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寄靈 作者:阿菩 (連載中)

《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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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

  阿菩,作家。1981年生,廣東揭陽人,當代知名網絡作家。畢業於暨南大學文化史籍研究所。曾任商業週報記者、編輯,後轉任策劃機構為策劃執行總監,在廣東某高校任教。

  2005年開始進行業餘創作,先後活躍於幻劍書盟、中文在線、起點文學,以歷史小說馳名網絡文學領域,其作品有《邊戎》、《東海屠》、《陸海巨宦》、《唐騎》等。2010年出版神話小說《山海經密碼》一鳴驚人,截止至2011年底,第一卷銷量累計超過三十萬冊,成功進軍實體出版。

  自2005年開始發表作品,至2013年創作共計 903 萬字,獨立創作並結集出版文學專著 7 本。
2005年,發表長篇歷史神話小說《桐宮之囚》(90萬字)。《桐宮之囚》以《史記》中關於夏末商初的歷史記載為基礎,以屈原《天問》中關於上古巫術與神話的描寫為人物原型,重現了那段時期的政治鬥爭、軍事鬥爭與神話傳說,這本小說發表至今,在各大網站仍然擁有眾多的擁躉。

  2006年,發表長篇歷史穿越小說《邊戎》(210萬字)。《邊戎》以北宋滅亡、女真崛起為背景,篇幅約兩百萬字,創作時間約一年半,在連載期間創造了多項紀錄,是06-07年網絡文學中最具有影響力的歷史小說之一,並在2009年由中國作家協會、中國作家出版集團和中文在線主辦的「網絡文學十年盤點」中,入圍十年小說百強。

  2008年,發表長篇歷史架空小說《東海屠》(120萬字)。本書以明朝海盜為主題,開闢了網絡文學一個前所未有的領域。

  2009年,發表長篇歷史小說《陸海巨宦》(120萬字)。

  2010年,與起點中文網續約,發表長篇歷史小說《唐騎》(350萬字)。將歷史視野拓展到了中亞地區,並試圖進入國際漢學的顯學——敦煌學的領域。本書已經與長江文藝出版社簽約並編輯完畢,並於2012年下半年正式出版。

  2011年,出版長篇神話小說《山海經密碼》,這本小說,甫出版即登上當當暢銷書榜榜首,並在接下來一年中,繼續出版了《山海經密碼2》、《山海經密碼3》、《山海經密碼4》和《山海經密碼5》。

  同年,《山海經密碼》繁體版經由侯文詠等名家推薦,在台灣地區正式登陸,引發熱銷,2012年,《山海經密碼》簽約韓文版與越南版,韓文版與越南文版的翻譯工作已經進行當中。

  2013年,獲得第九屆(2009-2011)廣東省魯迅文學藝術獎。

  2013年12月24日當選廣東省作協理事。

  2016年12月2日,當選中國作家協會第九屆全國委員會委員。

【小說類型】:修真文明

【內容簡介】:

  泛覽周王傳,流觀山海圖,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萬歲更相送,聖賢莫能度。
  秦征出生在一個被傳說中的惡靈寄生的家族,從出生那天開始他就是別人眼中的怪物,在荒山破廟中秘密成長,在正派追殺中一直逃亡。直到這一日被逼到無路可退,秦征決意逆襲,哪怕因此釋放出寄藏在血脈中的惡靈也在所不惜!然而當他從道教密藏中得到無上力量,開始撕開這個山海圖世界隱秘的一角時,暴露在他面前的卻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局面。

【其他作品】:《山海經密碼》(原名《桐宮之囚》,已出版)、《邊戎》、《東海屠》(TJ)、《陸海巨宦》、《唐騎》、《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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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本書有大量章節在首發網站起點被和諧了(全國掃黃打非辦公室公佈護苗2015行動)
所以本書我也是轉別的盜版網站
會有些**也沒辦法(能補的我已經補了)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5-31 21:31 編輯

此評分區必火,占樓先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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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3 20:59
第一部 大宗師 第一章 逃亡

  一張殘缺的帛畫來,帛畫上繪著幾株桃樹,一條小河,又勾勒出了路徑,路徑旁邊注著一些裡數,筆致簡單——卻是一張有年頭的地圖。

  帛畫出現在了一雙枯槁的手中——

  那雙枯槁的手屬於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有些傴僂的腰背上背著一個大包袱,他站在一艘小木筏上,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帛畫地圖,他背後有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少年正撐著竹篙。

  這一老一少所站的竹筏,漂流在一條小河上,這條小河位於上洛郡,是丹江上游的一條小支流。

  小河蜿蜒而向西北,周圍全無半點人煙,在這群山深處,似乎亙古以來只有飛鳥靈猿才能留下翼痕爪跡。小舟蕩過,但見兩岸長滿了桃樹,這時正是二月中旬,千百桃枝爭相吐蕊,有含苞待放的,有爭春怒發的,襯得空山中也滿是春意。

  少年撐著竹篙,一篙一篙點破了水面,弄亂了水影中夭矯的桃枝,風中花瓣紛飛,拂人面龐,落於流水,泛起一點點若有若無的淡淡漣漪,令人彷彿置身於幻境。

  老者看著帛畫地圖,口中喃喃道︰「不會啊,不會啊,明明是這裡!為甚麼卻找不到入口!」

  他身後的少年問道︰「爹爹,你說的那個桃源村,就在這裡嗎?」

  「沒錯的,沒錯的!」老者說︰,「按照地圖也應該是這裡,可是為甚麼卻找不到?」

  他說到這裡連連頓足,嘆道︰「咱們父子倆個,如今已經走投無路,除了那桃源村之外,舉世再沒一個地方能容得我們安身了。」

  少年道︰「爹爹你別著急,山間的小路小河,偶爾有相似也不奇怪,咱們耐心再找找吧。也許這張地圖有錯也未可知。」

  老者搖頭道︰「不對,不對。這地圖肯定沒問題,只是不曉得哪個地方出了差錯……」

  忽然間老者警惕起來,將少年一抓,父子兩人便一起躲入桃林葉影之中。

  過得片刻,幾條白衣身影飛掠過來,落到空空如也的竹筏上,為首一人說道︰「有筏無人,只怕他們來過這裡,或許還沒走遠。」

  另外一個人道︰「這裡風景雖佳,卻是山窮水盡之處,玄家父子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為首那人道︰「他們多半是要尋找桃源村!」

  「桃源村?」

  「對,那是一群隱者開闢出來避世的地方,聽說收容了許多為苻秦所不容,又入不了大晉的人。」

  「我們宗極門是大晉護國武宗,玄家父子是我們必殺的孽種,這個桃源村,難道還敢跟我們作對不成?」

  「桃源村的人敢不敢跟我們作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讓他們逃入桃源,那我們再要找他們出來就難了!不多說了,追吧!他們應該還沒逃遠。」

  人影一閃,分四個方向掠去。過了好久,一株桃樹下泥土崩裂,那老者竟然和那少年從樹根地下鑽了出來。

  老者慘然道︰「宗極門的人追殺到了,尋找桃源的事情沒法繼續了。」

  那少年道︰「那麼爹爹,我們該怎麼辦?」

  老者道︰「桃源既然去不得,退而求其次,我們只好入關中,去求青羊子了……」

  十二天後,渭水北岸。

  尋找桃源而未得的那一老一少行走在河邊的大路上,走著走著,少年忽然匍匐下來聽地,道︰「爹!有騎兵!」

  老者將少年一拉,兩人一起隱入大路邊的長草叢中。

  過了一會兒,遠處漸漸出現一百餘騎,行色匆匆地向?縣方向奔去。為首的兩人服飾與其他騎士騎兵不同,顯然是這隊騎士騎兵的首領。其中一個偶爾時常在馬上回顧長安方向,嘆道︰「不知丞相如何了。」

  另一個道︰「希望盡快找到青羊子取得靈藥,使父親大人病情轉危為安!」

  馬上對答的這兩個首領,前一個叫苻陽,爵拜秦國東海公,後一個叫王皮,是前秦帝國丞相王猛之子。

  這時是東晉寧康三年(公元375年),天下分成南北兩塊︰南方的東晉皇朝是孝武帝在位;北方的前秦,雄主苻堅登基已有一十八年。這十幾年來苻堅在王猛的輔佐下滅了鮮卑族所建立的燕國,打敗了東晉,攻佔了蜀地,又吞併了擁有隴西地區的涼國和佔據晉北的代國,疆域東至大海,西至大漠,基本上統一了中國北方,並迫使東胡稱藩,西域來朝,境內五胡束手,天下再無勁敵。

  自桓溫老病以後,舉世再無英雄能抵擋苻堅與王猛這對無敵組合的鋒芒。眼見天下十分苻堅已得其七,東晉之危堪比三國後期蜀漢滅亡後之孫吳。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王猛卻得了重病,醫藥無效以後,苻堅親自到南郊北郊、宗廟社稷為王猛祈禳,又遣侍臣遍禱河、岳諸神,詔尋天下能療王丞相重病的奇人高士。

  其中往西尋找青羊子這一路苻堅最為重視,所以特地派佷子苻陽和王猛之子王皮前來。兩人多方打探,到今日才得到一個較為確切的消息。

  苻陽在馬上問王皮道︰「這個青羊子真有起死回生的神通?」

  王皮道︰「這我也只是聽家父提起過,說他學問博冠天下,雲笈派的丹藥之術又不在南方素靈派之下。想來他名列玄門五老之一,必有道理。」

  玄門五老乃是當今玄門五大宗派的魁首,這五大宗派本來的分佈是南一北四,但中原為五胡所亂以後,由於五派均奉晉室為正統,所以留在北方的也相繼南遷。只有雲笈派由於在江南受到排擠,便轉而入蜀接受成漢政權的供養,成漢滅亡前夕又遷徙到秦嶺一帶隱居起來。

  雲笈派在戰亂中屢屢遷徙,門人弟子越來越凋零,近十幾年來其門人甚至沒有在江湖上露過臉,但掌宗者青羊子仍然以他的個人的聲望與實力牢牢在玄門五老中佔據一席之地。

  苻陽道︰「當初青羊子才到關中時,我大秦本來有意加以禮待,誰知卻偏偏遇上厲王之厄錯過了,當今陛下登基以後再要尋他,卻又不知他躲到哪裡去了。」

  厲王是秦國前代君主苻生死後的謚號,苻生在位時荒淫殘暴,殺人如麻,把他父親苻健留下的江山搞得烏煙瘴氣,他的堂弟苻堅才能因勢就利,以篡位登基而舉國稱慶。

  王皮聽了苻陽的話以後笑道︰「這青羊子陛下也確實找過他,但只怕找得沒那麼賣力,要不然就算陛下找不到青羊子,青羊子他自己還不會跑出來麼?」

  苻陽眉頭揚了揚道︰「你是說……佛門?」

  「沒錯!」王皮冷笑道,「當時長安上至天子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都信佛,關中雖大,可未必容得下二教並尊。再說青羊子雖然是道門宗師,但他雲笈派畢竟是曾隨晉室南遷、藐我北朝為胡虜的漢統玄門,忽然北來,陛下能馬上就信任他?」

  苻陽點了點頭道︰「不錯。不過這次令尊染病,對青羊子來說卻是個好機會。你說青羊子能不能趁機上位?」

  王皮臉上滿是擔憂,說道︰「青羊子能否上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只盼望著他確有回天之術!要不然……唉……」

  苻陽安慰道︰「別這樣。丞相去年才壽登五十,天年正健。只要能在青羊子那裡求得靈藥,定能讓丞相延年益壽。我怕的反而是這青羊子藏得太深我們找他不著,或者是耽誤了時機——被皇上責備也是小事,怕的是誤了丞相的病。這次幸而是打聽到曾伺候過他的一個火工道人在?縣,但?縣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找到這個人只怕也不容易。」

  王皮咬牙道︰「我們已經得了皇上令諭,到了?縣就算刮地三尺也要把這個叫徐隆慶的人找出來!」

  「咦!好大的船!」

  苻陽和王皮聽見屬下驚嚷都向河中望去,果然看見一艘大樓船,長達數丈,船頭甲板能容馬匹迴旋。這個時代渭河河水雖遠比後世來得充沛深廣,但這裡畢竟是內河,出現這樣一艘可以和海舟媲美的樓船實在有些奇怪。

  王皮將打馬近河細看時,只見這艘大船無帆無櫓,但逆流行走竟不比奔馬慢多少,更奇的是船頭停著一頭極其罕見的青羽赤尾大鳥,棲息在那裡個頭竟比人還高。那青羽大鳥聽見馬蹄聲響向這邊望了過來,眼中竟閃爍著寒光。

  王皮對苻陽道︰「此鳥青羽赤尾,看形狀莫非是《山海經》中所記載的滅蒙鳥?此鳥應該已經絕種千年了,若不是家父藏有《山海經》和《山海圖》的部分殘卷,就連我都認不出它來,這種鳥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艘船來歷只怕大不簡單。若不是?縣的事情更急,真想上去探探!」

  苻陽道︰「這裡是內陸又不是海上,這麼大的船藏不了,等我們辦完青羊子的事情再來尋它也不遲!」

  王皮道︰「不錯!」

  兩人定議以後,快馬加鞭,領著這隊騎士絕塵而去。等他們過去以後,道旁的長草中才走出一老一小兩個人來,少年指著遠去的苻陽、王皮等人道︰「爹爹,剛才你聽到了麼?他們好像也要去找青羊子!」

  那老者沉吟道︰「馬上言語帶風,我卻沒聽得清楚。」

  少年道︰「沒錯的,沒錯的,我分明聽見帶頭那個人說『等我們辦完青羊子的事情再甚麼甚麼』的。怎麼辦?會不會是來捉我們的?」

  那老者搖頭道︰「不會不會。看這批人的服飾是苻秦的人,我們的仇家宗極門擁護的是大晉,如今秦晉勢不兩立,宗極門無論如何不會和苻秦攪在一起。想來他們找青羊子要辦的是另外的事情。不過咱們最好還是搶在他們前面,否則恐怕事情有變。」

  兩人走出數里,尋到一個渡頭,渡頭上一艘尋常民船也沒有,只有剛才在渭河上逆水如飛的大樓船!

