上了架勢,這便是之前被小玲瓏叫成猴子打拳的拳架,可真正的叫法便是《聖猴連環拳》。

    周圍的隊伍,隊伍中的所有人,包括馬政在內,腦海中此時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想像之前的戰鬥會那麼快開始,現在又那麼快結束。尤其是領隊的馬政,在從宮裡出來的武宦的口中知道,這位魏總管的武功也該是接近白大總管的,可現下卻是被一個其貌不揚的江湖人給收拾了。

    他腦子便有點轉不過彎。

    「都說你很厲害啊,怎麼就這麼點能耐?剛剛聽你語氣,讓俺心裡很不爽,但又很興奮的啊,怎麼就這麼不經打,不過看你武功還沒大成,大成後應該很厲害,俺到時候再來找你打。」

    孫不再伸伸懶腰,腳尖一挑,地上的銅棍跳起來落到他手裡。隨即,抗著銅棍便對躺在地上的人揮了揮手作別,邊走,邊嘀咕道:「那個白寧也真是的,說他厲害,怎麼這麼經打,不過還好,他說打完後,他的傷勢就恢復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和俺痛痛快快的打一場,看情況,俺也沒吃虧啊,不錯……..」

    那人連叫了幾聲不錯後消失在了雨中,滯留的隊伍中這才有人回過神來,連忙過去看泥水中躺著的魏進忠,可過去,對方臉上污著鮮血,卻露著一副笑容。

    「魏總管,你傷如何?可要中途返回汴梁送你去診治。」馬政看他笑容,更加有些拿捏不準。

    魏進忠擦著血跡坐起身,看向消失的背影那邊,笑容未減,心裡卻是在之前交鋒剎那想明白了那人只說放對,沒說殺人的話,能這麼無頭無腦的衝撞使節團,肯定是一個武痴,自己又很少出宮,知道自己武藝高強的便是很少了。所以他心裡一猜便明白是白寧想要借刀殺人,如果剛剛自己真正與那人硬拚,少不得就真中了白寧的設計。

    「咱家沒事,那人手下留情而已。」魏進忠的話讓其他人放心下來,但他自己可不敢掉以輕心,才出京師不過數十里就遇上這樣的情況,那麼這一路上還有多少人想要殺自己呢?

    想到這裡,隊伍再次開拔。

    馬背上,其實他心裡,多少開始有點畏懼了,畢竟幾個月前,他還只是一個混吃等死的閒漢而已,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選擇自宮入大內做宦官保命的苦命人,只是那天看著那東廠提督的威風似景,而景色迷醉人心,自然想要成為那樣的人、那樣的地位。

    「讓咱家成功一次又如何……」

    雨中,魏進忠的身影如喪家之犬在馬背上顛簸,喃喃自語著,又仰起臉看著天空的雨簾落入他眼看,冰涼、濕潤。

    「受了那麼多年的白眼和嫌棄,就讓咱家坐一回人上人的感覺啊!賊老天,憑什麼那個位置別人能坐,我就不能坐。」

    「要是不能坐那西廠提督的位置,你一道雷劈死我啊——」

    轟隆隆——

    雷光在雲層閃爍,閃電蔓延天際。

    「…..看….你沒劈中咱家…..」魏進忠咳著血,病態的目光盯著天上,「看來,咱家還是能坐一回威風凜凜的提督…..老天爺….您說是吧?!回去咱家就給你燒香。」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51
第216章 一途三折(中)

     雨一陣沒一陣的下。

    領隊的馬政在路上被魏進忠叫住,隱秘的聊了一陣。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或許一路過去,少不了有人跳出來阻攔。」

    「他們….那幫綠林人怎能如此做?一定有人在背後支持才對,待此事結束後,本官定當稟明蔡相一切…..簡直無法無天了….那幕後之人必須要揪出來。」

    「怕是沒那麼簡單,背後的人,咱家已經知曉…..但目前想要保命…或許咱們只能這樣做…..」

    「如何做?」

    ……

    山野間,竊竊私語中,二人敲定了一些計畫,畢竟如果幕後之人要殺他們,自然是摸清了這支隊伍的行蹤,半道上隨時都可以劫殺自己,若是不變變,生死遲早都是被別人拿捏著,對於一直想要掙命的魏進忠,被動不太是他的風格。

    「….如此,怕是要死上不少人。」馬政徘徊著,視線中的隊伍在前進,在模糊。

    「難道等人一窩蜂殺過來,一起死在甘休?」魏進忠本就閒漢出身,對於這種唧唧歪歪、總是猶猶豫豫的讀書人,不是很喜歡,甚至看好。

    「….好。」

    猶豫再三,馬政終究選擇了活命。

    數天後,山1東境內,晨光中的林野,鳥鳴婉轉啼鳴,風在林間遊蕩,在涼意中日頭逐漸升高,一連兩天的陰雨漸漸溫暖起來。

    蓬篙的林間,山野閃爍著窸窸窣窣的聲響,以及靜謐的人影在潛伏。高矮的岩石間隙中,金毒異望著遠處盤旋的山道,又看了看日頭,便是無聊的與旁邊身材高大的師弟說起了往日的一些經歷和對於這事上的見解。

    「你與師父加入明教後,我一個人在外遊蕩好些日子………也暗殺過幾個人,沒辦法,我也要吃飯的,對於這種埋伏,應該是不會錯的,不過不要急,這種事就算失敗了,也有挽回的餘地,只要弄死了對方,你我二人榮華富貴肯定是跑不了的。」

    按照金毒異所想和推測,只要對方敢上到這條道上來,除了往後撤,別無其他路了,至於後面,他也是著了人手安排,縱然對方可能武功高強,只要拖住他,殺了隊伍裡的其他重要人物,也算是完成了的。

    但也始終會出現對方殺出一條血路,湧進城裡的可能性,所以一路上,金毒異一直都謹慎的考慮周圍的地形,若是一擊不中,再找捷徑包抄上去,埋伏第二次。

    「…..有些事不要想的太多後路….人一旦後路太多了,做起事來就有很多僥倖。」鄭彪靠在巨石一側,閉門說著話,對於這個師兄的心裡,卻是摸的透徹。這是一路北上投靠東廠後,主動第三次與金毒異說話,緊接著他又主動說了第四句。

    「那日北上後,弟妹去了何處?」

    「我與她商議好了,我去掙富貴榮華,她便去為我尋重整雄風的良藥。」金毒異乾笑了兩下,搖搖頭,「其實…..我已經不是很在意同房這種事了,好不好得了,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如何把這輩子逍遙快活的過舒服一點。」

    「弟妹是個好女人吶……你真不知道珍惜。」鄭彪嘆口氣,隨即睜開眼睛視線偏轉到了外面,明媚的光線下,背山的陰影中,一支百人的隊伍過來了。

    旌旗在風中飄曳,運載貴重物品的馬車沉重前行,車轅壓著細碎的石子,抖動的車架吱嘎吱嘎的響著。

    為首的正是一身官袍的官吏。

    金毒異腰背弓起,一隻手舉了舉,隨即揮下,輕聲喝道:「發信號——」

    「等等——」

    此時,鄭彪站起身,神情專注的掃視山道上行進的隊伍,稍後,一拳砸在岩石上,碎石迸出,隨即眼睛眯上,轉頭對那邊的師弟說道:「那邊隊伍與督主提供的信息不準確,馬車少了兩輛,人數看起來也少了一些。」

    「應該不會錯…..殺過去看看再說。」

    金毒異到底還是不怎麼相信自己師兄說的話,起身便是要衝下去,但隨後被鄭彪攔住,就聽他聲音道:「殺下去發現人不對,只會打草驚蛇,若是對方察覺出了問題,肯定會分路行徑,督主想要找我們二人的生面孔殺對方,那人顯然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不然也不會做出劫殺的事來。」

    「師弟的意思是東廠有內奸?」那邊金毒異皺起眉,冷靜下來再看那支隊伍,多少有點惹眼的感覺,像是專門做給人看的。

    「是….也許不是,說不清楚。但是對方這樣行動,怕是已經有所察覺,這樣衝下去殺的不過一些誘餌而已,得不償失。」

    「沒想到師兄今日讓師弟有點刮目相看了,也罷,你說的確實有理,這樣殺過去無非是讓對方證明這裡有人要殺他。」

    金毒異隱蔽著,眼裡自然還有些不甘的看著那支隊伍逐漸在自己眼皮底下過去,拳頭捏緊,隨後他想了到了什麼主意,看向鄭彪。

    嘴角陰惻惻的笑。

    「既然沒有打草驚蛇,對方必然認為這裡沒有埋伏…..那麼他們辦完事,總不能在他國待上一輩子的,肯定會沿著原路返回,還是會在蓬萊登陸,咱們就在那裡等他們船隻靠岸,人困馬乏之際,辦了他們。」

    「這主意倒是不錯,我們先混入蓬萊,坐等時機。」

    鄭彪站起身,背陰的陰影下,看著隊伍過去。

    *****************************************************************

    大海碧波起伏,白鳥圍繞一艘大船。

    慵懶的陽光照射甲板上,一個女人雙臂撐著船欄,目光深邃的看著海景,她的手上充滿了老繭,帶著海腥的暖風吹來,她愜意的伸了伸白皙的頸。

    白皙的後頸,衣領間露出令人膽寒的刺青。

    天空,一隻海東青高亢的啼鳴,俯衝而下,落在訓鷹人手臂上,帶來了一些消息,隨即有人走向女子。

    「耶律頭領….探子回報,武朝前往女真的使者已經在蓬萊出現,不日就會出海,看來他們那邊確實有人想要借咱們的手殺對方。」

    女子看也沒看紙條上的內容,手臂抬起伸直,那隻海東青飛撲過來,尖銳的利爪瞬間抓破她的衣服,似乎撕扯到了皮肉。

    女子只是微微皺眉,卻是一副享受的表情,而後露出恐怖的笑容。

    「殺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透露消息給我們的人到底是誰,我很感興趣。這招很厲害啊,明知道是替對方辦事,可又不得不跑過來,武朝的讀書人都是這麼厲害?」

    隨後,飛鷹離開,女子撲通一聲跳下甲板扎進了海水裡,剛剛透出的血水在海裡渲染。她一個猛子鑽出頭來,便是看到海面上,一隻大鰭頂破水面朝她飛速過來。

    人形在水裡衝過去,與那隻看不見體形的鯊魚碰撞在一起。

    波濤起伏,疊浪咆哮,稍許,魚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51
第217章 一途三折(下)

     早晨的初陽明媚,夾雜柔和慵懶的陽光中的,是成群停靠的大小船隻,隨著波濤彼此起伏,林立的船桿在海風中搖搖擺擺。

    日光頃灑......

