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劍靈同居日記 作者:國王陛下(已完成)

 
V123210 2017-4-1 21:02:1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86 3202035
V123210 發表於 2018-7-7 08:52
第76章 收屍


    在時空扭曲的區域裡,常規的感知方式是不值得依賴的,視覺,聽覺,嗅覺,人類在穩定的時空中建立起的感知體系,一旦其根基遭到動搖,整個感知大廈立刻就要轟然垮塌。

    感受著眼前支離破碎的畫面,耳中宛如惡鬼尖嘯一般的淒厲聲音,以及彷彿直接撕扯五臟六腑的靈風暴亂,王九在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

    這就是三百年前,考察團隊所遭受的災難。

    時空的扭曲並非線性疊加,在達到一個閾值後,就會突然形成質變。使得考察團隊在越過間隙的瞬間,就瞬間失去感知外界的能力。這其中,越是修為高深的修仙者,受到的影響也就越是嚴重。

    因為對於修為尚淺的人來說,常規的五感仍是重要的感知手段,同時,在仙道的世界中,五感遭到扭曲是家常便飯,所以遭遇驟變的時候,並不會太過慌亂。

    但對於修為高深的人來說,感知外界就更多是依賴元神觸摸天地靈風、大道法則,這種感知方式更加高明也更加精細,通常不會被一般的干擾手段影響到,但不可避免的副作用則是,這種感知方式也高度脆弱。

    就如同濃烈的香水可以直接摧毀狗的嗅覺一般。若是修仙者高度依賴天地靈風和大道法則作為感知媒介,一旦時空遭到動搖,面對扭曲過的狂暴靈風,修仙者輕則頭暈目眩,重則元神重創。

    而聖宗當年的考察團,恰恰有太多不依賴五感的高手,所以在越過間隙界限的瞬間,就遭遇了滅頂之災。

    不過,對於天外神劍來說,超強的時空適應性卻是與生俱來的,雖然劍世界內部用於感知外界的渠道、如龍吟花、百鎖藤,並不具備時空彈性,但王九這個劍靈卻對時空的扭曲習以為常,所以縱然從外界傳來的信號是扭曲的,但只要經過劍靈的加工處理,就能立刻還原出正確的模樣。

    所以對於王九而言,破碎的畫面只持續了一瞬間,就重新恢復了正常。

    眼前的海面已經漆黑如墨,天空中的雲層則黑壓壓沉甸甸地彷彿鐵蓋一般,將四面八方籠罩地密不透風,而就在不遠處的海面上,靜靜漂浮著一支船隊。一馬當先的旗艦通體銀白、是上等的玄銀打造,而且體積驚人,足有兩百米長,五十米高。若是放在陸地上,可謂巨無霸,但是在漫無邊際的大海上卻如一葉孤舟。

    玄銀旗艦身後,還跟著三條體積稍小的艦船,船體分別由不同材質打造,卻無一例外是相州大陸上難得一見的珍稀素材,這樣四條艦船,單單是成本就足以讓很多人瞠目結舌。

    「……是那支考察團。」

    趙沉露輕聲說道。

    「嗯,我看到聖宗的標記了。」王九的眼力更好,已經在旗艦的側舷上看到了代表聖宗的印記,「那些人的考察,看起來就到此為止了。」

    「沒有受過專門的訓練,突然遭遇時空間隙,這是必然的結果了。」趙沉露聳了聳肩,「他們的成績還算不錯,從他們的位置看,距離間隙點有足足五百米,放到九州大陸上,也堪稱是不大不小的記錄了,居然真讓他們掙紮了這麼久……不過自從青州事件以後,這種記錄就沒人當回事了。」

    說著,趙沉露笑了起來:「說來也真是好笑,當年居然真的有人會從正門去闖商丫頭在青州的大本營。那守財丫頭為了保護自家的財產,不惜巨資打造了一套時空扭曲錯亂的千年青河大陣,就連遠在中州的人都知道絕對不能闖正面,否則死無葬身之地。可偏偏商丫頭的十萬靈石的大陣卻連一個年紀輕輕的入侵者都困不住,錯亂千年的時空長河,被那人逆流而上直抵核心,大陣不攻自破。後來商丫頭氣急敗壞,還去找佈陣的行雲山莊理論索賠,非要人家傾家蕩產才肯罷休,後來行雲山莊砸鍋賣鐵好不容易交了賠款的首付就被魔族滅門,商丫頭還煞有介事地記了一筆壞賬,真是想想就感到可悲。」

    趙沉露笑了幾聲,又嘆息道:「不過,當年九州大陸也真是人才輩出,藏龍臥虎,雖然當年參與笑話商斕妃的人裡,我算是帶頭的。但理性一點來說,那青河大陣真的不是什麼人都能闖的,我在門外觀望了一陣,元神就被青河帶得偏倚了幾分,更遑論親身闖入其中了。能逆流而上直抵本源的人,真是讓人難以想像,他到底有多麼強大的神通。我之前一直以為,就算萬仙盟的幾個老傢伙也不可能輕描淡寫地破掉青河大陣,我認識的人裡,也只有你才能完成這份壯舉。但後來找你求證,你又矢口否認。所以,當年到底是誰破掉的青河大陣,還真是讓我好奇啊。」

    王九想了想,說道:「其實就是我。」

    趙沉露聞言,整個人都僵住了,險些從空中直接跌落到漆黑的海水裡。

    「真的是你!?你去闖青河大陣幹什麼!?」

    王九認真地說道:「我在商斕妃旗下的煉劍堂買到的劍鞘是劣質品,按照當時的銷售合同理應對我進行三倍以上的賠付,但煉劍堂卻遲遲不肯履約,所以我只好找她本人來理論。不過商斕妃本人倒是很講信譽,當場就將賠款交給了我。」

    「……居然是這麼合情合理的理由!等等,原來從那個時候你和她就……見鬼了,商丫頭一輩子當奸商,不知道讓多少人傾家蕩產,這種人非但沒有被九九天劫打得灰飛煙滅,反而因為這個理由得以和你另結下一分緣分?」

    趙沉露咬牙切齒半晌,又問道:「可我當年問起來此事,你明明否認了啊!」

    王九說道:「因為我答應商斕妃絕對不對其他人提起,就算被問到也要堅決否認。」

    「……那為什麼現在又突然承認了?因為你終於意識到比起喜歡炫耀智力的死丫頭,還是我這個甜美可人的女人更值得信賴麼?」

    趙沉露問話的時候,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期待。

    果然,接下來王九就回答道:「我和她的約定時效期為一萬年,如今時效期已過,我就可以如實相告了。當時突破青河大陣的人的確是我,而那次破陣的經歷對我來說也非常難忘,我當時劍道初成,對時空一道也有初步的認知,但在青河大陣中見到的扭曲錯亂的景象,卻完全刷新了我對時空的認知。」

    趙沉露說道:「時空這個概念,一直到魔族入侵之前,在九州大陸都是頂尖難解的難題,那些號稱能洞悉時空奧秘的修仙者,十個裡面有十一個是騙子。最終還是虧了魔族向我們展示了時空扭曲的真諦,我們才解開了幾個重要的理論難題。你當年居然能硬破青河大陣,只能說,真不愧是我心愛的男人。」

    王九說道:「當年破陣也不純粹是實力的原因,我天生就有時空抗性,青河大陣裡的仙法神通,有九成對我都完全不起作用,所以沿途很多陣法的破解,完全是憑藉蠻力硬扛過去的。商斕妃用青河大陣來守家,對其他修仙者的確有效,但卻恰好等於是漏了個絕大的破綻給我。而她本人對此毫無所覺,對青河大陣也過分自信,佈置在後面作為預備的銀之扉,甚至出於成本節約的考慮而沒有啟動。」

    「……真不愧是愛財如命商斕妃。」

    一邊感慨著,趙沉露一邊已經降落到了那條銀色的旗艦上。

    落地的時候,趙沉露伸手在甲板上輕輕一擦,指尖頓時染上了一層銀霜。

    「這個腐蝕程度,至少有一千年以上了。除非是聖宗採購了劣質的玄銀,否則至少在一千年以內,就算年久失修,也不至於讓甲板腐蝕成粉末。」趙沉露說著,指了指通向船艙的大門,「你說裡面會不會有活人?」

    王九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可能。」

    在幽冥海的這片特殊區域內,時空被高度扭曲,而且越是接近核心的地方,扭曲的程度也就越深。

    到了這支艦隊停止的地方,時間尺度和外界已經有了極大的差距。

    「我沒帶測量儀器,但初步估算,至少在五倍以上吧,他們失蹤了00年,考慮到從間隙到此處的過程和均衡值,初步估算他們在幽冥海中至少度過了1100年以上的時光,而他們的自然壽命最多不會超過00年,也就是說,這裡面應該是陳釀了800年的老屍,想想就有些小興奮呢。」

    說著,趙沉露一把推開了大門。

    門後,一陣呼嘯的狂風撲面而來。

    趙沉露毫不意外地側身避過,然後只見一團漆黑的粉塵嘩啦一下撲在地上。

    趙沉露一邊小心地避開粉塵,一邊翻出一本史料查看著當年考察團的資料,說道:「從這個粉塵的體積判斷,這個,應該是何鴻睿?」

    王九看了一眼:「有大量的金屬成分,的確是煉製了金剛體的副艦長何鴻瑞。」

    「金剛體也沒法抵禦幽冥海的千年海風啊。」趙沉露嘆息了一下,「這樣看來,船裡恐怕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資料了?」

    「也未必。」王九沉吟了一下,白劍緩緩向門內通道漂浮而去,「小心一點,不要碰壞了船艙。」

    「放心,這種收屍的工作我也很有經驗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8 22:30
第77章 異變

    在仙魔大戰時代,死於魔族的時空錯亂的修仙者不計其數,其中大部分屍骨無存,但也有少數在錯亂的時空中留了全屍,這些能留全屍的,莫不是在九州大陸上享有盛名、神通驚人的大修士,所以為他們收屍也是必要的工作。

    修仙界的階級壁壘森嚴,哪怕在戰爭時期也不例外,身份尊貴的人,死起來都比賤民要高貴一些,而當時冒著生命危險強撐著到錯亂時空裡去給大人物們收屍的修仙者,很快就總結出了一些規律

    首先,魔族對時空的應用,已經到了如臂使指的程度,上位魔將舉手抬足之間就能讓光陰錯落百年,時空顛覆千里,就彷彿呼吸一樣自然。

    所以它們也絕不會單純地用時空錯亂來殺敵因為殺傷力不足。當時的上位修仙者,對單純的時空錯亂有相當程度的抗性,縱然對時空領域並不熟悉,但修為境界足夠高的話,遇到變故也有辦法臨時應對。那些大修士們之所以能在魔族的錯亂時空裡留得全屍,也多半是因為身上帶著強大之極的護身法寶。

    所以魔族出手,必然是時空錯亂伴隨著其他的殺招,其中用的最多的就是借助天時地利來殺敵。

    哪怕在九州時代,天時地利四個字,對於人類修仙者也是不可輕視的。縱然修行到了天崩境,也會有難以涉足的險境,例如九天罡風層,又或者地核磁圈。而魔族將時空錯亂的技巧與這些絕境聯繫起來,立刻就能形成絕殺之技,將修仙者拉到九天罡風層,受罡風颳骨的酷刑,再以錯亂的時空陷阱將其困住,一百年兩百年都無法脫困而出。

    而修仙者在這種酷刑之下能堅持多久?別說一兩百年,能堅持超過一年的,多半就是魔族出手的時候失誤了。然後,其中大部分修仙者都會死無全屍,當場就灰飛煙滅。少數依賴了極其厲害的法寶庇佑,留得全屍的,多半也只是徒具其型的全屍,內裡早就腐敗不堪,全靠著法寶的餘威維持形狀。

    而這個時候,對於前去收屍的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在一個險惡的環境下,讓這些脆弱的屍體得以保全,畢竟只有全屍才能換得全額的報酬。同時,這些屍體上附帶的法寶,多半也處在分崩離析的邊緣,必須要小心呵護才能搶救下來,經過維修收為己用。

    期間,稍有不慎,就會如同王九開啟艙門時見到的那團黑色粉塵一般,一切都灰飛煙滅。

    事實上,在趙沉露開門之前,那團黑粉還維持著何鴻睿生前的模樣,但被開門時的震盪刺激到,全身的殘骸立刻腐朽灰化,一瞬間就成了難以辨識的粉塵。

    這一點,兩人當然也有預料,不過他們今日不是來給前人收屍的,也不是挖寶,而是要從艦隊的遺蹟中,找到有用的信息資料,調查幽冥海的真相,所以前任的屍體如何他並不在意,甚至有些屍體要粉塵化以後,才方便他去分析幽冥海的地理特性。

    但修仙者的屍體可以不管,艦隊的屍體卻一定要妥善保存。

    因為這四條艦船的船艙裡,一定包含著考察團掙扎致死的全部信息,按照考察團的配置來看,隊伍中有超過一半是擅長觀察和記錄的學術型修士,那麼當他們發現自己身陷絕境,無法脫困的時候,一定會解決全力觀察、分析、推導,以找到求生之路。

    儘管從結果來看他們失敗了,但這個過程資料卻彌足珍貴,無論是留下的文字資料,還是實物樣本,都是這些人死中求活,百年掙扎的留下的精華。

    這支考察團雖然修為境界不高,難以憑藉自己的力量掙脫絕境。但王九並不輕視這些人的智慧,在三百年前,他們也都是相州大陸精挑細選,萬里挑一的精銳。他們留下的記錄,一定是有參考價值的。

    前提是,沒有被後來人貿然破壞。

    這支艦隊在幽冥海中停留了千年時光,早被海風吹得腐朽入骨了,只要稍稍加以外力,就會全盤崩潰。趙沉露在甲板上稍微擦了下手指,就能帶起一層銀霜,恰恰說明打造船體的玄銀已經完全腐化了。玄銀尚且如此,以符紙、玉簡等媒介儲存的信息,自然更加脆弱,岌岌可危。

    好在王九和趙沉露都是極其專業的撿屍人,對於如何保全錯亂時空中的殘骸,已經非常熟練了。

    兩人進入船艙後,都是足不沾地,身周無風,以絕妙的神通推移著自己,宛如幽靈一般安靜地行進。如此,便不會對周圍的環境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

    其中,王九的神劍本體自有飛行神通,無需風力也無需重力,行進軌跡自由自在,是天生的神通。趙沉露卻是靠著一套非常複雜的復合仙法,才能維持形體的懸浮,又不對周圍施加任何外力。