  少年扯了扯老者的衣袖道︰「爹爹,看!那艘大船,還有那只青色大鳥!」

  像這樣大的船、這樣奇異的大鳥都是罕見之物,那少年雖然在逃亡之中,但好奇畢竟是孩子的天性,所以一見到那大鳥雙眼就亮了起來,一副想過去瞧瞧的神色。

  「別管它!」老者道,「我們初到三秦,人生地不熟的,這些來歷不明的事情能少管便少管。還有,你要切記!若有人問起你我的姓名,便說姓秦,萬萬不可透露本來的姓氏。」

  少年道︰「嗯,我知道,我姓秦,叫秦征,爹爹叫秦……秦禮泉。唉,真彆扭。」

  那老者道︰「你叫秦征無所謂,但我禮泉二字卻也透露不得!」

  少年秦征道︰「那叫甚麼?」

  老者道︰「我們取這個秦字是指國為姓,這名便指地為名,若有人問起,便說我叫秦渭吧。」說到這裡嘆道︰「宗極門是大晉的護國武宗,氐人防得極緊。到了這裡,希望能逃過他們的追殺。」

  說到宗極門秦征忽然激動起來︰「爹爹!他們宗極門不是自稱玄武正宗麼?我們又沒做過甚麼壞事,他們為甚麼這麼為難我們玄家?」

  「玄家」二字一出口,秦渭便喝道︰「住口!你忘了我剛才的囑咐了?玄這個姓氏,今後不準你再出口,除非你將來能修成無上武學或者高深道法,不怕宗極門的追殺,否則便把這個姓氏爛在心裡,任他是至親好友也不準告知!」

  秦征低下頭道︰「是。」

  秦渭眼中滿是悲痛,含淚道︰「冰兒啊!爹爹的話你要牢記啊!天下間除了你自己,沒甚麼人信得過的!你想想,孫宗乙與我是總角之交,從小到大幾十年的交情,可一聽這個玄字,還不是馬上翻臉無情?現在我一想起當年酒後吐真言便悔恨欲死!從那一天起,你的叔伯們,你的哥哥們,還有你的大娘便一個接一個全死了!若不是在顛沛流離中遇到你母親,我們玄家只怕便要絕後了!可那幾年裡我們躲得那麼偏僻,還是沒能躲過宗極門的追殺!他們找到我們以後,竟然連你剛剛生產完的母親、還有你那才出世的弟弟也不放過!」

  秦征聽得淚流滿面道︰「這個大仇,孩兒長大了一定要報!」

  秦渭搖頭道︰「不,不!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至於報仇,那是想都不要想了!宗極門玄武雙修,乃是天下第一門派,就是大晉天子也對他們備盡尊禮,甚至連桓溫那等人物生前也要對他們假以辭色,我們家這仇如何報得了?」

  秦征哼道︰「難道天下就沒有不怕他們的人?」

  秦渭嘆道︰「不怕他們的人,也許還有幾個的,比如這次我們要去尋求托庇的青羊子便是其中之一。但青羊子就算肯出頭,最多也不過是保得我們的性命,至於說到要動搖宗極門的根基,恐怕便是玄門五老聯手也未必能夠!更何況五大玄門除了青羊子之外又大多和他們廣通聲氣,若是見到我們。別說幫我們報仇,只怕反而會在宗極門的慫恿下來追殺我們,總之報仇一事你此生再也休提!只要能躲過這個劫數,便算對得起你娘親和兄弟的在天之靈了。」

  秦征卻低著頭,沒有接父親的話頭,只是道︰「孩兒去找找看有沒有船可以過河。」

  他沿著河邊眺望,來來去去走了好遠也沒找到渡船,正感奇怪,忽聽背後一個聲音問道︰「你在找甚麼?」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7-5-25 11:52 編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3 21:01
第二章 初遇

  秦征回頭一看,卻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英俊少年,不由吃了一驚,原來秦征聽力極為靈敏,但這少年竟然悄沒聲息地出現在背後,直到出聲他才發覺,如何不叫他吃驚?但想想對方站在背後也沒暗算自己,想必沒有惡意,便隨口回答道︰「找船過河。」

  那少年服飾華貴,容貌更如明珠寶石一般,但腰佩寶劍,英氣勃勃,似乎是士族人物。秦征身上的衣衫有些破爛,乍一看就像一個流民,但他面對這華貴少年卻半點也無自慚形穢之感。對於秦征的從容,那少年絲毫不掩飾他的好感,翹首向西望望,隨即搖頭道︰「我們剛從東邊來,那邊沒船過來。看樣子西邊也沒甚麼船隻。」

  秦征嘆了口氣道︰「那我們另外再想想辦法吧。」

  那華貴少年道︰「要不我去問問師父,看能不能渡你們過去。」

  秦征愕然道︰「你們有船?」

  那華貴少年指著那艘船頭停留著青羽大鳥的大船道︰「喏!那不是?」

  秦征看見那艘大船心中一凜,想起父親囑咐他去別招惹這艘來歷不明的船隻,正想著如何拒絕,忽然一個極好聽的女子聲音道︰「莫懷,幹什麼去這麼久?」

  秦征聽那聲音似乎就在耳邊,吃了一驚,卻見那少年對著大船的方向道︰「師父,這裡有個人要渡河找不到船隻,我們能不能渡他一渡?」

  秦征見他說話和平常沒甚麼兩樣,但話音卻遠遠送了出去,心道︰「原來是傳音功夫。這艘船的主人果然不是尋常人家。」

  又聽那聲音道︰「別人的事情,還是少管吧。我沒記錯的話,前方十餘里外另有個渡口,那裡或許有船,讓他們自己尋去吧。」

  秦征心道︰「這聲音好美,原來這女人是他師父。」

  那少年莫懷又看了秦征一眼,臉上頗懷歉意,秦征笑道︰「不要緊,再說你師父已經指點過我們了,還是謝謝。」說完便走。

  走出一段路程他父親便從一棵大樹後面轉了出來,秦征把剛才的事情說了,秦渭道︰「好,那就走吧。」

  秦征嗯了一聲,轉頭見那少年坐在岸邊垂釣,他看了一眼對方的姿勢便笑道︰「這人不會釣魚。」

  秦渭道︰「別多管人家的閑事,走吧。」

  秦征道︰「爹爹,你等會,我去教他一下。」

  秦渭皺了皺眉頭,秦征道︰「反正不用很久。再說我們過潼關之後宗極門的人便再沒出現過,想必沒甚麼事情的。人家剛才指點過我們,也算是投桃報李。」說著便跑了過來對那少年道︰「你這樣釣魚不行的。」

  那少年一怔︰「不行?」

  秦征道︰「你的手法不對!還有,我看看你的餌……咦,你居然沒有裝餌!」

  那少年有些尷尬起來︰「釣魚要餌的啊?」

  秦征一聽差點暈倒︰「沒餌怎麼釣魚啊,還是說你們這些公子哥兒不在乎釣不釣到魚,就是弄著玩兒?」

  那少年道︰「不是的,我是要釣幾尾魚給雲卿吃。」

  「雲卿?」

  「嗯,就是停在我們船頭的那只滅蒙啦。」那少年往那艘大船船頭的那頭青色赤尾大鳥一指說︰「雲卿本來也會自己捉小獸吃的,可它最喜歡吃魚,偏偏又不會抓魚,所以我便幫它釣幾尾吃。」

  秦征道︰「看它的塊頭,只怕食量很大吧?」

  那少年道︰「是啊,相當大。」

  秦征道︰「那你要釣到甚麼時候?嗯,我悄悄幫你個忙,算是報答你師父指路之情——只是不能讓我爹爹看見。你靠近些,幫我擋住。還有,說話小聲些別讓我爹爹聽見。」

  那少年也是童心未脫,聽秦征說的有點神秘兮兮的,也來了興趣,依言靠近,兩個少年便偎依在一起,用身體擋住,秦征背著遠處的秦渭,在腳下拾起六塊石頭,跟著摸出一塊指甲大的香料來,扣在拇指與中指之間。那少年問道︰「幹什麼?」

  秦征道︰「別作聲!」彈指將香料射入水中,口中默念︰「散!」

  那少年喔了一聲道︰「是控香訣啊!」

  秦征心道︰「遇到個識貨的人了。」手指連彈,將那六塊石頭也射了進去,石頭入水之時帶著一股奇異的勁力,那少年看得點頭道︰「這六塊石頭就是六個方向的定子,布下無形網,要這些魚來得去不得。你是個術士吧?」

  秦征笑了笑道︰「算是吧。」他天性本來活潑,逃亡途中一直壓抑著自己,這時遇到言語投機的夥伴,說上幾句話,瞞著嚴父幹點悄悄事,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樂子。

  說話間岸邊數尺見圓的水面忽然冒騰起來,就像水開了一般,冒騰的水中不斷跳出魚來,也不知水之所以冒騰是被魚帶動,還是這些魚是被冒騰起來的水托出水面。魚越跳越利害,再過片刻,那數尺見方的地方竟有數十尾魚同時跳動,而水下還有不知多少魚在游動。

  那少年大喜,說︰「你這香料好像能引得魚兒發狂啊。」

  秦征甚少得到同齡人的讚賞,微微一笑,說︰「魚蝦是最蠢的生物,要令它們發狂最容易不過了,若換了是貓犬鳥獸,我這香料就沒用了。不過你放心,這香料能刺激這些魚的大腦,讓它們產生幻覺,本身是沒毒的,所以這些魚可以吃。」

  那少年嘬口一呼,那頭滅蒙張翅飛了過來。巨鳥停在船頭時已顯得很不尋常了,這時雙翼層層張開,左右竟有二三丈之寬!羽毛一振,掩天而來,把秦征嚇了一跳。那少年笑道︰「別怕!雲卿長得兇猛,其實很溫順的。」

  那滅蒙雖然不擅長捕魚,但這時是魚兒不要命似的往上跳,它輕輕鬆鬆地便隨口啄食,那少年正看得津津有味,秦征道︰「好了,這些魚怕夠它吃了。我也告辭了。」

  那少年怔了一下道︰「這麼快?你還沒教我怎麼釣魚呢。」

  秦征回頭望了父親一眼,雖然隔得遠了看不清他的臉色,但也可猜想父親的焦躁,說道︰「我再不走我爹爹會生氣的。釣魚的事情,下次若有機會見面再說吧。而且就算沒人教你也可以自己琢磨啊,但記住要用餌!」說完便走。

  那少年在他背後叫道︰「喂,還不知道你叫甚麼名字呢!」

  秦征停了一下回頭道︰「我叫秦……秦征,秦國的秦,征途的征。」這是他第一次用這個名字與人交接,感覺十分奇異。

  卻聽那少年道︰「我叫沈莫懷,沈是江東沈氏,莫懷是莫要忘懷之意。」

  秦征道︰「嗯,不會忘記的。後會有期。」

  秦征走後,沈莫懷等滅蒙吃飽便回船了,才踏上船頭,便聽帷幕後面他師父的聲音道︰「一點旁門小道,就哄得你這樣高興!」

  沈莫懷低下頭道︰「對不起,師父。因為我很少見到和我同年的人,所以……」

  「所以就玩的得意忘形了?」

  沈莫懷頭更低了,帷幕後的聲音喝道︰「抬起頭來!」語氣竟然頗為嚴厲。

  「師父,我錯了……」

  「我有說你錯了麼?」

  「我……」

  「聽好!從今往後,第一,不要隨便低頭!名門子弟,頭低低的像甚麼樣子!」

  沈莫懷頭一昂,帷幕後的聲音道︰「不錯,就應該這樣。」頓了頓又道,「第二,從今天起不要隨便認錯!如果你真的做錯,就是認一萬句錯也無意義,倒不如在做之前多想想怎麼不犯錯!第三,你剛才解釋自己的名字解釋錯了!莫懷,不是不要忘懷,而是不要記得……」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3 21:04
第三章 絕境

  秦征不知道他新結交的新朋友為剛才的事挨了一頓罵,但他自己卻有挨罵的心理準備。果然當他走到秦渭身邊,便被父親責道︰「很好玩麼?我們這一路來隱藏身份,便是再小的事情也不肯輕易露出功夫來,怕的就是留下痕跡。你倒好!路邊隨便遇上一個陌生人便顯露控香訣!還幫人捕魚!」

  秦征訥訥道︰「我只是施展一個小法術,這種功夫,很多人都會的,應該不會留下痕跡……」

  「夠了!」秦渭打斷他道,「你這個年紀,貪玩,希望多交朋友,這都很正常,在別的小孩那裡也不算甚麼壞事。可是你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在逃亡!雖說宗極門已經很久沒出現了,但我太瞭解他們了,以他們的個性決不會輕易放棄的!在青羊子親口應承要庇護我們之前,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秦征聽到這裡問道︰「可是爹爹,青羊真人他……他會幫我們麼?」

  秦渭黯然道︰「聽說雲笈派和宗極門關係很緊張,當年宗極門贊成甚麼,雲笈派便反對甚麼,所以才鬧得沒法在南邊立足。不過這次他們會不會因為我們而得罪宗極門,其實我也沒有多大的把握。但爹爹身上帶有青羊子故人的遺書薦信,希望會有幫助。好了,不多說了,走吧。」

  秦征望了望渭河道︰「爹爹,要不我們直接用水遁過去吧。」

  秦渭喝道︰「你給我住口!有道是路上說話,須防草裡有人!這裡視野開闊,焉知沒有人伏在暗處看著?我們臉上都戴著人皮面具,就這麼隨隨便便走著不會引人注目。但要是施展水遁讓人看見,我們的身份便露底了!」

