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寵物天王 作者：皆破 (全書完)

1372章 歷歷知福禍

    張子安回到家時，父母已經吃過午飯了，因為他們以為他和相親對象會在外面吃過午飯再回來，也許還會看場電影再回來，總之回來得越晚越好，因為回來得越晚說明越是情投意合、越是有共同話題可聊……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早就回來了。

    這，可能意味著相親的過程並不理想。

    「吃飯了嗎？要不我去給你下碗麵？」母親觀察他的臉色，但他的臉色很平靜，看不出什麼失望、懊惱、憤怒之類的消沉情緒。

    「不用了，我不餓。早上起得早，我先去樓上躺會兒。」他說道。

    黃金週的下午正是店舖做生意的黃金時間，一樓只有父親一個人的話，肯定忙不過來，而且他確實不餓。

    父母望著他上樓的背影，彼此擔心地對視一眼，然後暗暗搖頭或者嘆氣，看來相親不太順利，可能又要黃了。

    張子安不怎麼困，但睡得很實，一覺醒來發現日頭已經偏西，竟然睡覺到了傍晚。

    怎麼睡了這麼久？

    他懊惱地從床上坐起來，本來只打算小睡一會兒，然後幫父母打理一下店舖生意，雖然很大可能會被拒絕，但沒想到一覺睡到這時候，都快吃晚飯了。

    下樓之後，店裡暫時沒有客人，令他不解的是，父母也沒留在店內忙碌，而是倚在門口，注視著北邊的方向，低聲談論著什麼，還不時地嘆氣。

    聽到他下樓的腳步聲，他們轉身進店。

    「一不小心睡過了。」他抱歉地搔了搔頭髮。

    「沒事，多睡會兒好，你在外面工作太累了，回家正應該多休息。」母親心疼地問道：「餓了吧？就早上吃了一頓飯，餓到現在了。」

    「還好，稍微有些餓，撐到晚飯沒問題。」他摸了摸肚子，並不太餓，「對了，你們剛才在門口看什麼呢？」

    如果是早上，可能是街坊鄰居誰家結婚，所以老兩口看熱鬧，但這都傍晚了，肯定不是結婚。

    「唉。」母親嘆息不語。

    父親指著北邊的街道回答：「就是剛才，那邊出車禍了，一個小男孩跟他媽鬧氣，在人行道上走著突然橫穿馬路，結果被車撞了……我和你媽聽到哭喊，跑出去看了看，已經有好多人圍過去了。」

    張子安：「……撞得很嚴重？」

    「不知道，可能情況不太好……剛才救護車來了，已經拉到醫院去了。」父親的語氣有所保留，「那司機也是倒霉，當時就懵了，正常開著車，誰能想到那小孩突然橫穿馬路呢？跑得還特別快……」

    「大過節的，真是糟心……唉……」母親嘆道。

    張子安也走到店門口，看到北邊不遠處，一輛小轎車停在路中央，引起了交通阻塞，疑似司機的人頹然坐在馬路牙子上，行尸走肉般接受警察的盤問。

    他往那邊走了走，彎腰從路邊撿起一隻鞋，男童款式的，只有一隻。

    「哎，小夥子！這邊！這邊！」

    有人喊了幾次，他才意識到是在喊他，循聲望過去，只見一對跟父母年紀差不多或者稍大幾歲的中老年夫婦正在路邊擺攤賣燒烤。

    其中那位負責打下手的大娘手裡也拎著一隻鞋，正在向他揮手。

    張子安看了看左右沒車，小跑著穿過馬路。

    他把手裡的鞋遞過去，兩隻正好是一雙。

    「我找了一圈兒沒找到，還好你找到了，這是被車撞了的那孩子的鞋，等他媽再過來的時候一起交給她吧，等那孩子出院了……興許還能穿。」大娘神色黯然地說道。

    張子安點頭，本來不太餓的肚子聞到烤串的香味之後突然餓了，說道：「麻煩來幾串烤串，打包。」

    他拿著烤串回到寵物店，卻意外地發現父母似乎正準備關門打烊。

    現在只是剛接近傍晚，這時候打烊太早了。

    「怎麼了，這麼早關門，有事嗎？」他問道，並且把烤串遞過去。

    「不了，你自己吃吧，今天可能吃飯晚，正好先墊墊肚子。」母親一邊擺手一邊套上外衣，「我和你爸要出門一趟，店裡的寵物快沒了，之前進貨的那家養殖基地有些問題，我們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

    「哦，那也不用關門啊，我來看店吧。」他自告奮勇。

    「不用，你又不知道每隻寵物的具體價格，怎麼看店？再說現在也沒客人了，你回樓上歇著吧。」父親回絕道並且把他往樓上趕。

    張子安還想再堅持一下，突然想起什麼東西，問道：「你們……怎麼去？」

    「開車去啊。」父親指著店外停著的一輛車。

    那輛車沒有停在寵物店的門口，而是停在旁邊另一家店的門口，因為之前那家店主借車搬運東西，停在自己店門口比較方便，反正兩家離得也近，只把車鑰匙還了。

    這時，張子安才想起來，以前聽說家裡買了一輛金盃面包車，為了拉貨方便，三四萬塊錢買的，不僅自家店裡用，有時候街坊鄰居們也會借來用用，除了個別人品差的以外，大部分人借來用完之後都會加滿油，有的還會洗了車。

    父母對鄰居們很慷慨大方，基本上有借必應。

    也正因為經常外借，所以里程數增加的也比較快。

    他突然沒來由的心慌氣短，不自覺地放下烤串，像是被某種東西牽引著，頭腦發懵地走到旁邊的店門口，打量著這輛金盃面包。

    視線在車身上掃了幾眼，就向下移動。

    他蹲下來，死死地盯著右前輪，然後顫抖地伸手去摸。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但就是停不下來……

    從手指傳來的感覺，輪胎花紋磨損嚴重不說，胎側還有因為行駛過程中小石子高速撞擊而形成的磕碰凹坑。

    前者會導致緊急剎車距離超過車輛設計標準，後者的問題更加嚴重。

    在汽車轉彎時，輪胎兩側受到的壓力是不同的，如果一側的胎壁較為薄弱或者有暗傷，就可能導致轉彎時突然爆胎，如果車速較快，車輛幾乎一定會側翻並且連續翻滾，後果不堪設想。

第1373章 只有當時人不同

    在張子安蹲著摸輪胎的時候，父母已經穿好衣服出了門，催促道：「我們要出發了，你趕緊進屋吧。」

    「不行！這輪胎有問題！就是這個右前輪的輪胎！」他惶急地站起來，從側面拍打著輪胎，很用力，像是要當場就把輪胎拍爆一樣。

    「有問題？有啥問題？」

    平常都是父親負責開車，他也蹲下來看了看，「沒問題啊，之前他們還開得好好的。」

    「沒問題？這輪胎花紋都快磨平了，怎麼會沒問題？他們開著沒出事，你們開著……」

    張子安的聲音突然提高，他從沒這麼大聲吼過他們，但是說了半截卻又噎住了，大腦像是斷片，或者說是思維撞到了一堵牆，說不下去了。

    父母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激動，都很納悶，心裡暗暗猜想是不是因為上午的相親不順利，所以心情不好。

    「不過這輪胎也確實該換了，撐也撐不了幾天了。」可能是受到剛才小男孩出車禍的影響，父親放軟了語氣，贊同地說道：「子安說得對，開車不能抱著僥倖心理，不出事而已，一出事可能就是大事。反正離汽修店不遠，咱們先去換了輪胎，再去看寵物吧。」