    見到趙沉露懸浮於船艙內的模樣,王九不由感嘆:「好久不見這套月懸。」

    趙沉露笑了笑:「這也是我此世第一次施展完整的月懸,按照當初設計這套仙法的本意,是至少要地裂境才能運轉自如的,如今差著一個大境界,卻比預料的還要順利……果然愛情的力量是無窮的。」

    王九卻沉吟了一番,說道:「實際上是因為此地的靜止度比標準值高了2倍,所以月懸的釋放門檻也要低得多,你也是經歷過生死沙場的老將了,千萬不要對自己的實力盲目樂觀。」

    趙沉露說道:「放心吧親愛的,跟你在一起,我從來都沒樂觀過,早在上一世就被你打擊得麻木不仁了……啊,我看到一本日記。」

    說話間,趙沉露先行一步,在一個艙室中,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一本枯黃的書冊。

    書冊是平攤在一張書桌上的,頁數不多,上面的文字也顯得有些模糊,但畢竟還是被完整地保存了下來。

    而首頁的內容,就讓人感到觸目驚心。

    「年月日不詳,天氣不詳。

    寫下這一頁的時候,我已經完全放棄了逃出生天的希望,此地的環境之詭譎,實屬我生平僅見,團隊中高手如雲,卻沒有一個人能洞悉此地奧秘,就連無所不能的宗主大人,也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茫然。或許,天下之大,妄圖以人力遍歷之,的確是太過自不量力了。

    死亡並不可怕,在意識到我們必死無疑的時候,團隊中並沒有人陷入絕望,甚至還有人手舞足蹈,歡喜於自己能如少年時的夢想一般,死在探險的路上。

    但是,有些事情,卻比死亡更加可怕,那就是陷入迷茫。

    不自大的說,包括我在內,這支考察團裡,有9成以上的人,都是對自己的所知所學深感自負的,縱然天下之大,未解之謎數不勝數,但只要刻苦鑽研,總有一切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更何況團隊集合了這麼多高手,集合眾人之力,就算依舊達不到重點,至少也能在沿途樹立一座豐碑。

    但現實是殘酷的。

    我們在幽冥海失陷已經很久了,具體是多少年,我根本沒法準確判斷,但至少對我個人來說,是一段超過十年的漫長時光,這十年間,我竭盡所能,卻仍不能洞悉幽冥海的玄妙,甚至一絲一毫的規律都總結不出來。

    這裡的環境之詭異,就彷彿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惡趣味地操控一切,我們的所聞所見,都是那個幕後棋手的隨心所欲罷了,如若不然,我實在難以想像大自然會有這麼惡毒的一面。」

    這一頁的內容到此為止,趙沉露回頭看了一眼王九,見白劍紋絲不動,便點點頭,伸手翻開了下一頁。

    在書頁翻動的瞬間,整本日記就倏然化作飛灰,但在灰化前的瞬間,趙沉露伸手抄底,手指在書脊上輕輕一點,頓時書頁舒展,日記本就彷彿展翅的鳥兒一般,其中每一頁的內容都盡數展現出來。

    而趙沉露和王九,就在這一瞬間,將上百頁的內容全都記了下來。

    信息量頗大,讓兩人一時都陷入沉思。

    日記的主人,是當時受聖宗宗主邀請加入團隊的一位生物學大師,本意是研究幽冥海的海洋生物,然而在艦隊越過時空間隙,陷入絕境後,他的主要工作就變成了研究身邊的團隊成員。

    因為這些團隊成員中,有人發生了形體變異,最開始還只是簡單的皮膚變色、頭髮脫落等症狀,團隊並沒太當回事,畢竟水土不服這種事,對於修仙者來說也不少見。但很快問題就變得嚴重了。

    這些症狀無法治癒,無論是借助自身功法,還是藥物之力,這些簡單的症狀卻偏偏不能痊癒,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根據日記主人的記載,第一個嚴重的病症患者,是當時擔任考察團護衛的一位劍修,在進入木化室巡邏的時候,被檢查出金屬超標,而他明明是嚴格按照規程,取下了身上所有金屬器物的。後來才發現,他是體內金屬超標!他的右手臂裡,生生多了一塊金屬骨骼!
V123210 發表於 2018-7-9 21:47
第78章 我才是藏的最深的哪一個

    護衛的病變引起了極大的重視,因為對於能夠參與到考察團的修士來說,小病小災倒也罷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嚴重病變是必須重視的。

    因為小病小災可能是某些修士的身體特質導致水土不服,但嚴重到手臂里長金屬,就一定是環境使然。

    而考察團所有人都是處在一個環境裡的,今天他被查出來手臂裡有金屬關鍵他本人對此還毫無所覺。那麼其他人身上是不是也會有什麼問題?

    考察團很快就開始組織全體體檢,而那一次體檢,正式拉開了恐慌的帷幕。

    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病變早已經蔓延到了所有人身上,各人不過是程度不同,病狀不同罷了。

    那名護衛是手臂中多了金屬,但還有人幹脆是多長了內臟的!多了也就罷了,最可怕的是少了,團隊裡就有個喜歡玩掌中世界的修士,莫名其妙少了一隻腎。偏偏本人對此毫無所覺!

    這種狀況簡直詭異,考察團的學者們見多識廣,卻也沒見過這種驚心動魄的場面,立刻展開全面調查,想要找到問題的根源。

    然而一番努力下來,毫無建樹,反而誕生了更多的問題。

    體檢之後,考察團的所有人都高度重視日常生活細節,一切都按照嚴格的制度行事,絕對不接觸沒有經過嚴格安檢的食物,如無必要也絕對不出船艙,甲板上的工作全部交給機關傀儡,修仙者全都集中到最安全的船艙裡暫避鋒芒。

    這一套程序,算是當時考察團隊深入險境時的標準程序,按照當時的設計,以四條艦船的質量,就算外界天崩地裂,裡面的人也能保一時平安,更不用擔心什麼水土不服的問題。

    然而這重重保護,在幽冥海中卻完全失效了。

    病變依然在繼續,而且變得更加嚴重,先前的變異,無論內裡如何駭人聽聞,至少沒有影響大家的日常行動,也就是說無論身體裡多了什麼少了什麼,那個人都還是活蹦亂跳,甚至仙道修為都沒什麼影響。但接下來,有的人開始加速老化,有的人仙法運轉不靈,此外,諸如一夜白頭之類的現象更是層出不窮。但還沒等他們來得及細細排查,更恐怖的事情出現了。

    團員們的時間軸對不上了。

    在集體進入安全艙之後,按照日記主人的記憶是第三天的時候,有人忽然提出,在安全艙也呆的日子也太久了,已經嚴重超標了。

    考察團的制度規定,一旦進入緊急狀況,在探清環境問題之前,在安全艙內可以停留最多五天時間,超過五天,意味著問題不是當縮頭烏龜就能解決的,需要再行激進之法了。

    然而他們才在船艙裡呆了三天,還遠沒有超標,那個人的指責毫無道理,很快就引起了反駁。

    但問題是,反駁的人一開口,就各自語塞,乃至惶恐。

    「才兩天,你急什麼?」

    「距離5天還差一天呢。」

    「時間才剛剛過半嘛。」

    三句話,三個時間點,讓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考察團裡沒有笨蛋,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意識到,這是時間軸出了問題,而且是極其嚴重的問題。

    再聯想到先前個人的病狀,其實也都和時間軸有關,那個手臂裡生金屬的劍修,手持的正是一把活鐵劍,劍身自有靈性,可以如同生物一般自行生長,所以他平時持劍也都要小心翼翼,休息的時候更要還劍入鞘,絕對不能讓肉身和劍身長時間接觸。但如果時間軸出了問題,大家對時間的感知是錯誤的,那就很可能被劍身的金屬滲透到體內。

    萬幸他平時溫養佩劍溫養地勤快,那劍雖然天生凶性,卻和他親近,金屬滲透到體內,卻也沒大肆破壞,只是找了個角落安頓下來。

    至於其他內臟病變的,也大多是和功法有關了,修仙者修行仙道,匯聚真元,本就不可避免對內臟造成影響,何況高明的修仙者都會專門花費心思去改造肉身,內臟本來就和凡人大有不同,一旦時間出了問題,該溫養的時候不溫養,該刺激的時候不刺激,出問題是大概率事件。

    修仙,本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一旦開了頭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而時間軸出了問題,恰恰是讓他們在修仙路上亂走亂竄,沒有當場暴死已經是他們修行基礎足夠好,禁得起折騰了。

    再之後,考察團的人就徹底渙散了,因為隨著時間推移,這種時間軸不同步的問題越來越嚴重,而時間軸不同步,團結協作就無從談起,原先的各項規章制度自然也全盤作廢。考察團的人基本是各憑本事,掙紮著度過了最後的時光。

    寫下日記的這位學者,算是個人經歷比較好的,他的仙道修行一直恪守本分,修的是最基礎最方正的功法,煉的也是最普及最尋常的法寶。一直到被招募進考察團的時候,他也不過才勉強達到了覆雨境,在整個團隊中算是末流水準。但正是這個末流水準,讓他反而比其他人少了許多異狀,能夠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寫下日記,將自己的所見所聞留給,或許永遠不會到來的後人。

    看完了日記,趙沉露的面色已經非常嚴肅了。

    「這種因人而異的時空錯亂,讓一個團隊迅速分崩離析,是典型的魔族手段,難怪你一直都有危機意識……親愛的,這種特殊的環境,有可能自然形成嗎?」

    王九沉吟了片刻,說道:「那要取決於你如何定義自然二字,如果以九州時代的觀點來看,這種環境當然不可能自然形成,九州大陸從誕生到人類文明出現,度過了無比漫長的歲月,卻也沒催生出過這種奇特的環境。但是如果將仙魔大戰的大背景考慮進來,將魔族也當成自然的一環,事情就兩說了。」

    趙沉露說道:「我明白了,相州大陸本就是中州的殘片成長而來的,期間吸收了大量的混沌產物,也就是仙魔大戰的戰場碎片,更何況相州本身就是融合了部分魔族法則的產物,但是,就算有魔族的遺產,甚至魔族的餘孽的影響,也不至於讓他們經歷這麼離奇的災難啊。這種因人錯亂的手法太過精妙了,除非是有活生生的魔族在全局控制一切,否則說不通的。」

    「是的,如果單純以常識來看,的確說不通。」

    時空錯亂的現象,對於王九和趙沉露來說都不少見,但針對不同的人設計不提供的時間軸,同時又讓每一個人在時空扭曲的環境下照常生活了百年以上的時光,這就實在離奇地過分了。

    「但是這種非自然,反常識的現象,我本人就經歷過一次。」王九說道,「我的出生就伴隨著這樣一場奇蹟。」

    趙沉露頓時啞然。

    的確如此,王九的出生,可以說是比幽冥海更加離奇的奇蹟,親生父母將他丟進劍池,本就沒打算讓他活下來,劍池之水有刺骨之寒,又有劍氣縱橫,別說是一個初生的嬰兒,計算是天池劍宗的長老跳進去放上幾日,也多半是活人變成白骨的下場。

    偏偏王九在那裡面活了下來,非但活著,還被劍池的劍氣洗練成了天下第一的劍道奇才,這種事情發生的概率之低,已經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根本沒法用自然巧合去解釋。仙魔大戰時期,很多人都分析,王九的出生,很可能是九州大陸的龐大意志感受到了魔族降臨的危機,提前做了準備,將九州之精華集中於一人,這才在幾十年後讓王九力挽狂瀾。

    不過這種分析實在有些牽強附會,魔族入侵九州,怎麼可能有幾十年的提前量?而以魔族當時破滅萬界的滔天氣焰,更不可能被九州大陸提前幾十年就獲知了軍事計畫。

    王九的出生,實在是不折不扣的奇蹟。經歷過這樣的奇蹟後,王九本人當然不會認為有什麼事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所以,哪怕從理論上講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王九也要驗證以後再做主張。

    劍世界內,那口曾經指引著王九高歌猛進的指魔劍,被劍靈從劍台上取下,高高揚起。

    下一刻,黑劍轟然崩裂。

    與此同時,神劍本體也由純白化為漆黑,彷彿劍世界內,指魔劍崩裂的碎片覆蓋到了劍世界外面。

    而在神劍化為漆黑的同時,趙沉露就下意識地向後撤了一步,一步不夠,兩步,三步,直至退出艙門,足尖站在甲板邊緣,才勉強停下了步子。

    以趙沉露一貫的作風,這種行為可謂極端反常,但從女子那肅穆之極的神色上看,此舉也是她理性之下做出的判斷。

    因為轉化為黑劍的天外神劍,已經不再是她熟悉的那口神劍了。

    漆黑的劍體,肆無忌憚地散發著魔族的血腥氣味。

    那一瞬間,趙沉露彷彿回到了仙魔大戰的決戰戰場,直面著天下無敵的大魔神皇。

    同樣是那一瞬間,戰場上她被魔皇重創身死的記憶也如潮水一般湧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3 20:23
第79章 我已經是廢人了

    仙魔大戰時期,所有人都會承認,是天外神劍的出現,讓本已陷入絕境的戰局呈現轉機。

    而天外神劍最為人稱道之處,並非是無堅不摧的劍鋒,而是那敏銳到不可思議的嗅覺,也就是指魔劍。

    當時的仙魔戰場,魔族佔據絕對的優勢,這裡面,一半來自魔族的實力強大,一半則來自魔族的詭異,無論是戰鬥方式,還是存在方式,魔族都超乎人類的理解和想像。

    戰場上,被魔族殺害的修仙者,有一多半是死於來自身後的利爪。當時最為困擾萬仙盟的,並非是魔族正面戰場的強勢,而是魔族的來無影去無蹤。人類好不容易調兵遣將,形成局部的力量優勢,卻總是重拳落在空處。而當人類力量分散開來的時候,又會被魔族抓住機會各個擊破。

    人類本來力量就處於劣勢,再被不斷偷襲,士氣一落千丈,縱觀九州各處戰場,完全找不到翻盤的希望。

    而這個時候,天外神劍橫空降世,第一戰就以一己之力全殲了魔族最擅長背後偷襲的影魔軍團,超過五百頭寄生於光影之間的魔獸被天外神劍一夜間屠戮殆盡。

    五百頭魔獸,相較於整個仙魔戰場的參戰人數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但影魔軍團全軍覆沒以後,人類正面戰場的壓力卻霎時間就減少了許多,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的。尤其是士氣方面,更是瞬間由低落轉為激昂。