  秦征覺得父親實在太過謹慎了,心裡並非十分服氣,但見父親正在氣頭便不敢說甚麼。父子兩人再往西行,走了幾里,秦征怕父親年紀大了,勞累過度,道︰「爹爹,咱們歇息一下,吃點東西再走。」說著便伺候秦渭在路邊坐下,父子二人取出乾糧,就著一壺清水,在路旁對坐嚼咽。秦征嚼了幾口乾糧,忽然說道︰「不知甚麼時候,能和爹爹一起在飯桌上吃飯,而不是蹲在路邊、藏在破廟、縮在山洞,連吃一頓安生的飯都不行。」

  秦渭聽了這句話不禁呆住了,這些年他們父子二人為了躲避宗極門的追殺,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這時被兒子觸動心傷,不由得黯然傷感,伸手摸了摸秦征的頭髮,安慰說︰「孩子,亂世人不如太平狗,當今世上,也不是咱們父子倆如此,北方胡人自相屠戮,漢人受盡凌辱,南方的百姓雖然免了胡亂之苦,但上頭有權貴門閥壓著,貧寒之士無立錐之地,過的也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天下人都在受苦啊。咱們能夠保全性命於亂世,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秦征想起一路來的見聞,說道︰「爹爹,你說要是能找到一個躲開宗極門追殺的世外樂土,那多好……不過,唉,世上又哪裡有一個能把天底下所有受苦受難的人都裝進去的樂土呢?爹爹,你曾跟我說起過桃源,那個地方真有那麼好嗎?」

  秦渭聽了秦征的感嘆,也不由得一怔,忽然之間他想到了那個桃花盛開的地方,但隨即閉上眼楮,強行將之忘卻,道︰「找不到了的地方,就不要去想它了!」

  吃完了乾糧,兩人重新啟程,又走出十餘里,果然見到一個舊渡頭,渡頭上停著三兩隻小船,卻只有一艘船上有人,看模樣是個漁夫,斗笠蓋面正在船上睡覺。

  秦征上前叫道︰「這位大哥,我們想過河去,不知能否渡我們一渡?」

  秦征叫了幾聲,那漁夫才懶洋洋起身,掀開斗笠罵道︰「甚麼大哥!你小子有幾歲!敢叫我大哥!」滿頭白髮,原來卻是個老頭。

  秦渭見對方年紀如此之老,反而放心不少,因為宗極門來追殺他們的人裡頭沒有這麼老的人物,便上前施禮道︰「少年人不知禮數,還請老先生見諒。」

  那老漁夫哼了一聲道︰「甚麼老先生!我們粗人,擔當不起這稱呼!」

  秦渭賠禮道︰「是是。只是我們父子兩人要到對岸辦點事情,苦無舟楫,不知老丈人能否渡我們一渡?」

  那老漁夫往自己的船一指,道︰「老頭子我懶得動了,若你們要過河,自己來搖船。」

  秦征大喜道︰「我會搖!」便跳了上去拿槳,秦渭也即登船。

  秦征把槳蕩水,船到河心,那老漁夫讚道︰「好把勢!」

  秦征笑道︰「比不上公公。」

  那老漁夫笑道︰「不,我比不上你。實際上我雖也生長在南方,但搖船卻不大擅長,這次怕露了馬腳,所以才讓你們自己來搖。」

  秦渭父子聽到一半已經暗中心驚,等那老漁夫說完,父子倆已經聚在一起,秦渭喝道︰「你是甚麼人!」

  那老漁夫笑道︰「玄禮泉!你以為就你會喬裝易容麼?我們也會啊!」

  秦渭驚道︰「宗極門!」

  那老漁夫笑道︰「不錯!區區馮周啟,錢宗盛師座下末學,特來向玄家最後的兩位高手請教!」說著手一抹,去了臉上的化妝,卻是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手一反,掌中已多了一柄劍。

  秦渭大驚,想也不想將秦征抓起就往河裡丟,一邊叫道︰「水遁,逃!」但秦征才離開他的手掌,秦渭一瞥眼掃見河水裡閃爍著光華,袖子一抖飛出一條狀如蛛絲、細微得幾不可見的細線,在秦征落入水面之前就把他捲住,喝道︰「回!」又將他倒拖回來拉在自己身邊。

  秦征道︰「怎麼了爹爹?」

  秦渭哼了一聲道︰「河底也有埋伏!」

  秦征往水裡一望,果見河水裡似乎遊蕩著幾尾銀光閃閃的魚,但轉念一想便明白過來,這些銀光恐怕不是魚,而是劍。

  馮周啟笑道︰「上天無門,入水有劍,玄禮泉,我看你這次怎麼逃!」

  眼見身陷絕境,秦渭反而冷靜了下來,冷笑道︰「誰說我要逃?就憑你,還不配讓我逃!」右邊袖子一抖,隱隱露出兵器的光芒來。

  他正要動手,便聽水中一個聲音笑道︰「若再加上我們呢?」小船東西兩側各有兩個人從河中騰起,兩人身上穿的衣服質地十分奇特,從水中冒出來後水滴便順衣服滑開,出水後身子一振,水滴四飛,除了頭髮之外便再無一處濕淋。秦渭哼了一聲道︰「蔣周齊!方周信!」

  那船實在太小,被秦渭叫做蔣周齊、方周信的這兩個青年劍客從水中冒出來後,竟不在船上落足,腳同時在船舷上一踩,凌空而起,跟著竟然就圍繞著小船在水面疾馳起來。

  「蜉蝣步法!」秦征脫口而出。

  馮周啟笑了起來︰「不錯!玄家的公子,見識果然不凡。」

  秦征聽父親說過,宗極門的高手能將氣勁運於足下,在腳底接觸水面的一瞬間製造出一種螺旋狀的漩渦,借助這種漩渦的推動力在水面行走,據說此法源於對蜉蝣渡水之術的模仿,故稱之為蜉蝣步法,乃是一門頗為高深的輕功。

  雙方正待出手,便聽南北兩岸兩個聲音同時笑道︰「這麼快動手了啊!」風聲獵獵,又有兩個人如風一般橫掠河面,用的仍是蜉蝣步法,只是來勢卻要迅疾得多。兩人欺近之後,也一樣繞著小船飛步打轉,只是打轉的位置卻比先前那兩人離得遠了些,四條人影便如四個光點,圍繞著小船形成兩個同心圓。

  馮周啟道︰「南岸來的這位羅周原師弟玄先生是見過的,至於北岸來的嚴周震師兄和我一樣,與玄先生乃是初會。」他的言語仍然顯得十分客氣,若不知道的光聽這話怕會以為馮周啟是在和師長父執說話。

  水面四人繞著小船周行不息,最大的目的顯然是要防止秦渭父子逃跑。秦渭心道︰「這次主攻必然是由這個馮周啟來發動!」哼了一聲,說道︰「水裡還有兩位,其中一位想必是司馬周賢吧?」

  馮周啟笑道︰「司馬師兄自然是在的。玄先生四處偷師,從名門正派到旁門左道的逃跑功夫都學了個囫圇,尤其擅長五行遁術。水裡沒有司馬師兄坐鎮我們如何能放心?」

  秦渭哈哈笑道︰「為了捉拿我父子二人,宗極門居然出動了七把劍!哈哈!我們父子的面子可大得很哪。」

  馮周啟笑道︰「何止七把劍?孫宗乙師叔隨後就到。」

  聽到這個名字,秦渭驚怒地重複了一下︰「孫宗乙!」

  「沒錯。」馮周啟笑道,「所以玄先生如果不想多吃苦頭,不如……」

  秦征含怒道︰「不如就把頭獻上!對不對!」

  秦渭喝道︰「冰兒不要多口!」

  空中羅周原掃了秦征一眼道︰「上次見你,面貌聲音都不同。想必你不但化了妝,還變了聲線。嘿!可惜如今甚麼也不管用了。在我們宗極門七劍的劍圈之內,就是十個玄禮泉也別想逃出去!」

  秦渭呸了一聲罵道︰「就憑你們幾個,也配稱宗極門七劍?」手一抖,喝道︰「接招!」他的袖子突然抖出一支兵器來,那兵器如同一支銅棍一般,直襲馮周啟面門,馮周啟舉劍一擋,眼看就能隔開這一招,那銅棍忽然長出一截來,馮周啟臨危不亂,腰不動腳不抬,整個人卻已經挪移到了船頭,除了腳尖,全身都虛仰在船身之外、河水之上,不料那怪異兵器的末端忽然彈出五個尖刺,尖刺又射出了十分凌厲的鋒芒來直襲馮周啟的五官——這五道勁氣才是秦渭功力之所聚。

  原來這件兵器分作三截,第一截如同一個人的上臂、第二截如同一個人的前臂,那五個尖刺更如五個手指一般。

  馮周啟叫道︰「這就是公輸氏機關手麼!來得好!」

  秦渭的武功不如宗極門,但卻有家傳的種種陣法機關,這時人在河中無法佈陣,護身機關術隨即展開,這機關手是他遵魯班遺譜打造而成,因魯班本姓公輸,所以此手便叫公輸氏機關手,手指尖端如匕首,掌緣鋒銳如刀,臨戰之際又可以曲折如意,威力極大。

  馮周啟說話的同時向後一翻,雖然躲開了這「公輸氏機關手」的襲擊,但人也已落到了船外,可馮周啟腳尖在水面一點,竟然穩穩站住了,秦征心中一跳︰「蜉蝣凝立術!」

  用蜉蝣步法在水面行走,走得快比走得慢容易,要停在水面上,這份功夫可比在水面疾馳還要難得多。

  馮周啟躲過秦渭襲擊之後正要反攻,卻聽嗤嗤幾聲響,原來秦渭攻他這一招看似凌厲,其實還是虛招,機關手抖出的同時,他的乾坤袖中又飛出一個奇形暗器來,那暗器張開後竟像一個人頭,但比頭顱略大,底部狀若飛輪,飛輪中有三十六片極薄卻極鋒銳的玄鐵刃,若被這飛輪罩住,就是精鋼寶劍也得被絞斷,若是手足被罩住,當場就得殘廢,若是頭被罩住,那就是斷頭殺身之禍。

  「蜀中飛衛閣的顱血飛輪!」馮周啟這次連叫出聲都來不及,心裡才掠過這個念頭,那顱血飛輪已經罩到了羅周原頭頂上方。

  羅周原驚呼一聲閃開,同時一劍向顱血飛輪刺去,那機關頭顱猛地口一張將劍咬住,同時鐵齒間噴出毒霧緣劍而來,羅周原大叫一聲,竟然被迫棄劍。

  這電光火石的瞬間兩個同心圓包圍圈便露出了一絲破綻,秦渭喝道︰「快走!」往秦征背脊一推,將秦征推得如一塊投石一般飛了出去。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4 11:11
第四章 求生

  原來秦渭施出顱血飛輪仍然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要給兒子創造一點逃跑的機會。

  馮周啟等五人來不及阻擋都啊了一聲,卻聽嗤嗤嗤連響,水面下陡然噴出十二道水柱,就像一道牢門一樣擋在秦征身前。秦渭驚呼了一聲,知道這十二道水柱裡頭都隱含著斷金裂石的劍氣,若是人撞了上去全身立刻得被洞穿,就算不死也得重傷殘廢。

  秦徵人在空中,嚇得一顆心狂跳不止,幸好他自幼勤修遁逃之術,危急之際丹田之氣一提,在半空中翻起個空心觔斗,將秦渭在自己背上的那一推之力由橫推轉化為向上,整個人便如同變成了一個圓球,在離十二道水柱不到寸許處翻滾著先向上衝,力道用盡之後又翻滾著筆直下落。

  他這一招在馮周啟等看來也不算多深的武功,但瞧他反應如此之快,也忍不住喝了一聲彩。秦渭長嘆一聲,蠶絲飛出,又將兒子捲了回來。羅周原身子一晃,又回到了那個同心圓的軌道中,眼看他有了防備,再要以同樣手法打開一個缺口是難上加難了。水面這五人也還罷了,更難抵擋的是潛伏在水裡的兩人,從剛才那十二道水柱中所隱藏的劍氣看來,那司馬周賢的武功當為宗極門七弟子之首,就算突破得了水面馮周啟以及兩個同心圓包圍圈的三重防範,解決不了水底的伏兵,秦征仍然無望脫逃。

  秦渭右手抓住兒子後將他放在一旁,臉色沉了下來,馮周啟叫道︰「這兩人乃是魔種餘孽,留在世上只會禍害人間!不要留手,殺!」

  五道劍氣同時發出,斬向秦家父子,秦渭打了個手勢,秦征心道︰「爹爹要用那東西了!」身子一縮,整個人伏在了船板上,便見秦渭背脊一挺,包袱破裂,無數類似青銅片的東西從布碎之中顯現,一瞬間拼成一個無頭無手的獨腳人形傀儡,顱血飛輪往頸項上一罩,變成了頭顱,公輸氏機關手往肩頭一接,變成了傀儡手臂,又有無數若隱若現的蠶絲鏈接著傀儡與秦渭,看來這些蠶絲就是秦渭操控這些機關的關鍵。

  機關人獨腳支船,懸在半空急轉,它表面看起來滿是銅銹,但堅硬竟然還勝過生鐵,藉著旋轉之勢竟將五道劍氣盡數彈開,嚴周震等訝聲叫道︰「魯班的詛咒傀儡!」

  馮周啟冷笑道︰「素聞玄先生身藏七大旁門異種兵器,又按照魯班遺譜《魯班書》,造成了傳說中的詛咒傀儡,不過據上古傳說,匠聖魯班因為自己造出來的機關害死了自己的妻兒,悔恨之下詛咒所有修習《魯班書》的人,玄先生竟然去學這等邪門異器,不怕自己也沒好下場麼?」