    「要換就正好都換了，其他胎也不行了。」張子安又繞著車走了一圈，看到其他輪胎的狀況也不好。

    一下換四條輪胎要花不少錢。

    母親有些心疼錢，但沒有表示反對。

    「一定要去換啊！千萬要去換！不能現在答應了轉頭又打算再湊合幾天！」

    張子安一反常態，像個老年人一樣反覆叮嚀。

    「知道，答應你了肯定會去換的，又不是糊弄小孩子。」父親樂呵呵地笑道，兒子這樣子讓他想起兒子小時候的種種趣事。

    張子安卻沒心情開玩笑，「路上開車的時候要小心些，寧肯開慢點兒，也別急、別搶。」

    「哈哈，我拿駕照比你早得多呢！放心吧！」

    父親雖然嘴裡滿不在乎，但小男孩出車禍的事還是給他敲響了警鐘，所以認真聽進了張子安的告誡。

    張子安仍然坐立不安，甚至當父母開車去了附近的汽修店，還要求他們發個定位過來，確認他們真的是在汽修店換輪胎。

    這天晚上，他焦躁的心情直到父母平安歸來，才算緩解下來。

    父母回來後倒是挺高興的，一直聊到很晚才睡，說是找到了一家不錯的寵物養殖基地，以後就從新的這家買寵物了。

    第二天。

    張子安醒得比昨天更早，這次不能歸咎於生物鐘的問題，而是確實心裡有事，另外昨天下午睡多了。

    即使在睡夢中，莊曉蝶漢服華衣迤邐獨行於山道中的身影依然屢屢浮現在眼前。

    這不能說明他對她一見鍾情，只能說明她的視覺衝擊力和存在感極強，換成另一個人，無論是男女老少，跟她相處一小段時間，都會難以忘懷。

    昨天那段經歷，就像是對他平靜且平凡的生活中投入了一塊大石頭，激起層層漣漪。如果不是這次相親，他肯定不可能與那種等級的妹子產生交集，這就令他很納悶了，開洗衣店的劉姨何德何能，居然能替那種等級的妹子牽線搭橋？

    做夢夢到莊曉蝶也就算了，畢竟令人驚豔的絕世佳人，但他的夢中還反覆閃現父母開著金盃面包離開寵物店的那一幕，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對這輛面包車特別在意，居然連夢中都能夢到。

    他坐起來，撩開窗簾的一角，確認金盃面包車完好無損地停在店門口，沐浴著晨光，心頭這才釋然。

    早上他幫父母做了更多的衛生清潔和營業準備工作，動作熟練得令他們瞠目結舌，而且他的很多手法比他們的老式手法更科學更有效率，反倒要他來教他們。

    小芹菜又來準時報導了，不過張子安先以遊戲的形式考問了她一些交通安全方面的知識，見她回答得清晰流利，才放她進去問候倉鼠和垂耳兔。

    「子安，昨天的相親……怎麼樣？」

    工作的間隙，母親見他的情緒似乎很不錯，終於小心地問出了昨天就想問的話。

    「沒怎麼樣啊，估計涼了吧，對方也不太合適。」

    他坦然說道。

    相親與普通的談戀愛不同，是明確地以結婚為目的，所以門當戶對很重要，但對方顯然跟他談不上門當戶對，被嫌棄也很正常。

    「哦……沒事，不急，以後還有別人給咱們介紹呢。」母親口中安慰，但心裡還是覺得遺憾和惋惜，同時也替他暗暗著急再過三個月就是又一年，又長大一歲，這可怎麼辦啊？

    「對了，你們今天不出門吧？」他問道，得到肯定的答覆後，他的心情更加放鬆。

    其實他想留在店裡給他們幫忙，但一是他們死活不讓他插手店裡的日常經營，二是他們總是一有機會就旁敲側擊地打聽昨天相親的經過，令他很是哭笑不得。

    他理解父母為什麼不讓他插手經營，因為他們覺得經營寵物店沒前途，不如在外面打拚，過上電視劇裡令人羨慕的白領生活。

    其實……這顯然是誤解，就像韓劇裡演的並不是韓國人的日常生活一樣，真正的中國都市白領也不是生活在電視劇裡，但這三言兩語很難向他們解釋清楚。

    「那我出去走走。」他披上外套。

    「行……真不是去二次見面？」母親仍然沒有完全放棄希望。

    「真不是。」他無奈地笑了，「我打算去圖書館借些書看，雖然是放假，但也不能完全荒廢，儘量充充電，防止被社會淘汰。」

    「哦，應該的，去吧。」

    父母表示理解，他們也知道大城市競爭壓力大，確實應該多充電。

    「對了，濱海市的老圖書館停用了，要去的話，就去新圖書館吧。」父親提醒道，並且把車鑰匙遞給他，「開車去吧。」

    張子安只是不想留在家裡被反覆詢問相親的詳情才隨便找了個藉口出門，本來沒打算開車，但轉念一想，自己開車去，他們就沒機會開車了，於是點頭答應，並接過車鑰匙。

    問清了新圖書館的位置，他開著金盃面包車駛離寵物店。

第1374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濱海市新圖書館的造型像是一具橫倒的書架，大小不一的窗格宛如一本本翻開的書冊，外圍是一個小型的噴泉廣場，圍著廣場有一圈供人們休憩的長椅。

    看到新圖書館的時候，張子安覺得有些眼熟，這個造型很新穎，但似乎在哪裡見過。他停車想了一會兒，特點如此鮮明的圖書館，如果見過的話應該不會輕易忘掉，但是又想不起來。

    他決定不想了，把車駛入停車場，找個空位停下。

    進入圖書館，他先在前台辦理了借閱證，然後走到導遊牌前，觀察這個圖書館的佈局圖。

    地下一層是古籍善本館，一樓主要是少年兒童閱覽室，這兩個地方前者需要介紹信等證明文件，後者他的年齡又超標太多，裝嫩也不行，都進不去。

    除此之外，二樓是中文圖書區，三樓是外文原版圖書和影印書籍為主，四樓是中外期刊文獻區，同時也提供微縮文獻閱覽，五樓是數字化閱讀交流區。

    他今天是來打發時間的，內心深處在獨處時總會萌生出違和感與不安，所以沉不下心來學習專業書籍，甚至連大段的文字都不想閱讀，思來想去，還是翻閱一下那種全彩印刷的圖譜或者圖鑑吧，像旅遊攝影集或者科普圖冊，比如國家地理、科學史話、天文航天、生物科學之類圖文並茂的圖書，哪怕僅僅是瀏覽裡面那些美圖，也有賞心悅目之感，更何況還能學到一些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到的雜學知識。

    那麼去二樓還是三樓呢？

    二樓的中文圖書閱讀起來更方便，但三樓的外文圖書在這方面肯定是更強的，而且擁有更好的時效性，能學到最新的知識，若等一本外文圖冊請專業人士翻譯成中文，再取得版號出版發行，可能都已經過時了。

    他正在站在導遊牌前思索，就聽有人說道：「同志，五樓有人搗亂，能不能請你們處理一下？」

    張子安側目而視，只見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年人站在服務台前，拄著枴杖，頭髮花白但是梳理得很整齊，身上的衣服雖然樣式老舊但洗得很乾淨，給人的感覺是一身正氣，像是那種喜歡鑽研學問的人。

    有人搗亂？

    在圖書館裡搗亂？

    張子安聽得一怔，來圖書館的都是文化人吧，因為渴求知識而來，混社會的人一般不會來圖書館這種地方，那麼是誰搗亂呢？小孩子嗎？

    服務台的員工面露難色，低聲說道：「抱歉，相關情況已經有人向我們反應過，經過排查，應該是有人黑入了我們的系統，但今天是黃金週，負責技術的員工放假休息，而館內的網絡又是對外封閉的，無法遠程連接……我們已經在想辦法了，請您耐心等待一下。」