    對於當時的人類來說,希望實在是一種奢侈品,很多人都已經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魔族的滔天氣焰根本無法抵擋,九州的覆滅看來已成定局,那麼預期祈禱不切實際的奇蹟,不如死得其所,和魔族同歸於盡。魔族的正面力量強於人類,人類想要擊敗乃至擊殺魔族,難度都非常之高,但如果退而求其次,以生命為代價求個同歸於盡,還是有可能的。

    偏偏人類就連同歸於盡都做不到,魔族神出鬼沒,總能在人類意料不到的時候出手突襲,以一分的力量博得十分的戰果。

    所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正是當時人類戰士們的寫照。

    而天外神劍一夜之間全滅影魔軍團,恰恰是杜絕了人類的後顧之憂,對士氣的提振作用是難以估量的。

    再之後,天外神劍繼續延續著自己的傳奇,不斷以指魔劍敏銳地洞察先機,比魔族更加神出鬼沒,讓偷襲者反遭偷襲,迅速反轉戰局。再之後,當魔族意識到天外神劍的存在時,他身邊已經圍繞起了以九仙尊為核心的人類精英戰團,正面戰場也足堪一戰了。

    ——

    指魔劍,某種意義上說,是比斬魔鋒更為核心的寶物。

    這樣的寶物,當然也不是憑空得來的。

    而是用魔族的血肉精華打造出來的——極上位的魔族。

    當時的魔族,身兼兩種不可思議的特長,其一是神出鬼沒,明明是侵略者,在他人的主場作戰,但是魔族就敢大膽地分兵多路,甚至分散到單兵作戰,如同一盤散沙的程度。另一方面,魔族卻又能在他人主場中完成極其默契的協同作戰,彷彿有一張無形的網絡,將所有的魔族都聯繫到了一起。

    後來經過大量的解剖研究,人類才確認了一件事,魔族內部的確有這樣一張網絡,彼此之間可以互相感應,互相聯繫,無需借助任何魔道媒介,這種感應能力生而有之。只不過比起網絡,魔族之間的關係更像是樹木的根須,從上到下逐級延伸。以魔皇為首,上位魔族對下位魔族生殺予奪,而且瞭如指掌。

    而指魔劍利用的就是魔族的這種特殊關係。王九在還是人類之身的時候,已經屢次擊殺上位魔族,而後利用這些魔族的屍體,打造出了指魔劍的雛形,再之後,隨著劍下亡魂不斷增加,指魔劍的敏銳程度也不斷提升,直至最終,天外神劍甚至痛飲了魔皇之血。而後雖然劍世界內的一切都被魔皇摧毀,但魔皇之血的味道,卻已經深深地刻印在了神劍之中。

    如今重新打造的指魔劍,雖然神通尚不及九州時代,但畢竟還殘留著至精至純的魔族氣息,一經釋放,立刻讓趙沉露化作了驚弓之鳥。

    王九的漆黑形態維持了很久都沒有散去,而趙沉露站在船舷上,終於平復了自己的氣息,才苦笑道:「轉世重生了,我還是適應不了你的這個形態,真的是好彆扭啊,明明你殺魔族殺的比誰都多,但扮起魔族卻比誰都像……」

    本來只是隨口的抱怨,卻聽王九忽然解釋起來。

    「正因為殺的多,所以才能比誰都像魔族。魔族是最沉醉於自相殘殺的種族,在魔皇出現以前,魔族幾度因為過度的內耗而瀕臨滅亡,而魔族之中,殺的越多,位階也就越高,力量也就越純粹,所以縱然滅族在即,魔族依然樂此不疲。」

    趙沉露愣了一下,說道:「是啊,所以魔族也真是運氣好,有了大魔神皇橫空出世,阻止了魔族無休止的內戰……」

    「並不是運氣好,雖然包括大多數魔族都認為魔皇的出現是運氣使然,但其實魔皇的出現是一種必然,這一點,也是我和魔皇交手以後才意識到的。」

    趙沉露悟性極高,聽到這裡,就猜到了王九接下來要說什麼。

    「你是說,大魔神皇並非機緣巧合下誕生的,而是魔族無盡內戰的產物?」

    「是的,在幾十萬年,幾百萬年的漫長時光裡,魔族不斷自相殘殺,終於積累到了一個極限,產生了一個史無前例的怪物。」

    趙沉露說道:「魔皇降世後,立刻就建立起魔族之間的感應網絡,以及嚴格的等級秩序,嚴控內耗……當然,也理應如此,雖然魔族誕生第一個魔皇,耗用了無數載歲月,但既然有第一個,就能有第二個,而魔皇一定不會允許有新的挑戰者出現,所以魔族的內戰必須到此為止。而從後面的發展來看,魔族也的確沒有再誕生出任何一個可以和魔皇競爭的個體,當然,也不可能再誕生那麼強大的個體。魔皇嚴格禁止魔族自相殘殺,其他人又不是遠不是他的對手,除了遵從規則,做魔皇旗下走卒,還能怎麼辦?」

    說到這裡,趙沉露腦中又是靈光一閃。

    魔皇建立魔族的秩序以後,魔族內部,再也沒有哪個個體,能夠手染大量的魔族之血。但在魔族之外呢?

    這個念頭其實早在九州時代她就考慮過,只不過實在荒唐

    魔族於無數年間,征服萬界,破滅了無數文明,這期間,當然會有魔族陣亡,但是每當戰事不利,魔族傷亡逐漸慘重的時候,都會有人站出來力挽狂瀾。

    只要有魔皇在,就沒有任何人能痛飲魔族之血,迄今為止,只有一個例外。

    天外神劍。

    死在天外神劍之下的魔族,早已沒法統計數量了,而期間,魔皇其實也幾次嘗試出手干預,但總是被天外神劍巧妙地避過鋒芒,一直到戰局逆轉到某個界限時,人類終於能夠徹底掀起反攻的浪潮。而那個時候,魔皇也不得不暫時放棄追擊九仙尊和天外神劍——效率實在太差——而將重點放在其他戰場上。

    現在想來,天外神劍當時的敏銳,也顯得有些詭異。指魔劍利用的是魔族之間的共感,然而這份共感其實是單向的,上位可以感知下位,同位之間在彼此認可的情況下可以互相感知,下位卻無法感知上位。

    而當時的天外神劍,已經可以屢次避開魔皇的突襲了,難道說……

    「我並沒有比魔皇的位階更高,只不過我能約束指魔劍的鋒芒,斷絕魔族之間的共感,魔皇身為眾魔之首,卻沒有這份餘裕。」

    漆黑的長劍微微顫抖,激盪空氣,發出沉悶的聲音。

    聽到這種無限接近魔族低吟的聲音,趙沉露笑了一下,說道:「是啊,在野黨總比執政黨要自在一些。」

    「魔皇統御萬魔,以魔族狂暴、嗜殺的秉性,時時刻刻都不能放鬆管制,否則在激戰之時,血性上湧,魔族隨時可能狂亂起來。反而我這邊,只在必要的時候啟動指魔劍就好……不過,如你所見,指魔劍的使用,其實一直都是有副作用的。」

    聽到副作用一詞,趙沉露的心臟就是猛地一沉,想要開口調笑兩句,但在關乎魔族的問題上,她實在笑不出來。

    「什麼副作用?為什麼你以前從來沒說過?」

    王九說道:「因為此前我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個副作用的存在。」

    說話間,天外神劍的色澤變得更加陰沉,儘管原本就已經是漆黑無光,但此時卻彷彿是能將周圍的光線也全都吸收過去一般,有著令人生畏的力量。

    趙沉露剎那間就在腦海中浮現了無數個驚心動魄的猜測。

    這個時候,她就格外痛恨自己的聯想能力,在過去,這曾是她引以為傲的優勢點,只要給她一個線索,她就能迅速聯想並推演出全局,但以聯想能力而言,她甚至不在商斕妃之下……但這個時候,她真的寧肯自己像沈開山一樣蠢。

    「親愛的,都這個時候了,你不要嚇我……我們費勁千辛萬苦,犧牲了絕大多數同伴才打倒魔族,你別告訴我說,我們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費功夫。」

    王九愣了一下,說道:「當然不是白費功夫,相反,正因為我們做的太出色,所以才會出現這個副作用。」

    話音未落,漆黑的長劍便忽然開始褪色。

    彷彿一瞬間,漆黑就化為了雪白,純白的色澤讓趙沉露一陣目眩。

    「親愛的,到底怎麼了?」

    王九說道:「這就是副作用啊。」

    頓了頓,王九又說道:「我已經再也沒法使用指魔劍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5 00:48
第80章 我終於可以做出這個判斷了

    指魔劍的誕生,並不完全是依賴魔族的共感,但到了戰爭後期,面對那些手段層出不窮,神出鬼沒的魔將魔王,共感立刻就成了必備的王牌。

    魔族的共感網絡,是魔皇本人設計打造並強制推行的,至今沿用了超過百萬年的時光,早已成了每一個魔族根深蒂固的本性,就連魔皇本人也和這套網絡融合為一,所以就算魔族明知道自家的共感網絡遭人利用,也無可奈何。

    因為魔族離不開這張網。

    同樣,天外神劍也離不開指魔劍,到了戰爭後期,尤其是魔皇本人親臨戰場,多次以絕世魔攻打破戰場的均勢時,縱然是天外神劍,也必須拿出手頭所有的底牌,才能與對手平等抗衡。

    仙魔大戰時期,指魔劍屢立奇功,依靠著王九對其的熟練應用,就連魔皇本人都偶爾會被猝不及防地伏擊命中,其價值之高可想而知。

    所以在復甦以後,王九很快就開始重新打造指魔劍。

    只是一直到指魔劍的雛形完成,並借此完成了對相州大陸的初探,王九本人都沒意識到這裡面存在一個極大的問題。

    九州時代的指魔劍,其最核心的部位,來自王九人類時斬殺的一頭上位魔族,其餘的天材地寶不過是輔助作用。之後天外神劍深入戰場,屠戮魔族不計其數,指魔劍也越發敏銳。

    但是到了相州時代,劍世界被魔皇摧毀殆盡,其餘魔族更是滅絕已久,那麼這指魔劍的鍛造素材又是從哪裡來的?

    這個問題,王九本人竟然沒考慮過,當初打造指魔劍,只不過是從記憶中提取指魔劍的圖紙,而後一切就水到渠成。直到剛剛,王九才恍然警覺,這個過程其實缺失了關鍵的一環!

    在魔族問題上,天外神劍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的,一場仙魔大戰下來,包括九仙尊在內所有人都犯過失誤,甚至是低級失誤,唯獨天外神劍就連受迫性失誤都屈指可數,他的嚴謹已經近乎天道,為誅魔而生,絕非虛言。

    但是如此嚴謹認真的天外神劍,卻對指魔劍上存在的破綻視而不見!

    而在意識到自己的疏漏時,王九也就意識到了指魔劍的問題所在。

    這種疏漏一定不僅僅是疏漏,而是隱藏著更深的原因。

    那麼,當年從不失誤的天外神劍,為何甦醒以後卻犯了這麼嚴重的錯誤,而且很長時間都沒有意識到?

    當年和現在,自己有什麼不同?這些不同會不會造成影響?

    基於簡單的邏輯判斷,王九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問題。

    雖然其他方面的差別更為明顯,例如劍世界的強弱,身邊人的平均智力指數……但這些都不能構成天外神劍的主觀失誤,唯獨記憶方面,現在和過去,有著一塊極其明顯的區別。

    與魔皇一戰的大部分記憶都已經遺失了。

    事實上,這才是一直以來讓天外神劍倍感不適的問題,他的記心極好,尤其在重要的問題上絕不會錯過一絲一毫,偏偏與魔皇的記憶卻遺失了大半。

    之前,王九判斷這部分失憶是源於傷勢,但現在看來,恐怕失憶並非是受迫性失憶,而是主觀失憶。

    那部分記憶,被他消耗掉了。

    記憶當然是可以消耗的。

    儘管對於普通人來說,所謂記憶不過是無形無質的意念,但對於天外神劍,以及他的對手大魔神皇來說,意念已經不僅僅是無形無質的虛無之物,所謂心想事成、念動法隨,都是實實在在的神通。

    他們兩人的能力,若是放在上古時期,就是不折不扣的造物主能以一己之力打造一方天地,甚至在萬物混沌之初,開天闢地,無中生有。

    然而這份造物的神通當然也是有代價的:造物主的意念。

    想要製造一樣東西,造物主首先要在腦海中勾勒出此物的藍圖,由框架到細節逐步推敲完善,最終此物在腦中世界成型,現實世界也將出現物質化的投影。對於外人來說,這就是無中生有的無上神通了,但對於造物主本人來說,這並非無中生有,而胡思消耗了自家意念後的等價交換。

    越是複雜的東西,在腦海中構築實物的難度也就越高,消耗也就越大,當然,對於真正有造物主神通的人來說,這份腦力消耗微不足道。真正困難的地方在於,有些東西很難存在於造物主的腦海中。比起做不到,更多是想不到。

    這個想不到,一部分是侷限於個體的見識沒有見識過的東西,也就難於想像,甚至難於推演。另一部分則是侷限於個體的理解能力,有些東西的存在方式和造物主的差別太大,即便見到了也難以理解,而魔族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這種奇特的文明,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有著極大的不可思議,按照一般文明的規律,這種嗜殺成性,喜好自我毀滅的種族,早就該在大魔神皇誕生以前就煙消雲散了它們甚至不該發展出屬於自己的文明。再此外,根據後來收集到的魔族歷史,這個文明在南征北戰時,也多次遭遇過以常理看不可能越過的難關,但最終魔族都笑到了最後。

    所以要如何理解這個種族呢?要麼是打破自己積累了幾十年的常識,全盤接受魔族的常識,要麼就是保留自己的常識,而將魔族視為常識外的異類。

    天外神劍是九州大陸上對魔族瞭解最深刻的人了,但即便是天外神劍,也只能將魔族視為異類,魔族的道理在天外神劍這裡是行不通的,所以王九想要用造物神通直接製造魔族,也近乎天方夜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機械的照搬自己的所見所聞,而這種照搬則是一種不可逆的消耗,所有被投影出來的東西,消耗的都是王九的記憶。

    在仙魔大戰中縱橫戰場多年,王九保留了太多有關魔族的記憶,但他並不真正理解魔族,所以想要利用魔族最核心的共感網絡來鍛造指魔劍,能夠拿來一用的記憶卻只有無數記憶中最寶貴的一個片段。

    那是無法重複獲取的珍惜資源,一旦被消耗掉,就再也不可能通過其他片段進行邏輯推演來彌補。

    而在魔族滅絕的時候,更不可能再讓記憶重新出來。

    用掉了,就再也沒有了。

    王九在打造出第二口指魔劍後,腦海中關於這口劍的記憶就煙消雲散,與之相關的只鱗片爪也都隨之消逝,所以直到剛剛,他才終於意識到這個真相。

    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指魔劍了。

    「原來……如此,你以前從來沒有和我們說過。」趙沉露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不告訴商丫頭倒也罷了,為什麼連我也要瞞著呢?」

    王九說道:「以記憶打造實物,是我在決戰時才領悟的神通,在此之前,劍世界內的一切都是以物質層面的素材打造出來的。」

    「也是呢,第一口指魔劍是你用三分劍斬殺金魔後,用金魔的獨角造的,當時你已經是天外神劍,力量堪與魔皇抗衡,但並沒有無中生有的神通……不過照你這麼說,在魔族滅絕的今天,這口指魔劍已經是絕無僅有的遺物了,為什麼你剛剛還要……用掉它?」

    用它,用掉它,顯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使用方式。

    既然王九一直對魔族的存在耿耿於懷,懷疑當年的大戰未經全功事實上也的確留了不少魔族餘孽,甚至青雲峰還甦醒了一位曾經的魔將那他為什麼還要乾脆地消耗掉指魔劍?