  秦渭哈哈笑道︰「你既然稱魯班為匠聖,聖人傳下的學問,怎麼會是邪門?難道普天之下就只有你們宗極門是唯一的正宗不成?」

  他說話間雙手虛抱,發動了機關,有一股極凝重的能量從蠶絲反傳過來在他雙掌掌心之間對流,形成了一股無形力量,籠罩了他全身周圍兩丈方圓。

  馮周啟叫道︰「聽說那詛咒傀儡裡頭藏著一塊天外奇石,能發出異樣力量,大家退開數步!」

  秦渭喝道︰「遲了!」

  一個無形的氣場越籠罩越寬廣,這氣場肉眼看不見、耳朵聽不清,極難捉摸。馮周啟將內息上行至泥丸宮,使識神加倍清明,便感應到秦渭佈於身周的這股力量雖然覆蓋得很廣,卻並不如何凌厲堅厚,倒似數十根的細線交織起來一般,暗想︰「聽師兄說玄禮泉所得魯班遺譜並不完整,所覓材料又不齊全,看來果然不假。如果玄禮泉運此功是要抵擋我們的劍氣,那真是做夢!」

  馮周啟正想著,卻見秦渭雙目一睜,袖中射出幾十粒黑色石子,仔細一看竟然是圍棋棋子,其中六顆射向他,其餘三十顆分別襲向空中四人,共是三十六粒,棋子破空之際,竟然帶著一種哭號之聲。

  馮周啟叫道︰「是『小丹朱怨』!大家收攝心神,控制鼻息,小心被怨氣干擾了元神。」

  圍棋傳說是上古時代堯帝的發明,用來教育他的兒子丹朱,因此可以說堯帝和丹朱是第一對弈棋者,而他們所用的圍棋則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副圍棋。但後來堯帝將帝位禪讓給女婿舜,丹朱抑鬱而終,心中怨念不知不覺中都侵入到日常所用的圍棋之中去,形成了一副神器,這就是「丹朱怨」。

  秦渭的祖先亦善弈棋,當初曾發掘丹朱墓取得了「丹朱怨」,但其後在躲避宗極門追殺時遺失,到秦渭這裡,才用自己的聰明才智,以五金混同了鐵石,製成了一批特殊的棋子,取名「小丹朱怨」,這些「小丹朱怨」中有細微的裂縫,破空之際可以發出干擾心神的聲響,裂縫中又藏有香料,散入空氣中會攻擊人的大腦神經。

  馮周啟眼看棋子飛近,凝神屏息,手一揮,掌中長劍精光暴閃,便聽叮叮叮六聲連響,把棋子都彈開了。嚴周震等也分別以劍氣將棋子震散。但說來奇怪,那些被彈開了的棋子竟未被劍光所粉碎,被彈開後也沒有跌落在船上或河裡,而是在空中亂飛,飛動的軌跡乍一看似乎毫無條理,但嚴周震離得比較遠,旁觀者清,看出這三十六顆「小丹朱怨」竟圍成一個棋網,籠罩了方圓兩丈的空間,把秦渭父子牢牢護住。

  宗極門幾個高手見了都心中佩服,均想︰「我等若以氣勁外發,形成一縷氣勁絲操控脫手之物,也還能夠,但那也只限於一人控一劍、兩劍,三數劍,他居然能同時操控三十六顆棋子,不怕控棋氣絲互相踫撞而混亂麼?」

  嚴周震年紀較大,見聞較廣,感到秦渭身周那個奇異的氣場其實不是一個氣盾,而是由數十道內息組成的氣軌,空中棋子看似亂飛,其實都是循著那氣軌激射飛行,猛地想起師父曾跟自己說過的一件事情,叫道︰「小心!是星弈門的小天罡陣法!」

  原來秦渭這一個小天罡棋奕陣不是發出三十六道氣勁絲控制三十六顆棋子,而是在全身周圍形成一個特異的氣場,三十六顆棋子遵循著秦渭預先設定的氣軌,自己就會在這個氣場內的軌道中飛射盤旋。秦渭本身亦只需要發出維持這個氣場的真力,而不需要直接控制棋子的運行去向與進擊方位——機關運用到了這個層面,已是玄之又玄的境界了。

  馮周啟哼了一聲,凝神揮劍,劍光抖了一圈,竟幻化成重重劍影,便如他的手變成幾十雙手,那劍變成幾十柄劍,跟著劍影重疊,由繁歸簡,由簡歸一,劍光大盛,竟耀得秦征眼楮發疼。

  那小船才多大的空間?馮周啟和秦渭之間相距不過五丈,馮周啟劍光一吐,眼見就要射到秦渭臉上,秦渭雙手虛抱,再分不出手來抵擋,那三十六顆棋子忽然如蜂趨蜜,閃電般向劍光射來,馮周啟冷笑道︰「幾顆小小的棋子便想擋住我的劍芒?」劍光一震把棋子全都逼飛了,但棋子一離開他劍上的光芒也霎時間黯淡下來,而那些被震飛的棋子卻都裹著一團光華,無論是飛行的速度還是撞擊的力道都比剛才更加強勁。

  馮周啟只覺得力量一陣外洩,同時頭頂一涼,機關人的右臂竟已掃到額頭。他急急退開,卻已經被公輸氏機關手削去了一塊頭皮!

  嚴周震驚道︰「不好!他這『小丹朱怨』竟然能吃我們的劍氣!這是甚麼東西!」

  果然嚴周震等人劍光揮出,還沒刺到秦渭便已經被棋子半途截住,劍光也總是被帶得偏了,而且那些棋子急速旋轉,產生了一股向心力,寶劍與棋子相撞時,嚴周震等注入寶劍中的內息每每就被棋子的吸力捲走,棋子吸走了劍氣以後又將之內化為其新的動力和殺傷力,到後來三十六隻棋子不但越轉越快,而且越轉越強!

  宗極門諸劍心中都是一凜,秦征則看得心中得意,心道︰「爹爹這小天罡噬芒陣攻防一體,專門對付你們宗極門的劍芒!你們發出的劍芒越利害,這小天罡噬芒陣的威力就越大,到最後不是你們的力量被吸乾,便是抵擋不住棋芒反撲的力量而自取滅亡。」他抬頭看了秦渭一眼,卻發現父親眼神中充滿了凝重,心道︰「我們已經佔了上風了啊,爹爹為甚麼反而這麼擔心?」

  便聽水中一個聲音道︰「好巧妙的機關人,好厲害的噬芒陣,可惜不用在正道上!」

  秦渭眉宇間現出怒色來,他布開這個小天罡噬芒陣的時候,雙手虛抱成圓,全身靜止不動,是靠著那天蠶絲連接自己的神經與詛咒傀儡的機關,因此連體內的氣機都亂不得。

  但秦渭雜學甚多,竟然還懂得「皮腹語術」,此術與「氣腹語術」不同,施展之時不牽涉內息流轉,只是靠著腹部皮肉的震動就能發出聲音,但那聲音也怪異之極︰「正道?正道!我秦渭前半生何曾做過一件虧心事?走的又何嘗不是正道?偏偏你們宗極門強橫霸道,硬是要把我們往死路上逼,無辜被追殺的人不是正道,強加罪名的卻是正道!這便是你們宗極門所謂的道?」

  水中的聲音淡淡道︰「只要是姓玄的便該死!我們這樣做雖然頗損天和,卻也是為天下蒼生計!」

  少年秦征聽得怒火中燒,想要抗辯卻被父親以目光阻住,秦渭以腹語術低聲囑咐道︰「不要和他吵,待會若有機會便用水遁逃走!這艘小舟方圓五丈以外的水底便無劍光!」

  秦征低聲問道︰「我們不是還佔上風麼?」話音才落,便聽一聲極刺耳的劍鳴從水下傳來,跟著一把急速旋轉的古樸巨劍破水而出。

  那巨劍並不直接射向秦渭,而是從小天罡陣的邊緣掠了過去,三十六顆「小丹朱怨」又像聞到甜味的蜜蜂般飛赴過去,但那巨劍並未將之震開,而是本身也急速旋轉,產生一股磁力把「小丹朱怨」全部粘住了。棋子的吸引力不如巨劍強,因此非但無法吞噬敵氣,自身的力量反而被巨劍吸奪了過去——這是以吸力破吸力的高深法門。

  馮周啟大喜道︰「磁心訣!」

  秦渭心中驚道︰「司馬周賢終於出手了!」他已看出司馬周賢是這七人之首,功力比其餘的人更勝一籌,所以一直對他十分忌憚。

  在嚴周震等人的喝彩聲中,「小丹朱怨」上的光芒已被巨劍的螺旋磁力反向吸收,幾十顆棋子變得黯然無光紛紛跌落。吸收了棋芒的巨劍在瞬間竟像長大了一倍,猛地下擊,破開絲狀氣場,斬斷了詛咒傀儡的公輸氏機關手,一個盤旋切斷了秦渭與詛咒傀儡之間的天蠶絲。

  詛咒傀儡嘩啦一聲掉入渭水河底,那把巨劍卻已經懸在秦渭頭頂上,隨時準備擊下。

  秦征抬頭仰望,見那把巨劍居然懸空停住,心想︰「這就是他們宗極門的御劍術了麼?爹爹駕馭棋子靠的是內息外發,在身周凝成一個氣場,他們宗極門的御劍術又是靠甚麼憑虛御劍的?」

  這不是秦征第一次看見御劍術了,他們父子既以宗極門為死敵,對宗極門的武功也多有琢磨,秦征曾猜想宗極門的高手是以無形真力形成一種若無實有的力線,便如有一根絲線牽住寶劍來戰鬥一般,但當初有個玄門前輩聽說了他這個想法後忍不住一笑,道︰「若是那樣的話便如使用一把繫在長鞭上的劍,那還能凌空使出那麼凌厲的劍招麼?不是的,不是的。宗極門御劍之原理,非仙術,甚至不是玄法,乃是純粹的武功,非求諸外而求諸內,乃是在自身精元上用功夫。」

  可惜當時沒有時間問個仔細明白,這時便聽馮周啟笑道︰「玄先生,你還有甚麼法寶兵器沒使出來麼?」他劍光凝聚,也指住了秦征。

  秦渭慘然道︰「罷了罷了!都到了這地步,我還有甚麼好說!」腳下一個踉蹌退了半步,但他本來就已站在船尾,還能退到哪裡?馮周啟等人對他頗為忌憚,無論進擊包圍都顯得小心翼翼——他們合七人之力倒不是怕輸,而是怕秦渭逃,所以才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圍堵上而不是進攻上。這時見他準備放棄抵抗無不暗喜,卻沒發現秦渭說話時下垂的袖子裡,已向水中灑落了一些肉眼難以察覺的透明粉末。

  懸在秦渭頭頂的巨劍終於動了,水中司馬周賢的聲音道︰「玄先生,我們孫師叔與你數十年交情,臨出發時曾再三囑咐讓我們給你父子留個全屍。現在你們最好別動,我和馮師弟的寶劍將發出兩道劍芒直刺你們的心房,讓你們心麻魂散而死。這樣的死法最無痛苦,也算盡了孫師叔與先生的故人之情。」

  秦渭臉上一片黯然,好像已準備好受死︰「好,好!來吧!」

  秦征卻咬牙道︰「哼!我總算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們這些號稱玄武名教的仁義!」

  司馬周賢在水下道︰「怎麼說也好吧。總之沒有你們一家人存在,天下人會安寧得多!」說完空中巨劍與馮周啟的銀劍便各有一道光芒射出,秦渭趕在劍芒射下的前一瞬間動手,左手多了一面護心鏡,右手多了一面六稜水晶,分別擋在秦征和自己的心口上。護心鏡在消解馮周啟劍芒時被震破,六稜水晶卻把巨劍發出來的那道劍芒反射,一道變五道分別襲向馮周啟、嚴周震、方周信、羅周原和蔣周齊。

  那道劍芒分化為五道以後弱了很多,但威力仍非同小可,馮周啟等人吃驚之下慌忙抵擋,與此同時河水沸騰,水下兩人同聲怪叫著冒了出來,其中一人身材奇高,怒吼道︰「你敢下毒!」聽聲音正是司馬周賢。

  秦渭哈哈大笑,右手袖口抖動,趁著對方陣腳頗亂飛出七根蠶絲分別牽住了他們七人,左手將秦征抓起來往上游遠遠拋去,一邊叫道︰「逃!別忘了我的囑咐!」

  司馬周賢驚叫道︰「別留下孽種!」便要衝過去,卻聽秦渭哈哈笑道︰「有七個人給老夫陪葬,也算不枉了!」司馬周賢聽他的意思竟是要同歸於盡,無不驚惶,但那根蠶絲一踫到人便馬上散開變成成千上百蠶絲將他們七個牢牢纏住,一時半會卻哪裡掙扎得開?