    拐枴杖的老爺子顯然聽不懂什麼對外封閉和遠程連接之類的用詞，但他見員工的道歉態度還算誠懇，也沒有過分責難，只是搖頭嘆息，拄著枴杖顫巍巍地進入無障礙電梯。

    居然有人黑入圖書館的網絡？

    閒得蛋疼嗎？

    估計是哪個小屁孩自學網絡黑客技術之後技癢難耐，就拿圖書館的網絡練練手吧。

    張子安沒有太在意，最後還是決定去三樓的外文圖書區，除了之前的考慮外，另一個原因就是三樓肯定比二樓人少，既然是讀書，肯定是越靜越好。

    上到三樓，果然大部分座位都是空的，但趁黃金週來充電的人也不少，老、中、青都有，還有幾個十幾歲的小孩子也抱著厚厚外文書在啃，只要看到這一幕，心裡就油然生出「一寸光陰一寸金」的緊迫感。

    他決定先選書再找座位。

    由於沒有特定的目標，他完全是隨緣選書，在書架與書海間漫步，鼻端滿是紙質書籍所特有的清新墨香，走馬觀花般東挑一本西選一本，腋下夾著好幾本圖冊，不知不覺走到工具書的借閱區。

    講道理，工具書完全沒有列入他的借閱選項，只是無意間走來的，畢竟徜徉在書架間很容易轉暈。

    手頭的書已經夠多了，一上午都未必能看完，這就像吃自助餐一樣，總是眼大肚子小，所以他打算去找張桌子坐下。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到自己東側的書架上的某一排空了一個位置，就像是那裡原來有一本書，但是被人抽走了，所留下的狹窄空隙。

    或者是……那裡有一本無形的書。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冒出後面這個古怪的念頭，可能是因為那裡的書被抽走了，但左右兩側的《西班牙皇家學院辭典》和《麥克米蘭英英詞典》卻沒有向中間傾斜，彷彿那裡仍然有一本無形的書佔據著空位，只是普通人看不見而已。

    這種天馬行空般的荒唐念頭顯然站不住腳，因為這裡的工具書都是又厚又沉的大部頭，擁有堅實牢固的封面與封底，在書架上立得很穩，即使旁邊的書被抽走了，它們也不一定會傾倒，跟那些薄薄的普通書不同。

    居然還真有人借閱這種工具書啊……

    書架的這一排全是各種英英詞典，恐怕只有英語文學碩士以上學歷的讀者才會有相關需求。

    但是……可能是強迫症作祟，如果不驗證一下是否有一本無形的書塞在那個空位裡，他就覺得心裡不踏實。

    驗證的方法很簡單，只要把手伸到空位裡摸一下就行了。

    舉手之勞就能解決強迫症，何樂而不為呢？

    於是他伸出手……

    就在手指即將接觸到空位時，空位旁邊的那本《麥克米蘭英英詞典》突然被抽走了，當然不是被他抽走的，而是站在這排書架另一側的人抽走的。

    而他的手也下意識地停住了。

    少了兩本書，空位變得更大，而出現在空位另一側的，是一雙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攝人心魄的剪水雙瞳。

    即使只能看到臉的一部分，他也認出來，而且絕不會認錯是莊曉蝶。

    這麼巧，她居然也在圖書館？

    她也隔著書架，從空位中定定地注視著他。

第1375章 心事難料

    這很像是某些校園青春偶像劇裡的經典橋段，比如兩個人在圖書館裡同時去抽一本書，手指相觸，然後擦出曖昧的火花。

    雖然像，但不同，因為張子安沒有要去抽那本《麥克米蘭英英詞典》，而且莊曉蝶位於書架的另一側，兩人的手指不會相觸。

    「好巧，你也來圖書館了？」

    總這麼一直對視下去很不好意思，也很尷尬，他下意識地縮回手，壓低聲音打招呼。

    至於去試探旁邊那個空位是否真有一本無形之書的念頭，已經在巨大的驚訝之下被沖淡了，暫時拋到腦後。

    她秋波流轉，故意看了看四周，低聲回應道：「這裡，我不能來？」

    「……倒不是這個意思。」

    張子安趕緊解釋道，因為她曲解了他的意思。

    從目前不多的接觸來看，莊曉蝶顯然身家豪富，八成是個富二代，但他對富二代沒什麼成見，富二代同樣可以來圖書館看書，因為「富二代」和「不學無術」之間沒有必然的因果聯繫，要說不學無術，也許窮人家的孩子不學無術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他的重點是放在「巧」字上，但可能是因壓低了聲音，或者她經常被人誤會是不學無術的富二代，產生了一些牴觸心理，於是把理解的重點放在了後半句上。

    這時，又有其他人來這排書架間選書，見他們兩個隔著書架說話很是怪異，就多看了他們幾眼。

    莊曉蝶向旁邊動了動眼珠，意思是找地方坐下來說吧。

    張子安本來也有找地方坐下來的意思，點點頭，又望了一眼書架中原本那個空位，轉身離開書架，來到三樓中央的閱覽區。

    莊曉蝶今天換了一身衣服，但依然是華麗得令人無法直視的漢服，即使坐在圖書館裡看書的都是定力比較高的文化人，也難免頻頻被她吸引目光，甚至不看書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這裡可不是人煙稀少的隱霧山頂，虧得她能坦然承受這麼多複雜的視線要知道，視線中並不只是驚豔與欽羨，還有一些厭惡和鄙夷，就差直接指著鼻子罵她譁眾取寵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漢服出行，特別是如此華麗的漢服。

    跟她相鄰而坐，並且與她低聲交談的張子安，理所當然也替她分擔了一部分刺人的視線。

    他悄悄瞥了一眼，只見她放在桌子上的一摞書裡，除了那本《麥克米蘭英英詞典》之外，還有另一本工具書，是《牛津互動圖解字典》這本書，是否就是原本佔據空位的那本書呢？

    很有可能，目測這本書的厚度與空位的寬度相差彷彿，應該能恰好塞進去。

    大概，她是在張子安來之前，先抽出《牛津互動圖解字典》，留下一個空位，他來了之後又抽出《麥克米蘭英英詞典》。

    他心中釋然了，之前的古怪念頭本來就太過荒唐，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有無形的書呢？

    只是實在看不出來，她居然會讀如此艱深的工具書。

    她沒有立刻讀這兩本英文辭典，而是先翻開了另一本書，跟張子安選的書差不多，也是圖文並茂的科普圖冊《世界昆蟲生態大圖鑑》，是一本超級厚的書。

    有點兒怪，她為啥會同時選擇這兩種完全不搭邊的書？

    似乎聽到了他心裡的疑問，她翻開昆蟲圖鑑之後隨意看了幾眼，像是遇到了不懂的英文詞，又翻開一本辭典查詢。

    原來如此……

    這本圖鑑是英文的，而且肯定會涉及很多生物方面的專業詞彙，靠手機上的翻譯軟件可能不太精確。

    她其實什麼也沒說，張子安依靠自己的觀察做出了以上的解釋，並且自以為猜得差不多。

    周圍的視線令他有些尷尬，雖然裝模作樣地翻開自己選的書，但什麼也看不進去，心裡一直在胡思亂想，主要是想應該跟她說什麼，總不能一直這麼沉默下去吧？

    倒是她掃了一眼他正在看的《世界珍稀寵物大全》，問道：「你對寵物感興趣？」

    「……因為我家是開寵物店的。」他跟她說過，以為她忘了。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後要接手家裡的日常經營？」她又問，語氣裡沒有看不起的意思，倒說得像是要繼承龐大的家業似的。

    「這個……沒有，只是稍微感興趣。」

    就算他提出想接手寵物店，父母肯定也不會答應的，絕對沒戲。

    更何況，他在外地的工作還沒到放棄的時候，還是要趁年輕拼一下。

    「那你呢？你對昆蟲感興趣？」他問道，打心眼兒裡感覺自己又踏上了尬聊和沒話找話的相親不歸路。

    「對。」她毫不掩飾地承認了。

    「好吧……」

    張子安實在沒話題了，周圍的視線變得更刺人。

    他們已經壓低聲音在說話，其實基本不會影響別人，但依然有人看不過眼這當然是出於嫉妒，畢竟能跟絕代佳人談笑風生的，就算被嫉妒了也怨不得別人。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張子安的心情一直無法平靜下來，只是在佯裝看書。