    王九沉吟了很久,說道:「在打造出指魔劍後,我就借助青雲李家的力量,對這片大陸進行了一次全面的掃瞄,當時的結果顯示除了少數魔精之外,相州不存在魔族了。」

    趙沉露說道:「現在的魔精,也不可能進化為魔族。」

    「甚至與相州相鄰的混沌空間中,也只有一些力量強大的魔化生物,但距離真正的魔族,仍有不可踰越的溝壑。」

    趙沉露聳聳肩:「要是魔化那麼容易成為魔族,當年妄圖投奔魔族的叛徒們就不會心如死灰了。」

    「他們心如死灰,不是因為你和商斕妃設計假扮魔族,騙了他們世代累計的巨額財富後,又讓他們衝到魔族戰場前線當炮灰麼?」

    「……你的記心的確是好呢。」趙沉露撇了撇嘴,「所以,你為什麼後來又總是疑心魔族沒死絕?」

    「因為的確有這樣的直覺,並非來自指魔劍,而是來自我自己的直覺。」王九說道,「除去指魔劍,我依然是天下感知魔族最敏銳的人,我的出生就是為了斬殺魔族,這是刻印在劍體內的天性和本能。也是因此,我才始終無法真正理解魔族,因為就算我能深入根源,這份理解也會在瞬間被我的本能消滅。」

    頓了頓,王九又說道:「但是之後的幾次探索都沒有結果,指魔劍給出了暗示,最終卻也止步於暗示,甚至在幽冥海的這片區域裡,我都無法用它感知到魔族的痕跡……既然如此,它的存在還有什麼價值?」

    趙沉露聞言,頓時恍悟:「原來如此,的確是這個道理哦,指魔劍如果一直都不能給出結果,那麼要它也沒用了。」

    以指魔劍的敏銳,與魔族有關的線索,哪怕只是基於因果的無形聯繫,都會被其敏銳洞察到在洪荒遺蹟金雲頂中,王九找尋到了聖宗的兩位創始人,判斷出他們死於魔族之手。

    但現在,在相州大陸上,指魔劍已經再也沒辦法指出任何魔族的所在了,這口驕傲的寶劍完全失去了應有的作用。

    可能性無非是以下幾個。

    最大的可能:魔族的確滅絕了,殘留在相州的不過是一些影子,就如同被陽光暴曬過的皮膚。而王九的反應,也只是皮膚上殘留的痛楚。

    其次一種可能:萬年過去,魔族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存在方式和以往有了極大的不同,共感網絡也不復存在。而按照當年的魔族量身打造的指魔劍已經無法適應這種變化,所以指引功能失效了。

    第三種可能:當年獲勝的是大魔神皇,它老人家不辭辛苦為失敗者打造了一個完美的囚籠,裡面保留著似是而非的九州殘片,以及逐步復甦的人類文明,但這一切就如同養殖場裡的牲畜,只待時機成熟,屠夫的屠刀就會當頭落下。

    此外,當然也有第四種第五種乃至更多的可能性,只要放飛想像,多麼離奇的答案都可以有,但對於王九來說,無論是哪種可能性,本質上都是在說明一件事。

    曾經屢立奇功的指魔劍,已經毫無存在的必要了,最多是作為仙魔大戰的紀念品躺在紀念館裡,既然如此,還不如讓它發揮餘熱,在幽冥海這片神奇的海域上,傾盡全力做出最後的判斷。

    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魔族存在?我不要似是而非的暗示,也不要模棱兩可的結果,我只要一個確鑿的判斷。

    王九將指魔劍的力量全面解放,那一刻,誅殺億萬魔族的神劍彷彿化身成了魔族本身,散發出令昔日九仙尊也難以接近的駭人氣息。同時,共感網絡以及指魔劍上的魔磁也全負荷地運轉起來。

    如果這是放在九州時代,仙魔大戰的戰場上,那麼將會立刻形成一個以指魔劍為核心的巨大黑洞,大陸上的億萬魔族都會感到一陣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到了這個程度,別說是魔族,就算是魔精中的殘渣,在天外神劍面前也絕對無從遁形。

    但王九依然沒有得到那個答案。

    「所以說……?」趙沉露看著沉默無言的王九,對他最終的判斷感到深深的好奇,同時心中也有些興奮。

    魔族,或許真的還殘留著火種,甚至經過萬年時間,火種已經茁壯成長,成為了足以威脅相州人類文明的隱患?

    仙魔大戰對於每一個人類來說都是不折不扣的浩劫,經歷過大戰後的倖存者無不殘留著深深的恐懼,這份恐懼甚至沿著血脈影響到了後來的幾十代人,一直到了黑暗時代的末期,聖宗率眾統一大陸,重啟秩序,恐懼的殘留才終於消散,人類得以正視光明的明天。

    那麼作為戰爭的親歷者,趙沉露的恐懼絕對不比任何一個人更少,但在恐懼的同時,她也懷有深深的期待。

    沒有人比她更熱愛那場大戰了,因為那是唯一一個能與天外神劍親密相處的地方。

    天外神劍雖然是人身所化,但其實在他還是人身的時候,趙沉露就已經知道他是不可能愛上任何一個人的了。

    因為他天然就不具備這項能力,並非缺陷,而是從一開始設計的時候就沒有這個考慮。

    不是缺陷,也就無從彌補,就彷彿一個斷臂的人,可以安裝假肢,但一個四肢俱全的人,卻很難掌握第三隻手的使用。趙沉露也好,商斕妃也好,以及當時同樣圍繞在王九身邊的許許多多人也好,都曾經嘗試著花費巨大的心血,讓王九對他們另眼相看。

    但是沒有任何人取得成功,王九的確會對某些人另眼相看當他們展現出非凡的才華時,除此之外,那種基於人與人的羈絆、聯繫,對王九而言是完全的陌生領域。

    趙沉露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為絕對不可能有任何一個情感機能健全的人,會對九州第一美人的暗示無動於衷。

    如果沒有仙魔大戰的爆發,王九的人生軌跡哪怕他並沒有轉生為劍,也一定是一條和趙沉露難以相交的平行線,他關注的事情和一般人不同,甚至和那些修仙修成瘋子的人也不同,他的人生,是真真正正的純粹的修仙者的人生。

    純粹的修仙者,其實並不需要伴侶,尤其是像王九一樣強大的修仙者,更不需要依靠他人來彌補自己的不足。

    有人說,人類之所以會形成社會群落,是因為個體存在太多的缺陷,所以必須彼此依賴。真正完美無瑕的生物,不會浪費時間在社交上。

    趙沉露雖然有著完美無瑕的容顏,但並非完美無瑕的個體,而王九卻毋庸置疑,是完美無瑕的修仙者。

    他在天池劍宗的時候,沒有依賴任何人的指導,便無師自通地打破了風障,領悟了上乘的劍道,那些匪夷所思的知識,彷彿是在他出生以前就刻印在他腦海中,是劍池內千萬口利劍賜予他的禮物。

    後來有人復盤他的人生,發現就算當時的天池劍宗沒有迅速將其收入門下,王九也能憑藉一己之力,在這片廣闊的天地中尋找到自己的仙道。

    他就像是當年第一個感觸到天地靈風,並以此為助力打破風障的修仙始祖一般,擁有著以一己之力探索大千世界的神通。

    而王九比那位人類始祖更為強大,更為優秀。那位替人類開啟修仙之門的始祖,終其一生也沒能突破雲湧境。

    但王九不同,以他的悟性,很可能靠著觀察世界,就摸索到直通破虛境的道路,在人類世界學到的種種知識,雖然是人類文明數萬年、數十萬年的積累,但對王九而言究竟是助力還是拖累,實在不好斷言。

    人類幾十萬年的積累,誠然是一座巨大的寶庫,但其中也毋庸置疑蘊含了許多毒藥。人類領悟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理,也可能是謬誤,人類探索真理的過程,是一個不斷自我否定,自我更新的過程,而這個過程伴隨了人類文明的整個進程,自然也就意味著,人類文明從來沒有絕對的正確。

    但王九卻能從一開始就接近真理。

    這樣的人,當然不會為外物羈絆,更不可能因為趙沉露長得漂亮,就耽誤自己的修行。

    如果不是仙魔大戰的爆發,讓王九的人生目標從修仙轉移為誅魔,或許兩人永遠都不會有更多的交集。

    所以趙沉露並不反感仙魔大戰哪怕仙魔大戰帶走了她的大半親人,甚至她自己的性命。

    那麼現在,仙魔大戰結束了一萬年以上,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認為不可能重啟戰事了……那麼王九的判斷,是否會有不同?

    在趙沉露忐忑的期待目光中,王九沉默良久,開口說道。

    「我用掉了指魔劍,發出了魔族絕對無法抗拒的信號,但並沒有得到回應。在魔族的規則中,只要魔族還活著,就一定會對這個信號做出回應,甚至無關乎魔族本體的意願,同時,就算魔皇本人也不能例外。但是,我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趙沉露的聲音略有些沙啞:「所以?」

    王九說道:「所以,依然是三種可能,第一種,魔族滅絕,所以沒有任何個體能給我回應。第二種,魔族已經大幅進化,不再使用過去的共感網絡。第三種,魔皇笑到了最後,我使用的共感規則對魔皇來說只是一個笑話。」

    趙沉露愣了一下:「好像和之前沒什麼區別?」

    王九說道:「的確沒什麼區別。」

    說完,王九就取消了幻劍術,只留下純白的劍體。

    「不過是在現有的基礎上,進行了一次強度最大的信息確認罷了。既然得不到答案,那我只能接受現有的答案。」

    「現有的答案是指……」

    王九說道:「我會判定,魔族已經徹底滅絕,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存在魔族的威脅。」

    「啊?」趙沉露有些驚訝,這個答案,雖然一直是她心中所想,但她想不到王九居然也會這麼想。

    在魔族問題上,天外神劍的謹慎乃至過敏也是出了名的,在所有人都以為安全的時候,他依然會維持警惕,而事實證明他的謹慎從沒有錯。

    那麼這一次,他的判斷會不會出錯?

    「當然有可能。」王九說道,「事實上,我從來沒有確鑿無疑的正確過,每一次判斷的時候,我都知道自己可能出錯,雖然你們所有人都以為我完美無瑕,但是這種完美無瑕只是針對人類而言,在魔皇面前,我破綻重重,當然,魔皇在我看來也是一樣。所以我們都可能出現錯判,但都不能因為可能出現的錯判而不作出判斷。」

    趙沉露沉吟了一下,點點頭:「明白了,你和魔皇之間的關係,就類似我和商丫頭。所以,你現在已經認定……魔族不復存在了嗎?」

    王九說道:「是的,魔族,已經徹底滅絕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7 11:02
第81章 畢生夙願


    王九的判斷,雖然帶著這樣那樣的主觀因素,但對於趙沉露來說,卻無疑是真理。

    在魔族問題上,如果天外神劍的判斷都不是真理,那還有什麼是真理,魔皇的金口玉言麼?

    所以在聽到王九的結論時,趙沉露心中頓時湧起了巨大的欣慰……與失落。

    期待中的第二次仙魔大戰,看來是不會發生了。

    就算發生,那也一定是很多很多年以後,至少她是看不到那一天的了。所以那一天和她也沒有任何關係。

    趙沉露就是這樣一個現實而且樂觀的性子。

    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堅持追求一口根本不可能回應人類感情的神劍。

    「既然魔族滅絕了,那我們是否可以慶祝一下?」

    王九問道:「慶祝?」

    「是啊,慶祝仙魔大戰的勝利啊,我們當年辛辛苦苦打贏了那麼一場絕境中的戰役,無論怎麼說都該慶祝一下才對吧?」

    趙沉露說著,略帶期待地看著王九,等待他的肯定回覆。

    在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問題上,王九一般都不會拒絕身邊人的提議,因為按照王九的理論,他只負責他擅長的事情,也就是誅殺魔族。但是除此之外的事情,就都交給專家負責。

    包括人類社會中的一切社交行為。

    所以,當初仙魔大戰時,是由天外神劍和九仙尊共同領導萬仙盟完成的翻盤,天外神劍只負責實戰,其餘的諸如團結各大門派家族、哄騙某些不知死活的刺頭當炮灰……全都是交給九仙尊負責的。

    慶功當然也包含在內。

    仙魔大戰結束前,雖然人類一直都面臨著沉重的生存壓力,但慶功宴從來沒有少過。

    按照趙沉露當時的解釋,這是人類社交中的必要環節,人類是脆弱的生物,不可能像天外神劍一樣永遠冷靜理性地面對戰局變化。局面劣勢的時候會悲觀,優勢的時候則會樂觀,而這些情緒都需要發洩。

    所以人類才會有葬禮、婚禮、慶功宴等等儀式行為,通過這種規範化的儀式行為,幫助人類發洩掉心中的情緒,從而恢復理性的作戰狀態。

    在王九的理解中,這就如同元磁炮發射時,從炮膛後面退出的彈殼,屬於必要的垃圾。雖然是垃圾,但卻是必要的。

    而趙沉露正是要利用這個環節,貫徹她自己的信念,只要能夠說服王九召開慶功宴,她就有機會推進後面的儀式。

    按照九州時代,某些地方的特色例如青州,在一場盛大的歡宴之後,必然伴隨著男女之間最為親密的行為。這既是人類追求快感的天性,也是一種基於對未來的不安定和對現實的滿足感,所做出的繁衍決定。