  撲通一聲秦征跌入水中,入水前他瞥見一道火光從秦渭的「乾坤袖」裡冒出,入水後他又透過模糊晃蕩的水面隱約看見整條小船都炸了開去。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了父親是在拚死給他製造逃跑的機會,更知道今生今世也許再也看不見父親了。但他不敢冒出河面去看個究竟。如果父親的最後一擊沒能解決掉所有人,那他一冒頭就會讓父親的苦心化為烏有。

  秦征躲在渭河河底,以水遁訣順著潛流往下游漂去。他的水遁訣學得很膚淺,在這傷心欲絕的份上更是忙亂。實際上到了最後幾乎只是閉氣任水下潛流沖蕩了。他感覺自己好像流下了淚水,但在這渭河河底他的眼淚還沒出眼眶便與河水混為一體了。

  也不知被河水沖出了多久、衝出了多遠,秦征閉氣的極限終於到了。在那一瞬間他甚至想就此結束生命自沉於河底算了,但這種頹喪之念只是在他腦中一閃而過,隨即換成強烈的求生衝動。他腳一撐浮近岸邊的水面,在水草間露出鼻孔深吸一口氣,隨即又潛入河底。

  「活著!活著!我一定要活著!」

  報仇的信念,支撐著這個少年在驟然面臨喪父之痛的情況下仍決意生存下去,在渭河河底的短短半個時辰裡秦征就像長大了十年。

  他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脫下了身上所有的衣服,用一塊石頭把這些壓在河底,然後便赤條條地向下游游去。

  這一刻他甚麼也沒有了,只剩下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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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4 11:12
第五章 船客

  日落月升。

  秦征最近一次浮出水面時望見了沈莫懷坐的那條大船,心中一動,決定繞開。為甚麼不向沈莫懷他們求助呢?或許因為秦征不想連累他們,或許因為秦征還不信任他們,也或許兩者兼有之。他從水底繞到河心向越過這條大船,但忽有一股潛流將自己往大船那邊沖。此時秦征又餓又累,竟抗不住潛流的力量被衝到渡頭附近,他在船板水下部分輕輕一借力要想游開,忽然左臂上一疼似乎被甚麼東西勾住了,他隨手一摸,心中一驚︰「是個魚鉤!」便覺有股力量將自己往上扯,秦征還沒來得及將魚鉤拔出來魚鉤已入肉很深,那一瞬間他不想左臂被扯下一塊肉來的話只能用右手牢牢抓住魚線。

  釣魚的人力氣好大,而那線也不知是甚麼質料,堅韌得出奇。噗的一聲,秦征竟整個人被甩出水面,落在船舷上。月光下一個少年愣愣地看著他,呆在那裡——正是沈莫懷。秦征喘著氣也看著他。

  日間那個女子的聲音在艙內問︰「莫懷,你釣到甚麼東西了?這麼大聲響?」

  沈莫懷苦笑道︰「天!師父!我釣到了一個人!」

  「活人死人?」

  沈莫懷道︰「活的。」

  「活的就把他給丟了吧。」

  沈莫懷應了聲是,指著河水對秦征道︰「這位兄台,真對不住了,一不小心竟把你釣了上來。不過我師父逐客了,我也沒辦法,請啊請啊。」沈莫懷在白天見到的秦征不但戴著面具還變了聲線,所以此刻在月光下竟認不出他來,以為自己釣到的是個陌生人。

  秦征一聲不吭拔下帶血的魚鉤,但此時他甚是疲累,所以沒有馬上下去,而是扶著船舷喘息,心中猶豫︰「不知宗極門那幫人怎麼樣了。他們要是沒死光沿河搜索,我現在這個樣子怕逃不遠,眼下既然上了沈莫懷的船,也是一種緣分,要不要借助他們度過眼前的難關呢?」

  沈莫懷是個不喜歡動粗的人,他看看秦征的樣子,也不急著趕他走,說道︰「聽說關中在王猛的治理下百姓生活不錯,怎麼你連件衣服也沒有?是下河沐浴溺水了麼?」

  秦征道︰「不是,我是遇上了強盜。」他此時說話用的卻是他自己本來的聲音。

  沈莫懷嘆了一聲道︰「可憐,可憐。這裡離長安也不算太遠,居然也有強盜出沒,看來王猛也沒傳說的那麼好嘛。」

  秦征道︰「這位公子,我現在又累又餓,能否討口飯吃?」

  沈莫懷看了看魚鉤上的血,眼中掠過一絲歉意,說道︰「好吧,你等等。」便回艙拿了幾塊點心出來遞給他,又取了一套衣服道︰「這是我的舊衣服,若不嫌棄便穿上吧。雖說關中已淪為夷狄,但一個男子漢赤身裸裸的實在太不成樣子。」

  秦征和他年齡相仿,算不算男子漢還兩說呢。不過沈莫懷這個年齡通常都自詡為男人,那和他同齡的人自然也就是男子漢了。

  秦征三兩口把東西吃了,力氣長了不少,跟著穿上沈莫懷送他的舊衣服。這衣服其實根本就不舊,但對沈莫懷這種人來說,也許穿過一次的衣服也算舊衣服了。秦征穿好後對沈莫懷道︰「謝謝公子。不過小人新遭喪亂,無家可歸,眼看公子這船船大人少,不知是否需要人在跟前奔走效勞?」

  沈莫懷奇道︰「你忽然說這個是甚麼意思?才吃了東西拿了衣服,還想找事做?」

  秦征臉皮紅了紅道︰「一家得便,不煩兩家。」

  沈莫懷對船艙的方向笑道︰「師父,這個人有趣得很。要不要留他給我們打掃船隻?」

  船內人道︰「你自己看著辦。」

  沈莫懷又看了秦征兩眼道︰「你這人看著不討厭,言語也頗有文理,讀過書吧?」

  秦征紅了眼楮道︰「小人從小隨家父在關東浪蕩,四處流離。幸而家父在家破之前讀過兩年書,流浪中劃沙為字教我認,所以我倒也認得些篆隸。」

  沈莫懷笑道︰「還有其他本事沒有?」

  秦征想了一下道︰「小人會釣魚。」他知道這一點很可能會打動對方。

  果然沈莫懷眼楮一亮︰「釣魚?」

  「嗯。」秦征看了看沈莫懷手中的魚線魚鉤道,「我在關東浪蕩的日子裡,有時就靠釣魚捕獸為生。」

  沈莫懷大喜道︰「好好好!那你就留下吧。不過我也不會留你太久。等我們到了渭水沒法再行船時,便不能帶你了。到時候你可得自謀生路了。」

  秦征道︰「這個自然。小人也只是想做份短工。」

  沈莫懷忽然又道︰「不過還有個問題,我們船上沒艙位讓你睡覺啊。」

  秦征道︰「不要緊,船頭船尾,有個地方能坐著打盹就行了。」

  沈莫懷看了看月亮的方位,說道︰「那好,你便留下吧。晚了,我要睡了,明天再來向你請教釣魚的本事。」

  他說完便回艙了,秦征坐在艙門邊上,心道︰「今晚總算有個落腳的地方了,卻不知明天怎麼辦。」

  忽然艙內傳來對話聲,正是沈莫懷和他師父。此時夜深人靜,秦征耳目又靈敏,所以聽得清清楚楚︰

  「你為甚麼留他?」

  「師父你不是說由我決定麼?」

  「我沒說要干涉你的決定,只是問問你為甚麼。」

  「嗯,其實留不留他都可以。他的樣子,好像落難了,多半前面還有人會為難他,所以要借我們的船來躲避。」

  秦征聽到這裡心中一驚,想道︰「原來我的心思竟被他窺破了,可他為甚麼還要留下我呢?」

  便聽沈莫懷的師父道︰「那你還留他作甚麼?」

  沈莫懷笑了笑︰「我覺得這人順眼,所以就留下他了。反正我們也不怕麻煩。」

  聽到這裡他師父便不再說話,艙內也就靜了下來。秦征心道︰「他們說話,聲音不大也不小,既不是故意讓我聽到,也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不讓我聽到。嗯,是了,這師徒兩人行徑奇特,多半來歷不小。在他們眼裡我根本就無足輕重。留我不留我,就像一個富家公子看見一隻螻蟻身陷水中,是否伸指相救都只在一念之間。所以他雖然留下了我,卻連我的名字也不屑問。嘿嘿!可他們是否知道我的麻煩有多大呢?如果他們知道我的對頭是宗極門,不知會有甚麼反應?」

  他想著想著,竟然便睡著了,晚上夢見了與秦渭在破廟中躲雨,外頭雷電交加,破廟裡頭處處漏水,父子倆擠在神案下面,以往秦征覺得這種日子很苦,這時雙手抱緊了秦渭的胳膊,卻恨不得這樣的日子能永遠過下去。

  忽然身體被人輕輕推了一下,秦征心中一驚︰「宗極門!」整個人跳了起來,卻見天已發白,自己是在做夢,手裡抓著的哪裡是秦渭的胳膊?卻是一個英俊少年的手臂。

  推他的是沈莫懷,這個貴冑少年微笑著,說︰「你睡得可真甜啊,臉笑得像嬰兒一樣,我本來不想吵醒你,不過對不住,要開船了。」

  秦征有些不好意思,沈莫懷道︰「放開我,要開船了。」秦征這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抓著沈莫懷的手,臉一紅趕緊放開。

  沈莫懷便走到船後,拉起船錨準備開船,秦征趕緊過來幫忙,說︰「公子,這些粗活當由我來做。」

  沈莫懷笑道︰「你倒是蠻勤快的。」拿著竹竿往渡頭一撐,勁力透處,船便偏離渡頭向河心移動,秦征看在眼裡,心道︰「他果然是個會家子,而且功力多半比我還高。」

  沈莫懷又拿那根竹竿在船頭戳了兩戳,叫道︰「別偷懶,睡了一夜了還不夠麼?開船吧!」船頭兩個隔水艙門打開,游出兩個影子來竄入水中,跟著那水面便有些混濁,似乎有甚麼東西遊動起來拉著船隻前行。

  秦征往水裡張望了一下,這時靠近了看,才隱約看見拉船的竟是兩個人!驚道︰「這……人拉船?咦!他們怎麼有尾巴?」

  沈莫懷笑道︰「那不是人啦,是兩頭水鬼。」

  「水鬼?」

  「是啊。不過也不是真鬼。就是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的怪物。我聽師父說,那是以前地獸門想要造出《山海經》中所記載的『人魚』,拿活人和魚類交配做血因驗試,留下來的後代。以前他們經常在五湖為患,被我師父收服了,便乖乖地聽命願做我師父的僕役了。這兩個傢伙沒其他本事,就是游得夠快,力氣也大。」

  這兩隻「水鬼」的力氣果然夠大,拖起這麼大一艘樓船逆流而上竟比常人在岸上走路還快!若是不拉著船,那還不知會游得多快呢!

  秦征看得驚奇,心想︰「地獸門是甚麼?血因又是甚麼?拿人和魚類交配?那可多殘忍啊。」要想問時,卻被沈莫懷扯住了道︰「別看他們了,有甚麼好看的,來,教我釣魚!」秦征這才打起精神,一一教沈莫懷釣魚的諸般訣竅。沈莫懷聽得津津有味,聽完便拿著魚桿比劃實踐,有疑問再問秦征。他顯然天賦極高,甚麼事情都是一聽就會,不片刻間秦征就覺得沒甚麼東西可教他了。不過兩個少年一起坐在船頭,談談說說,倒是十分投緣。

  旭日漸升,船隻來到昨日河心鏖戰的地方,秦征但見河面一片平靜,內心暗藏激盪︰「船呢?宗極門的那七個畜生呢?還有,爹爹呢?」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7-5-25 11:49 編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4 11:14
第六章 混水

  在昨日鏖戰的地方,秦征幾乎就想跳下去探個究竟,卻終於忍住了沒表露出來。

  再往前二十餘里,樓船便到了?縣,岸上往來的人漸漸多了,看見這艘大船都有些驚奇。沈莫懷將船停靠在一個人跡較少的地方,問他師父是否要辦些甚麼東西,艙內列出一張單子來,沈莫懷便取了一些錢讓秦征上岸去買。

  秦征問沈莫懷︰「要是我拿著這些錢跑了怎麼辦?」

  沈莫懷瞪了一眼道︰「跑?這個問題我可沒想過。」

  秦征又道︰「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岸走走?」

  沈莫懷滿臉的嚮往,但往船艙看了一眼,口中大聲道︰「這種小地方,沒甚麼好看的。」

  秦征一聽明白過來,知道他心裡其實是很想上岸玩的,只是顧念著他師父,所以故意這麼說,便笑了笑道︰「那我上去了。」跳上岸來,進了縣城,買齊了東西正要回去,忽然聽見一個聲音道︰「別磨蹭了,快回去吧!」

  秦征心頭狂震︰「是馮周啟!」腳下的步伐卻半點不變,沒多久便有兩個人從他身邊走過,他看了一下那兩人的背影,果然是昨日襲擊他們的宗極門門人,其中一個正是馮周啟。秦征心道︰「他們沒死!他們竟然沒死!那爹爹怎麼樣了呢?」

  深吸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跟在他們後面。他不敢跟得太近,幸好此時路上行人頗多,人步雜亂,讓人難以察覺他在跟蹤。走了一小段路程,馮周啟兩人便轉入了一個小客棧。秦征在門口停了一停,決定犯險,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敲著櫃檯問︰「有沒有雅靜一點的房間?」

  那客棧的門面卻是一賣茶水點心的地方,馮周啟已和其他兩個宗極門門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下,另外兩人看模樣,一個是嚴周震,還有一個是昨日未曾通報姓名的人,但秦征想起爹爹曾說有一個叫劉周譽的一路追殺他們,想來就是此人。

  馮周啟等見有人進來都往這邊看了一眼,秦征壓住心中的害怕,大大方方地也看了他一眼,瞪目道︰「看甚麼!」口中帶了些才學來的關中口音。他這樣做看似冒險,其實似險實安。馮周啟等人都沒見過他的真面目,若秦征一直鬼鬼祟祟地背著他們,說不定反而會讓馮、嚴等人覺得他身形有點熟悉。但現在讓這張馮、嚴等人沒見過的臉讓他們先看一遍,讓對方有了先入為主的想法,反而不會再去懷疑他的身份。這些微妙的心理騙術,都是逃亡路上秦渭傳授的。

  果然馮周啟等人見秦征如此無禮都是一笑,馮周啟道︰「關中畢竟淪陷已久,百姓染胡風太深,都不知斯文為何物了。」

  秦征也不再理會免得弄巧成拙,轉過臉去,剛好那掌櫃的說︰「客官,真不好意思,小店已經滿了。」

  秦征一臉的不悅道︰「滿了?」

  掌櫃道︰「是啊,都讓這幾位爺包了。」

  就在這時背後馮周啟道︰「這次大難不死,還得了桃源的地圖,實在是意外的收穫。當時幸好司馬師兄見機夠快,要不我們幾個就算不被烤熟只怕也要身受重傷,老的雖然已經廢了,但小的……」

  因為旁邊有人,所以馮周啟這幾句話字眼掐得頗有機巧,不相關的人便是聽去了也未必懂他在說甚麼,但秦征卻是懂的。

  他聽到這裡腦袋嗡嗡作響︰「他說甚麼『老的雖然已經廢了』——難道爹爹還活著?」他從小經歷坎坷,所以動心忍性處非其他同齡少年所及,但年紀畢竟還小,如何能在這種情況下也做到心若止水?一時心神蕩漾,馮周啟後面的話便沒再聽進去了!