    海鳥飛翔盤旋。

    碼頭上忙忙碌碌的船工被汗水浸透,喊著號子搬運船貨。

    ........

    已近晌午的時間,兩支隊伍先後到達了這座擁有港口的縣城。蓬萊的碼頭附近,兩撥人相近匯合,然後領隊與臉色蒼白的黑衣宦官便是有些錯愕,對於之前謹慎起見將隊伍分開行走的二人不免有些奇怪,本該會出現的截殺,然而並沒有出現,在仔細核對過隊伍中的人後。

    他們終於還是相信這個事實。

    「......越來越看不透那個白寧了.....」

    「明明應該算到他會截殺的啊,為什麼沒有來?誰來告訴咱家,他腦袋裡到底裝著什麼計畫.......」

    魏進忠抿著嘴,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看著碼頭趕著上貨下貨的海船,在他們出海的船上,馬車裡的貴重禮物一件件被搬運上去,他視線掃過每一張船工的臉孔,仔細的辨別對方的表情,最終,沒有一點的收穫。

    整個碼頭風平浪靜的,不像是會發生什麼事,白色的海鳥成群的飛舞、起落,安靜的梳理羽毛,呈現的只是一片祥和、忙碌的氣息。

    「你到底要怎麼樣啊——」

    魏進忠心中憋著一股氣,明明自己該算的,結果落了一個空,腦海中那個自以為能猜透的白髮男人,此刻越來越模糊不清。

    作為覲見的貴重禮物,被一件件小心的搬進了船艙,整齊排列的固定碼好,甲板上馬政一一清點記錄著從眼皮底下過去的物件,隨後,他抬起視線看向立在碼頭那邊一直出神的黑衣太監,便是冷哼一聲,搖搖頭,袍袖一擺進了艙內。

    「閹人就是閹人,一點穩重的氣度都沒有,害得老夫吃了幾天的泥,有辱斯文......」

    時間一點點的溜走,快到未時(1點)貨物已經裝載完畢,在結了船工的工錢後,頭頂的日光正是毒的時候,海船已經飄然離港,出了蓬萊,就算知道自己只是離開一點點,離陸地不算遠,但依舊有種大海無邊無際的感覺。

    白帆懸掛,鼓起隨著海風,朝渤海北岸的女真地界過去。立於帆下的魏進忠此時已經拋開了之前的諸多不適,他目光所及,茫茫無邊,便是有些心曠神怡:「就算白寧有後手,這茫茫大海,他如何能尋我晦氣?此次事成與不成,咱家已經離西廠提督的位置跨進一大步。」

    「魏總管還在考慮有人會來截殺咱們?」初次上得大船來到海上的馬政有些不適應,恍恍惚惚的走過來,臉色發青,問完之後,不等別人回話,繼續說:「或許是總管太過擔憂了,這是陛下著咱們去結盟的,這天下誰人那麼大的膽子敢截殺咱們。」

    「萬一有呢?」

    魏進忠冷不丁的接上這麼一句,讓馬政語塞,他視線從這文官身上移開,看向海岸線,面色有些陰沉,「那人絕對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我....我們的,雖然之前做了無用功,小心還是必要的。」說完話,扭頭走開了。

    「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咦!有船過來了。」馬政身子向前探了探。

    那邊離開的腳步停住,轉身看去,魏進忠心裡的擔憂終於提到了嗓子眼了,急忙讓船上的水手打旗語詢問對方,然而並未有任何回應過來。

    「調頭——」

    「避開他們!」魏進忠知道大事不妙,歇斯怒吼。

    原本臉色發青的文士,此刻臉色如土,急速的轉舵讓他胃裡一陣翻騰難受,他視線那邊幾艘海船乘風破浪的衝過來,在視野裡越放越大,清晰的看見船舷上的一個女人。

    一隻腳踏在舷首,黑衣輕紗的女人,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凜然生威,青絲凌亂的在風中飛舞,充滿野性、狂暴的美感。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那女人嘴角劃出恐怖猙獰的笑容。

    「撞沉他們——」

    她說的是契丹語,但此時不論是馬政還是魏進忠都已經從她的語氣中聽出那不是什麼好話。天怒劍拔出一半又插了回去,魏進忠可沒有把握能跳過那麼長的距離到對方船上,但隨後,十多丈的距離,轉眼就過,他急忙拉著馬政跑向桅杆。

    稍有的懼意在雙眸中閃現。

    他雙手剛一接觸船桿,抓牢,側面衝過來的海船,尖銳的撞角轟的一下攔腰戳進了他們腳下的船身,噼裡啪啦的木板斷裂撕開聲響,在頃刻間爆響。

    對方巨大的船舷硬生生的擠進來,碾壓著,武朝的這條海船在推進的力道和撞擊中直接冰裂開一道豁口。劇烈的碰撞晃動下,船上一瞬間人仰馬翻,更多的則是哀叫著摔下海中,整條船在震抖中,開始傾斜起來。

    魏進忠一手死死抱著桅杆,一手拽著馬政不放堅持著,之後,龍骨發出斷裂的哀嚎,噼啪一聲扭斷的巨響,甲板逐漸承受不住折斷的力道,開始一一脫落崩飛,海水倒灌進艙內加速了傾覆沉沒的速度。

    「咱家......怎麼能死在這裡。」魏進忠咬著牙,將天怒劍插進腰帶,另一隻手攔腰提著早已嚇昏過去的馬政,一個猛子扎進海水裡,憋著氣使勁的下潛,剎那,一支箭矢從他眼前劃過,對方在開始屠殺落水的人了。

    此刻,必須避過去。

    他這樣想著,身後海船沉沒,形成的漩渦不停的讓他倒流回去,但依舊在掙紮著,脫離那股亂流,可忽然他後腦勺一痛,意識飄忽起來。

    昏昏沉沉間,模糊的視線中,好像一根粗大的木柱砸了他一下,隨即陷入昏迷。

    .....

    海面上,刺眼的鮮血與浮屍在波浪中起伏,碎木殘骸隨著波濤湧向了遠方。遼國的船舷上,那女人冷哼一聲,轉身離開,「抓緊時間,調頭離開,我要去會會那完顏宗望到底有多厲害,下次這種無聊再讓我來,我會直接屠了元帥府。」

    聲音充滿暴虐。

    *****************************************************************

    不知過了多久......昏迷的人並未死。

    荒石的亂灘上,手指有意識的動了動,在他不遠,那名儒士無意識的扭動了一下身體,甚至還有一二十個人在沙灘上昏迷或者死去。

    在這不知是多少天后的明媚陽光下,雜亂的灌木、樹林裡響起了腳步聲,身裹獸皮的人影一個個走出來,打量著。

    隨後,似乎是首領的人揮揮手,便是將這群落難的人拖走。

    其中一個,忽然摸了摸黑衣昏迷的男子胯下,愣了愣,轉頭嘰裡呱啦的說了一通,臉上便是浮出淫1色,如果有懂這些女真話的,便是知道其中的含義。

    「女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51
第218章 遲來的慶功宴以及信

     雲團在西邊的天空中透著金黃,黃昏後的汴梁城開始降溫了,陸陸續續有人在白府遞了名冊,很快被管事的邀請進去。

    走到內院,那裡划拳的聲音在吆喝、喧鬧,幾大桌上擺滿菜餚,還有一座鐵架冒著嗆人的濃煙,上面並排放著幾片肉,正抹著這個時代的一些調味品,剛來的人立馬就被拉著坐到座位前。

    光頭獨目的大漢滿上一碗酒水推過去:「林教頭,今日督主特意邀請咱們過來熱鬧的,你可別孤家寡人的縮在角落裡。今日你與欒教頭都遲到了,該罰!」隨即又叫倒酒的下人:「再滿上一碗,放欒教頭面前。」

    端著酒水的林沖有些苦笑的看著另一邊的欒廷玉,「想不到尚未開席,便是要先干一碗了,來,兄長請——」

    「林兄弟請——」

    欒廷玉在東廠衙門裡沒少與湯隆、林振廝混喝酒,眼下也不多說什麼,仰頭一口喝光,還將碗底亮出來,朝在場的高斷年、金九、燕青三人晃了晃。

    酒碗剛放下,門口又進來數人,就聽楊志的粗嗓門兒的喊了一聲,瘸著還沒好完全的腿,當先走進來,他身後跟著林振、湯隆。三人一來也不用金九罰酒,自己便先干了一碗,甚至不過癮,抱著一罈酒自行倒滿,挨個敬了起來。

    楊志喝了一圈,將碗丟下,圍著烤肉的爐子看了看,指著回頭問眾人:「這爐子倒是別緻,督主也是會享受的人啊…….」

    他在那兒打趣的說著,曹少卿、雨化恬一批宦官也過來了,對先到的錦衣衛指揮使們拱拱手,算是意思一下,隨後另外尋了一桌坐下來,安靜的圍著桌子,小聲交談著什麼話,喝酒也是小口小口的呡著,與那邊粗放的方式相比,自然文雅許多。