    一個小時之後，他終於能夠稍微放鬆了，注意力漸漸被吸引到書本身。

    她始終沒有再說話，一直在專注地看書。

    快到中午的時候，她站起來，俯身向他耳語道：「我先走了，再見。」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社交禮儀，因為這是需要安靜的圖書館，因為他們算不上陌生人，但吐氣如蘭的呼吸與耳畔響起的空谷鶯聲依然令他心弦一顫。

    他自作多情地懷疑過這不是巧遇，他自作多情地懷疑過她來圖書館是為了見他……但這真的是自作多情，因為她似乎真的只是來看書的，否則為什麼沒有主動提起其他話題呢？

    望著她迤邐獨行的背影，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張子安啊張子安，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什麼人物了？人家只是來看書的罷了。

    肚子有些餓了，他又開始心煩意亂，乾脆也走吧，回家吃飯。

    路過一樓服務台的時候，他停下來問道：「對了，之前五樓有人搗亂，現在……」

    員工微笑，「已經處理好了。」

    「哦。」他點頭，逕自離開圖書館。

第1376章 山窮水盡，柳暗花明

    坐在金盃面包車上，張子安往寵物店的方向行駛。

    車速很慢，甚至過慢了，經常被其他車輛嫌棄地在車後按喇叭，催他快走，別堵路。

    他則很淡定地無視這些喇叭——有本事你們超車啊，反正我就開這麼慢，你來咬我？

    特別是在拐彎的時候，他把「一停二看三通過」的原則發揮到了極致，寧等不搶，開得如履薄冰。

    他如此小心，是因為這輛車的輪胎雖然換了，但仍然無法就此信任它。

    也正是因為開得很慢，在接近寵物店的時候，他注意到路邊有個紙板箱。

    路邊有紙板箱倒是沒什麼奇怪的。

    不過問題在於——他還看到一位老奶奶蹬著一輛又破又小的三輪車，騎得很慢，車斗裡有一條博美犬，還堆放著一些空瓶子和廢紙板箱，顯然是很常見的拾荒老年人，老奶奶也看到了紙板箱，並且她沒有任何理由看到卻不撿。

    她果然停下三輪車，拍拍博美的腦袋，像是讓它乖乖等著，別亂動、別亂叫，然後自己顫巍巍地去撿拾紙板箱。

    到這裡為止，一切都很符合邏輯。

    然而，她彎腰去拎紙板箱的時候，卻像是很驚訝似的，拎了拎又放下來，很為難地盯著它，並且求助似的望向周圍。

    張子安可以對此視而不見，但現在正是中午吃飯的時候，路上沒什麼行人，這位老奶奶又像是很需要幫助，於是他就踩下剎車。

    本來就在龜速前進的金盃面包停在路邊，離老奶奶的三輪車很近。

    張子安下了車，走過去問道：「老人家，您不舒服？」

    老奶奶緩緩轉頭，她身上的衣服有幾塊補丁，但是不髒也不臭。

    張子安似乎在哪裡見過她，也許是平時路過的時候吧。

    三輪車裡的博美緊張地叫了兩聲，像是以為他是壞人。

    「啊……我沒事，我沒事。」老奶奶輕撫胸口，又指向地上的紙板箱，「我是被嚇了一跳，正要撿這紙板箱，它卻突然動了一下，裡面好像有什麼活物……」

    活物？

    張子安低頭，注視著紙板箱。

    這顯然是一個快遞箱，大小約30cmX30cmX60cm，朝上的一面還殘留著沒撕乾淨的快遞封條，至於寄件人、收件人和內容物，已經模糊不清了。

    就在他看的時候，紙板箱又動了一下，而他也小小地吃了一驚，並且後退半步。

    博美叫得更厲害了，但它被拴在了車裡，除了叫之外幹不了別的。

    「小夥子，小心點兒啊……」老奶奶擔心地說道：「我撿了十幾年的垃圾，很多人什麼都扔，聽說還有人養蛇養毒蜘蛛，然後不想養了就隨便一扔，那毒蜘蛛的個頭特別大，你可要小心啊……」

    她替張子安擔心，如果打開紙板箱，突然被躥出來的毒蛇毒蜘蛛咬一口，可怎麼辦？

    張子安也有同樣的顧慮。

    這就像是……

    像什麼來著……

    他腦海的深處埋藏著一個名詞，但是一時之間總是想不起來，大意就是……在打開這個箱子之前，你永遠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總要打開看看，如果真是什麼危險的東西，萬一傷到別人怎麼辦？」他說道。

    「話是這麼說……但千萬小心啊！」老奶奶叮嚀道。

    她顫巍巍地走回三輪車旁邊，翻出一雙有些髒的布手套，不好意思地遞給他，「要不……戴上手套？多少能防著點兒……」

    張子安接受了她的好意，戴上手套，說道：「您稍微離開些，我怕我躲閃的時候撞到您。」

    「好。」

    老奶奶往後走了幾步，擔心地替他捏了把汗。

    這個紙板箱並不是從正上面開口，而是兩個箱子上下扣在一起，想看到裡面的東西，必須把上面的箱子提起來。

    張子安小心地提起上面的箱子，但沒有完全揭開，只露出一條狹窄的縫隙，這樣如果裡面是某種危險的動物，還來得及再扣上。

    從裡面的動物鬧出的動靜來判斷，它的個頭不會太小，所以應該不會從這條狹窄的縫隙裡鑽出來。

    他藉著正午的陽光，向黑暗的縫隙裡看了一眼。

    隱藏在黑箱子裡的未知，可能是任何東西，但只要看一眼，就……

    就什麼來著？

    他想不起來，但他已經看出這一眼，所以也就沒有了未知。

    裡面是一雙亮閃閃的眼睛。

    他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貓的眼睛，不會有錯，如果他這個寵物店的兒子能把貓眼睛認錯了，那就可以直播吃鍵盤了。

    那雙眼睛，在黑暗的箱子中灼灼生輝，閃耀著銀灰色的光芒，但是其中蘊藏了深不見底的恐懼，以及對光明的渴望。

    「喵嗚~」

    它在箱子裡小聲地哀鳴，像是在說：放我出去。

    張子安的腦海突然像是遭到重擊，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湧到了頭頂，整個人處於一種僵直的狀態，如同兩股驚濤駭浪在腦海裡發生了對撞。

    「小夥子，裡面是……什麼東西？」老奶奶很擔心，儘管他讓她離遠一些，但她看他僵住不動，還是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張子安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道：「不是危險的動物，是一隻貓。」

    說著，他打開了箱子。

    一隻黑白雙色的小貓畏縮地趴在紙板箱的一角，面對強烈的陽光眯起了眼睛。

    「呀！原來是一隻小貓啊！害得我瞎擔心了半天！」

    老奶奶哭笑不得，感嘆道：「真是人越老，膽子越小！不中用嘍……」

    說著，她轉身向三輪車走去，並且慢慢跨上車座。

    「這隻貓……」張子安轉身說道。

    老奶奶回頭，憐愛地望著車斗裡的博美，「我呀，連它一隻小狗都快養不起了，那隻貓，你要是喜歡的話，就帶回家吧……天氣越來越涼了，它留在這裡，肯定會被人欺負的，我聽說附近有些小混混喜歡虐貓……如果你實在養不了，那也沒辦法，把它留下吧，別蓋上箱子，也許有好心人看到了，會把它領回家。」