  忽然馮周啟咦了一聲,秦征這才回過神來,心中驚道︰「不好!難道被發現了?」

  秦征背著馮周啟等人暗自防備,那個掌櫃還在他面前道︰「客官,真是不巧,小店很久沒這麼好的生意了,只不過……」

  忽然腳步聲亂響,門外衝進七八個人來,圍住了櫃檯,秦征耳聞人是從門外來,人反而鎮定下來,那掌櫃的臉色卻有些變了。便有一個人用刀柄拍了拍秦征的肩膀道︰「小子,一邊去!」

  秦征回頭一看,心道︰「原來是他們!」原來進門的這七八個人正是他在渭河路邊遇見的那些騎士。秦征知道這些人來歷不小,眉頭一皺,退到一邊去,在馮周啟那張桌子旁邊站定,心道︰「進來的怎麼才八個人?」眼楮一掃見門外晃動著人影,再凝神傾聽屋上也有踩瓦的細聲,心道︰「原來其他人埋伏著以防他們要捉的人逃跑。」

  馮周啟見秦征在這種情況下居然不早早遠離這是非之地,眼楮斜光掃了他一眼,秦征心道︰「萬萬不能示弱!」也瞪了對方一眼。

  馮周啟一笑,小聲道︰「胡兒少年多膽大,果然不錯。」

  忽然剛剛闖進來的那群人的首領對那掌櫃的冷笑道︰「徐隆慶!我們找得你好苦啊!」

  那掌櫃的臉皮顫了顫,隨即哈腰道︰「這位官爺,小人王得貴,不知官爺說的徐隆慶是誰。」

  那首領一聽哈哈大笑道︰「好了!別跟我裝蒜!」手一抬便如老鷹抓小雞一般把那掌櫃的從櫃檯中提了出來,道︰「放心,我又不是要為難你,怕甚麼!」

  他身邊一個文士打扮的人道︰「這位是大秦東海公苻陽將軍,在下王皮,你的來歷我們早已打聽清楚,再隱瞞也沒用。今天來找你只是要你帶個路,事後虧待不了你!」

  那掌櫃的徐隆慶瑟瑟道︰「帶……帶甚麼路?小人不懂。」

  王皮道︰「十年前你服侍過那人的,忘了麼?你放心,我們不是去找他麻煩,而是陛下有事垂詢,一場富貴在等著他呢。你好好做個穿針引線的跑腿,到時候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秦征想起他在渭河邊草叢中聽到的對話,心中一動︰「他們好像要找青羊子,莫非這掌櫃知道青羊子在哪裡,所以他們找來了?嗯,多半如此!」

  那掌櫃的看看眼前的局勢,覺得王皮所說或許不假,嘆道︰「是陛下終於要重用真人了麼?」

  苻陽和王皮見他說出這句話均大喜道︰「不錯!」

  王皮道︰「天王要請他到長安煉丹祈福。」

  那掌櫃的嘆道︰「不敢瞞兩位官爺,小人原名確實叫徐隆慶,也確實曾伺候過真人,但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真人道觀的所在,小人也確實去過,可惜……」

  苻陽喝道︰「可惜甚麼!」

  徐隆慶叫苦道︰「可惜小人全忘了啊!」

  苻陽怒道︰「忘了?你敢敷衍本將軍!」

  徐隆慶忙道︰「將軍息怒,容小人說來!要說陛下見召,這事於真人、於小人都有好處,小人何必無故觸犯虎威?實是當年我們離開道觀時,真人曾賜一些符水給我們喝,喝了之後當時也無異狀,但等我們出谷幾天之後,便忽然得了一場怪病︰連續幾天昏昏沉沉,跟著是沉睡了足足一天一夜,醒來之後竟把入谷出谷前後的事情忘記了大半,只隱約記得曾在谷中伺候過真人,但對入谷的道路完全不記得了,所以小人委實不是不願帶路,而是有心無力啊!」

  苻陽和王皮對望一眼,王皮道︰「聽來不像假的。」

  苻陽頓足道︰「那這事豈非又做不成了?」

  王皮沉吟道︰「先帶他回驛捨去,待我想想有沒有辦法讓他記起來。」

  苻陽道︰「只好這樣了!」伸手一招道︰「走!」

  徐隆慶知道抗拒不得,磕頭道︰「將軍,能否容小人跟家小交代兩句?」

  苻陽皺了皺眉頭,王皮揚手道︰「快點!可別亂打心思。」

  徐隆慶道︰「不敢!不敢!小人家小都在大秦治下,哪裡敢亂來!」便呼妻子出來,交代說自己要隨眼前這個將軍出去幾日,讓她看好門戶,又道︰「已住下的那幾位客官要好生伺候,飯菜湯藥要準時。待這幾位客官走了以後便關門且不做生意,等我回來再說。」

  秦征聽了心道︰「這苻陽王皮辦這事光明正大,一副不怕被人知道的模樣,是了,這裡是他們的地頭,他們要辦的又不是壞事,怕甚麼被人知道!」又想︰「這徐隆慶剛才提到湯藥,那麼馮周啟他們是有人病了?不知是病還是傷?」

  那邊苻陽不耐煩起來,不停地催促,徐隆慶嘮嘮叨叨交代完之後又跟馮周啟這邊道個歉,這才背上個行囊跟苻陽走了,大隊人馬走了以後,馮周啟道︰「咦,那個要來投店的小子呢?」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7-5-25 11:55 編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5 11:44
第七章 借勢

  馮周啟身邊的嚴周震說道:「苻秦的人走了以後他也跟著走了。」

  對於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子馮周啟等並不關心,只是隨口一問,便壓低聲音道:「這隊人馬不知要找甚麼真人,但他們既在左近,我們留在這裡便不大安全。」

  他師弟劉周譽道:「怕他們甚麼!」

  嚴周震道:「劉師弟不可太過輕敵。我們這次來是要解決玄家的事情,不宜與苻秦的人起直接衝突,免得平添枝節之亂。」

  馮周啟道:「先回去看看司馬師兄的傷勢如何再說。」

  三人到了司馬周賢所在的客房,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與司馬周賢說了,司馬周賢道:「多半是苻堅打聽到甚麼術士能幹甚麼長生不老的勾當,所以來找人。這事本來與我們沒甚麼關係。但這苻陽的來歷不小,聽馮師弟的轉述,那個王皮只怕也有些本事。剛才我們聽見有人包圍了客棧都曾按劍聚氣,可別給他們看出甚麼破綻才好。」

  馮周啟道:「我看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落腳吧。」

  嚴周震道:「就怕司馬師兄的傷……」

  「我不要緊。」司馬周賢道:「我只是當時動用了『內天兵解體』大法過分激發潛能,以至傷了氣脈,如今已無大礙,再調息三天便可復原。只是暫時不能妄動內息,行動卻是無妨。」

  原來當時秦渭用蠶絲纏住他們七人以後,就想和他們同歸於盡。誰知司馬周賢見狀不妙,拼著元氣大傷,動用了「內天兵解體」劍法在火勢大盛之前把秦渭連手帶袖給斬了下來。秦渭的手斷了以後不但火攻失了準頭,連蠶絲上牽制的力量也稍稍鬆了一鬆,得了這機會馮周啟等人才逃過了劫難。

  嚴周震道:「那玄老兒怎麼辦?是否就地……」做了一個殺的姿勢。

  司馬周賢沉吟道:「且不忙殺他,帶著吧。」

  馮周啟道:「雖然他的右手已被司馬師兄齊肩斬斷,經脈也已被我用劍氣封住,如今和一個廢人無異。但留著他始終是夜長夢多。」

  司馬周賢歎道:「若是那小子沒有逃跑,殺了他也無所謂。但現在卻還得留著他用來引那小子出來!」

  馮周啟慚愧道:「若不是當時我們解開那蠶絲浪費了太多時間,豈能容那小子逃跑!」

  司馬周賢道:「馮師弟不需太過自責。那蠶絲是西南哀牢山所產的六陰蠶絲,極為罕見。否則我們也不至於被絆住。無論如何,那小子能耐有限,不像老的這麼難對付,遲早能抓到他的。」

  馮周啟道:「我怕的是他隨便找個地方藏起來,那時人海茫茫,卻往哪裡找去?」

  馮周啟說的,也正是司馬周賢最為擔心的。但如果他們知道秦徵得知老父尚在後便一心一意要救他出來,一定非常高興。只是秦征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面對一群個個比他強大的宗極門高手,卻如何救得出父親?當苻陽等人退出客棧之時,秦征也趁亂離開了那客棧的大堂,他一開始想從後門潛入去打探一下動靜,但在圍牆外轉了小半圈就放棄了。原來宗極門七弟子外鬆內緊,每一個可以進出的角落都有人若無其事地監視著,以秦征現在的修為若想冒險潛入,十有八九會被對方發現。

  秦征心道:「怎麼辦?怎麼辦?聽那姓馮的剛才的說法,爹爹應該還活著。我該如何救他出來呢?宗極門那七個畜生,若是正面對敵我恐怕誰也不是對手,何況他們七人聯手!」秦渭博學多聞,但為了順應逃命生涯,這些年教他的都是如何防守和逃跑,擅長的是陣法、遁術和幻術,只要不是身陷包圍,秦征逃起來連司馬周賢等人未必捉他得到,但現在要反過來去救人,卻比隻身逃跑難上十倍、百倍!

  秦征站在遠處,一邊冥思對策,一邊監視客棧的動靜。忽然見嚴周震去找來了兩馬車停在客棧門前,心中驚道:「他們要走了!那可怎麼辦?」轉念又想:「他們剛才還氣定神閒在那裡聊天,現在怎麼忽然要走了?是甚麼事讓他們改變了主意?」腦中靈光一閃,自己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是了!這裡不是江南,而是關中!宗極門是大晉的護國武宗,在江南他們可以橫著走,但在這裡要是他們身份暴露多半會有極大的麻煩。他們剛才是見有官兵上門,所以怕露出破綻……有了!如果我去官府告發他們……不!不行!?縣的地方官怎麼可能對付得了他們?要給他們找麻煩,也得找一批厲害人物才行。可?縣這裡我人生地不熟的,又哪裡知道有甚麼會和宗極門作對的利害人物?啊!對了!」

  突然間他想起了苻陽、王皮那批人:「那苻陽是甚麼東海公,爵位甚高,看他們的樣子多半不好惹,如果能挑起他們和宗極門起爭端,我再渾水摸魚,也許便能救下父親。不過眼下他們目標是青羊子,會不會在這當口去找宗極門的麻煩卻也難說。」腦中靈光又一閃:「青羊子!青羊子!沒錯!就這麼辦!身形一隱,消失在一棵大槐樹下。

  苻陽和王皮一行正向驛捨方向走去,忽然一道勁風直射苻陽,他周圍的衛士聞風而動,團團護衛,苻陽只一擋便把那股勁風給攔住了,卻只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幾乎就在石頭射來的同時,王皮手揮了揮,一道勁風快如閃電逆著石頭射來的方向飛了過去,但卻如泥牛入海,飛入樹叢中後便沒動靜了。

  周圍的騎士就要追過去,王皮擺了擺手道:「別追了,能化解我這一招的人,你們追上了沒用!」問苻陽道,「將軍沒事吧?」

  苻陽哼了一聲道:「沒事!」拿起石頭一看,不禁咦了一聲。

  王皮忙問:「怎麼了?」

  苻陽道:「你看看。」說著將石頭遞給了王皮。

  王皮一看忍不住也咦了一聲,原來石頭上竟寫著十四個蠅頭小字:「欲知青羊所居處,先詢客棧負傷人」。

  苻陽道:「你看……」

  王皮道:「這石頭來得蹊蹺,但能道破青羊二字,多半不是空穴來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苻陽道:「但這客棧……」

  王皮眉毛一軒道:「還記不記得徐隆慶那間客棧,似乎有好幾個不尋常的人。我當時甚至隱隱感到有高人凝神聚氣,不過由於只是一閃即失,再加上徐隆慶已經找到,所以我也沒放在心上,但現在看來,只怕有些古怪,將軍,不如我們回去看看?」

  苻陽喝道:「好!」便下令回馬向客棧奔來,到了客棧一問,才知道他們後腳剛剛離開,把客棧佔滿的那幾個客人前腳也跟著走了。

  苻陽道:「果然有古怪。」

  王皮又問那老闆娘那幾個人的形貌特徵,聽說其中有兩個人生病了更覺得可疑,道:「這批人一定有問題!」問明馬車方向便帶領人馬追了過來,集齊了兵馬,一路追到郊外望見馬車,幾個騎士快馬上前攔住。

  宗極門七弟子沒想到苻陽等人會去而復返,更沒想到他們會來得這麼快。馮周啟當下便想動手,司馬周賢阻住道:「且慢,問明白了再說!」

  苻陽的副手上前喝道:「你們是甚麼人!」

  嚴周震下馬拱手道:「這幾位官爺,我們是漢中人氏,正要到扶風做生意的。」

  王皮看了他們幾眼道:「做生意?我看不像!」司馬周賢所在的馬車帷幕捲起,另一輛馬車卻門窗緊閉,王皮指著道:「這馬車裡是甚麼?」

  馬車旁邊馮周啟蠢蠢欲動,司馬周賢端坐車內,以眼神阻止了他,說道:「回官爺的話,這輛馬車中是我們一個受了重傷的同伴。我們也確實不是要做生意,而是要護送他去扶風看病。因為見幾位大人來得突兀,這位同伴才會隨口搪塞,還請大人見諒。」