    簷下的小門那裡,一身粉色衣裙的女子快步跑出來,下面的兩桌人連忙起身見禮:「見過督主夫人!」

    惜福『啊』了一聲,恍然一見到這麼多人,顯然有點迷糊,連忙擺擺手,提著裙襬往另一邊的小門過去,邊走邊說:「你們…..當….沒見到….我啊….玲瓏來了…..先躲一下,你們….吃好,家裡還有的。」

    說完,一溜煙跑了進去沒多久,先前那道門又鑽出一個小人兒,火紅的長裙拖著地過來,兩條小辮子搖搖晃晃。

    「見過大小姐!」

    剛剛坐下的東廠各位頭頭,立馬又站起身拱手見禮,畢竟這個小姑娘也是與他們非常相熟的,尤其和雨化恬、曹少卿等人,有著香火情。

    明亮的大眼眨巴著,見到這麼多人,玲瓏倒是沒有露怯,連忙還了一禮,「各位叔叔伯伯,你們又有沒有見我娘,小聲告訴我吧,她藏哪裡去了。」

    眾人齊齊一指剛剛惜福跑過去的側門。

    玲瓏頓時眉開眼笑,邁著小步哼著不知哪兒學來的小調尋了過去,一臉得意,門口處,忽然冒出一顆腦袋擠眉瞪眼,俏麗的臉扭曲著,還吐著一截小舌頭:「嚇….嚇死玲瓏….哇啊——」

    玲瓏臉上笑容僵硬,呆呆的看著她,嘴角抽了抽,顯然沒有被嚇到。片刻後,她轉過頭對著下面的兩桌東廠頭頭們,作出『凶惡』的表情。

    「你們不許笑,不然讓乾爹打你們噢!」

    說完,臉紅了紅,推著惜福往外面過去,不時還傳來傻女子期期艾艾說話的聲音:「…玲瓏剛剛….被….娘嚇著了吧….是不是…嚇著了….玲瓏都不敢說話了啊…..」

    「啊….我才沒有被嚇著….娘一點都不嚇人。」

    聲音越來越遠,隨後便是沒有了。

    …….

    「督主府上….倒是熱鬧啊…」金九摳著大光頭嘿嘿笑著。

    雨化恬摩挲著筷子,嘴角勾著笑容,目光迷離:「小玲瓏還是那麼可愛,真叫咱家喜歡啊,你說呢,曹千戶?」

    「嗯…」曹少卿鼻子裡發了發聲音,把視線移向別處,現在不喜歡這樣的話題。

    「雨千戶這話,咱家也是認同的,這眼光倒是和督主一樣,將來督主這義女,肯定是傾國傾色的美人胚子呢。」對面的曹震淳把話頭接上,才避免了雨化恬的尷尬。

    一身白底雨花紋宮袍的美豔宦官,捋著髮鬢,斜眼瞪了瞪身邊黑袍的曹少卿,「這個自然,也不看是誰教出的弟子。」

    在另一桌,欒廷玉見林沖表情有點黯然的喝著悶酒,便是端過酒碗過去與他碰了一下,說道:「弟妹的事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大仇又已經報了,該看開的便看開些,天下好女子還多著呢,趕明兒哥哥就給你安排一個,合適了當晚就把堂給拜了,今年冬天就有人給你暖被窩了。」

    林沖笑著,與他又碰了碰碗。

    「再說吧….」

    一飲而盡。

    ………….

    與院內熱鬧相比,書房的窗戶敞開著,梧桐樹的空隙在書房的案桌上透出黃昏金黃的剪影,風吹來微微搖晃。

    「…..整體來說,剿滅方臘的功勞是必須要給童貫以及他手下的那幫將領,這也是官家點了名的,沒有辦法,現在朝廷上上下下都被女真的長驅直入給激起了搶奪燕雲的功績,平方臘的封賞便是給這幫驕兵悍將的甜點,官家那裡甚至把封王的許諾也抬出來了,這樣的手筆連本督也是心動吶……..」

    案桌前,白寧翻閱著北地傳回來的情報,一邊說著話,一邊將這些情報重新整理歸納起來,推敲每一個細節,添上備註,這是他以前工作的一種習慣,現在這種習慣便成了整個東廠領班、司房以及下放各個縣衙坐記、聽記的工作要求。低聲的說話聲中,他繼續道:「……本督也是希望小桂子….能拿到….嗯..封王。只是…聯金…這種事,說實話,本督並不是很看好的,女真兩萬打七十萬,這樣的戰績,咱家覺得若是對方打的不是遼國,而是武朝,大福,你說怎麼辦?」

    「督主會不會有點太過擔憂了。」站在離案桌右上角的寬胖身影躬了躬身,身子前傾一點,微弱的金斑剪影也在臉上微晃著。

    看著臉上已經露出蒼老疲態的胖太監,白寧忽然有點覺得對不住他,起身過去輕輕拍了拍海大福的肩膀,「這些年來,多虧大福在中樞居中調停,這東廠能有今日逐步崛起,你的功勞才是最大的。」

    四目相對,海大福動容就要下拜,被白寧扶住,此時,屋外,陡然間響起了楊志的喝罵聲,瞬間便是炸開了鍋。

    「好哇,你居然跑到督主府上來了。」

    「來來,上次老子身受重傷被你修理一頓,這次雖然腿還有點瘸,但不妨礙打殺了你。」

    「明教的人……好像叫石寶吧?」

    「明教南離大將軍的那個人?上次督主放過他了,跑來做什麼?先拉住楊志再說。」

    隨即,摔碗、叫罵、相勸的聲音雜亂著,依稀還聽到了動手的動靜,白寧帶著海大福匆匆出了書房沿著簷下走了過去。

    進視線的,便是混亂的人堆,楊志提著一個人的衣領呲目欲裂,高舉想要打人的手又被林沖給拉住,欒廷玉夾在中間好聲勸說。

    「怎麼回事?」

    身影走到石階前,曹震淳連忙搬來一張椅子,白寧施施然坐了下來,那邊亂做一團的人,便是識趣的散開,楊志悻悻退開站立一旁指著進來的一男一女道:「回稟督主,是明教的石寶,這人在杭州的時候殺了我們不少弟兄。」

    「當時各為其主,廝殺在所難免,難道就許你楊志殺我明教的人,就不許我明教殺你朝廷的人?」石寶絲毫沒有因為自己鑽進了東廠頭頭聚集的宴會而感到害怕,語氣也是堂堂正正的說出來,倒是把楊志說的啞口無言。

    這時,帶石寶夫婦進來的顧覓才從擁擠的人堆裡,堪堪擠進來,連忙來到白寧的身邊拱手道:「屬下六扇門捕頭顧覓參見提督大人,此二人乃是屬下南下杭州時在大名府遇上的,他夫婦過來說是並非作惡,而是受人所托將一件東西送於大人手裡。」

    白寧視線移過去,放在石寶背著的包囊上,勾勾手指:「呈上來。」

    一旁的小晨子連忙上前將包囊取過打開,裡面只有兩件東西,一件由油布包裹好的,方方正正像是一本書,另一件拆開卻是一封信函。這兩樣東西托著遞到白寧面前,包裹好的油布揭開,卻是一本沒有名字的書本。

    翻開一頁,白寧的瞳孔不由縮了一下,手掌微顫。

    開篇第一句:陰極陽生…..九轉殘身復。

    他喃喃唸著,直到最後一句話,乃是本書的名字:「極陰無相神功…….小瓶兒….她默寫下來的….」

    書上面的字跡,透著一股娟娟秀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放下那本手抄的秘籍,展開信紙,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與那本秘籍上的自己確實出至一人之手,隨著看往下看了幾句,他心裡五味成雜。

    寧:

    請允許瓶兒,第一次這樣稱呼你,自皇宮一別後,已經過去許多時日,知道你大破方臘的事,而擔憂你徹夜未眠,畢竟官家並不是那種豁達的明君,好在你將功勞仍給了小桂子,那傢伙該是笑的合不攏嘴吧………..說到皇宮那次,海大福也沒因為上次的事怪罪瓶兒吧?……如果你看到了這裡,差不多也收到那本秘籍,這是傳至摩雲教教主的武功……………

    「督主拿著信怎麼走了?」金九嚷了一下,被高斷年踹了一腳。

    捏著信紙的人,面無表情拖著宮袍回到了書房,心情卻是複雜到了極點,但他還是選擇繼續看了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52
第219章 不省心的事

     外面依舊喧囂著……

    書房,暮色降下來,點起了燈火微微搖晃,昏黃的光線下,信紙展開。

    「……當初監視赫連如心時,瓶兒在蛛絲馬跡中,發現了一些事情,無意知道摩雲教中傳聞有一門武功心法或許能讓你恢復殘缺,所以接近了赫連如心,博取她的信任……惜福的事….瓶兒對不住的,經常會想若是你當初沒有遇到她該多好……..」

    「…事已至此,我們都還是要往前走的,如今瓶兒所處的位置已經是日月神教的教主,一言一行不能再與當初那般隨意而為,其實瓶兒心中依舊想當面問你一些話,可將來若是見面還能否問出,你我都不知道,對吧?瓶兒就是想問問你,若是沒有惜福,瓶兒在你心裡會只是一件工具嗎?」

    視線停留在『工具』兩字上,刺痛了白寧的眼球,微微合上眼簾緩解這種不適,但事實上透過這兩個字,他彷彿又看見了當初那個有些古靈精怪、又有些貪圖富貴的小宮女站在面前質問自己。

    「我….不知道吧….或許會,或許不會。」油燈下,銀發隨著嘆息一聲,輕輕滑落頸肩。

    隨後紙頁往下,字間的語氣漸漸發生了變化,似乎不像一個人寫的,看到這裡,白寧的眉頭皺了起來。

    「….白寧,我該恨你才對的…..」

    「如今,本座乃是日月神教教主,身份上不低於你。」

    「往後若是見面,請平視本座!」

    「在你身邊將永遠沒有小瓶兒了……」

    」待我整頓完神教教內實物,我會北上來找你,方臘的仇必須要報,那是本座才能完全讓剩下的心服,你等著我!」

    「還有…..我恨你!」

    我恨你!讓白寧深吸了一口氣,將那篇信紙點燃燒燬,門口,海大福的身影過來,他低頭看了看在地上燃燒殆盡的紙灰,彎下身捧起灑在了窗外。

    讓路過的風帶走。

    …..