    只要王九肯接受這個解釋事實上這個解釋也是真實合理的,接下來趙沉露就可以進一步演繹說,主持這樣的儀式,必須要親自投身其中,因為兩性繁衍,對人類而言是非常私密的行為,哪怕是九州時候思維觀念最為前衛的青州,對於這種行為,也是認定不宜在公共場合出現的。

    所以就算狂歡、濫交,也一定是侷限在某個私密區域,隔絕與外界的聯繫,也就是需要極佳的安全性。那麼如何才能讓參與的人確信這裡的安全性?當然是召集人或者說主持人也一道參與進來。

    那麼作為慶功宴的提議者,趙沉露責無旁貸,必須要參與其中。

    但兩性繁衍,當然不可能一個人自娛自樂,那樣的話也顯得主持者的參與誠意不足,所以趙沉露當然有必要找一個伴侶。

    而這個伴侶,當然不能是隨便認定的,對於高等修仙者來說,那些凡人、以及修為不高的人,就和死物沒有區別,與這些人交合,某種意義上說依然屬於自娛自樂,並不能被參與者廣泛認同,會嚴重影響慶功宴的質量。

    那麼接下來,有資格配得上趙沉露的人,如今找遍整個相州大陸,也只有一個人了。那麼作為仙魔大戰的領袖,核心人物,王九自然責無旁貸要承擔起主持人的重任。

    以上的邏輯推理嚴謹周密,堪稱天衣無縫,趙沉露在心中反覆揣摩,找不出任何破綻,更找不到王九拒絕的理由。事實上,在九州時代,她曾經一度接近得手,卻因為商斕妃從中作梗而功虧一簣雖然作為報復,她也破壞了商斕妃的幾次計畫。

    但現在商斕妃已經不在人世,那麼接下來,就到了最為激動人心的環節了。

    「慶功宴就不必了。」

    「……啊?」

    王九說道:「我記得你說過,慶功宴的意義在於激勵參與者和旁觀者,但是作為僅存的參與者,我們並不需要這種儀式來激勵自己,而旁觀者也早就不復存在。對於現在的相州人來說,仙魔大戰只是發生在洪荒時代的不可考證的傳說故事,以人類的承受能力而言,不讓他們得知真相反而更有利於他們的發展,所以慶功宴並沒有必要。」

    這番嚴謹的邏輯,讓趙沉露瞠目結舌。

    「等等,難得打贏仙魔大戰,真的不需要慶祝一下嗎?說真的我等這一天好久了誒,決戰的那一天,我死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法參與大戰後的慶功宴……現在難得我死而復生,就當是獎賞一下我在大戰時候立下的功勞,小小地辦個宴會,然後放縱一下自我,有什麼不好嗎?」

    王九想了想,承認趙沉露的說法不無道理。

    作為九仙尊之一,她在仙魔大戰時期也算立下了汗馬功勞。除了對萬仙盟的整合作用之外,在正面戰場,她也是毋庸置疑的中堅力量。一直到與魔皇決戰之前,擁有天崩境修為的趙月鳴,都是無數魔族的夢魘之源。

    那麼作為僅存的參與者之一,她的確有資格要求一場慶功宴,哪怕不是作為激勵,而是作為獎賞。

    「好吧,等回去以後,就如你所願召開一場慶功宴吧,不過參與者只有你我二人是不是少了點?」

    「兩個人正好!」趙沉露斬釘截鐵,「不需要第三個人來搗亂了!」

    「好吧,你的獎賞,當然由你自己決定,不過現在先做好手頭的工作再說。」王九說完,便調轉劍尖,指向了船艙的更深處。

    趙沉露這才想起來,他們手頭還有個重要的工作:探索幽冥海。

    王九又說道:「既然判定與魔族無關,先前的邏輯鏈就要重新整理,小白的天賦與魔族無關,而是大自然的神奇偉力,那麼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解析這份力量,化為己用,培養出更多的劍道奇才。如此,就算以後再有新的異族入侵,我們也能遊刃有餘一些。」

    一邊說著,王九已經當先拐過了一個拐角,深入到了艦船的更深處。

    船內依然維持著幾百年前的模樣到處都是探索隊員們掙扎求生的痕跡,牆壁、地板,遍佈著斑駁與破碎,空氣中依然瀰漫著當時的絕望。

    在一扇艙門前,王九看到了一個委頓在地的中年女子,她懷裡抱著一面鏡子,一動不動。從王九的角度看,正好能夠看到鏡子映出的影像,是一位二八年華的青春少女,少女面容姣好,此時雙目緊閉,宛如被封在冰棺中的公主,然而棺外的女子,卻瞪大眼睛,臉上寫滿了絕望。

    這鏡子內外的對比,就像是一出恐怖劇目。片刻後,趙沉露小心翼翼地懸浮跟來,見到這一幕,便不由感嘆道。

    「時空的錯亂扭曲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要說是大自然的偉力,真的有些不可思議啊。」

    「然而要說這不是大自然的偉力,就更加不可思議了。」

    如果不是大自然的力量,那就是人為,什麼人?魔族的可能性已經被否決了,而這種時空錯亂的神通,就算當年的九仙尊也未能真正掌握,所以……

    趙沉露嘆了口氣:「行吧,大自然,我服氣。」

    然後,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卻接二連三地出現。

    他們見到了左臉少年,右臉老年的考察團首席顧問,左右兩邊的身體呈現截然相反的特質,彷彿是被殘暴的屠夫將兩個活人各取了半截,然後強行粘合在一起。

    他們還看到了本應是團隊中年齡最大資格最老的研究員,死時卻呈嬰兒狀躺在襁褓中。

    兩人沿著通道一路向下,因時空錯亂而發生的瑰麗景象層出不窮,甚至艦船本身也被影響到,內部空間不斷出現穿越和中斷點,讓原本結構簡單直暢的艦船變得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宮。

    迷宮中,到處都能看到絕望的屍骸,顯然考察團隊在最後時刻,有相當一部分人都迷失在了這個迷宮中。

    「這裡……讓我想起了魔族的遊樂場。」

    趙沉露走到一半,不由說道。

    王九說道:「的確有些相似。」

    仙魔大戰初期,魔族對人類的態度,就彷彿是巨人踐踏螞蟻,一切都是例行公事,魔族需要的是徹底的滅絕,所以對人類既不會留活口,也沒有心思玩貓耍老鼠的遊戲。但是到了中後期,隨著戰局逐漸僵持乃至反轉,魔族的態度也變得複雜起來。

    一方面,魔族不得不承認,開戰前那種正面平推,隨手碾壓的戰略已經行不通了,在前線戰場,憑藉莽勇作戰的魔族傷亡異常慘重,而在破滅萬界的戰爭中屢立奇功的暗殺者們,也開始不斷被人類反殺,甚至出現了影魔軍團一夜間全軍覆沒的慘案。基於此,魔族不得不改變方針,進行一定程度的妥協。

    如果能夠通過瓦解敵人的意志來取得勝利,那麼暫時將滅絕延後,也是可以接受的。

    簡單來說,魔族對人類不再是不計代價的屠殺,而是會因地制宜地選擇放一些人類生路,然後在這條生路上設下陷阱。如此一來,魔族需要面對的就不再是背水一戰的人類,而是擁擠在逃生路上,背對敵人的逃兵。

    追殺逃兵,總比苦戰哀兵來得輕鬆些。

    而魔族遊樂場就是魔族在那個時期的新發明,最早出現在淨州和虹州,這兩個地方的釘子據點非常多,魔族雖然佔領了淨州和虹州全境,但人類抵抗軍卻始終活躍在佔領區,這些人自知魔族不需要俘虜,所以永遠都是死戰不退,給魔族造成了非常沉重的損失。

    然後魔族就有了遊樂場的設計,打造一個巨大的場地,邀請所有倖存者前往,只要按照遊樂場的規則完成遊戲項目,就能從淨州和虹州的封鎖缺口回歸人類的領地。

    這種堂而皇之的陽謀,卻吸引了相當多的倖存者前往挑戰,而在遊樂場中,有大約三分之一的人能夠順利通關,回歸人類領地。

    這個比例當然不高,但卻足以引誘更多心存死志的倖存者,忐忑地鋌而走險。

    只要能通關,就能回到中州,重返人類文明的懷抱,而他們作為在敵佔區拚死奮戰的勇士,自然會得到應有的嘉獎和關照……就算不考慮這些,若是能夠回到中州前線與戰友們並肩作戰,將他們在敵佔區時死不放棄的精神帶去,一定能夠激勵更多人奮勇作戰,這樣,怎麼也好過在敵佔區裡苟延殘喘。

    這個想法當然不能說有什麼錯誤,所以魔族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消滅了佔領區內三分之二的人類。

    而成功回歸中州的人類,也沒有如預期的那般,為萬仙盟帶去更多的抵抗意志。

    幾乎每一個從遊樂場中倖存下來的人類修士,帶來的都是沉重之極的絕望,他們肉身雖然活著,精神卻早已在遊樂場中被折磨致死。

    如今,艦船迷宮裡那些絕望的屍骸,讓趙沉露沒法不想起淨州和虹州的遊樂場。

    「我記得……開山曾經發誓,一定要摧毀所有的魔族遊樂場,可惜直到戰爭的最後,我們都沒能把戰線推回淨州和虹州,好在你和魔皇決鬥時把九州都打得支離破碎,遊樂場自然也不復存在了,也算幫了他一把。不過,想不到時隔萬年,魔族遊樂場彷彿舊景重現了。」

    王九對此則不置一詞。

    的確,場面上真的很像是魔族的遊樂場,在一片有限的空間裡,魔族會盡情展示破滅萬界得來的殺戮技巧,以令人不可思議的手法虐殺掉三分之二的參與者。然後留下他們的屍骸在此之前,魔族屠殺人類,是從來不留屍體的。

    但是,這一切都不可能和魔族有任何關係,一切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僅此而已。

    一路前行了很久很久,在掠過了無數光怪陸離之後,兩人終於來到了艦長室,也就是考察團團長、當時的聖宗宗主所在的房間。

    房間內的佈置大方而樸素,顯然聖宗預算吃緊不是一年兩年,房間中臥著一位白髮勝雪的美麗女子,她仰在躺椅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被,彷彿是午間小憩的千金大小姐,只是那完全靜止的胸膛,顯示出她早已失去了生機。

    在女子身邊,放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石,顯然是她留下的遺書。

    而見此情景,無論是王九還是趙沉露都大吃了一驚。

    這是誰啊!?

    「我沒記錯的話,當時擔當考察團長的人,應該是他吧!?」趙沉露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翻出一份當年的考察團資料,第一頁就是團長資料,肖像欄上,一位花白鬍子的老者不怒自威。

    「的確,考察團成員裡並無此人……就算將時空錯亂導致的樣貌變化考慮進去,也沒有能對應上的人物。」

    「所以……她是某對狗男女在絕望中生下的孩子?」趙沉露猜測道,「因為確信考察團已經無法生還,所以就把希望寄託到下一代身上?算了,先看遺書吧,你有辦法讀取資料嗎?」

    那枚玉石雖然看似晶瑩無暇,但畢竟是在時空亂流中堅挺了許久,內裡早就腐朽不堪了,如果沒有足夠精妙的讀取技巧,是看不到裡面的內容的。

    王九在旁邊觀察了一陣,沉吟道:「可以嘗試一下。」

    下一刻,白劍就緩緩向前,點在了玉石上。

    以劍世界表裡乾坤的神通,將玉石轉移到劍世界內部,然後利用劍世界內部的法則鎮住玉石的腐朽,這樣就能順利讀出這位女子留下的遺書。

    然而在碰觸玉石的瞬間,王九就發現,玉石質量極佳,完全沒有腐朽的跡象,彷彿時空的亂流從旁邊擦肩而過。

    理所當然,遺書的內容也順利讀取了出來。

    「如果有人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們最後的努力沒有白費,對於這片神奇海域的解析,我們的初步結果是成功的,我們已經獲得了抵抗時空亂流的技術,否則這枚玉石應該堅持不到你們的到來。」

    開頭一段,王九就看出了遺書作者的理性和冷靜,哪怕周圍充斥著絕望和混亂,她卻依然沒有放棄希望,並真的得到了不可思議的結果。以相州大陸300年前的仙道技術,居然能讓這枚玉石留存至今,人類的確是擅長化不可能為可能的種族。

    然而繼續看下去,王九就越發驚訝。

    「那麼接下來,如果在這封遺書的旁邊,你看到的是一位老者,那麼說明我們的成果也僅止於此,遺書後面的內容就不必看了。「

    「如果你看到的是一位女子,那就說明我們最不可思議的猜測成真了,我們不但能夠抵抗時空,甚至可以巧妙地利用時空來完成我畢生之夙願。好了,如果你看到這裡,說明你看的的確是女人,對吧。」

    「或許你會好奇我的身份,在考察團的名單裡,你找不到我的名字,甚至找不到與我相關的人,如果你看到這裡都沒有猜到我的身份,那就說明我的試驗甚至超出我預期的成功,我已經真的變成了我此生最想要的樣子。」

    「是的,你應該終於猜到了,我就是考察團的團長,聖宗宗主。」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9 00:48
第82章 解剖

    2018年6月7日

    幽冥海核心海域,時空錯亂區域,考察團旗艦艦長室內。

    隨著閱讀的深入,遺書上的內容也越發離奇。

    「關於我自己的事,在此就不贅述了,想必看到這封信的人,對我的私生活也不會抱有太多興趣,不過如果真的感興趣,歡迎觀看附件1:我的奮鬥。」

    「回歸正題,此地的時空錯亂,曾經一度讓我們所有人都陷入絕境,然而正是在絕望中,希望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當我們所有人都意識到死期將至,無可挽回的時候,最初的恐慌反而逐漸消失了,局面既然不可能變得更壞,那麼接下來無論我們怎麼做,都是在挽回局勢,而在這樣的氛圍中,倖存者們的智慧開始井噴,各種各樣不可思議的猜想被提出並得到驗證,我們對時空的理解進入了前所未有的領域,短短幾年當然,也可能是幾十年,在幽冥海深處,時空的概念早已模糊取得了極其驚人的結果,這封遺書就是我們的成果之一,靠著並不成熟的技術,以及極其匱乏的資源,我們開發出了一個簡單的時空錨,將這枚玉石錨定在固定的時空坐標內,哪怕歷經百年千年也不會腐朽。然而這項技術出現的還是太晚了些,我們手中有限的資源已經全部用在前置試驗之中,沒有辦法繼續試驗,找出將時空錨加持在活人身上的辦法了。」