  王皮聽到「受了重傷」心頭一動,想起那句「先詢客棧受傷人」來,就說:「掀開車門我看看。」

  司馬周賢忙道:「大人見諒,我這位朋友經不得風。」

  王皮笑道:「是麼?」手一揮,便有兩個騎士衝上來要開車門。嚴周震和馮周啟雙雙攔住,王皮冷笑道:「也不看看這是甚麼地方!敢攔官軍做事!」

  司馬周賢略一沉吟道:「好吧,就讓官爺瞧一眼。阿啟,小心些,別讓李叔叔著了風。」

  馮周啟掀開車門一角讓王皮看,王皮張眼一望,但見車內那人躺在裡面動也不動,右手竟齊肩而斷,問道:「他的手怎麼斷的?」

  司馬周賢道:「家中失火,混亂中受的重傷。幾位官爺,我們都是本分人,眼下李叔的傷勢十分危險,希望能行個方便,讓我們早點去尋良醫。」

  王皮沉吟片刻,笑道:「說到良醫,我家卻有好幾位。我們便做做好事,帶你這個同伴回去好好療養吧。」

  嚴周震等人臉色一變,司馬周賢道:「不敢有勞官爺,我們……」

  他還沒說完,王皮便揮手道:「牽了這馬車,帶走。」

  馮周啟叫道:「你們這些官兵怎麼不講理!」

  苻陽等哈哈大笑,一個胡兵笑道:「和你們這些兩腳羊,講甚麼理!」

  兩個騎士上前,馮周啟望了司馬周賢一眼,司馬周賢哼了一聲,馮周啟手一抬,便把那兩個騎士震下馬來。

  苻陽一直冷眼旁觀,這時冷笑道:「居然敢動手!」手一揮,袖中伸出一隻奇門兵器來:卻是一個十形狀的鐵器!這兵器乃是兩把雙刃劍以極巧妙的鑄造法鑄在一起,收起來時兩劍平行貼合,一展開便交叉成十字形狀。

  司馬周賢驚道:「苻家的十字斬!」

  苻陽哼了一聲道:「你既然認得,便乖乖下車,隨本將回長安受審!」

  司馬周賢淡淡道:「本來不想和兩位衝突,現在看來……帶上人走!」他話一出口,這片平寧的原野上便忽然間漫天劍影,蔣周齊帶上司馬周賢,方周信帶上秦渭,倒掠飛身,剩下的馮周啟、嚴周震等四人則發出劍氣布成劍網,把苻陽王皮的人馬攔在外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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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很高興,因為昨天收到了這本書第一個長評論^_^。我寫小說你寫評論,身為作者,沒有比這更令人身心愉悅的了。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7-5-25 11:47 編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5 11:44
第八章 香幻

  就在劍網布開之前的一剎那,王皮手一揚飛出一道無形內息,悄悄粘附在秦渭的後背上,混亂中司馬周賢等竟然都未發現。

  馮、嚴等四人出了一招之後就要脫逃,苻陽冷哼了一聲道:「原來是宗極門,好大膽子!」手一抖,十字斬夾著一股勁風飛了出去,和宗極門四弟子的劍網糾纏在一起,十字斬一時沒法突破劍網,而嚴周震等人陡然覺得壓力增大,不得不全力抵禦,一時間竟分不出力量脫逃。

  馮周啟叫道:「司馬師兄你們先走!他們攔不住我們的!」

  司馬周賢在半空道:「那你們小心了!」

  王皮哈哈一聲笑道:「想走?先把人給我留下!」方周信一個不防,只覺抓住秦渭的掌心一滑,跟著右手空了,秦渭竟然被王皮拉了過去。

  司馬周賢大吃一驚,王皮卻哈哈大笑,對身後一個騎士道:「帶他下去,看好他!」

  馮周啟等見秦渭被劫走無不大驚,本已飛遠的蔣方齊等也凌空折了回來。司馬周賢本來由蔣周齊帶著,這時卻跳下地來,取劍在手,問道:「在下宗極門周字輩弟子司馬周賢。剛才這位從我師弟手中奪人的高手,不知如何稱呼?」問完這句話便落在了苻陽、王皮的面前。

  王皮哼了一聲道:「果然是宗極門!在下王皮!高手可不敢當。」

  司馬周賢道:「不知和王景略如何稱呼?」

  王皮傲然道:「正是家父!」

  司馬周賢聽說他是王猛的兒子,哦了一聲,手一反,那把巨劍便發出螺旋劍氣來。

  馮周啟叫道:「師兄,你別動手,我們能應付!」他們知道司馬周賢只要再靜養三天便能完全復原,但若強壓傷勢動手,只怕會留下嚴重的後患。

  司馬周賢哼了一聲道:「苻家的子弟加上王猛的傳人,只怕沒那麼好對付!眾師弟,七劍齊發!」空中三人都跳了下來,揮劍直取王皮。這七把寶劍所激發起來的劍氣籠罩方圓十丈,草木遇到了無不摧折,苻陽見了這等聲勢大吃一驚,左手一抖飛出另一把十字斬,兩把十字斬急速盤旋,凝結成一個米字形的奇門兵器,急速盤旋中空氣不斷發出辟里啪啦的爆裂聲響。

  七道劍氣雖然先發,但那夾帶著強烈煞氣的米字斬卻後發先至,趕在劍氣觸及王皮之前撞了上去。這是宗極門七弟子和苻陽的硬碰硬交鋒,誰強誰弱高下立判,所以無論司馬周賢還是苻陽臉色都十分凝重,要看對方實力比自己如何。

  但聞錚錚連響,兩股大力糾纏在一起,撞擊所產生的餘力把地面蕩出一個直徑五丈、深達尺許的大坑,但米字斬終究沒能將七道劍氣截下,甚至無法完全消解七道劍氣的攻勢,只能將之帶偏了。這下子雙方心中都心裡有數:苻陽的功力比起宗極門七弟子合力遜了一籌,但他以一抗七居然只是稍落下風,則功力之高也委實可怖。

  馮周啟心道:「剛才這招雖然號稱七劍齊發,其實主要仍然是我們六人的力量,司馬師兄的巨闕劍主要只起引導作用。但他居然能把我們的劍氣帶偏了,這份功力實在可怕!」

  王皮則心想:「這七人倒也了得!東海公一人恐怕收拾他們不下!」暗下命令,一百餘騎各駕駿馬奔了出去,馬上騎士都不是普通士兵,而是王皮親自調教出來的高手。一百餘騎趁著苻陽和宗極門七弟子尚在糾纏,迂迴包抄,佔據了八個方位,列成陣勢,其中八人手執大旗,司馬周賢瞥了一眼,驚道:「不好,這王皮要佈陣!」

  卻聽王皮笑道:「不錯!可惜你反應得太遲了!」取出令旗,喝道:「起陣!」一百零八騎兵運動起來,把方圓三里之內構築成一個肉眼看不見的力場空間。

  司馬周賢掃了一眼那些幡幟,只見每面幡幟上除了畫了龍虎龜雀以及山川河岳以外,中間更分別寫著八個大篆,分別是生、死、休、杜、開、景、驚、傷。

  馮周啟驚道:「是王猛以兵法入玄術的八門金鎖陣!」

  司馬周賢哼了一聲,心道:「若是只有這苻陽或王皮一人我們仍不怕他,但他們兩人聯手,一個佈陣限制我們的力量,一個配合陣法強攻,我們便非敗不可。」喝道,「走!」

  馮周啟叫道:「那玄……那老兒怎麼辦?」

  司馬周賢道:「留得青山,另尋道路!就讓那老兒多活兩天吧!」

  王皮冷笑道:「陷我八門之內,還想走?」他這陣法本身若主動攻擊,未必就能殺傷宗極門七弟子,但苻陽將米字斬分開作兩個十字斬分別擲入陣中,王皮便能催動陣法奧妙,將一百餘騎士的力量凝聚起來,附加在這兩把十字斬上,百人之力疊加那是上萬斤的力量。十字斬藉著這股力量,所到之處石破巖開,威勢驚人。

  司馬周賢眼見危急,倒持巨闕劍,臉上面目猙獰,青筋**(找了幾個網站也是被和諧掉,知道是什麼字請用評分留言),馮周啟等知道他要再次施展「內天兵解體」劍法,叫道:「師兄,不可!」但話才出口,司馬周賢招數已發,其他六弟子也唯有全力配合!六把劍伴隨著巨闕急速旋轉,化作一股劍氣旋風,兩把十字斬飛近竟然被遠遠彈開。

  那股劍氣旋風是外強中空,司馬周賢大喝一聲,七人一起跳入劍氣之中,藏在那股外強內虛的劍氣旋風裡頭向生門衝來,王皮見這股劍氣旋風如此威力,知道攔他們不住,變化手中令旗,結印一轉,生門變成傷門,司馬周賢等破門而出時,陣中力場陡然逆轉,在陣門形成槍矛刀斧一般的凌厲勁氣,雖未刺入他們經脈之中,卻也劃得他們衣衫破爛,鮮血淋漓。七人不敢逗留,一鼓作氣向南飛遁。

  苻陽收了十字斬道:「宗極門果然名不虛傳,居然能從我們聯手之下逃得性命!」

  王皮道:「可惜剛才來不及把生門變成死門,否則他們便一個也逃不掉了。不過為首那人用了『內天兵解體』,那是逆運劍氣刺激自身經脈、暫時提升功力的劍法,用了這一招過後勢必元氣大傷。我看等他功力一散,三五個月內別想再用劍了。」

  苻陽道:「宗極門是島夷的護國武宗,這次忽然出現在關中,到底是為了甚麼?難道……難道他們已經知道丞相病危,特地前來阻撓我們的大事?」其時南北分裂,東晉稱北方各個胡族政權為索虜,胡人在口頭上不肯認輸,也把東晉貶為島夷。

  王皮聽了苻陽的話,臉色一變道:「先審審那『負傷人』再說!」回頭見那傷者正臥在馬背上,伸手想搭搭他脈搏探一探,手才一碰到傷者,眼前一陣恍惚,那傷者竟然變成一段木頭!

  剛才分明是一個活人,怎麼一碰之下就變成了木頭?

  王皮本身是玄門中人,自然知道世界上不存在將人變成木頭的妖法,怔了一怔,隨即駭然道:「幻術!幻術!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對我們用幻!連我都被騙了!」

  卻有將士在搜索了宗極門弟子慌亂中留下的馬車後上前道:「將軍,搜到了一幅怪畫。」

  苻陽接過一看沒看懂,交給了王皮,王皮拿過手來看得發愣,好一會兒,苻陽問道:「是甚麼東西?要緊不?」

  王皮哈哈笑道:「要緊,要緊,要緊得很!」揮手讓軍士們走遠,壓低了聲音道:「這帛畫是一幅地圖,指示的似是桃源的所在。」

  「桃源?」苻陽心頭一震,「是那幫反賊聚居的地方麼?」

  王皮道:「正是!」

  苻陽問道:「按地圖指示,那桃源在甚麼地方?」

  王皮道:「似乎就在丹江上游!」

  苻陽詫異道:「這麼近!那裡離長安不過數日路程,萬一有事,那可是肘腋之變!」

  王皮道:「此圖必須趕緊上呈,請陛下定奪。」

  「眼前還是以尋找青羊子為主。」苻陽道,「桃源的事情雖然大,卻急不過丞相的病!」

  苻陽、王皮與宗極門七弟子大起糾紛之時,秦征就躲在遠處看著。那一戰只看得他膽戰心驚,心道:「若我被那七股劍氣和十字斬的煞氣捲了進去,只怕一眨眼便會被絞成一團肉泥。」

  眼見苻陽和王皮漸佔上風,他幾次想要趁亂救人,但總是不敢動手。忽然肩頭上被人拍了一下,秦征大吃一驚,本能反應地退開幾步一看,只見一個少年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不是沈莫懷是誰?

  秦征一時沒反應過來,只是訥訥道:「你……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沈莫懷道:「我還想問你呢!買點東西幹嗎那麼久?」

  秦征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沈莫懷又道:「不過這樣也好,要不然我都找不到一個理由上岸來看看呢。對了秦征,你挑撥這兩撥人馬自相殘殺,究竟是為了甚麼?」

  秦征正要回答,忽然想起自己上船後沈莫懷可是一直沒問過自己名字,這會怎麼忽然叫得出「秦征」二字?張大了口道:「你……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了!」

  沈莫懷笑笑道:「是啊。」

  秦征問:「你甚麼時候知道的?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可是帶著面具,而且我的聲音也不一樣。」

  沈莫懷道:「你從河裡冒出來的時候我並沒認出來,只不過覺得你的眼神有些熟悉而已。不過當你說起自己會『釣魚』,那『釣魚』兩個字的腔調,怎麼這麼像秦征呢,我心裡一動就開始留意了。後來越看越覺得像,但真正確定卻是剛才。」

  「剛才?」

  「嗯,就是你扔石頭襲擊現在使十字斬的那傢伙時,我才確定你就是秦征了。」

  「當時你在?」

  「是啊。」沈莫懷笑道:「我見你這麼久沒回來,正納悶呢。那兩個水鬼說你一定是捲了錢跑了,我可不信你會這麼做,更不信自己這麼沒眼光,於是便跟師父說了,然後就上岸來找你。進城沒多久便看見你鬼鬼祟祟的,我當時也不揭破,一路跟著看你要幹什麼,結果就看見你朝那傢伙扔石頭。你扔石頭時用的彈指功夫,和你幫我捉魚時彈石子的動作一模一樣,所以我才確定你十有八九便是秦征。」

  「十有八九,那就是還不是十分確定了?」

  「是啊。」沈莫懷哈哈笑道:「但看你剛才聽見我叫你秦征後的反應,我便知道你一定就是秦征了。」他走上兩步,指著戰場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秦征道:「我……我要救我爹爹。」

  沈莫懷微感訝異道:「你爹爹?」往王皮那邊掃了一眼,果然看見馬背上伏著一個動也不動的人,啊了一聲道:「你爹爹在那裡啊!咦,他的右手……」

  秦征眼中掠過極為痛苦的神色:「不知道,多半是被那群畜生害的!」

  沈莫懷憤然道:「太過份了!你說,要不要我幫你報仇?」

  秦征聽他這麼說呆了一下,隨即搖頭道:「不!報仇的事情我要自己來做,我現在只想先救我爹爹出來。」

  沈莫懷臉上露出讚賞之色,說道:「對!男子漢的仇應該自己報。不過你現在打算怎麼救你父親呢?那個術士還有那個氐人可利害得很哪,我也沒把握能贏他們。你更不行了。你扔那胡人石頭的時候那術士順勢反擊,差點就把一道內氣印在你身上……」

  秦征奇道:「內氣?」

  沈莫懷微笑道:「你當時彈出石頭就跑,我在你背後把那內氣給化解了,你沒發現麼?」

  秦征臉上一紅,說道:「我居然一點也沒察覺,真是慚愧。謝謝了。」

  沈莫懷道:「不用不用,我們一場朋友,謝甚麼!來,先想辦法救了你爹爹再說。啊!有了!」從懷中摸出一個鴿蛋大小的金色圓球來,說道:「那天你用控香訣幫我引魚,過後我師父跟我講起控香訣,順手找了這東西給我玩,我隨手練了兩下,還沒試過呢。現在就拿他們來開刷!嘻嘻,現在這風向正好,把鼻子捏住!」把那圓球搖了搖,注入真力催發那金色圓球,便有一股極難察覺的香氣溜入勁氣激盪而產生的內向螺旋氣流當中。這股香氣的流動秦征半點也看不見,甚至根本體察不到!