    說完，她就蹬著三輪慢慢遠去。

    博美也不再叫喚，一直回頭盯著他，與……那隻貓。

第1377章 訴衷腸

    拾荒的老奶奶走後，張子安的視線重又落回紙板箱裡。

    從種種跡象判斷，這只小貓應該是被人遺棄的，這很常見，太常見了，可能是因為任何原因，像家裡有人懷孕、客人有人過敏、養不起、不想養了之類的，大部分寵物被遺棄就是被掃地出門，相較之下，這只小貓好歹還有個紙板箱遮風擋雨。

    不過……之前養它的人可能是個小孩子，受到父母的壓力把它棄養，好心地為它準備了一個箱子，但居然忘了給紙板箱扎幾個孔。

    如果被人發現得晚了，它可能會悶死在裡面。

    除了這隻貓之外，紙箱裡什麼都沒有。

    張子安蹲著，看了看周圍。

    中午時分，人們都留在家裡吃飯，大街上的人很少。

    他想起老奶奶的話，附近有人虐貓，如果就這麼放著不管，說不定會落到那些人手裡，就算僥倖沒遇到那種情況，它也可能自己跑出紙板箱，然後在橫穿馬路時被車撞到，就像那個倒霉的小男孩……被好心人帶回家的機率不好說。

    如果說自己帶回去……似乎也有問題。

    這只小貓不知道是否打過疫苗和驅過蟲，考慮到是被人遺棄的，而且不是品種貓，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如果帶回寵物店，將貓瘟或者寄生蟲傳染給其他幼貓怎麼辦？

    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對於寵物行業和家禽家畜等行業來說，把外來動物帶回來，必須要非常謹慎才行。

    寵物店是父母一生的心血所在，實在承受不起風險。

    但是……

    「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張子安托著下巴，定定地注視著它，突然開口說道。

    小貓當然不會回答，只是懵懂般地打量著四周。

    「說起來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段時間睡眠太少或者太累，這次回到家裡，我見到了好幾張熟面孔，就那種一見他或她，心裡的某處就有一個聲音響起：啊，我好像認識這個人，這不是那誰嗎……」

    反正周圍沒人，他也不著急回家，就這麼打開了話匣子。

    「明明是熟面孔，我又叫不出他們的名字，就像是……很久見過的他們，但我覺得不是，因為其中有女大十八變的年輕人，還有眨眼就能長高一截的小孩子，兩三年不見就會面目全非，所以不可能是很久以前見過的他們……就算是很久以前見過他們，一定是因為跟他們發生過一些互動，所以至今記得，但我連這些互動都沒印象……」

    停了一下，他自嘲地笑了笑，「這就是所謂的即視感？因為我察言觀色，發現他們並不記得我，把我當成一個純粹的陌生人，完全沒有見過的那種……包括剛才那位老奶奶。」

    他轉頭，盯著老奶奶騎著三輪車慢慢遠去的背影。

    「不僅是人，還有地點，有些地點我應該是第一次去，卻好像曾經去過似的……」

    比如說當他翻開霧隱茶樓的菜單時，理應更驚訝，但他像是心裡有所預料似的，猜到會很貴。

    「所以，這應該是我的錯覺吧。」他用指頭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我想過很多種可能，比如我的大腦裡生了腫瘤之類的，影響了我的認知能力……但我不久前剛體檢過，也不太可能，這又不是韓劇的劇情……」

    沉默了一會兒，他揉著自己的臉，說道：「這些話，我不能跟別人說，包括我父母也不能說，因為大家恐怕會把我當成精神病，可能會傳出流言蜚語，說我在外面工作壓力太大導致精神失常……真的，我不是在說笑，像這種多年的老城區，閒言碎語總是傳得很快，有些人閒得沒事，就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嚼舌根……我雖然不在乎，但父母肯定會為我擔心。」

    「所以我只能跟你說了，你覺得我是不是……這裡有了問題？」他笑著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對它說道。

    「喵嗚~」

    小貓當然沒有回答，他也不指望它能回答，如果它真的說話了，那他就只能確認自己的大腦出問題了……

    這些話他一直憋在心裡，沒有跟任何人說，因為不能說。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精神方面出了問題，但一般而言……精神病人不會認為自己精神有問題，就像醉酒的人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了。

    總把這些憋在心裡，就算沒問題，遲早有一天也會憋出問題。

    跟這只不會說話的小貓訴說，應該沒關係吧。

    等黃金週的假期結束，回到公司之後，這些異樣的感覺會不會也隨之消失呢？

    「好啦，謝謝你聽我說這些，說出來之後，心裡舒服多了。」他的心裡真的舒服了一些，「那麼，作為感謝，我先帶你回去吧雖然不一定能養你，畢竟我的工作實在太忙，但可以試著幫你找到合適的收養者，怎麼樣？」

    「喵嗚~」

    這只小貓還挺乖的，沒有擅自跳出箱子亂跑。

    「好，那咱們回家……不過在回家之前，我要先帶你去個地方。」他掏出手機，打開地圖app，在附近尋找寵物診所或者寵物醫院。

    「嗯？靈愈寵物診所？什麼時候開的……離得還挺近。」他抱起紙板箱，把小貓連同紙板箱一起放進車廂裡。

    「我帶你去打疫苗，做驅蟲，之後才能把你帶回去，這是為你好。」

    他重新坐回駕駛室，回頭說道，「乖乖的留在箱子裡別動，馬上就到了。」

    小貓像是能聽懂他的話，安靜地在紙板箱裡趴下來。

    「對了，你餓了嗎？」

    他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沒有指望它的回答，問出之後就像是已經完成了任務。

    路過寵物店的時候，他把車停在路邊，跟父母說他去給車加油，趁他們沒注意，從貨架上拿了兩個貓罐頭，然後又悄悄在收銀台上掃碼付了錢。

    回到車裡，他打開一個罐頭，放進紙板箱裡，「吃吧，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小貓先是盯著他看了一眼，又像是被罐頭的香味吸引，低頭把嘴湊進罐頭裡，小口地吃了起來。

    「果然餓了。」他笑道，重新啟動汽車，向寵物診所駛去。

第1378章 貓咪急走追彩蝶

    可能是黃金週的原因，寵物診所裡的顧客……說顧客有些怪，那麼是患者？其實也有些怪……反正就是人吧，人挺多，要排隊等叫號。

    張子安抱著紙板箱坐在等候區，其他人都至少拎個貓包或者航空箱，像他這樣抱著紙板箱的顯得很另類。

    小貓已經吃完了第一個罐頭，正在吃第二個。

    「34號？」

    護士在忙著收費，一位穿著白大褂的女獸醫從診療室裡探頭喊道。

    坐在張子安旁邊的人應了一聲，拎著貓包過去了。

    「悄悄告訴你，這個獸醫和護士，我也覺得很面熟。」張子安壓低聲音，對小貓擠擠眼睛。

    「喵嗚？」

    它像是在質疑：她戴著口罩，連臉都看不見，你怎麼知道面熟的？變相碰瓷？

    「嘿嘿，雖然真人的臉被口罩遮住了，但那不是還有照片嗎？」他指著入口處的牆壁，那裡貼著帶免冠照片的獸醫執照和營業許可證。

    「35號？35號？沒人嗎？36號？」

    「有。」

    張子安抱著紙板箱站起來，跟著女獸醫走進診療室。

    不出所料，她對他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完全不像是見過他或者認識他，而他也已經習慣了。

    看到小貓銀灰色的眼睛時，女獸醫的眉毛驚訝地挑起，因為她從沒見過哪隻貓有這樣顏色的眼睛，她正要把它從紙板箱裡抱出來做進一步的檢查，本來一直很乖的它卻突然跳出了紙板箱，向診療室外面跑去。