    「督主,是小瓶兒的書信吧。」

    白寧點點頭,看著燈芯上搖曳的火星,他沉默的坐了一會兒,才緩緩站起來,窗外的夜色,不遠處楊志一群人大呼小叫的划拳勸酒,寂寞與熱鬧交織在夜裡。白寧揉揉冷漠的臉,劃出苦惱的笑容。

    「扯不清了……」他低聲說著:「很多事都變得有些扯不清楚了,小瓶兒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裡,她接近赫連如心是為了我,因為她探聽到摩雲教裡有門武功可以幫到咱家,她想證明給我看,她…..太想證明自己了,惜福的事其實只是她用來取得赫連如心信任的價碼而已,如此說來,赫連如心決然赴死其實有一半是她在背後推波助瀾的…..」

    白寧說到這裡頓了頓,補充道:「這次送書信和秘籍過來,恐怕不僅僅是還債的,應該是讓東廠給她大開方便之門,她上京,她還要索要殺方臘的那個人!」

    「這…不好。」海大福搖搖頭,蒼老的臉上多了些許憂色,「方臘雖然是自殺的,但金毒異在中間起到的作用也很大,再加上偷襲打開城門的功績,若是把他交給小瓶兒用來服眾,對東廠而言沒有任何好處,甚至還墮了東廠的名頭。」

    「所以本督才說扯不清了啊,別人為本督做了許多事,又送來武功秘籍……難辦。」白寧揉著鼻樑,沉聲:「可她要上京,官家那裡肯定瞞不住的,之前又參與過赫連如心的事,殺她一人都是輕的了。」

    海大福也想到中間的取捨,咬牙道:「督主,一碼事歸一碼事。」

    「一碼歸一碼……」

    指尖在桌上敲擊數下,白寧似乎想到了一點,或許能事情扭轉過來,不由輕笑出聲,望向窗外,月朗星稀。

    ……..

    內院裡。

    燃燒的火焰灼烤著鐵爐上大片大片的肉,誘人的油脂滴下,澆在炭火上吱吱作響。楊志一隻腳踏在凳上,一碗酒剛被他喝完,砰的一下磕在桌面上,臉通紅,顯然有些喝高了。

    「…..好傢伙,那天那麼大的雨,這狗艹的石寶愣是不要命的帶人趁夜奪城,當時老子都差點懵了,哪有這樣打仗的,又是大雨又是大半夜的。….嘿!你們才怎麼著?當時他看見我,我也在城樓那邊看見他了,奔過來就是唰唰幾刀,劈的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要不是關鍵時候,用出了我楊家祖傳的一招……」

    他站在凳子上,手臂比劃著,嘴裡噼啪啦的叫嚷幾聲擺出幾個姿勢倒是引得下面林衝他們發笑叫好,就連另一桌的宦官頭子們也將視線注意過去。

    「….就那麼一招,哈哈,就把姓石的肩胛給削掉了,喂喂,那邊的石寶,我說的就是你,回去後是不是出血了?」

    坐在旁邊與林振、燕青還有顧覓一桌的石寶不由臉紅了下,鄰座的鳳儀推搡他的大腿,笑吟吟的回道:「對啊,回去後還是我給他上的藥呢,楊指揮使,你那天那一刀砍的有點重啊。」

    聽到對方這樣回話,楊志臉上一愣,顯然沒有料到這女人把話當成了朋友之間打趣的語氣說出來,效果顯然是把石寶融入了熱鬧的氛圍裡。

    他撇撇嘴:「不重點,我就被你男人給劈死了,他用的潑風刀法火候厲害的緊,稍有不慎老子胳膊就沒了。」

    石寶把酒碗放下,擦了擦嘴角看過去:「說實話,若是雙臂沒廢,石某倒是還想再見識一下楊指揮使的刀法的,可惜現在挑一桶水都要歇會兒。」

    說著,他視線掃了一圈,語氣有些硬,「那位偷開城門,又殺了方教主的厲害人物怎麼是哪位?石寶想結交一番。」

    鳳儀連忙有腳尖踢過去,連忙給他示意眼色,石寶卻視若無睹,依舊說著。

    在場的人沉默了片刻,誰也沒接這個茬,畢竟金毒異和鄭彪二人新入進來,雖然有功,但做的事,確實拿不上檯面。

    「金毒異和鄭彪二人被督主安排出去有其他事情需要辦。」林衝開口。

    石寶悶下一碗酒,「原來是這樣啊….石某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見見能殺方教主的是何等人物而已。」

    「眾位都是朝廷大官,我石寶和內子鳳儀初來,剛剛又是一番話讓眾位有些難堪,便是自罰一碗賠罪!」

    石寶眼珠子微微有些紅,幹了一碗後,小門那邊海大福過來,「你夫婦二人跟著咱家過去書房,督主要見你們,記住招子不要隨便亂瞄。」

    「是!」

    石寶跟著海大福過去,跨過小門時,不忘對院裡的人拱了拱手,告罪一聲離開。

    欒廷玉吃了一口菜,看著對方背影沒入小門,說道:「倒是一條好漢,可惜雙臂廢了。」

    隨即,他轉頭看向燕青:「小乙,咱們這裡就屬你多才多藝,到中間給眾位哥哥們表演一段節目,不吝賞錢的啊。」

    被點到名字,燕青拱供手,一個翻身跳到石階上,露出笑容,掏出一支蕭,「那小乙就為哥哥們來上一段吧,也是最近剛學的,莫要笑話。」

    下面,湯隆、楊志帶頭起鬨拍掌…….

    …….

    書房,石寶夫婦走進去,案桌前的東廠提督微微抬起目光看過來。

    「你們不辭辛苦護送東西過來,倒也辛苦,提個要求吧。」

    「我…..」石寶猶猶豫豫的看向鳳儀,對方也滿懷希望的看向他。

    石寶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想親手宰掉金毒異,為方大哥報仇!」

    他身邊,女子臉色慘白。

    那邊,白寧揉著眉心。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52
第220章 魏進忠的悲傷

     白寧與石寶夫婦的談話最後的結果是怎樣,沒人知道。在第二天黎明的渤海北岸,一個非常小的女真部落。

    蔓延過來的朝陽,散發余煙的篝火堆,獸皮帳篷內,粗糙的喘息與抖動的篷頂,以及哀嚎痛苦的人影在掙扎。

    稍許,一切都靜了下來,帳篷簾子掀開,粗壯的女真漢子鑽出,露出滿足的憨笑,那邊似乎是族長的老人一根棒子敲了過去,用著渤海女真語叫罵著,不停的敲那漢子的背部。

    部落營地中,做著的雜活的幾名武朝人面面相覷的盯了一眼剛剛那頂帳篷,連忙又將頭轉開,在凍土上處理毛皮,聲音竊竊私語著。

    「好像….那個老頭在說魏總管不是女人。」

    「….可他那傻兒子不聽的啊…..就認定魏總管是女的了….這…..造孽造的深啊。」

    說話的其中一人,冷不丁的摸了摸屁股,然後才放心的吐了一口氣。其實他們該慶幸的現在不是冬季,否則以他們現有的衣衫能活到半日已經是體質異於常人了,但總算如此,像馬政這樣的文弱先生,沒了禦寒的衣服,冷的連搟杖都拿不穩。

    船難之時,他以為必死無疑,可如今被女真人救了,卻並不是他們要出使的乞顏部,相反是被這個人口不足十五人的家族部落給救了,語言不通之下,加上身體虛弱有傷,被對方控制起來,當了奴隸。

    每每一想到出使的任務遙遙無期,馬政甚至動過自殺的念頭。可轉念一想,魏進忠連如此之事都能隱忍下來而沒有尋短見,自己且能連個閹人都不如?

    所以他活下來,等著機會。

    他目光望向帳篷,眼神鑿鑿,充滿敬佩。

    ………….

    帳篷內,趴著的身軀,喘息著。

    手指摳著堅硬的泥土,雙肘隨著撐起將上半身抬了起來,通過簾子的縫隙,外面朝陽初升,明媚的光線透過樹林的間隙照了下來,眯了他的眼睛。

    下身的褲子垮落在膝蓋位置,絲絲血跡夾雜著一片黏糊的狼藉,刺激著魏進忠的鼻腔,以及神經。

    「…..呵呵….」

    魏進忠垂下頭臉埋在胸前,乾涸的發著滲人的笑聲。說著一些細碎的言語。

    「咱家連自己都割了…..還怕區區傷害…..」

    「真把….我當女人了啊…..狗雜種!」

    「不得好死….等咱家恢復傷勢….今晚就殺光你們….」

    「可惡的傻子….這輩子咱家再也不想見到傻子…見一個殺一個….」

    「….嘶….好痛….那大的東西….」

    那種撕裂般的感覺饒是過了幾晚,饒是被用了幾次,仍舊是痛苦的,他是太監,畢竟不是***尤其是心裡上的創傷比之被割去小兄弟時,無有不及。

    女真人….女真人….魏進忠心裡暗罵了無數遍這個種族的稱呼,他壓抑著心頭暴虐的衝動,不停的告誡自己,一定忍耐,等傷勢一好,就能雪恥了,一定要冷靜、一定要冷靜、冷靜…….