  過了一會兒,沈莫懷才把那圓球收了道:「行了,可以呼吸了。師父說這是隱形香,不知有效沒效。」

  秦征驚道:「隱形香?聽爹爹說那可是香引谷第一品的香氣,你師父怎麼會有?難道你是香引谷的傳人?」

  沈莫懷笑道:「當然不是。這是我師父當年學來玩兒的雜學——啊!時候到了,你等等!」隨手取了一段爛木頭,縱身跳了過去,慢慢走近,輕輕溜入眾人之中,宗極門七弟子以及苻陽、王皮等人竟然對他視若無睹,好像他是透明的一樣。八門金鎖陣中勁氣縱橫,但沈莫懷年紀雖小卻是武學高手,對各種勁氣來路把握得極準,主陣者王皮又未發現他的存在,沈莫懷便將全身內息凝而不發,在陣勢之中以無厚入有間,悄悄溜到王皮身邊。

  這幻香術並非妖法,究其原理,乃是以香氣引發嗅聞者產生某類幻覺,秦征曾聽秦渭提起這隱形香的妙用,據說當香氣盪開之時,受到影響的人大腦受香氣蒙蔽,會影響視覺,完全看不到控香之人的行動。當然,控香之人必須將自己的精神與真氣都控制在相當平和的狀態下,不能流露出殺氣或戰意之類的強烈氣息,否則就會破壞整個香境,引發嗅聞者的注意——所以這隱形香可以用於逃走藏匿,卻難以用於暗殺。而且幻香術所發揮的威力,要同時視乎控香者的功力以及香氣本身的級數而定,控香者功力越深,香氣的級數越高,便能發揮疊加甚至相乘的效應。相反,控香者若功力不足,不但不能充分發揮香氣的威力,甚至連使用都成問題。

  昨日秦徵用來引魚的香料,介乎第六品與第七品之間,和沈莫懷這時所用的隱形香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秦征自忖以自己現在的功力,恐怕第五品以上的香氣便難以充分發揮其威力,第三品以上的香氣自己根本就沒能力使用!而沈莫懷昨日分明還不大懂控香術,此後只是跟他師父「隨手練了兩下」,居然便能使用一品香去對付王皮這等高手,則他天分之高、根基之厚簡直駭人聽聞!想到這裡秦征忍不住對沈莫懷湧起一點妒忌來,心道:「他有這樣的本事,除了天資絕高以外,一定也是由於有個好師父。」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7-5-25 11:59 編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5 11:45
第九章 學武極限

  秦征正自胡思亂想,沈莫懷已經用那段爛木頭把秦渭給換了回來——他用木頭換秦渭,卻是使用了另外一道香氣「替身香」了,出陣之後對秦征低聲道:「快走!他們就打完了。等他們打完了架發現中了我們的幻術,一加警惕只怕幻香術就會被破了!」

  不管是甚麼樣的幻術,都是在趁人無備的情況下最能發揮威力。要讓玄武高手在有所防範的情況下強行入幻,往往比攻其不備要難上十倍!剛才沈莫懷之所以能得手一來是因為這隱形香乃是天下極品,二來也是因為苻陽王皮和宗極門七弟子都把注意力放在對方身上,不知有人窺伺在旁,這才讓沈莫懷趁虛而入。

  秦征也來不及察看秦渭的傷勢,只是把老父背上後隱隱感到他心跳還在跳動,心中略感安慰,跟著沈莫懷取道小路,不久來到渭河邊上一處偏僻的河岸,那艘大船便停在那裡。

  沈莫懷先上船道:「師父,我朋友的父親受了傷,可以讓他進外艙避避風不?」

  艙中人道:「你拿主意吧。」

  沈莫懷見師父不反對,忙招呼著秦征背他父親進艙,說道:「這是我平日起居的地方。」秦征在這船上呆過一夜,卻還沒進來過。但這時擔心父親的生死,也沒功夫注意這裡面的雅潔佈置。

  秦征把了把秦渭左手的寸、關、尺三脈,發覺他的脈象亂成一團,心中苦急,淚水就在眼眶中打滾。

  沈莫懷問道:「你會醫道麼?」

  秦征道:「我就會得一點皮毛。唉,要早知道會有今日這般事情,往日就該多下點功夫。」

  沈莫懷搖頭道:「你才幾歲?醫道這東西,再怎麼勤奮,十幾歲的人也學不精的。」往內艙道:「師父,您能不能幫忙看看?」

  秦征聽見這話,猶如溺水的人看見一根大木頭,想起沈莫懷所展示的種種異術,心想他師父不通醫道則罷,若通醫道,必是高手,當下倒轉了身子,面向裡艙,咚咚咚連磕了十幾個響頭道:「請前輩救家父一命。」

  艙內人道:「莫磕頭了。我若不願出手,你磕一百個頭也沒用。」

  秦征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便聽艙內人道:「莫懷,把他移近些來。」這才轉悲為喜,要想幫忙,沈莫懷卻搖了搖手讓他別動,秦征心道:「他師父好像是個怪人,可別犯了她的忌諱才好。」便乖乖呆在一旁。

  沈莫懷將秦渭移到艙門邊上,又推開內艙艙門。那艙門後面尚有一道簾幕,隱約看得見幕後坐著一個女人,身形相貌卻都看不清楚。簾幕略動,一隻半點瑕疵也沒有的手伸了出來,在秦渭的左手上搭了一搭,便退了回去道:「我的醫道亦非甚精,不過也脈得出你父親暫時無性命之憂。不過他受傷太重,這輩子算是殘廢了。」

  秦征一聽又悲又喜,泣道:「謝前輩援手,不知前輩可有辦法救醒家父?」秦渭亦通醫道,若能救醒他多半便能自醫了。

  艙內人道:「他雙目雖閉,其實並未昏迷,只是奇經八脈讓劍氣給鎖住罷了。莫懷,你先搖動香玲瓏讓他寧寧神,然後再以螺旋劍氣逆運成圓,便能把鎖住他的劍氣吸出來。」

  沈莫懷先取出那藏著香氣的小球『香玲瓏』來,引導寧神香氣熏養秦渭。過了一會秦渭雙眼雖仍緊閉,但身體卻明顯鬆弛下來,顯然這寧神香氣十分有用。沈莫懷喜道:「這香玲瓏真好!」

  他師父聽見了道:「哦?怎麼個好法?」

  沈莫懷道:「它不但能克敵制勝,而且還能治病療傷,真是寶貝中的寶貝!」

  只聽她師父淡淡道:「有用的不是這香玲瓏,而是裡面的香氣。香玲瓏是儲存香氣用的,香氣一用完就和廢物沒甚麼區別。這個香玲瓏一共有七道香氣,你現在用了幾道了?」

  沈莫懷道:「一道隱形香,一道替身香,加上這寧神香,一共三道。」

  沈莫懷的師父道:「剩下四道,一道三品,一道一品,兩道二品,都是極為霸道的攻擊性香氣——那對我們沒甚麼用處,也沒甚麼好玩的,你把它扔了吧。」

  沈莫懷哦了一聲,隨手就丟出窗口,撲通一聲掉進水裡去了。秦征心道:「爹爹多年奔走尋訪,才得到過一道三品香,兩道四品香,不但視若珍寶,還曾靠它們逃跑保命,他們卻把這香玲瓏說扔就扔,半點也不當回事,若被玄門中人知道,不知要心疼成甚麼樣子。」

  沈莫懷師徒卻半點也不放在心上,只聽師父道:「是時候了,給他拔除劍氣吧。」沈莫懷應了聲「是」,雙手虎口對虎口,便有兩股極強的氣流發將出來,一陰一陽,一正一反,在兩個虎口間那極狹小的空間內對撞衝擊,形成了一個具有吸力的螺旋氣流團。

  秦征年紀雖小,見聞卻不孤陋,見了這劍氣心頭驚駭:「這螺旋劍氣的強度,比宗極門七弟子恐怕只高不低,他們師徒究竟是甚麼人!」

  沈莫懷將這團螺旋劍氣在秦渭各經脈處巡走一周,將各處劍氣一一吸出,過了不久秦渭嗯了一聲重重吐氣,秦征大喜,叫道:「爹爹!」

  秦渭被宗極門弟子用劍氣鎖住了筋脈,雖然動彈不得,但周圍的事情卻都聽在耳中,這時睜開眼來,讓兒子扶起自己要向沈莫懷的師父答謝救命之恩,卻被對方阻止道:「莫來謝我,我也不受你這禮。雖然我出了手,但要救你的是我徒兒,與我其實無關。」

  秦渭見多識廣,知道這些高人多有特異的脾氣,也不奇怪,便道:「既然如此,便謝謝沈少俠了。」

  沈莫懷笑道:「謝甚麼,秦征是我朋友,這些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秦渭心念一動,說道:「這次為我父子兩個,讓沈少俠開罪了宗極門,我們甚是過意不去。」他本來輕易不肯透露自家和宗極門有怨,但想艙內人既能輕易化解這劍氣鎖脈,便不可能不知道制住自己的是宗極門的手段,於是乾脆由自己先挑明了。

  沈莫懷問道:「宗極門是甚麼?是一個門派麼?」

  秦渭和秦征聞言大奇,秦征忍不住問道:「你……你竟然不知道宗極門?」

  沈莫懷聽秦征這般訝異,反而有些奇怪,問他師父道:「師父,宗極門很有名麼?」

  艙內人嗯了一聲道:「不錯,算是很有名,也很無聊。等你把我給你的那本《破劍要訣》練全了以後,不妨到他們所在的天都峰踩他們一踩,為你朋友出口氣。」

  秦渭和秦征聽得心頭劇震,宗極門在他們心目中乃是高不可攀、牢不可破的玄武至高門派,但聽艙內人的口氣,竟似乎全然不把宗極門放在眼裡。若是換了別人,秦渭定要認為對方是狂妄之極,但他在路上已聽說沈莫懷擁有並能使用一品香,剛才又能施展出「逆運螺旋劍氣」這樣高深的功夫,可見他們的來歷極不簡單。這少年才十五六歲便有這等修為,那他師父的能耐更是可想而知。想到這裡秦渭都忍不住忖道:「難道世間還有比宗極門更利害的門派?」

  秦渭顧慮太多,只是暗想,秦征卻直接問了出來:「前輩!您的神功比宗極門還利害吧?」

  沈莫懷笑道:「我師父的功夫,當然是天下無敵!」

  艙內人淡淡道:「你們兩個無知少年,知道多少世事?就敢在這裡胡亂品評甚麼誰高誰低、天下無敵?我這點道行,可還不敢如此狂妄。畢竟建立桃源那批老傢伙還沒死絕呢!不過天都峰那群老頑固食古不化,宗極門的奧義他們連邊都沒摸到呢,莫懷你若能把我教你的功夫學通了,足以去和他們鬥一鬥!」

  秦征和沈莫懷都聽得半懂不懂,秦渭心道:「聽她言中之意,似乎只服桃源中的一些人,卻將宗極門都不放在眼裡了。當今天下,只怕就是玄門五老也沒這等口氣!這女人究竟是誰?」一時隱隱想到了甚麼,卻沒能把線索串起來,忽然想起:「桃源……桃源……唉,可惜上次尋不到桃源的所在,而地圖又已被宗極門的人搜去了!」

  那邊秦征忽然跪下道:「前輩,你能不能收我作徒弟?」

  秦渭見兒子如此舉動吃了一驚,隨即喜上心頭:「雖然我們失去了進桃源的機會,但若冰兒能蒙她收為弟子,那或許還勝過去求青羊子!」

  沈莫懷聽見秦征這樣說也幫腔道:「妙啊!師父,你就收了秦征吧,難得我遇到一個說得來話的朋友。若成了師兄弟,以後便不寂寞了。」

  秦渭父子見沈莫懷幫忙都感欣喜,誰知道艙內人卻道:「我不會再收徒弟的。」這句話雖然說得簡潔,語氣之堅決卻不留下半分轉圜的餘地。

  秦渭父子心中都是一沉,沈莫懷也大感失望,問道:「為甚麼啊師父?秦征挺好的人啊。」

  艙內人道:「不收便是不收,沒甚麼為甚麼的。再說,你這朋友也不適合學劍。」

  秦征聽到這話大吃一驚道:「我不適合?」

  「不錯,因為你已經錯過了學我劍術的最佳年齡。武學之道,乃是於煉精化氣中激發潛能,於煉氣還精中產生真力與鬥氣,扎根基得從存精元入手,進而煉氣凝神,致精緻純,乃至還虛合道。可如今你一身的雜學,除了止定功夫頗為可觀外均無足取。別的不說,光是凝鍛精元、入劍共鳴這道門檻就難邁過去,就算由我來教,五年之後,也只能達到莫懷今日之水準。」

  秦征道:「那也夠了。」他想自己五年之後大概二十歲上下,若能練到沈莫懷這般地步,那也是萬中無一的高手了。

  沈莫懷的師父道:「問題是,那也將是你的極限!」

  秦征聞言心頭大震,喃喃道:「那是我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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