    「等等！別跑！」

    張子安猝不及防，只得抱歉地向女獸醫打了個手勢，示意由他去追。

    小貓跑回了門口的候診區，正好有人推門進來，它刺溜兒一下就從門縫裡鑽出去。

    等張子安也追出門時，卻發現它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嘆了口氣，只得上車回家。

    黃金週的第三天。

    早上。

    「爸，媽，我去幫你們遛狗吧。」

    吃完早飯，張子安主動給自己找事做，反正閒著也閒著。

    遛狗沒什麼技術含量，也不累，無非是牽著店裡的幼犬去外面散散步，如果在外面排泄完糞便更好。

    「好。在附近遛下就行了，不用走遠。」

    父親給他找來一根特製的牽引繩，由一根繩子從中間分出多根細繩，都是有彈力的，是專門用來集體遛狗的，當然不適合用來遛大中型成年狗，否則就成狗拉雪橇了。

    張子安把店裡的幼犬們全都套上牽引繩，將末端的扣環牢牢握在手裡，帶著它們離開寵物店。

    能夠出去散步，幼犬們當然很開心，撒著歡兒的又跳又叫。

    遛狗的首選目的地當然是寵物店後方的綠地，那裡不會擾民，幼犬的排泄物也可以很方便地用小鏟子挖個坑埋起來，就算不考慮公益道德的問題，至少也可以避免以後自己踩到屎。

    「咦？」

    剛到綠地，他就注意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隻黑白雙色的小貓在綠地的草坪和樹木間歡快地跑來跑去。

    「原來你跑到這裡來了。」

    看到它平安無事，他心情放鬆了不少，昨天它自己跑掉後，他還挺擔心的，因為家裡養的貓一旦跑丟，往往會因為不能適應環境而死，流浪貓也不是那麼容易當的。

    幼犬們也看到了小貓，衝著它汪汪叫個不停。

    「喵嗚~」

    黑白小貓察覺到他的出現，駐足盯著他看，還試探性的往他這邊靠近，但似乎是懼於幼犬們的聲勢，走了幾步就停下了。

    「別怕，它們不會咬你，也咬不了你。」張子安把牽引繩放到最長，然後系到一棵樹上，幼犬們只能在樹周圍玩鬧。

    因為它昨天跑掉了，他惦記著它今天會不會再跑，不過等他系好繩子，它依然蹲坐在那裡盯著他。

    秋天，綠地裡的草木不像夏天那麼茂盛，蚊蟲也大為減少。

    「你有名字嗎？叫什麼名字？以前你的主人是誰？」

    他找了張石凳坐下，跟它隨意攀談起來，當然並不指望它回答。

    「喵嗚~」

    好吧，也許它回答了，但是他聽不懂。

    跟它說話沒有任何壓力和顧忌，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你不喜歡受拘束？喜歡自由？」他天馬行空般猜測道，「所以不願意跟我回到寵物店？其實店裡有很多貓啊，你不會覺得寂寞的。」

    「還是說……你不想被人領養？因為被拋棄過，所以不信任人？」

    有些被遺棄的寵物就是這樣，無端被遺棄後，對人失去了信任，即使後來又被人領養了，卻總是和領養者保持若即若離的距離，這樣就可以不用再受第二次傷害。

    領養者也很困惑，為什麼就是養不熟呢？

    「喵嗚~」

    它歪著頭，視線似乎動了一下。

    張子安也轉頭望去。

    蝴蝶。

    在他身後，幾隻蝴蝶繞著他翩然飛舞。

    他試著走了幾步，蝴蝶們雖然沒有跟得很緊，但似乎也在跟著他移動。

    「嘖，這倒是奇了。」

    他抬起袖口聞了聞，沒什麼異味。

    在他與莊曉蝶的兩次見面中，並未與她產生肢體接觸，但他想來只可能是她身上的氣味傳到了他身上，就像是……某種信息素。

    信息素是個很寬泛的概念，是指起到通訊作用的化合物，一般表現為瀰漫在空氣中的氣味分子。

    很多動物都能分泌和接收信息素，比如說……青春期的男生能從心儀的女生身上嗅到體香，或者女生陶醉於運動少年的汗水味道，如果排除腦補的因素和沐浴露的原因，可能就是某種信息素在起作用。

    當然，人類和高等哺乳動物們擁有太多的交流手段，信息素的信息傳遞效率太低下了，從來不是人類傳遞信息的主要手段，甚至連次要手段都算不上。

    但是對於昆蟲來說，信息素是非常重要的通訊手段。

    張子安目睹了莊曉蝶吸引大片蝴蝶的一幕，所以他猜測她使用的某種沐浴露或者香水裡含有吸引蝴蝶的信息素成分，就像人類增加自己魅力、吸引異性的迷情香水一樣。

    但他最近沒使過新的沐浴露，也沒與莊曉蝶發生過身體接觸，怎麼會……

    他正在思索，就見黑白小貓像是找到了獵物似的，突然向蝴蝶撲過來。

第1379章 裂痕

    貓科動物，大至老虎獅子，小至兔猻猞猁，從來都是陸地上的頂級食肉動物，就算是被無數人吸得死去活來的家貓也是如此。

    無序繁殖的流浪貓經常被稱為生態災難，就是因為它們會無差別地狩獵所有能捕食的小動物，即使它們肚子並不餓。

    養在家裡的貓，也會為主人帶來死耗子、死蟑螂、死壁虎等小禮物。

    散養狀態下的貓，如果閒得無聊，撲捉蝴蝶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一般來說蝴蝶這種肉很少而且可能有毒的小蟲子一般不在它們的狩獵選項之內。

    蝴蝶通常沒毒，但它們吸食的植物液體如果有毒，它們也沾染到相應的毒性。

    這只黑白小貓突然撲過來的時候，張子安還以為目標是自己，不過他定睛一看，就發現它的撲擊目標是那幾隻蝴蝶。

    講道理，那幾隻蝴蝶都很漂亮，翅膀的鱗粉在陽光下絢麗多彩，如果被撲殺還是挺可惜的，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是個看臉的世界，如果是醜陋的蛾子，那他大概不會這麼想。

    蝴蝶們察覺到天敵的來臨，忽閃著翅膀四散而飛，有的繞著樹飛，有的飛進植物莖葉間躲藏，有的往高飛，反正沒有一個留下來等死的。

    親手捉過蝴蝶的人都有體驗，蝴蝶看上去飛得慢悠悠的，但想捉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容易，因為它們的翅膀太大，動作慢了捉不住，動作快了，手帶起的風就可能把蝴蝶吹走當然用捕蟲網捉蝴蝶不算在內。

    這幾隻蝴蝶顏色不同，種類似乎也不同。

    一般來說，翅膀偏黑、偏灰、偏棕之類顏色低調的蝴蝶，體型往往較小，飛行速度較快較靈活，因為除此之外它們沒有其他保命的手段。

    如果是翅膀顏色豔麗、離得老遠就能一眼看到的蝴蝶，往往會用複雜的顏色來迷惑敵人，甚至在翅膀上偽裝出一雙兇猛的大眼睛來恫嚇敵人……雖然這種手段對人類的用處不大，畢竟人類也沒把蝴蝶列入食譜，但對鳥類或者其他生物來說，還是很有用的。

    它們的飛行軌跡毫無規律可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通過這種方式來分散敵人的心神，令敵人眼花繚亂，不知道應該捉哪只才好。

    黑白小貓卻似乎沒受到太多的影響，衝進蝶群之後，忽地一揮爪子，像李元霸一樣左右開弓，先揮起右爪把飛得最慢的一隻蝴蝶拍到地上，然後左爪下壓，又把一隻飛得最低的蝴蝶按到草叢裡，最後又一甩尾巴，把另一隻企圖繞到它身後躲藏的蝴蝶抽得在空中轉了好幾圈，動作異常嫻熟，像是經常幹這事似的。