    有點漏風的帳篷裡,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除了中途那個傻子像喂狗一般過來喂他兩次吃食外,剩下的便是刻苦銘心的等待,等待黑夜的降臨,等待那個女真傻子過來過夜。直到簾子縫隙透過來的光線轉暗,能聽到外面女真語言的呵斥聲,小孩、女人的嬉笑聲,隨後安靜下來了。

    一分一秒的過去,隨後腳步響起。

    簾子掀開,那個長的像狗熊一樣的傻子男人進來了。

    憨厚的笑容,透著貪色。

    隨後,熟練的揭開腰間的帶子,顯然是不是第一次。粗壯骯髒透著一股惡臭的大手摸上了魏進忠的下身,這種感覺讓他心生膽寒,他知道會發生什麼。

    不能忍了。

    他調正著呼吸,雙腿微微動了動,適應了火辣辣的疼痛後,背部慢慢躬了起來,稍有些麻木的雙手往後收縮,等到那傻子整個身軀從背後貼過來時。那雙手猛的向後伸去,合上。

    咔吧——

    亂糟糟的腦袋,陡然間轉了一個方向。

    沉重的身軀轟的一下倒在地上,魏進忠忍著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連忙抽上褲子,順手將那女真傻子身上的獸皮穿在自己身上,以及曾經自己的靴子,短暫的休息才感覺緩和了許多。

    之後,探查了外面,燃起的篝火旁有四五女真獵人在交談,嘰裡呱啦的語言,他肯定是聽不懂的,傳聞女真人很厲害,而自己傷未好,又沒有天怒劍的情況下,這樣出去肯定是不行,就算殺了對方,引來更多的人,也是麻煩事。

    他陰沉著臉,又走了回去,洩憤似得在已死的身體上猛踹了幾腳,屍體的手臂翻了翻碰到什麼東西,咣當的響了一聲。

    外面篝火旁的交談聲戛然而止。

    隨後,一個人的腳步聲響起,走了過來。

    「戈臘儂咦——」

    過來的女真獵人詢問的語氣探頭進來看看裡面,然後整個身軀也擠了進來,下一刻,刷的一下,魏進忠單爪掐住對方的喉管,使勁一扯。

    漏氣般的呼吸聲,在脖子破口的地方呼哧呼哧的響起,一隻手摀住對方的嘴,一拳兩拳的照著對方的太陽穴不斷的捶打,直到對方雙腿不再使勁的蹬踏後,才松了手。

    女真獵人身上,有張短弓,十多支箭矢,以及一把尖刀,像是剝皮剔骨用的。魏進忠雖然沒射過箭,但也是見過的,而且篝火距離他這邊並不遠,只有十多步,要殺剩下的三人不難,於是箭頭頂開獸皮簾子,瞄準過去。

    篝火那邊,深夜裡,也是一片昏暗。

    那邊坐著烤火的三名女真獵人似乎覺得另一個人去的有點久了,便朝帳篷看過去,一道黑影嗖的一下,擦著昏黃的火光射過來。

    噗哧一聲,插進最右邊女真人的脖子。一瞬間,暴怒的怒吼、濺起的血漿,以及閃爍的火堆,渲染出令人窒息的氣氛。

    黑影衝出帳篷,那張短弓擲了過去,被人躲開,隨即魏進忠身影一竄,拔出那把尖刀極快的在對方兩名女真獵人腿上、膝蓋上挖出幾刀,再轉身,刀尖一桶,沒入其中一人的太陽穴裡。

    動靜鬧開了,剩下幾頂帳篷掀開,衝出十來個女真人,有老有少,更多的還是婦女居多。魏進忠握著尖刀,勾著剩下一名女真獵人的脖子上。

    伸出猩紅的舌尖舔了下嘴唇,眼神閃著報復的快感。

    隨後,一抹,血光蔓延刀鋒。

    「你們都要死——」

    他瘋狂的笑起來,丟開屍體,一腳將燃燒的篝火堆踢散,火焰轟轟轟的升騰,在半空中綻放,飛了過去,砸在人堆裡,還有不少落在帳篷上,引來了大火。

    趁著火光、混亂。

    魏進忠衝了過去,舉起了剔骨尖刀,一刀刀的剁下、刺出。一具具屍體倒在他腳下,無一倖免。

    唯有那群跟著被俘虜的武朝使節團的數人,哆嗦著,看著面如惡鬼的魏進忠。

    夜風嗚咽,但又像是人發出的。

    「啊…..嗚….啊哈哈….」

    魏進忠咬著牙關顫抖,發出像是類似笑聲的聲音,表情又像是哭出來,像中了魔一樣瘋瘋癲癲的,髮髻凌亂的在風裡輕擺。

    「白寧——」

    「若不是你算計我,我怎會落到這步田地啊!」

    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在這片燃燒的營地中,傳到了天空、附近的山林,宿鳥驚飛。魏進忠滿臉淚水,似乎屁股後面有鮮血流出來,熱辣辣的一片,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按住。

    凶惡的眼神瞪著馬政幾人。

    「還等什麼啊!收拾東西,我們走——」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52
第221章 狼性

     六月底過去,七月裡的一天,渤海北岸更西北的方向,簡陋的宮舍裡,燈火在夜晚燃燒,在床頭不遠的方頭木桌前,一名濃眉大眼,闊口方鼻的男人,身姿挺拔雄壯端坐那裡,聽著眼前這位名為完顏阿骨打的老人中氣雄渾的訴說。

    「…..遼國天慶二年,耶律延禧讓我彎下完顏部的脊樑供他歡樂,真是一個笑話啊….」

    在金朝之前的女真,原本只是白山黑水之間鬆散,積弱的一個個獨立部落,艱難的在食物和禦寒中苦苦掙扎,時常還在遼人的『打女真』這種狩獵活動中過著奴隸不如的生活。在天慶二年,天祚帝讓所有女真酋長在為他跳舞取樂,唯有這位老人拒絕,第二年便是果斷起兵以兩千多人打下寧江州,緩慢的積累到三千七百多人。

    完顏阿骨打站起身,身姿猶如一座不可踰越的大山立在青年面前,「宗望,記住!我女真的男兒就是這大地上奔馳的狼群,我完顏家就是狼群的狼王。完顏部,無論何時何地,脊樑都不能彎。」

    肅穆的氣氛中,老人靜靜的想著什麼事,合上眼睛。

    他縱橫捭闔,戎馬一生,帶著所有女真彎曲的膝蓋,站起來殺出了那片深山,出河店一戰,三千打十萬,而後護步達岡一戰,兩萬打七十萬,這是完顏阿骨打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用自己筆直的脊樑打彎了另一個民族的脊樑。

    可怕的沉默裡。

    「西邊那個國家,曾經壓在我們頭上的國家,它的道路快走完了,走到盡頭了!」某一時刻,完顏阿骨打又睜開眼睛,充滿狼煙精氣。

    「父親——」

    完顏宗望起身抱拳:「今日兀朮那裡傳來消息,他發現一夥南人,一身落魄襤褸的北上,估計便是從渤海對岸的武朝過來遞交盟約的。」

    「讓兀朮找到他們,不用送來我這裡,告訴那些武朝人,金國願與武朝通好,共同發遼,讓他們自己約個時間就動手吧。」完顏阿骨打面無表情的說了這些話,語氣平常。

    看到自己兒子還立在那裡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人露出慈愛的笑容,擺擺手道:「遼國已節節敗退,許多土地已被攻佔,根本不需要武人的幫助,答應聯盟夾攻之事,不過出於讓他們先打打,看看他們到底厲不厲害的考慮。你沒來之前,有個高永昌的遼國裨將發動叛亂,向我們求援,正好,我讓斡魯、阇母二人率軍過去。」

    「救人?」

    「當然不是。」

    老人眼神在火燭光下,閃爍狼性的光芒,「一起吃下去——」

    聲音鏘鏘簡單,卻是真正的氣吞萬里如虎。

    ********************************************************************************

    數天後,綿延山野中穿行的數人,終於迎來了活人,不過卻是一支殺氣騰騰的斥候部隊,在這山野峻嶺間,如今這個時代還沒有一支軍隊在真正意義上與這樣的從白山黑水中捕獵求生出來的斥候相抗衡。

    蓬頭垢面的馬政和魏進忠,在第一時間選擇了放棄抵抗。

    作為文弱的讀書人,他是打不過這群女真斥候的。而魏進忠自然能判斷的出,自己能否在殺了幾人的情況下,在這種環境繼續活下去。

    過來的斥候頭目說著女真語言,隨後讓人將他們的武器全部收走,粗魯的給他們捆上了繩索,牽引著朝茫茫大山外的某個地方、或者城市過去。

    腳踩在堅硬的凍土上,一片冰涼。

    「怎麼辦?」馬政面目有些恐懼的扭曲,在他身上已經看不見當初的威嚴,如今僅剩的只是希望能活下來的苟且,還撐著沒垮掉。

    看著路面的魏進忠,表情有些呆呆,眼神卻保持著清明的癲狂。緊咬著的牙齒縫裡,吐出著話語:「沒殺我們,就有希望,應該是帶咱們去見他們的大人物,對方能輕易的找到我們,說明人家已經跟了很多天,女真人…..果然有點厲害…..」

    噼啪——

    一聲鞭響,魏進忠的臉上陡然見出現一條血痕,前面馬背上的斥候頭目怒罵著,隨後哈哈大笑的與旁邊女真斥候說了幾句,用手指對魏進忠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

    「魏總管….你臉上….」

    魏進忠餘光冰涼的瞄了一眼馬政,輕聲呵斥:「別說話!」

    之後,目光繼續緊盯路面,一步步隨著斥候隊伍走著,在日頭漸漸偏西后,他們到達有人煙的地方,那裡有縣城,城牆上面污濁著一些暗紅血跡和燃燒的痕跡,說明這裡曾經不久剛爆發過一場大戰。