    「關於時空錨的技術文檔,請見附件2,在鄒大師的帶領下,我們所有人共同完成了時空錨的技術,並且得到了有效驗證。不過話又說回來,後世之人看到這封遺書的時候,多半已經是相州的仙道技術高度發達,可以抗衡時空錯亂的時代,我們的時空錨技術,在後人看來或許已經過時,但無論如何,我們這些殘兵敗將,曾經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下奮鬥過,掙扎過,我想總該要有所紀念。」

    「而在時空錨之外,就是我自己的故事。恐怕也是後來的觀眾真正感興趣的話題,八卦的部分在附件1中有詳細闡述,裡面充分說明了上百年的修仙生涯以及領袖經歷,並無助於改變一個人的性別認知和性取向。但真正重要的問題並不是我的心理性別是男是女,而是在絕望之中,在所有專家學者都已經抵抗不住時空錯亂的侵蝕而逐漸瘋狂、死去的時候,我在人生的最後時刻,產生了一個荒謬不羈的念頭。」

    「我想要重來一次。」

    「相州有句很流行的話:當然在你們後來者看來大概就是古話我的人生無怨無悔。客觀來說,我的人生的確是無怨無悔的,出生於名門世家,小小年紀就被家族奉為至寶,而在我人生最黃金的歲月,更是被聖宗看重,吸納為下一任的聖宗宗主,一步登天走到了相州大陸的巔峰。之後幾十年,我兢兢業業,沒有辜負任何人對我的期望,任上雖然不能說工作完美無瑕,但基本守住了宗主的本分,讓相州繼續行進在騰飛的道路上。雖然我本人並不在乎所謂身後名,但我一直以為,歷史一定會認可我的貢獻,直到我設計了退休前的最後一次探險,幽冥海考察之旅。」

    「在此之前,包括我在內,相州大陸上沒有任何人意識到幽冥海的深處隱藏著這麼巨大的風險。雖然過去的一千年間,有不計其數的修仙者在海域深處失蹤,但我們總能找到各種樂觀的理由來解釋這一切,比如是他們一時大意,比如是偶爾的環境異變,又比如過去的人修為不足,而現在仙道文明高度發達,已經今非昔比……現在看來,樂極生悲這句話,形容的正是我們這些無視大自然之威的狂妄之人。」

    「在人生的最後時刻裡,我真的有些後悔了,我自己一人死不足惜,加入考察團的時候我已經年過百歲,雖然人生還有漫長的歲月,但無論是修行仙道、或者擔任聖宗宗主,都已經走過了鼎盛時期,之後的時光不過是一個長壽者的苟延殘喘罷了,乏善可陳。所以我在加入考察團的時候就下定決心,如果遇到危險,不惜犧牲生命也要保護其他人……」

    「我實在太過自大了,自以為憑藉天下第一的仙道修為,就真的能夠掌控一切。然而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類依然是弱小無力的,我一人之死死不足惜,但是拖累了考察團隊,卻真的讓我追悔莫及。這支團隊雲集了各大世家、門派的學術精銳,而這些精銳人員的培養,是不可能像聖宗的宗主交替那般自然的,一旦失去了他們,整個相州的學術研究都將遭受沉重的打擊。所以,我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能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不會這麼疏忽大意地深入幽冥海,至少會自己先行探路,以保全其他人。這種悔恨的情緒糾纏了我很久,一直到我的生命進入尾聲時,又給了我一個重要的啟發。」

    「我們常說,人生沒有重來,時光不能倒流,這句話在相州大陸的絕大部分地方都是真理,但是這裡,這片幽冥海的最深處,時光卻是真真切切可以倒流的!在之前最為混亂的時候,我已經親眼見識過不止一次的時光倒流,老人變成孩童,孩童人間蒸發!在這裡,一個人是有可能重新來過的!」

    「當然,重新來過的僅限於個體,他與世界的聯繫無法更改,所以我不可能讓已經發生的事情從頭再來,但我自己卻有一個重新打造自己的機會。利用這個機會,我做了一個非常大膽的設計。」

    「我要利用時空的錯亂,倒流百年時光,回到我依然在母體中孕育的時候,然後更進一步,來到我的親生父母陰陽結合之時,然後略做改變,讓父親的陽氣發生些微的變化,形成一個全新的我。之後,再沿著我設計好的幾個關鍵節點飛速成長,變為一個僅有性別不同的聖宗宗主。」

    「這個設計太大膽了,以至於當我一氣呵成完成整個設計稿的時候,自己都為這份天才的創意感到驚訝。」

    「但是,也僅限於創意了,完成設計稿的時候,考察團的倖存者只有我一人了,天下第一人的修為,非常諷刺地在這一刻發揮了作用,我比考察團的所有人都要經受更加漫長的折磨。所以,也沒有人能幫我完善這份設計稿,這裡面必然存在謬誤我在學術領域,並不如我在修仙領域那麼無懈可擊,我總是能提出一些讓專家們感到驚訝的觀點,卻缺乏獨立完善這些觀點的能力。所以,如果要按照這份設計稿來做,接下來等待我的必然是死亡、要麼是死於時空逆流之時,要麼是死於逆流之後的飛速重塑,總之,我不可能沿著最為理想的軌跡完成人生的重置。」

    「但是,冥冥之中,我卻有一種預感,在這片絕望的死地,一定會有某種力量保護我,幫我糾正細節上的所有缺漏,保佑我實現人生的最後一個願望。事實上,如果沒有這樣的外力保佑,我很難想像這支考察團隊能夠在如此激烈的時空錯亂中堅持這麼久,按照大部分的時空理論,當我們越過間隙的瞬間,就該被絞成粉末了。所以,在這片海域中,一定有什麼東西在努力保護著我們。所以我就將希望寄託在了這股無形的力量之上,希望它能保佑我成功,給後來人留下一個奇蹟。」

    「如果你一口氣看到這裡,應該已經對我最後留下的設計稿產生了興趣,那麼之後請看附件3:陰陽倒轉。」

    王九當然對這種陰陽倒轉的技巧不感興趣。

    哪怕是在仙魔大戰之前,人類沒有經歷過魔族的時空錯亂之洗禮,以當時的仙道整體技術之發達,對時空的理解也遠非後來的相州人可比。

    這位前代宗主留下的遺產,對於九州時代的修仙者來說,已經並不稀奇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有人提出過類似的猜想,如果能夠倒轉時空,回到一個人剛出生的那一刻,是否能夠重啟人生?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除非有人的神通已經強大到了能夠逆轉整個世界的時間,否則就算可以讓一個人回到過去,也沒法讓他和這個世界的聯繫也回到過去。簡單來說,能夠回到過去的只有一個人的肉體。

    那麼從過去再反溯到現在呢?

    當然更不可能,一個人之所以能夠成為一個「人」,除了肉身之外,必然還要具備多種屬性,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社會屬性,而這些社會屬性並不會隨著肉體的時光倒流而改變,那麼反過來自然也沒法完整地加持在新生的肉體上。

    所以時空反溯得到的只會是一具空殼。

    就如王九面前這位沉睡的女子一般,一具完美無瑕的空殼。

    但正是這具完美無瑕的空殼,讓王九感到更加的驚訝。

    因為她太過完美了!雖然其中並沒有寄宿著魂魄,甚至一絲一毫的魂魄留存過的痕跡都沒有,但單憑這具肉身,就已經足夠讓人驚訝了。

    哪怕在九州時代,這種時空回溯也純粹是停留在紙面上的理論,並沒有任何實踐的意義,一定要說的話,可以作為一種附加性質的殯儀服務。但實踐起來也有很多困難,要讓一個人的肉身回歸初生階段,再一路成長到現在,其中需要克服的困難實在太多了,還不如直接給屍體作整形。按照當時的時空理論學家的話說,直接從無到有造一個活人都要容易得多!

    然而,在九州時代都無法完成的技術,卻被技術水準遠遠落後的相州人完美的呈現了出來。

    這一刻,就連天外神劍都感到了不可思議。

    這具肉身,到底是怎麼才能重塑的如此完美的?

    按照遺書所說,聖宗宗主在最後時刻是獨自一人的,沒有任何人能夠幫他完善這項技術,更沒人能幫他調整重塑後的進程,一切都是在仙術發動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的。

    沒有人能夠靠著一份設計稿,就把整個過程的所有細節都梳理清楚,更何況王九簡單瀏覽了一下附件3的內容,可以判斷出這位宗主雖然思路正確,但限於知識儲備,很多細節都是錯的,按照他的設計稿來執行,在回溯到出生的那一步就會整個人炸得四分五裂了。

    再聯繫到遺書的倒數第二段,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保佑他……或者她。

    這股力量到底是什麼?

    想到這裡,王九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就擺在眼前,至少線索就在眼前。

    於是他向前飛,探出劍尖去碰觸躺椅上的女子。

    「親愛的,你這是在幹什麼?」

    一旁,趙沉露實在忍不住要開口詢問了。

    「解剖。」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1 08:51
第83章 這個簽名的結構似曾相識

    清涼而銳利的劍鋒,輕輕抵在女子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彷彿刀切豆腐一般割開皮膚,深入到肌肉、骨骼之中,洞悉著其中的玄奧……

    不知為何,趙沉露眼前忽然就出現了一長串的影像。

    天外神劍依然停在女子胸前,並沒有更進一步,但趙沉露卻彷彿看到了後面的所有步驟。

    那並非預知,而是回憶。

    年紀大了,人類就容易陷入回憶。

    在人均壽命不過百餘年、修仙者也難得活到幾百歲的相州大陸上,擁有幾百年的人生經驗的17歲少女趙沉露,同樣容易陷入回憶。

    曾幾何時,天外神劍也曾經這樣切開她的血肉,劍鋒直抵內臟和骨骼,以無上鋒銳的利刃將取自魔族的生氣傳至傷患處,掃清一切毒素和詛咒,令死者復生。

    不過當時那一招是被青州的丫頭命名作中出。

    老實說,現在想來,那個滋味還是有夠糟糕的為了能享受到天外神劍的親密接觸,就必須要先在仙魔戰場上承受足以致命的傷勢,而當時她和商丫頭雖然嘴上說著,能被天外神劍中出一回,死也甘願,但實際上當然不會做那種蠢事。

    個人的生死之外,九仙尊的性命還關乎著九州仙魔大戰的全局,她們再任性也不會拿全天下的命運開玩笑,何況就算是她們自己,終歸也是惜命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沒人想死。

    所以,每次體會天外神劍的救命之劍,都是在萬般無奈之下,承受了非人之痛苦,現在想來,甘甜之前的苦楚,實在是噩夢一般。

    「所以,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打算解剖這具難得的標本?」趙沉露平復了心情後,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有什麼驚人的發現?」

    天外神劍做事講究效率,這一點九仙尊都深有體會,尤其是在有正事的時候,王九基本不會分心旁騖,所以趙沉露倒也沒其別的心思雖然她心裡的確有些羨慕這具躺在躺椅上的屍體。

    王九想了一下,考慮到趙沉露的悟性畢竟還算上佳,便將玉石中的遺書內容全盤以心劍通傳給了趙沉露。

    瞬息間,女子臉上就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是……」

    王九說道:「很出乎意料對吧,就連我都吃了一驚,這種事哪怕在九州時代,也是足以引起轟動的奇蹟了吧?」

    最後一句,王九用的是問句,因為他也不清楚九州時代的奇蹟標準。他在九州時代的生活,著實乏善可陳,除了仙道之外,他五十年人生心無旁騖,完全沒有關注世界的變化,而在仙道之中,他也只痴醉劍道。

    而和那些其他的劍道愛好者不同,王九並不很關注行業的動態,例如哪個門派又有新人崛起,哪位大師又推演出了新的劍法……這些事情,他統統不在意。比起博采眾家之長,他更喜歡閉門造車。

    這種態度,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絕對的忌諱,那種在山中閉關一甲子然後出山天下無敵的故事,也僅止於故事了,客觀現實中,閉關一甲子再出山,基本就能以自傳體的形勢寫一本穿越小說了。在一個文明程度高度發達,仙道交流高度的社會,一個人的智慧不可能敵得過多數人的智慧,更何況是多數人積累幾十年的智慧。

    唯有王九除外,因為他在劍池中得到的天賦實在太過得天獨厚,已經足以以一己之力壓倒眾人之力,他對於認定的事情,哪怕周圍所有人都反對,他也會堅持到底,反之亦然。

    趙沉露則截然相反,作為九州第一美女,當年的趙月鳴當然不僅僅是靠著自身的容顏,她對社會潮流的把控能力,九仙尊中無人能出其右,哪怕富甲天下的商斕妃,在興風作浪方面也抵不過她的死對頭。

    所以對於社會輿論的判斷,趙沉露是絕對的權威。

    「當然……會引起轟動了,堂堂聖宗宗主,卻是個隱藏的女裝變態,這種事如果挖掘一下,直接能讓雜誌和報紙的銷量翻十倍好嗎!」

    「等等,你的關注點是不是有問題?而且嚴格來說他,或者她並不是女裝變態,他只是性別認知異於常人罷了。」

    趙沉露搖了搖頭:「難得親愛的你有失察的地方呢,我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按照他在遺書中留下的理論,時空逆流的最好結果是什麼?肉身重生,對吧?以那份粗糙的方案,理論上在逆流時光的過程中就該粉身碎骨了,但最終不但得到了一具有我六七分水準的完美肉身,就連皮膚、指甲、頭髮都打理地恰到好處,當然,基於一定的因果聯繫,這些要素還可以理解,但這套裙子要怎麼解釋?」

    「唔?」

    「再怎麼時光逆流,逆轉陰陽,總不可能連衣服也跟著一起重生吧?這條裙子分明是他重生前就準備好的!而且看這個款式,這個質地,絕對是他處心積慮已久才拿得出手的,這裡面的功夫,絕對不是他上傳以後臨陣磨槍出來的,換句話說他在上船以前就已經是女裝專家了,這種人說一聲變態有什麼不對!?」

    「原來如此,是個女裝變態。」王九對於趙沉露的結論,向來是全盤接受,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認知能力有極限,所以專業以外的事情,他都是依賴專家的判斷。

    「不過,問題的核心並不在於他是否變態,而在於這個過程……」

    「過程,其實沒有那麼不可思議啊,你覺得難以理解的是那種冥冥之中的力量究竟是什麼,對吧?」

    王九訝異道:「你這麼說,莫非是知道答案?」

    「原本不知道的,但是看了這封遺書以後,我就大概猜到了……你也是因為燈下黑所以才會錯過正確答案吧,根本沒必要解剖屍體的,答案簡直是明擺著。在這片仙魔戰場的遺蹟中,還有什麼會默默守候人類這麼久?」

    聽到這句話,王九終於意識到了答案。

    除了他自己之外,還有什麼力量,能在一片扭曲錯亂的時空中持續存在至今?