    如果不是體型限制，儼然是一隻小老虎。

    蝴蝶們見敵人來勢洶洶，立刻改變策略，紛紛往高處飛，打算暫避鋒芒就算你這只小貓再厲害，也沒長翅膀吧？

    豈料，這只小貓還會合理利用地形，它嗖地躥上一棵小樹，爬到一半又橫越至旁邊的屋頂，奔跑加速，並在屋頂邊緣凌空而起，身軀舒展雙爪齊出，準確地扣住一隻蝴蝶，然後一個前滾翻落進草窠裡。

    等它再冒頭的時候，腦袋上還頂著幾根草葉。

    「厲害！」

    張子安看得有趣，甚至可以說是眼界大開，真沒見哪隻貓如此擅長捉蝴蝶的。

    小貓甩了甩腦袋，把草葉甩掉，突然又毫無徵兆地往旁邊一撲之前那裡有一隻枯葉蝶偽裝成一片枯葉，任其他蝴蝶怎麼鬧騰都一動不動，連張子安都沒有認出來，豈料還是被這只小貓發現了。

    枯葉蝶被它按到爪底與草叢之間。

    張子安不知道它是餓了想吃蝴蝶或者僅僅是單純的捉著玩如果前者，它肯定會把蝴蝶送進嘴裡；如果是後者，它應該會把蝴蝶再放掉。

    貓其實不適合吃蝴蝶，可能會導致拉肚子，所以他想去阻止它把蝴蝶放進嘴裡。

    不過它抬起了爪子，似乎是後一種選項。

    張子安驚愕地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它移開爪子後，爪底沒有撲騰掙扎的蝴蝶，也沒有被壓癟的屍體，卻有點點光芒從它的爪底隨風飄起，像是黑夜裡螢火蟲的光芒，然後慢慢淡入在空氣中，並且最終消失不見。

    他揉揉眼睛。

    見鬼了！

    「剛才……是怎麼回事？我的眼花了？」

    「喵嗚~」

    小貓又馬不停蹄地去追其他蝴蝶。

    張子安走到剛才枯葉蝶所在的位置，用鞋尖在草叢裡扒拉了幾下，確實沒找到屍體，當然也可能是屍體沾到了貓爪的肉墊上，而他看到的光點可能是……周圍住戶窗玻璃的反光。

    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他的認知能力真的出問題了。

    蝴蝶們沒有反抗的能力，被小貓盡數驅趕得逃離綠地。

    直到這時，小貓才小跑回來，心滿意足地在草坪上打了個滾兒。

    「你剛才……是怎麼……」

    張子安剛想問，視野突然像是顫抖了一下，世界短暫地出現了重影，不過很快又恢復正常。

    與此同時，他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努力從岩石的夾縫中鑽出來在此之前，岩石完美無缺，而現在卻出現了細微的裂痕，壓制的力量有所鬆動。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東西？」他努力思維著，並且通過喃喃自語來理清思路，「在霧隱茶樓和圖書館裡……我是不是應該再回去看一下？」

    「喵嗚~」

    小貓搖頭。

    張子安又愣住了，「你剛才在搖頭？」

    是巧合吧？

    它只是一隻小貓，怎麼可能會聽懂他的話並加以回應呢？再說那都是它出現之前的事了，它不可能知道。

    「你能聽懂我說話嗎？」他又試著問道。

    「喵嗚~」它點頭。

    居然又點頭了……

    為了確認不是巧合，並且避免誤會，他說道：「如果你能聽懂，就抬起你的右前爪……」

    話一出口，他就啞然失笑，小貓怎麼可能分得清左右呢？

    結果，它真的抬起了右前爪。

    張子安擰了一下自己的臉，很疼，看來不是在做夢這只小貓真的能聽懂他的話。

第1380章 世界的漏洞

    能聽懂人話的小貓，這倒是稀罕。

    貓肯定是擁有某種程度的智力，但智力能否達到可以聽懂人話的程度呢？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為什麼不應該再回去看看？你知道霧隱茶樓和濱海市圖書館嗎？」他問道。

    「喵嗚~」

    小貓點點頭。

    「知道？」

    點頭。

    「我是不是應該再去那裡看看？我總感覺那裡有什麼……好東西被我錯過了，比如錢包之類的……」他說道，但心中仍然對小貓能聽懂他的話這件事半信半疑。

    他說這些，更多的是因為他很需要找個對象來訴說。

    它搖頭。

    他沉默了一下，笑道：「說的也是，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不會回來了。」

    黑白小貓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它苦於口不能言，無法告訴他他沒有錯過任何東西。

    即使他在霧隱茶樓裡多停留半天，即使他伸手去觸摸書架上的空位，也不會發生任何事，因為這是一個不存在《寵物獵人》遊戲的世界，更不存在精靈……也許除了那隻蝴蝶精靈之外。

    至於小貓自己，是強行入侵這個世界的一個異物，理所當然會被這個世界的力量壓制並排斥。

    這是一個不存在老茶和π的世界。

    即使他決定在霧隱茶樓逗留更長的時間來尋找貓毛的來源，也不會找到老茶，只可能在山頂發現一隻擁有焦黃色毛髮的流浪老貓。

    即使他的手指觸摸到空位，也只會發現那真的是一個空位，並不存在所謂的無形之書，而五樓的數字閱覽區真的是一個初學網絡黑客技術的小屁孩在搗亂。

    蝴蝶精靈並不擔心他會逗留在霧隱茶樓，也不擔心他會伸手觸摸空位，因為那沒有任何意義，否則如果她擔心的話，為什麼一開始要冒險把約會地點定在霧隱茶樓呢？為什麼不在他進入圖書館之前就製造邂逅呢？

    恰恰相反，她想要他抵達霧隱茶樓，想要他進入圖書館。

    她的力量封鎖了他的相關記憶，但記憶仍然是存在的，這顯然是隱患。

    這些記憶對他來說是珍藏在心底、無比珍貴的記憶他在霧隱茶樓遇到老茶和在圖書館遇到π，這些記憶裡沒有她的存在。

    所以為了消除隱患，她要製造新的記憶，來取代舊的記憶。

    在新的記憶中，有她的存在，卻沒有精靈們的存在。

    他在霧隱茶樓裡遇到的不是老茶，而是她。

    他在圖書館裡遇到的不是π，而是她。

    所以他會慢慢認識到並且接受事實他之所以對那些地點印象深刻，是因為在那裡遇到了她。

    遇到這種等級的絕世佳人，誰不會印象深刻呢？

    小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會和他一起去其他地方，完成所有記憶的更迭。

    她和他會去首都，在蕭瑟的秋風**游故宮；

    她和他會去美國，在蠟像館裡與好萊塢的明星們合影留念；

    她和他會去德國，在柏林電影宮的觀眾席上為獲獎的明星們鼓掌，然後赤足徜徉於海邊的沙灘上，撿起一個個美麗的貝殼……

    在這一連串的旅程中，他依然會發現異樣，依然會有即視感，但無論他做何決定，無論他是否想尋找真相，只要他跟著她一起去到那些地點，記憶就自然被更新了。

    她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只要陪伴在張子安的身邊，他的理性就會替她完成所有的工作。

    是的。

    並不是她把張子安困在了這個世界，而是張子安自己作繭自縛。

    這是一個完整而自洽的世界，以張子安的人生經驗和記憶為基礎而構建，骨架是他的科學知識和理性，如果換成一個對科學無知無畏者的夢境，其中定會有許多不真實的細節，構成的夢境也不會如此趨近於現實。

    遇到無法解釋的事，常人也許會歸結於鬼神或者超自然力量，但張子安會用科學和理性去試著解釋，所以這個世界才會如真實世界般牢不可破。

    但是，即使是理性如張子安，他的人生觀和世界觀中也存在一個漏洞，就是《寵物獵人》這個遊戲和精靈們。

    遊戲和精靈們的存在，對抗著他的固有常識。

    他知道貓狗可能會說話，他知道鸚鵡的心中有愛，他知道海中可能有美人魚……

    如果沒有這個漏洞，任何人也無法把他從夢境中喚醒。

    夢境世界太真實，這件事本身就會令他不適應，因為真實的世界……不應該這麼無趣。

    蝴蝶精靈明知這個漏洞，卻無法彌補，她不能讓這個世界出現《寵物獵人》遊戲，也不能讓精靈們出現在這個世界她可以創造出類似的、徒有其表的東西，但即使如此也可能喚醒他真實的記憶。