    空氣中還殘留著血腥的味道。

    到了如今下午,落日黃昏時,他們也沒有進入城裡,而是去了兵寨,這裡一些建築已經在拆除運走,看樣子已經不需要在這裡用兵了。寨子門口,躺著許多人,當中大多都是女人,半裸著身子捲曲著一動不動,身上髒髒的,魏進忠從旁走過去時,能聞到一股說不清楚的糜爛惡臭,偶爾有些還有知覺,呻1吟幾聲,手下意識的伸過來。

    魏進忠自然知道這些女人是怎麼一回事,有些厭惡的將伸來的一隻手踢回去,或許力道有點重,那隻手痙攣的哆嗦,痛苦的聲音夾雜一些痛哭的哀嚎,傳出來。沒過多久,過來幾個女真士兵,將她們一一拖走,丟到了路旁。

    如果沒人照料,活不過今晚的。

    武朝的使節隊伍進去後,馬政整理著自己的易容,哪怕袍子已經髒的不成樣子,至少人要看起來精神許多,不過他也只能精神一陣,當進了那頂帥帳,他雙腿便不由打起了擺子。

    帥案前,端坐的男人,非常年輕,至少要比二十多歲魏進忠還要小上一些,不過那雙眸子裡散發出來的狂熱氣息。

    這個帥帳裡的男人叫完顏宗弼,女真名:兀朮,也就是後來的金兀朮。金建國後對遼戰事頻繁,完顏宗弼異母兄宗峻、宗干、宗望、宗輔都是金軍重要將領,驍勇善戰,自然而然對他產生強烈的影響。

    在接到完顏阿骨打的書信,也知道了自己父親和兄長的意圖後,倒是沒有為難馬政、魏進忠等人,因為盡快的瞭解武朝的軍事力量,對他和他身後的金國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回去告訴武朝皇帝,金國皇帝願與你們結交盟約,你們隨時可以出兵,我們立即就會響應,不然誰攻佔就是誰的了。這就是我帶來了父親的意思,武朝使者好生考慮,速速回去告訴你們皇帝吧,遼國這頭曾經的狼,留給它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新的王已經誕生。」

    完顏宗弼的漢話說的並不好,但也將事情的原本轉達出來。說完這番話,也不給馬政等人的解釋,寫寫畫畫一通,將結交盟約的書函交給對方,便是打發他們在軍營裡休整一晚,明日天亮後,給他們一條船回去。

    ……

    天風捲動夏日的光華,大軍捲動躁動的殺伐,煙塵滾滾的離開。路旁,襤褸行走的數人就像被遺棄的小狗,惶然不知所措。

    路旁凍死的女人屍體已經僵硬,綿延著拖出十多米,慘白白的一片。

    野狗嗚嚥著,貪婪盯過去,徘徊。

    「結交就這麼完了?這北方野人….未必太沒把我朝放在眼裡了!」馬政叫罵著,下一刻看到路旁的女屍瞪著眼睛盯他,膽怯的咂咂嘴,拂袖朝僅有的一座碼頭過去。

    「馬大人。」

    忽然,魏進忠叫住他。

    「什麼事?還是趕緊走吧,這裡老夫一刻都不想停留,簡直野蠻至極,老夫要將金人今日的態度一一和陛下、蔡相說清楚的。」

    馬政叫嚷著,轉過身依舊罵罵咧咧。

    但,下一秒,天怒劍舉起,砍下去。

    血光四濺。

    驚駭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屍身搖搖晃晃,撲通一下倒在了女屍堆裡,臉貼臉緊挨著。

    「這麼大的功勞,若是被你攪合了,咱家且不是白跑一趟?白受那麼多的罪?」魏進忠撿起遞交盟約的書函揣進了懷裡。

    他目光掃向嚇的忘記逃跑的另外幾名隨行人員。

    魏進忠冷笑泛起,抬起手臂走過去,「知道嗎,死人才會永遠閉嘴,咱家只能殺了你們。」

    屍體泛呈,承載盟約的國書駛離了碼頭,朝著武朝而去,那一天,北伐的軍隊已經開往雁門關。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52
第222章 陰雲難測

     武朝,七月七,多雨的季節,剛剛剿滅南方方臘匪患的童貫大軍由南而上,先鋒軍劉延慶所部尚未抵達預置地點,童貫中軍營帳已遷至太1原城,休整後不日將抵達大名府,而京西北路、東路秦明、索超與大名府關勝、河間府梁元垂開始朝雁門關方向雲集。

    北方,烏雲聚集在灰濛蒙的頭頂那片天空上,在兩日前,北地一帶多有大雨,以至於北上的十萬先鋒軍尚未過來。泥濘的道路蜿蜒在樹林、山壑,分佈在灰濛蒙視線裡的土布色軍營,士兵持戈巡邏著、車馬馱載補給的來去,作戰時期的軍營沒有可能出現操練的情景,這樣的時間段裡,此時大多數士兵圍攏著在聽著有些往日聽過無數遍的講訴,甚至有些都能背了下來。

    臨近中午時,厚厚的雲層終於承載不住,降下雨來。

    細細的雨簾,嘩嘩的下來,一道高大的身影疾步走在雨中,渾身的甲冑濕漉漉的,到了軍中大帳前,陡然掀開帳簾,大步走進去便是叫開了喉嚨:「關勝哥哥,那幫南邊來的傢伙,這他媽窩囊,一點雨硬是走了個把月,真是急死個人。」

    帳內,其實還有數名將領的人物,看著過來的人便是失笑了下,而首位正研究帥案上平鋪地圖的將領,儼然是便是這裡面的首領,一身青鳥外罩袍,內置熟銅獅子甲,一把明晃晃的青龍偃月刀橫放在武器架上,朝上的鋒口寒氣森森。

    此間坐落的將領,便是關勝、黃信、索超以及宣瓚、郝思文,還有剛剛氣急敗壞進來的秦明。

    關勝在這當中,身形魁梧,目光穩重的掃視了對方一眼,繼續用狼毫勾勒地圖,一年多以來,氣勢上越發靠近傳聞中的三國關雲長。他拂鬚大笑道:「莫要著急,童樞密想要燕雲比誰都急,他手下人來晚了,他自會處理,我等莫要亂說話,此次伐遼乃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也是我們兄弟幾人洗清罪孽的機會,莫要因為惡了主帥,落的回家過年的情景。」

    那邊,霹靂火秦明悶悶的坐回到側位,手指在矮幾上敲的梆梆響,「要我說,還等個屁,咱們兄弟幾個兵分三路,直接攻打大同府、燕京不就得了,那邊女真人摧枯拉朽的打遼人,我們對面的遼人早就是人心惶惶了。」

    「哥哥還是這個急脾氣。」秦明旁邊,黃信替他遮掩一下,說道:「不管怎麼說,童樞密好歹也是掛帥而來,我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畢竟他與提督大人也是有舊的,招人嫌棄反而給提督大人丟臉了不是?」

    「其實我有點擔心,童樞密他們過來不瞭解遼地的情況,這裡面只有梁元垂一人有些經驗,真要打的話,若是不用梁元垂怕是有點難辦。」面目俊白,頷下一縷鬍鬚的郝思文指出了一些可能會出現的擔憂。

    他繼續說:「畢竟咱們北面幾個將領都與東廠提督親密,童樞密雖然與提督大人有舊,可真要用起來,還是不如自己人方便的,而且他手下那幫剛剛剿滅了方臘的驕兵悍將肯定會排擠我等。」

    「怕分功勞?」「怕他們什麼個蛋!沒老子們熟悉地形,就要上去,他們打什麼?打個鳥!」秦明一口氣連罵了幾聲,畢竟在場的都是老兄弟,他一點不顧及什麼形象,就差沒卸了盔甲,露著膀子罵人了。

    幾人議論中,上方的關勝站了起來:「打,肯定會打的,此次遼國主力被金國拖在東方,這邊沒有多少人,能打的將領也沒多少,若要真說有的話,那耶律大石算上一個。」他傲氣的揮了揮手,「但光一個能打的有什麼用,若是童樞密佈置得到,一戰可拿下他的。」

    「哥哥忘記還有一人能打。」忽然帳簾掀開,披頭散髮,充滿野性的男人不穿戴任何甲冑,光著上身就進來了。

    河間府軍兵馬指揮使,梁元垂。

    帳內數人上前一人在他裸露的胸上擂了一拳,秦明望瞭望帳外,「我家俊義哥哥怎麼沒來,你來的時候沒去叫他啊?要是他上戰場,單騎擒一個大將回來,那才叫過癮的。」

    「師父他前段時間指點過元垂後,忽然說要閉關一段時間,那段時間裡,師父好像隱隱摸到宗師的門檻了,所以這次過來,我就沒去打擾。」

    梁元垂解釋完後,上前拜了關勝,畢竟按輩分,梁元垂拜盧俊義為師,那麼在座的幾人都是他叔叔伯伯了,況且,他年歲上確實與他們相比小了許多,上前見上一禮,也算不得什麼。

    「元垂剛剛說的另一個人是誰?」關勝此時也是笑了笑,越過帥案,將他扶起:「讓關某猜猜,可是那恩州的郭藥師?」

    梁元垂點點頭,道:「小侄半年前與之小打過兩次,一勝一負,他手下怨軍到是硬骨頭,不好啃下去。」

    「不好啃,就就用刀。關某還不信誰能扛得住青龍偃月刀。」關勝顯然有些自負的說著,但隨即他又說道:「遼人的國土都快被金人給打下一半了,首尾難顧之下,誰也顧不了誰的,童樞密攜二十萬之眾上來,就是壓垮遼人的最後一根稻草。識時務者,還是很多的。」