    「……慚愧。」

    「要說慚愧也是我慚愧,居然會感受不到最愛的人的氣息。」趙沉露嘆了口氣,「時光真是無情啊,就連當年被視為真理的大道法則,在萬年之後也變得面目全非,而我曾經化成灰也不會錯認的你的氣息,居然完全感受不到,說真的,我現在也感受不到。」

    王九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也感受不到。」

    這次輪到趙沉露沉默了。

    「知道答案了,但還是感受不到自己的氣息?不會吧,天外神劍的劍意,可是大千世界裡最接近亙古不滅的存在了,當年連魔皇都沒能扭曲你的劍意,現在卻已經連你自己都感受不到了?不可能啊……」

    話沒說完,趙沉露已經耐不下性子,直接展開了自己的元神,以最大程度捕捉著四周的變化。

    然後瞬間就感到一陣輕微的刺痛,彷彿是被千萬口細小的針刺到。而再仔細體察一下,就能發現,那些席捲在時空亂流中的針刺,實際上是在以極其溫和的手法保護她的元神,不會被過激的亂流所傷。只不過限於劍意本身的特性,必然會讓感知者受到一點刺激。

    「果然是劍意,不過,味道和當年的你真是差了好多,感覺變得更……」

    趙沉露一邊仔細咀嚼著貼附過來的細小劍意,一邊斟酌著用詞。

    元神的觸感,很難用現成的語言去形容,那些席捲而來的劍意,觸感實在太過微妙了,並非是完整而不滅的存在,是明顯已經分崩離析,被什麼強大力量粉碎過的殘骸。但又不可思議地沒有徹底消滅,哪怕是粉末,也以粉末的形勢活了下來。然後在這片海域中渲染了不知多少年,終於變得面目全非。

    就連最為深愛它的趙沉露,以及它的原主人,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這樣一來,小白的天賦之謎,恐怕也解開了。」趙沉露說道,「當年你是浸泡在劍池裡,機緣巧合下獲得了天賦。而小白大概就是浸泡在幽冥海中,得到了你的遺產吧?雖然可能只有萬分之一,但也足以傲視相州大陸了,老實說,我都有點羨慕啊……轉世後的這個身體,並沒有以前的好用。」

    王九卻仍沉吟不定。

    趙沉露的猜測合情合理,如果這裡殘留著自己的遺產,那麼身處其中,長時間浸泡……或許真有可能易筋洗髓,變成劍道天才?

    客觀來說,這種可能性當然存在,雖然沒法以任何已知的理論去解釋,但王九自己就是一個無法解釋的奇蹟,所以他從來不會去否認其他奇蹟誕生的可能。

    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這裡面不可思議的東西太多了。

    因為幽冥海殘存著自己的劍意,所以小白在這裡得到了洗練,然後成了相州第一的天才?

    要是世間有這麼好的事情,乾脆讓沈輕茗也來泡一泡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趙沉露忽然一聲驚呼。

    「這,這裡有她留下的簽名!」

    「依米拉埃」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3 21:17
第84章 文字與歷史

    趙沉露伸手所指的地方,是女子雙手所持的一枚玉質印章,款式樸素,卻有著非同一般的含義。

    那是聖宗宗主的私人名章。

    一般來說,這種私章用得並不多,相州大陸的統治格局中,聖宗本就處於超然而外的位置上,萬相園裡的有限人手根本不足以管理整個大陸,所以大部分實務都是交給三院的專人負責,而那些專人再進一步專包給七世家和各大門派。在此基礎上,需要驚動宗主的大事就屈指可數了。而即便宗主出面,也是口頭指令居多,用得到書面印章的地方很少,何況即便是用章,也多是用聖宗的宗章,而非宗主的私章。

    所以,一直以來,趙沉露都只知道歷任宗主會有一枚自己的私章,樣式與宗章類似,體積略小一圈,卻從沒真正見過實物,如今一見,頓時驚駭莫名。

    「依米拉埃……怎麼會有這種事!?」

    說話間,趙沉露已經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抓向了那枚印章,但手腕在半空就被一道鈍重的劍氣擋了下來。

    「別亂碰,印章上並沒有時空錨,禁不起外物的碰觸。」

    趙沉露長出了口氣,冷靜了一下,意識到自己有些操之過急,問道:「親愛的,我沒看錯吧?是『依米拉埃』?」

    「沒有錯,上面的圖紋是非常標準的……」王九停頓了很久,才說道,「魔文。」

    魔文,魔族文字。

    魔族作為縱橫萬界的強大文明,自然有自己的文字系統,而且和九州大陸的文字非常相似,屬於象形文字,但複雜度卻要高得多,一直到仙魔大戰後期,九州人類才勉強破解了魔族的文字系統。而王九和趙沉露,恰恰是當時的魔文破譯專家。

    魔族文明與人類文明有很多相似之處,個體命名便是其中之一很多種族是沒有個體名的。

    而魔族不但有個體名,到了魔將以上級,個體名獨一無二,並且具有專屬神通,例如以「阿拉巴蒂阿赫道爾」為名的魔族,就多半具有腐蝕、燃燒等神通,而以「哈德」為名的魔族,則多半擅長撕裂、穿刺等物理攻擊。但具體的內在聯繫,即便是專業如天外神劍也只是初窺門徑。一直到戰爭末期,他和九仙尊也只是初步破譯了魔文的讀寫和語法規則,更深層的法則還處於摸索階段。

    依米拉埃,按照王九的記憶,雖然是標準的魔文,卻是非常彆扭的魔文,彷彿是將兩個不相關聯的內容強行扭到一起的病句……但此時語法問題並不關鍵,關鍵在於,這種本該隨著魔族一道永久消失的文字,為什麼會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聖宗宗主的私人名章上!?

    「應該不是在……開玩笑。」趙沉露聲音有些干澀,「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罷了,但聖宗對當年的仙魔大戰,是有一知半解的,他們探索洪荒遺蹟最多,掌握的史料也最全面,絕對不會在魔族的問題上胡鬧。而且這名章的材質是萬相園特產的紅玉,是當年九州白玉山被血染,在混沌中漂泊萬年形成的獨特物質,非常稀有,我不會認錯。」

    材質沒有錯,也就是說這宗主名章,是貨真價實的宗主認證,但上面卻刻了魔族的文字,也就是說……

    「有沒有可能是後人篡改……不可能。」趙沉露一邊自語,一邊自行否定了這個答案,「這種紅玉有非常特殊的物理特性,一枚紅玉只能加工一次,一旦遭受二次加工,立刻就會粉碎,所以名章上的文字,也不可能是後人篡改上去的。何況如今相州大陸上還有誰會寫魔文?順帶一提,這魔文寫的真是標準,按照魔族的審美來看,書法或許比我都要好些。」

    說到這裡,趙沉露臉色已經鐵青。

    九仙尊中,她的魔文書法僅次於陸金瞳,而即便是最擅長魔文書寫的陸金瞳,也寫不出這麼標準的魔文。

    魔文的書寫不僅僅是勾勒線條,而是要對魔族內部的法則有極其深刻的洞悉和理解。在這方面,陸金瞳遠遠優於其他人,只遜色天外神劍一籌。而天外神劍的洞悉能力雖然傲視天下,但書法天賦卻著實可悲……

    但無論如何,如果連九仙尊都寫不出這麼標準的魔文,也就是說……

    想到這裡,趙沉露簡直毛骨悚然。

    真是見了鬼了。

    要說聖宗和魔族有勾結,那也太匪夷所思了,首先,王九本人在萬相園居住過,他當初早就懷疑聖宗有問題,多次使用指魔劍尋找與魔族的聯繫,但每一次試探,結果都顯示了聖宗的清白。其次,宗主是將王九當作下任宗主來培養的,期間付出的成本絕無虛假,如果聖宗真的和魔族有染,怎麼敢堂而皇之地將魔族剋星奉為領袖?

    更何況……這幾十年來,趙沉露沒少和聖宗打交道,作為當年九仙尊之一,她不覺得自己會遲鈍到對近在咫尺的魔族一無所知,聖宗若是真的勾結魔族,用不到等天外神劍甦醒,她早就該洞察到了!

    這個時候,王九開口說道:「試著思考一下其他的可能性吧,過度的聯想只會庸人自擾,我們看到的僅僅是一枚雕刻了魔文的名章,至於其他的一切結論都只是我們的自行演繹。」

    趙沉露點點頭:「我知道了,那麼排除最不可能的那個選項,還有其他的什麼可能性嗎?比如說,這印章上的魔文雖然是標準的魔族手筆,但加工印章可以通過刻印等方式,未必是魔族手刻的,也可能是這個女裝變態年輕時候在哪裡看到了魔族留下的文字,覺得圖案很漂亮所以就刻在了印章上……」

    王九問道:「把不解其意的鬼畫符刻在象徵宗主身份的紅玉章上?」

    「……反正一輩子也未必用得到幾次,除了他本人,還有誰知道他在名章上刻了什麼?」說到這裡,趙沉露彷彿來了靈感,又補充道,「聖宗宗主在被吸納入宗之後,就要捨棄自己曾經的一切,以避免私情干擾公務,其中就包括自己的曾用名。所以這會不會是她的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報復心理?聖宗要她拋棄曾用名,她就乾脆選個荒唐的現用名來報復社會……」

    王九沉吟了一下,說道:「也並非不可能,所以最好是找其他宗主對比確認一下情況,就能知道這是她的個人行為,還是有別的問題……你知道現任宗主的名字嗎?」

    趙沉露聳了聳肩:「不知道,我一直叫他老頭……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想不出幾個聖宗宗主的真名。通常來說,他們正式上任,就會拋棄曾用名,而後便被人稱為『宗主』,很少再以姓名相稱了。以前我以為這是聖宗為了凸顯自身地位,營造一種『唯一宗主』的氛圍,現在想來,這裡面的確有些奇怪。」

    王九考慮了一番,卻是不得要領,搖了搖頭:「既然如此,就只有找當事人確認一下情況了。」

    之後,兩人從幽冥海的深海區域返回岸邊。

    將三百年前的考察團困入絕境的時空亂流,完全沒能阻礙到兩人的歸程,一路乘風破浪,很快就看到了金燦燦的沙灘,以及沙灘上一座初具雛形的白色塔樓。青蓮書院的幾名擅長土木工程的修士,正十指並用,指揮著一群身強力壯的提線傀儡為塔樓添磚加瓦。

    其餘的修士,則大多在沙灘上收集海水、沙粒以及海洋生物的樣本,這支團隊雖然是王九臨時點名湊出來的,但此時已經展現出了井然的秩序,以及非常高的研究效率。

    白色的塔樓頂上,負責測量風向和日光的修士最先看到王九和趙沉露,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輕聲開口問道:「院長,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有什麼收穫嗎?」

    趙沉露看了王九一眼,見他沒有反對,便笑道:「超乎想像。」

    那修士頓時瞳孔收縮,鼻孔張開,渾身血液循環加速,甚至下體都有充血的趨勢。

    「超,超乎想像?可以讓我們看看樣本嗎?」一邊說,一邊不停地喉嚨滾動,吞嚥唾沫。

    趙沉露見狀不由一笑,與王九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目光。

    女子微微陷入回憶之中,九州時代,商斕妃身邊總是圍著這麼一群將研究工作當作畢生興趣乃至性趣的狂人,甚至連九州第一美人的魅力都難以動搖他們。這些人無一例外有著生理和心理上的扭曲變態,卻實實在在推動了整個九州的文明向前。

    如今的相州大陸,也孕育出了同樣的研究狂人,而這一次在幽冥海中採集到的樣本,正適合拿來給他們練練手。

    於是,在徵詢了王九的同意後,趙沉露便將一瓶銀白色的粉末,以及一塊被細心切割過的玉石碎片交給了書院的修士。

    「拿去分析吧,一週時間後給我們結果,看看你們能做到什麼程度。」

    不出意外,王九和趙沉露在幽冥海深處採集到的樣本讓書院的修士們陷入沸騰。

    被錯亂的時空洗練萬年後徹底腐朽的玄銀,以及加持了時空錨後萬年不朽的玉石,全都是超出了現有仙道理論的奇蹟之物。

    而這種超出現有理論框架的奇蹟之物,也就意味著一旦將它們解析出來,就能全面革新現有理論,推進文明大步向前。而作為推動者的所有人都將名垂青史。

    對於青蓮書院的人來說,名垂青史的吸引力不大寫給一群庸人和蠢人的史書有什麼可在意的?但是突破現有理論框架,打開新的研究天地,卻是比任何事都更有吸引力的誘惑。

    而這個研究項目的難度,又恰好在他們的能力極限邊緣三百年前的考察團都能在絕境中突破極限,找到時空錨的製作方法,今日的青蓮書院自然也能做到同樣的事情。

    不過,比起時空與劍道的研究,王九更在意的,自然是宗主名章上的魔文依米拉埃。

    從幽冥海回歸海岸的時候,天外劍靈心中就開始產生不好的預感,彷彿自己落入了一個巨大的圈套之中。

    事情太過反常,也太過巧合了。

    偏偏是在他自爆指魔劍之後,找到了這枚刻有魔文的印章。那枚印章在王九看來就像是一把鑰匙,即將開啟一扇恐怖的大門。而失去了指魔劍後,王九已經沒辦法再像以前那麼遊刃有餘。

    但反思之前的決策,王九並不覺得摧毀指魔劍有什麼不妥,他之前幾次都明確感覺到可能有與魔族相關的線索,指魔劍卻幾次都不能給出結果。這樣的劍實在是不要也罷。事實上,指魔劍在粉身碎骨的時候,都沒給王九指出過艦長室裡的魔文印章。

    雖然理性分析的話,這一切也可以做出合理的解釋印章上的魔文的的確確就是一種特殊的鬼畫符,刻章的人與魔族沒有瓜葛,更不理解魔族的力量法則,這樣刻出來的魔文徒具其形,的確可能引發不了指魔劍的反應……

    但比起這種牽強的解釋,王九寧願相信事情背後有更深的因果聯繫。

    而現在他能找到的線索,就只有現任宗主這一條了。

    青蓮書院,幽冥海臨時沙灘研究所。王九使用青蓮萬相圖聯繫到了宗主。

    圖捲上,宗主的身影霎時浮現出來,而老人見到王九時,眉毛微微揚起,略微驚訝道。

    「哦?你和趙沉露已經採樣完成了?效率真高啊。」

    宗主的聲音聽起來輕鬆自在,一如既往地沒有聖宗宗主的架子。

    但王九卻沒辦法再像之前那麼輕鬆地面對他了。

    在面對與魔族有關的人和事的時候,天外神劍從來不會有輕鬆的情緒。

    所以劍靈本相以嚴肅清凜的目光回應宗主,而後開口問道:「可以讓我看一下你的私章嗎?」

    「私章?」宗主被這沒頭沒尾地要求問得一愣,「可以倒是可以,稍等我找一找。」

    說完,老人的身影就從青蓮萬相圖上消失了,只留下略有距離感的聲音依然傳來。

    「那印章我很少用,所以也沒隨身帶,上一次用還是年前……所以我要好好翻一下箱子。不過,你要看那東西幹什麼?你們去幽冥海找到什麼了?」

    趙沉露在旁邊沉吟了一下,回應道:「我們找到了依米拉埃。」

    「依米拉埃?」青蓮萬相圖裡的聲音停頓了一下,而後用拖長的語調將四個音節重複了一遍,「依,米,拉,埃,有些耳熟啊,好像在哪裡聽過……等等,莫不是意迷來啊?!」

    最後,宗主用一個古怪的腔調將四個音節讀了出來,之後青蓮萬象圖上,就重新出現了他的身影。

    這個時候,老人面上微現紅暈,表現出了高度的亢奮。

    「你們找到那支考察團了?」

    王九反問道:「這麼說,你知道依米拉埃是什麼?」

    「是29任宗主的聖名啊。」宗主說道,「每一任聖宗宗主在繼位的時候,都要從迷天卷中鎖定聖紋作為自己的聖宗宗主之名,也就是聖名。不過迷天卷裡的聖紋其實很早就失傳了,我們全都是靠著迷天卷的解之書來勉強模仿讀音,按照解之書裡標的讀音,第29任宗主的聖名正是……算了我讀不太好,你們知道就可以了。」

    而聽完這些,王九和趙沉露心中都已經天雷滾滾。

    怎麼還有這樣的設定!?