    不過好在，時間會替她消弭漏洞，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她就可以創造出更精彩、更有趣的經歷讓他感到滿足。

    小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電話會響。

    叮叮叮叮

    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打斷了他的沉思。

    「喂？媽，什麼事？」他看到來電顯示是母親的手機。

    「喂，子安，你跑到哪兒遛狗去了？」母親問道，聲音裡透著焦急和欣喜。

    「就在後面的綠地，怎麼了？」他答道。

    母親鬆了一口氣，「快回來！馬上回來！」

    「發生什麼事了？」他看了看嬉鬧的幼犬們，它們似乎還沒有發洩完過剩的精力，而且它們排泄的糞便還沒來得及掩埋，但母親這麼急，難道是出了什麼不好的事？

    「爸沒事吧？」

    他的心跳猛然加快，難道父親出什麼事了？

    「你爸？他能有什麼事？」母親嗔怪道：「他正笨手笨腳地給貓洗澡呢……你快把狗都牽回來，然後換身衣服！我跟你講，我剛給劉姨打了個電話，劉姨那邊說女方對你挺滿意的，但是你一直沒有再跟人家聯繫，人家一個年輕女孩子，總不能拉下臉主動聯繫你吧？劉姨埋怨了我半天，說你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不懂事！眼看一樁挺好的事就差點兒吹了！」

    張子安聽懵了，莊曉蝶那邊什麼情況，居然還對他挺滿意？

第1381章 天上掉餡餅

    這世界跨越階層的戀愛和婚姻不少，但那種美事落到自己頭上的機率很小。

    張子安不討厭莊曉蝶，她沒做什麼讓人討厭的事，只要能接受她漢服出行的愛好，誰會無端的討厭那樣一位絕世佳人呢？

    要說他有多喜歡她……如果換成其他情況下，也許他會很喜歡她，但現在情況有些特殊，他一直為心中的一些事而不安，在找到答案或者徹底忘記之前，他很難全力以赴地投入愛情之中。

    母親的激動和喜悅溢於言表，聲音提高了八度，催促道：「你這孩子真是……明明相處得不錯，卻還瞞著我和你爸……別不好意思，趕緊回來，然後約人家出去逛街，男生就應該主動一點兒，明白了嗎？」

    張子安哭笑不得，這話實在是耳熟，把相親的壓力盡數放在男方的身上，也不管人家女方到底是真的不反感還是不好意思一口回絕。

    不過相親也就是這樣，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如果有本事找到女朋友，也不至於非得相親了。

    沒辦法，他把幼犬們的糞便草草掩埋，然後牽起它們，準備回家。

    「你也一起跟我回家？還是要留在這裡？」他問黑白小貓。

    「喵嗚~」

    對於這種無法簡單地給出肯定或者否定的問題，它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當他回到寵物店，被父母逼迫著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然後又被趕出店外，勒令他在今天晚上之前不允許回家之後，他才發現它已經悄悄地等在了店外。

    他低頭看著自己這身衣服，無奈地對它說道：「奉命約會。」

    「喵嗚~」

    它當然知道。

    雖然他不太情願，但不想再讓父母著急和生氣。

    以他的敏銳和機智，有一定機率只靠自己的力量就能發現這個世界的真相，但這個世界裡他的父母還活著，所以也許在他的潛意識裡，有意地在迴避某些事情。

    如果夜裡做了美夢，早上就不願意醒來，甚至明知道是夢，也希望再睡一會兒，把美夢延續下去，這是人之常情。

    也許他的潛意識已經猜到了某些事情，但一直在對自己說：哪怕是夢也好，我想再多睡一會兒。

    「嗯？你也要跟著來？」

    他往車站走了幾步，一回頭發現它跟在自己後面。

    「我要去坐車。」他指著公交站。

    見它沒有反應，他又說：「好像是不允許帶寵物上公交車……除了導盲犬以外。你應該能聽懂我的意思吧？我可以找個地方讓你先待著……」

    他打算把它寄放在寵物診所。

    「喵嗚~」

    它的樣子像是聽懂了，但不打算留下來，又向他靠近了兩步。

    「好吧……那就一起去吧。」

    看到它委屈的樣子，他改變了主意，伸手攔住一輛出租車。

    「上來吧。」

    「喵嗚！」

    他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而它則高興地跳上了後座。

    出租車啟動了，當張子安忙著向司機保證這只小貓不會亂拉亂尿的時候，它趴在後座的靠背上，銀灰色的眼眸隔著後車窗盯著後面。

    有幾個光點在車後飄蕩，無論車啟動、加速、減速、轉彎、停下等紅燈，光點都緊隨不捨，但是光點很淡薄，比窗戶玻璃反射的光斑還要淡得多，不是特別留意的話很難注意到。

    出租車停在鬧市區的一角。

    張子安付了車費，和小貓一起下了車。

    「最頭疼逛街了。」他自語地說道，「她卻偏偏把見面地點定在這裡，還不如找家電影院看場電影，起碼不用沒話找話。」

    小貓知道蝴蝶精靈為什麼選擇這裡，因為她會找機會帶他進入珠寶店，取代菲娜出現的記憶。

    不過這裡有個障礙，張子安不會給一個只見過一兩次面的妹子買鑽戒，先不說他是否捨得，在正常人看來這都是精神不正常。

    那麼她會如何處理這個問題呢？

    叮叮叮叮

    張子安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拿出來一看，頓時浮現苦惱與無奈交織的神色。

    他不想接這個電話，但又不得不接。

    「喂？老大，有什麼事？」

    面對初創公司老闆打來的電話，他不敢流露出假期還要被打擾的不滿，甚至努力營造出積極乾練的態度，以防下次開會老闆強調集體榮譽感和狼性團隊的時候拿他當反面典型。

    難道是突然接到什麼訂單，要提前結束假期？

    加班費估計又沒著落了……

    「啊？」

    然而老闆帶來的是一個令他茫然無措的消息。

    「……情況就是這樣，那家業界巨頭判斷咱們公司的產品有很大的價值和潛力，認為是下一個風口行業，於是提出了整體收購的方案，我考慮之後，決定同意，公司的其他大股東也同意了，畢竟這樣的機會很難得。對方接下來會進行大規模裁員，因為他們看中的是產品本身，所以你假期之後就不用回公司上班了，而且我覺得你也不會再想上班了……對了，你的期權已經按比例換算成現金，打入了你的銀行賬號。謝謝你對公司的付出，希望下次有機會的話還可以共事。再見。」

    張子安還沒有反應過來，老闆就已經掛斷了電話，從頭到尾就像是錄音，他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問。

    就在他盯著手機試圖搞明白狀況時，又收到一條短信，是銀行發來的，提醒他的賬號剛收到一筆匯款，令他的餘額從五位數變成了八位數不算小數字後面的數字。

    看到這串數字，他腦海裡的第一個念頭是會不會銀行轉錯錢了？銀行的錢可不能隨便花，聽說有人花了銀行轉錯的錢而把牢底坐穿的。

    緊接著他的微信又連續響起信息提示音，都是以前那些因為受不了老闆的苛刻而離職的前同事們，包括八百年不聯繫一次的同事，他們紛紛發來信息向他求證，詢問公司是不是真的被收購了，以及他分到了多少錢，還有的直接提出借錢的要求，或者半開玩笑地問他還缺不缺女朋友和男朋友……

    看來，即使假期結束，他也不會離開濱海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