    「這些倒是有可能的,畢竟他以及他手下的人都是遼地漢人,同宗同源,投降過來也不算丟人,頂多算認祖歸宗了。」郝思文贊同道。

    一頓亂糟糟的分析下來,對於局勢上其實沒有多大的幫助,畢竟真正要怎麼打,先打哪裡,用誰的人打,那是還在路上的童貫要安排的事情。所以聊到後面,大多已經索然無味了,這次沒有東廠提督過來,想必他們在戰事多有些束手束腳,展不開。

    關勝輕拂長鬚,正了正臉色。

    隨後,丹鳳眼睜開,鐵拳嘭的一下砸在帥案上,眼光中殺機凌然:「不管童樞密與我等兄弟安排什麼樣的差事,該打的杖,我們都要撈上一些,建新軍一年有餘,花費提督大人無數錢糧,沒個結果,關某臉上也是過不去的。」

    「這戰事,拜年難得一遇,也是咱們進身之階,若是童貫所差所遣有失偏駁,咱們也不是泥捏的。」

    下面眾人齊齊抱拳。

    「放心吧,關勝哥哥!」

    「……是該讓南方,看看北地男兒怎麼殺人的。」

    見眾兄弟齊心,關勝狠狠的點頭,鳳眼裡躊躇滿志。

    *******************************************************

    遼國北疆草原,長風萬里,青草垂頭滴著鮮豔的血………

    大遼廣闊的疆域東面,女真揭竿而起的同時,在這片大草原上,一個部落正在被屠滅,高於車輪的男孩,一一被砍下了頭顱,成群的婦孺、牛羊被驅趕著往某個方向的深處過去,高高飛在空的雄鷹展翅空鳴。

    帶著長長的回音在天空嘹喨。

    綿延數千人的馬隊,正在集結,一個高大黝黑騎士舉起了彎刀,映射著太陽的光芒,然後照射另一個方向,新的目標。

    轟隆隆的馬蹄,帶著毀滅的力量,去征服下一個部落,黝黑的草原男人看著天空的雄鷹,眼神迷醉、凶戾。

    他叫孛兒只斤鐵木真。

    一個新的勢力正在崛起。

    ****************************************************************

    遼國的南方,武朝境內,山1東蓬萊。

    一艘海船靠岸了。

    金毒異和鄭彪在第一時間接到了消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52
第223章 襲擊

     魏進忠現在有些煩惱。

    在蓬萊碼頭靠岸後,身邊的人已經死絕了,剩下的水手在將他送回碼頭後,也不做休息,調頭駛離了武朝的境內。如今孤身一人站在碼頭上,沒有一絲成功的快感,反而繼續想著在船上的一些事情。

    當初不該這般著急的,多積蓄點心腹高手就好了…….

    想了會兒,他也覺得沒多大意思,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到街上衣服鋪裡買了一套普通的衣裳,兜裡的銀錢也剩下不多了,隨後他看了看不遠的一家客棧,生意紅火,人來人往在裡面打尖投宿的頗多。

    「好好休息一晚,然後全力趕回宮裡給官家覆命。」魏進忠心裡這樣打算著,快步走了過去。

    走上店口的石階,門裡一名端著茶盤的小二剛好收拾好一桌,送走幾名像是打尖的江湖人或者往來的客商,見到魏進忠上前招呼道:「客觀是來吃飯,還是住店,若是住店的話,上面還有一間。」

    「住店,外帶吃飯。」

    魏進忠如今身份不再像從前,自然與對方這種身份的人說話,簡單至極,說完舉步就朝剛剛收拾好的空桌過去坐下,天怒劍靠在腳邊。隨意點了幾份菜,一碗米飯,便巋然不動的坐在那裡,餘光警惕的打量周圍食客。

    畢竟胸口揣著的可是這趟九死一生得到的國書,也是他坐上西廠提督的功績,自然小心提防。在他斜對面還有戲檯子,一名女子在上面唱著小曲,離檯子較近便是就有四五桌在那裡,往外推移到魏進忠現在的這桌,細看下來,這家客棧的一樓便是有些大了。

    等點的飯菜上來,魏進忠動起了筷子,夾一片肉忽然丟往門口,那裡一隻流浪狗猛的撲上去將肉吃進肚裡,繼續搖尾乞憐看著那雙筷子還會不會再丟肉過來。

    魏進忠觀察了一會兒,那隻狗並沒有什麼不適這才往自己嘴裡扒飯吃菜。過了稍許。店門一雙普通的步履從外面奔來,從他桌旁、視線裡走過去,看樣子心情很急,不過魏進忠對於別人的事倒不在意的,余光中,那人拐了下彎,朝戲台不遠一張桌子過去。

    「哥哥,好久不見了…..」

    聽到對方說了這樣的稱呼,魏進忠不由皺了皺眉,那邊的聲音小了許多,隱隱約約在交談著,自從他學了赫連如心教交給他的天怒心法後,隨著功力的攀升,五官驚人敏銳,對方說的話隱約也能聽進去一些。

    「….殺….對方。」

    「那人….功夫了得….怕是不行。」

    「我聯繫了一些…..江湖義士…大可試試….」、

    「….倉促了些。」

    「這裡人多….不要講許多。」

    「那聊聊其他…..那邊那人的劍…有些奇特….」

    「…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那桌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但魏進忠越聽越覺得有不對,對方倆人似乎把視線移過來,他不動聲色繼續吃著飯,稍許,快速吃完後,連同房錢也一起與小二結了,便領著門牌,提劍上了二樓。

    樓梯上,魏進忠不經意低頭看向對方。

    一人身材高瘦,頷下兩鬢留有長鬚,是個白面老儒,一身皂青色長袍像是教書先生,對面的人則豪放許多,粗布大衣敞開露出裡面胡麻褂子,鬍鬚眉毛亂糟糟的,膚色黝黑,言語動作間卻是帶著些斯文。

    看了看,二人似乎又沒有針對他的意思,也就轉頭朝房間過去。

    今夜,他要好好休整一番,明日一早便要趕回京城。

    如此,他還是將整個房間檢查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後,整個人放鬆了下來,沾到床邊便不由自主的想要睡覺,渾身軟軟,昏昏欲睡。

    魏進忠呼出一口氣,將天怒劍放在身邊合衣躺到床榻上,耳中模糊的聽到客棧裡戲子還在唱曲,酒客依舊划拳吆喝,熱熱鬧鬧,然後,有些嗡鳴。

    客棧外,長街上,夜色沉下來。

    流浪的土狗搖搖晃晃走了幾步猛然一下栽倒在地,無意識的抽搐起來。一雙雙腳步,劃破黑夜的街道,悄然無聲的奔跑過去,隱隱將整棟樓圍住的架勢,隨後,乾燥的、細條的柴枝一捆捆的往客棧外面的牆壁堆積。

    一罐罐的火油潑灑,速度極快的將一切事情做完,而裡面的所有人尚且一無所知。

    靜謐的黑夜,火摺子在黑衣人嘴裡吹了吹,燃了起來。高瘦陰霾的白眉人望瞭望客棧,隨即將火把投了下去,濕漉漉的火油轟的一下,竄起半丈高的烈火,藍色的火根急速蔓延開形成一條、兩條的火龍,左右將客棧吞噬在中間。

    片刻後,火舌蔓延朝上,濃煙滾滾。

    客棧裡,頃刻間一片尖叫、咳嗽聲,亂騰起來。蒙面的黑衣人向後退了一步,盯著二樓,「師兄,剩下的看你的了。」

    ……………

    起火了,這是客棧裡所有人腦子裡的共識,大量瀰漫的煙塵從外而內的侵襲,整個客棧裡灰濛蒙的濃煙,混亂的人群奔跑、推搡朝客棧的大門過去。

    「前面,走快點!火燒過來了。」

    「媽的,誰放的火……」

    「….快走快走,別廢話。」

    「等老子..查出是誰幹….草,有刀!」

    「誰?」

    驚詫的聲音剛落,數把刀橫向砍過來。

    剛衝去的幾人,還沒來得及喘息新鮮的空氣,就被接連砍翻在地,緊接著又有出來的人同樣被封鎖的黑衣人一刀刀剁翻在地。

    時間稍倒退一點…..二樓上,魏進忠聽著戲曲小調的聲音迷迷糊糊,陡然間他睜開眼,連忙坐起身,雙腿外八字叉開,手掌猛的在腹部一擊,之前吃進肚裡的飯菜噗的一下噴出來灑在對面的木桌上。

    「有毒…..」

    外面的曲調婉婉動聽,又微微停停的,戲台上樂師的琵琶弦音忽地撥弄驚顫一聲,魏進忠一把拿過天怒劍拔出鞘,整個從床榻上躍起,回身斬過去。

    木塌咯吱一聲,陡然裂開轟然一下斷成兩節,一個身形最是魁梧的大漢站起來,四散崩飛的木屑中虎頭鐵錘橫揮,呯的一聲砸在過來的劍身上。

    或許魏進忠中毒在身,勁道上有些不足,整個人被天怒劍帶飛撞向門扇,砸上去就如爆炸般,木屑窗紙在塵埃中四散亂濺,身影直接砸穿了房門在樓道上滾了幾滾。一樓大堂,聽到動靜看了過來,但隨後,濃煙攜著火勢也在這一瞬間侵蝕過來,映紅了整棟客棧。

    魏進忠吐了一口血,使勁咬了下舌尖,鑽心的劇痛瞬間將他模糊的神志清明了一點,隨即看也不看衝出來的襲擊者,直接翻身往一樓跳下去,將混亂中的一個人踩趴在地,自己也在地上滾了幾下。

    眉上的陰陽魚一皺,鄭彪猛喝一聲,直接踢斷了二樓走廊一大截的欄杆,抓過甩手就朝想要混入人群逃出去的那道背影砸過去,恰好亂跑中的普通人中了正著,直接被砸的飛起來,慘叫連連,欄杆也碎的稀爛。