    趙沉露率先發難:「聖名是什麼鬼啊,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宗主說道:「很重要嗎?對於萬相園來說,聖名只不過是早年間留下來的不知道有什麼鬼用的莫名傳統而已,我們後人依照慣性隨手為之,但其實沒有任何實際影響的。從1代宗主開始,這些聖紋的秘密就完全失傳,後人只能靠解之書牽強附會一下讀音,雖然每個人都會按照規矩為自己起名,但這個名字我們永遠都用不到,反而是被捨棄的曾用名,偶爾還會拿出來用一用。」

    王九和趙沉露對視了一眼,沉吟一番後,共同接受了這個解釋。

    因為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宗主對魔文一竅不通,甚至讀音都是靠什麼解之書上那荒腔走板的音標來註明,也就難怪他從來沒能引起指魔劍的反應。

    但問題在於迷天卷。

    「迷天卷?那也不是什麼洪荒聖物,只不過是初代宗主留下的文字記錄而已,也不是什麼玄妙的功法神通,從迷天卷寫成的時候,就一直是放在門規那一欄裡,屬於一種約束聖宗門人言行的規矩。但聖宗從來也不會頑固不化地死守不合時宜的規矩,這些年來就連聖宗的總綱都經過了多次修改,迷天卷的重要性在所有卷宗裡幾乎墊底,所以我也實在想不出這裡面能有什麼問題……關於迷天卷我知道的就這些,喏,這是我的私章,按照解之書的音標,我的聖名應該是阿里虹阿那亞……。」

    話音剛落,就聽趙沉露忍不住笑出聲來,好一陣才平復下來,開口糾正道:「是阿里虹奧那伊亞,意思是生肉,你怎麼會選這種名字?」

    宗主一臉蛋疼:「我怎麼知道聖紋的意思是什麼?當時前任宗主要我選名,我就閉著眼睛翻開迷天卷,從上面隨便選了兩個聖紋,鬼知道怎麼會被你們解讀成這樣?說來這聖紋到底是什麼東西?九州時代的方言嗎?」

    「方言啊……哈哈,有些類似呢。」趙沉露笑聲趨冷,「這是魔族的語言。」

    霎時間,房間裡一片死寂,青蓮萬相圖猛地捲了起來,片刻後又展開,卻沒有宗主的聲音和影像傳遞過來。

    趙沉露等了一會兒,說道:「怎麼,消化完了沒有?再不吭聲,我們就當你是畏罪潛逃了哦。」

    「我就在這裡,消化……當然消化不完,你們說的事情實在離奇,以我的眼界和腦力也根本無從理解,所以實在也是無話可說。」

    趙沉露問道:「你不懷疑?」

    「當然懷疑,因為說不通的地方太多了,何況劍靈前輩當初是在萬相園用過指魔劍的,那個時候為什麼沒有任何反應?現在才來說迷天卷記載的都是魔族文字,我們聖宗傳承了兩千年的聖名全都是魔族的名字,要我怎麼可能不懷疑?我甚至寧肯懷疑你們兩個的身份,也不想去動搖自己對聖宗兩千年傳承的信念。」

    趙沉露又問:「那你打算選哪一邊?」

    宗主說道:「我哪邊都不選,現在事情還遠沒有水落石出,沒解開的謎團那麼多,我不可能隨意選邊。你們說迷天卷記錄的是魔文,總要有證據。」

    趙沉露笑道:「魔族滅絕一萬年,現在天底下能解讀魔文的只有我們兩個,你覺得要什麼證據才能證明這一切?」

    「至少給我一個合乎邏輯的解釋,為什麼我們的創始人會留下魔族的文字,並將其列入門規之中。他們的清白是你證實過的,那麼清白人為什麼會留下魔文?」

    這個問題,趙沉露就沒法幫王九回答了。

    而王九同樣有想不明白的問題,沉吟了好一會兒,說道:「先去萬相園看看吧,把初代宗主的遺物再整理一下,我要全面蒐集線索。」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6 07:55
第85章 藏情


    提議要蒐集初代宗主的遺物,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畢竟他們一早就已經看過萬相園裡的遺物,當時持有指魔劍的王九並沒能從中找出太多的問題,所以只能接受一個相對牽強的解釋:初代宗主在洪荒遺蹟中得到魔族遺產,所以才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

    作為相州大陸掌握最多洪荒資源的組織,聖宗宗主得到魔族的遺產,並將其實用化,並非不可思議之事。

    但這迷天卷卻不同,按照宗主的說法,那分明是一本記載了全部魔文奧秘的魔文詞典,而且還是初代宗主親手所寫。

    什麼人能寫出魔文詞典?

    哪怕是魔文造詣最深的王九和陸金瞳,也遠遠達不到能夠編寫詞典的水平,更何況是從洪荒遺蹟中,收集魔族只鱗片爪的相州人?

    有資格寫魔文詞典的,只可能是魔族,而且必然是魔族中位階較高的上位魔族下位魔族能夠掌握的魔文詞彙有限,許多蘊含上等神通的魔文並不對它們開放權限。

    而迷天卷記載的必然是上等魔文依米拉埃中就含有一個上等詞。

    這種文稿,出處根本不必多說,在九州時代,只有一種可能,而在相州時代,也很難想出其他的解釋方法。

    「親愛的,有沒有可能……你復活以後,指魔劍出了什麼問題?」

    對於趙沉露的問題,王九其實深有同感,但此時指魔劍已經成為回憶,再鞭屍也沒有意義了。

    「先看看遺物再說吧,上次太依賴指魔劍,或許有什麼遺漏。」

    事關緊要,宗主的動作也很快,當天傍晚前就點齊了存於萬相園的初代宗主的遺物,恭候王九和趙沉露的大駕光臨。

    「東西都在這兒了,現在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到底怎麼回事?」

    王九再次進入了那個樸素的房間,四下掃視了一眼,便搖搖頭:「還有嗎?」

    「你還想要什麼?」

    王九說道:「初代宗主留下的遺物就只有這些?其他的全都沒留下嗎?」

    宗主頓時皺起眉頭,有些苦惱道:「兩千年前的東西,能留下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指望什麼呀……」

    王九說道:「如果只有這些,就沒法繼續下去了。」

    王九之所以要重新看一次遺物,其實本質上就是基於對指魔劍的不信任。之前檢查遺物的時候,他是通過指魔劍來判斷初代宗主的這些遺物,是否和魔族直接相關。這種檢查方法簡單快捷,準確率高,在九州時代是無往不利的方法。

    但現在既然指魔劍已經信不過,就必須要換一個角度重新審視這些遺物,不依靠指魔劍,純粹憑藉天外神劍多年斬妖除魔的經驗和智慧來分析這些遺物與魔族的關係。

    結論卻是相同的。

    雖然和魔族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但都屬於正常範疇之內的聯繫,相州大陸是仙魔大戰的戰場殘片重生而來,不可能完全抹消魔族的影響,如果這兩位初代宗主的遺物中,完全沒有和魔族相關的線索,反而才更可疑。

    但這樣一來,事情就再次陷入僵局,所以王九不得不問,是否還有更多的遺物留存下來。

    兩千年的文明進程,實在是太過漫長,哪怕對於仙道昌盛的九州大陸而言,也很少有什麼東西能留存兩千年,何況相州的情況和九州還大不相同,這裡的人類平均壽命遠少於九州,同樣的歲月,相州會經歷更多代人的更迭,歷史更不容易保存下來。

    但作為相州文明的奠基者,初代宗主的遺物還是顯得太少了。

    在他們死後的兩千年間,相州大陸雖然發生了許許多多的大事,但統治格局從來沒有變過,一宗三院七世家,這是從兩千年前就開始流傳,至今都沒有變過的俗語。這樣穩定的格局下,聖宗初代宗主的遺物,沒理由遺失那麼多。

    「但我們萬相園的確就只有這些了。」本代宗主緊鎖眉頭,「初代宗主似乎在有意避免留下自己的痕跡,雖然做了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但既沒有出書立傳,更沒有留下子孫後裔,就像是那些故事裡的俠客一般,深藏功與名。萬相園裡留下的遺物,實際上多少是違背了他們的遺願,按照他們臨行前的囑託,我們應該要銷毀他們留在世間的一切痕跡。但我們終歸不可能那麼做,當時那個環境下,沒有任何人敢站出來那麼做!」

    趙沉露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兩個掃清黑暗,建立文明與秩序的偉人,對於當時的相州人來說,有著堪比開天闢地的曠世奇功,而這樣的人就算自己想死也死不得,他們的存在已經和整片大陸緊密相連,身不由己了。

    「聖宗第二代宗主耗費幾十年時光,才制止了當時大陸上對初代宗主的狂熱追捧,期間大陸上關於兩位宗主的紀念堂、紀念碑數不勝數,是聖宗用了漫長歲月才逐漸清理掉它們的痕跡。至於萬相園裡的東西,已經是碩果僅存了。」

    說到這個地步,就連趙沉露也不得不承認,想要找到更多的初代宗主遺物,看來已經不可能了。

    倒是王九想到了更多。

    「聖宗以外呢?」天外神劍說道,「那兩人的遺物只在聖宗有保存嗎?」

    話音未落,趙沉露就恍然道:「是啊,其他地方姑且不論,三院是兩位初代宗主親手創立,和他們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難道沒有收藏初代宗主的遺物嗎?」

    「這……」宗主頓時語塞,沉吟了好久,才說道,「如果只從文件上看,三院當年都沒有私藏,在初代宗主離開相州以後,就響應號召,將所有和兩位相關的遺物都上交到了萬相園,但實際上並沒人真正深究此事。三院在統一相州的過程中立下過汗馬功勞,對初代宗主也是忠心耿耿,哪怕局勢再險惡也不離不棄,所以三院真的想要保留一些初代宗主的紀念,我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時經你提起,或許三院的珍藏中,真的會有他們的遺物。」

    有了宗主這句話,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

    作為現任青蓮書院院長,王九直接來到書院那包羅萬象的藏書館,以院長權限開啟了全目錄,然後在第一頁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初代宗主留下的手書。

    《聖錄》

    顧名思義,這是一本記錄了聖宗從創建到輝煌的歷史書,而且是初代宗主以日記的形式記錄下的第一手資料,異常珍貴。

    「這東西怎麼會在青蓮書院!?」這一次就連聖宗宗主都大吃一驚,「我們一直以為聖錄已經被兩位先祖親手銷毀了啊!」

    這裡面顯然又有許許多多的故事,但現在不是講這些故事的時候了。

    王九沿著藏書館的索引,找到了藏書的位置。

    不出所料,是在藏書館最為核心緊要的一個書架上,整個書架四周佈置了重重機關,足以顯示出青蓮書院對此書的重視。

    而在聖錄旁邊,還擺了厚厚一疊年代久遠的文件。

    王九心無旁騖,沒有去翻動,趙沉露卻性子跳脫,沒有先看聖錄,而是先翻起了聖錄旁邊的文件,看了幾頁就忍俊不禁。

    文件詳細記錄了當年青蓮書院是如何從聖宗騙來這一冊聖錄,而後李代桃僵以贋品回贈,保下真品的。

    當時青蓮書院的院長,也是兩位宗主最忠實的追隨者之一,青蓮真人,有生以來第一次違背了主人的意志,選擇為他們留下寶貴的歷史資料。

    書架上的文件,是當時書院內部的程序記錄,青蓮真人為了合情合理地昧下真本,可謂煞費苦心,在程序上做了諸多文章,才總算如願以償。

    但比起當時的周折,終歸還是兩位初代宗主留下的手書更為重要一些,在所有線索都斷絕的時候,這本聖錄或許是唯一的解釋了。

    xx年x月x日。

    開篇第一頁第一行,就是一串無法辨識的模糊字跡,應該寫明日期的地方,卻被一串沉重的墨點所取代,從墨跡來看,書寫的主人心思浮躁,顯得非常古怪。

    但接下來的內容,卻無可挑剔。

    「歷經辛苦,聖宗終於正式創立,然而除我們兩人以外,如今宗門能夠依賴的人手和資源都非常有限,我們必須抓住要害,才能在亂世之中立足。而目前的要害,莫過於松崗山。」

    第一頁的內容到此為止,而旁邊宗主則解釋道:「松崗山是當時一夥盤踞險要之地的邪修,為禍相州多年,卻始終在幾大世家的夾縫中遊刃有餘。兩位先祖創立聖宗後,帶領三院院長殺入松崗山,全殲所有邪修,直接打響了聖宗威名。」

    王九皺了皺眉,翻開第二頁,之後幾乎看也不看就翻到第三頁,第四頁……然後在聖錄中間的位置將書冊攤開,認真查看起來。

    「李家態度始終若即若離,要說服他們,實在要費一番周折。」

    宗主看到這一頁,開口正要解釋,卻聽旁邊趙沉露萬分驚訝地說道:「藏情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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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