    同一時間,鄭彪也跳了下樓,落到掌櫃的櫃檯上,他抬眼掃去,大堂裡的混亂終究在火勢中增大了,一旦亂起來,人擠人的往外衝,顯得非常擁擠。鄭彪雖然人高馬大,但腦子不笨,隨即視線緊盯大門,然後,在那一瞬間,他眼睛眯上。

    整個身形如同一輛奔馳的戰車衝向了客棧大門,在那邊,魏進忠的背影在混亂的人群中躲躲閃閃隱藏著。

    「魏進忠——」魁梧彪壯的身形,將避讓不及的客棧客人撞飛在地,擋路的桌子、椅子踢開、撞碎,鄭彪暴喝一聲:「把命留下!」

    虎頭鐵錘呼嘯砸了過去,在旁邊人的目瞪口呆中,擋著鐵錘飛行軌跡的數顆腦袋接連有序的爆開,血光、頭皮、毛髮在半空揚了起來。

    魏進忠轉身,瞳孔放大的一瞬,嘶吼著架劍一擋。

    呯的一聲巨響。

    膝蓋一彎,跪了下來,地板盡碎。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4:52
第224章 金劍、神機卒

     大堂之中,火焰升騰侵蝕了客棧外牆,滾滾塵煙幾乎將所有人的罩了進去,咳嗽、人聲呼喊,哀嚎四起,成為了裡面的所有的旋律。

    緊挨的門口那邊,魏進忠膝蓋彎曲,承受不住那股巨大的力道跪了下去。

    木製的地板迸裂,盡碎。

    膝蓋部位的布料直接磨碎,血肉模糊,上面扎滿了細小的木屑碎片。客棧門口的一些客人蜂擁著要出去,卻被鄭彪那小山般的身影堵住門口,隨後,他猛的抬腳,蹬過去。

    嘭——

    這一聲踹到了實處,跪著的身影『啊』的一聲慘叫,剎那間,飛一般的砸在門柱上,鮮血哇的一聲吐出流滿胸襟,下一秒,跨步過來的巨大身影,粗壯的手臂伸出一把拽住魏進忠的發髻將他雙腳離地的提了起來。

    眉上的陰陽魚皺著,銅鈴大眼瞪著滿臉血污的宦官。

    「聽說你很跳……愛搞事…」

    「…來,蹦給老子看看!」

    隨即,手臂一甩,魏進忠的身體飛騰起來,穿過眾人的頭頂,狠狠甩出兩三丈遠,將一張木桌砸的四分五裂,他腦袋此時也流著許多血,剛新換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身體在被甩了之後,有些抽搐。

    不過劍還在他手上。

    「……要不是咱家…中了你們這些小人的暗算…且能讓你們輕易打贏我…」魏進忠顫顫巍巍的柱著天怒劍站立起來,渾身發抖,也不知是餘毒未除,還是身體收到嚴重的傷害。

    啪——

    劈頭蓋臉的一巴掌扇過去,鄭彪陰沉的臉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打的魏進忠頭髮散亂,身體搖搖晃晃,可就是不倒。

    他惡狠狠抬起臉看向魁梧的身影卻是淒烈叫出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白寧——」

    「……別以為咱家不知道是你幹的!你這心胸狹隘的小人,見不得別人和你平起平坐,你要殺我,你要殺我,陛下那裡也會知道到的!」

    鄭彪愕然的停了停,隨後,暴喝一聲舉起虎頭鐵錘照著還在撕心裂肺叫嚷的太監就砸過去。

    舉起鐵錘的巨影並未注意到,一道身形衝破了煙塵,金光出鞘刷的一下,橫空刺過來,幾乎是在片刻間就已經和鄭彪拉近了距離,一瞬,倉促間,鄭彪猛的將身體原地一旋,揮出的鐵錘依舊劃出弧形,照著後方刺來的東西一砸。

    灰塵中,火光映射的金光嘭的一下,發出金鐵相交的鳴叫,襲來的身影暴退,踉蹌落地又幾步後才穩了下來。魏進忠知道被人救了,意識迷糊中微微能看清那人正是下午時,在那桌吃飯的老儒,雖然知道對方可能也是江湖人,只是未想到對方武功也是不弱,硬抗眼前的大塊頭一擊而不倒。

    越來越濃密的煙塵中,幾乎在場打鬥的人都放慢了呼吸。

    「一把年紀不好好享受晚年,跑來參合這樣的事。」鄭彪轉了轉握著錘的手腕,呲牙咧嘴的笑著說上一句:「真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啊。」

    「老夫陳千鳴,人送『金劍先生』,剛剛聽聞東廠提督白寧又在排除異己,手下之人縱火燒樓連累無辜,心下有些不忿,再則說江湖人不分老小遇到不平自然要管上一管的。」

    「你廢話真多。」

    「…人老了就這樣….」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不過鄭彪舉錘砸過去時,忽然側了側身握錘的手臂一擺,朝後面魏進忠過去。

    「先殺了他,再和你算賬。」

    轉眼間,濃密的煙中,碩大的虎頭鐵錘就要挨到神志迷糊的魏進忠,突然一道身影急竄過來,將他按了下去,手中鋼刀一擋,一觸一轉卸了力道,從鐵錘空隙的地方直插對方胸膛。

    「滾開——」

    幾乎是在第一時間,鄭彪暴怒的吼了一聲,尚未收回鐵錘的狀況下,左手一翻扇在刀身,巨大的力道將對方手裡那把鋼刀扇出去,陰陽魚在眉上一皺,腦袋轟然撞了過去,一記頭槌,硬生生磕在過來的人影額頭上。

    對方整副身軀向後一仰,桌椅被他一倒撞飛。

    那邊,鄭彪身軀一轉,揮出去的鐵錘再次輪起來,緊繃的肌肉暴突,「呀——啊——」的怒吼,鐵錘在對方金劍刺來的一瞬間撞了上去。

    劍身肉眼可見的彎曲,然後冰裂、破碎,粗壯的手臂在散亂四濺的金屬碎片中伸出,推過去。

    ——就是一掌。

    那邊的老者顯然經驗也不低,身子陡然在空中硬生生一翻,便是一腳踹出,蹬在攻過來的手掌上,一瞬一觸。

    身影倒飛,落地後,啪嚓一聲,整個人一崴,差點倒地,咬牙痛哼著:「好強的勁道。」

    鄭彪那巨大體形帶來的力道加上玄天混元功帶來的內力,雖然還及不上當初的包道乙,但對上眼前這兩個二流的角色,絕對是擦著傷,打中就死的局面。

    那邊剛剛被一記頭槌撞出去的人忽然衝過來,將一包東西擲向對方,鄭彪轉頭側臉,仰手就是一拳打過去,那東西嘭的一下炸開。

    一團白色在空中瀰漫。

    「石灰?!卑鄙小人——」雖然沒什麼傷害,但依然被吹過來的粉末弄的滿臉滿身,頗有些狼狽。

    「走!」

    那人頭上受了一記,但顯然還能行動,一把架起歪歪斜斜的魏進忠反身朝客棧樓上上去,另一邊的陳千鳴咬牙將腳腕往地上一挫,咔嚓一聲將脫臼的部位掰了回去。輕身一躍,踩踏木桌跳上樓梯扶手,再次一縱身追上已經到達二樓的魏進忠二人。

    現下,整棟木樓都已經燃了起來,上去基本是送死。被耍了一道的鄭彪雙目賁張,拔腿猛衝,踏著已經吱嘎亂叫的木梯哐哐哐的沖上去。三樓木道走廊上,陳千鳴撞開一間還未燃起大火的客房。

    三人衝進去,扶著魏進忠的那人將他交給了陳千鳴:「哥哥輕功了得,帶著這人先走一步,西南十里地外,裴家莊匯合,我來擋住對方。」

    話音剛落,房門破開,鄭彪衝了進來,硬生生將門框擠的垮塌,視線看過去,手臂猛抬,舉起七八十斤重的鐵錘直衝而去,帶著呼嘯的猛揮。

    「留下命來——」

    「哥哥帶他快走!」

    嘭的一聲,鐵錘的虎頭直直砸在那黝黑男子的腦後,一時間,他剛說的話嘎然而止,後腦勺直接爆開,整張臉扭曲變形的往外延伸震動。雙眸噗的一聲彈射出眼眶,連著血管吊在兩頰。

    僵硬的身子向前撲過去,將窗框直接撞爛,探出上半身掛在樓外晃蕩著。

    「朱武——」

    老者背著魏進忠悲嗆一聲,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整個腦袋都空白一片。隨後,鄭彪衝過來,魏進忠殘存的意識迷糊的叫他:「走啊….他來了…」

    說著想要揮動手上的天怒劍,但抬不起來。

    下一刻,鐵錘砸來。

    陳千鳴下意識的抓過他手中的劍,反手一擋,腳下卻是發力往外一蹬。呯的一下,火星閃了閃,原本躍出去的兩人藉著對方的力道,身形飄的更遠、更高。

    客棧,窗框,一道兇猛的人影轟然衝了出來,高高躍起,手中的鐵錘照著的對方背影砸過去。

    隨後,距離卻是拉開,鄭彪急速的下墜,鐵錘僅僅擦著地方的腳底過去。

    嘭!

    數丈高的距離,鄭彪硬生生的落地,腳下的街道地鑽被踩踏的粉碎,他仰起臉,視野盡頭,看著對方跳上了另一邊的房頂,踩著瓦片嘩嘩的疾跑、跳躍著消失在黑暗中。

    大街之上,足有數十人的陣容從縣衙的方向浩浩蕩蕩的衝過來。大喊著『失火了』『走水啦』的字眼,顯然是來救火的。

    鄭彪捏了捏錘柄,不甘心的再次打量一眼,衣角一揚。

    「我們撤——」

    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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