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寄靈 作者:阿菩 (連載中)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5 16:22
第十章 御劍

  「不錯。莫懷如今的功力,在十幾歲的少年裡是很罕見的,但放到天下英雄中去卻還算不得甚麼。你若想以這等功力去抵抗宗極門,無疑是癡人說夢!」

  秦征一聽忍不住委頓在地,沈莫懷叫道:「師父,難道就沒辦法了嗎?」

  「辦法?甚麼辦法?」

  沈莫懷道:「就是突破這極限的辦法。」

  「沒有辦法,但又何必要想辦法?」

  沈莫懷怔道:「何必?」

  「不錯。若說學劍,以他的資質,這輩子是不可能有極大成就了。但天下又不是只有學劍者才能登上絕頂境界。他學不了劍,便不能去學別的東西麼?」

  秦征聽到這幾句話精神一振,施禮道:「請前輩指點迷津!」

  艙內人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們父子,是姓玄的吧?」

  秦渭聽到這句話嚇得魂不附體,秦征卻直截了當答道:「是!」

  「那便是了。」

  秦征心中一動,問道:「前輩見聞廣博,可知道宗極門為甚麼要追殺我們玄家?」

  艙內人咦了一聲道:「你不知道?」

  秦征道:「晚輩愚魯,晚輩不知。還請前輩示下。」

  艙內人冷笑一聲道:「你不知道,但你父親一定知道,此事用不著我來代勞。」

  秦征看了秦渭一眼,秦渭歎了口氣,示意他不要在這種場合中詢問這個問題。秦征勉強壓下好奇心,問道:「前輩忽然提起我們家族姓氏,可是與適合我修煉的途徑有關?」

  艙內人嘖嘖兩聲,似是讚歎:「不錯。你的悟性確實很不錯。」頓了頓道:「我看你眸子甚正,心力甚堅,可是從小就練有道家不傳之秘《養生主》?」

  秦征道:「是!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一門功夫,但這門功夫練出來的真氣並不強大,沒甚麼用處,只因這是我家從祖上一路傳下的法統,所以也不敢丟卻。」

  原來秦征的家族原本也是世家大族,家學淵源十分深厚,但連續幾代遭受宗極門的追殺,各種玄武典籍喪失殆盡,只剩下一部《養生主疏論》還保持完整。這本書是從《莊子》內七篇中《養生主》一文發展出來,上面記載的功法是喚醒氣海中的一股先天真?牛?刀鉸齠?希??硤濉⒚饜男浴⒍途?瘢?返繳畬δ莧蒙硤寤?芎吞迥謖?糯鑭郊?碌鈉膠猓?途?窳Φ吶嘍投?砸彩秈煜碌諞渙韉姆?牛??斯α煩隼吹惱嫫??橢實囟?勻床荒苤鷗髦指呃錘呷奈涫跎褳ā?p>  沈莫懷的師父聽了秦征的話,卻冷笑道:「沒甚麼用處?誰說沒甚麼用處?你玄家全盛之時,聲勢實力足以與天下最頂尖的名門大派分庭抗禮,而這《養生主》便是你玄家家學中的總綱,只是你們身在寶山不自知罷了。你將來若尋得到適合自己的路徑,便會知道這功夫的好處了。」

  秦征聽說自家家族全盛之時足以與天下最頂尖的名門大派分庭抗禮,心頭一震,問道:「前輩是說,我修煉的途徑當從這上面想辦法麼?」

  艙內人卻沒有直接回答他:「該怎麼辦,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我不想做你師父,更不想做你恩人。如果你將來能有成就,我倒是不介意做你的對手。哼……」她的語氣一直冷冷的,但說到這裡竟有些期待:「……不過我看也渺茫得很。今天我說的話太多了,我們的緣分就到此為止吧。如今天色已黑,正利你父子逃跑。我就不留你們了。」

  秦渭和秦征聽她這樣說竟是直接逐客,頗感突兀,但他父子都知道對方話既出口便難以求她收回,何況他們也不願苦苦哀求。當下一起施了禮,準備下船。艙內人在簾幕後回禮,果然半點不以恩人自居。

  沈莫懷忽然道:「師父,我送他們一程。」

  艙內人既不支持,也不反對。沈莫懷便牽了秦征的手來到艙外,問道:「你們接下來打算去哪裡?」

  秦征看了父親一眼,秦渭道:「沈兄弟的師尊連我們的來歷都知道了,不必隱瞞。」秦征便告訴沈莫懷他們準備去找青羊子。

  沈莫懷道:「青羊子啊,我師父對他評價很高,說他是個很博學的人。希望你們到了他那裡之後一切順利。」

  秦渭心道:「他知道青羊子,怎的反而卻不知道宗極門?他師父到底是怎麼教他的?」

  秦征道:「不管青羊子收不收我,這路我總要繼續走下去。就像你師父說的,一條路走不通,也還有別的路可以走!」

  沈莫懷道:「你能這麼想我便放心了。」看看秦渭萎靡不振的樣子,說道:「你們等等。」轉身回艙,不知和他師父說了甚麼話,過了一會兒出來道:「我求師父讓我送你們去青羊子那裡,師父沒反對,只讓我明天黃昏之前回來。青羊子的谷口我去過,離此地也不算太遠,以天上的路程計算約二百里左右,有足夠時間讓我送你們過去!」

  秦征心道:「甚麼叫天上的路程?」

  便見沈莫懷取出一顆丹藥給秦渭道:「伯父,這顆丹藥你先服下,可以支持你在三日內力氣稍復。」

  秦渭道:「多謝了。」也不疑他,取過服了,不久便覺一股暖流從丹田湧了上來,精神力量都是一振。

  沈莫懷指著那頭滅蒙道:「伯父你讓雲卿帶著你,我帶秦征。」說著便去安撫那滅蒙,讓它接受秦渭。滅蒙雙翼一振,背向秦渭,沈莫懷喜道:「雲卿答應了!伯父快伏上去。記得抓緊它背後突起來的角骨!」

  秦渭才伏了上去,便覺腳下凌空,滅蒙沖天而起,在上空盤旋。

  秦征站在船頭看得艷羨無比,沈莫懷握緊秦征的手道:「別看了!你要保持和我心神合一、內息相通,這樣我帶起你來才不費勁。」

  秦征道:「心神合一、內息相通?」

  沈莫懷道:「不錯。」便將一股暖流從掌心輸了過去,跟著教秦征如何運轉這股氣流,等兩人的氣脈融合無間,沈莫懷輕喝一聲,取出一把寶劍來,在人與劍之間構建起一個反重力場,秦征便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懸空而起。秦征低頭一看見托住自己的是一把劍,驚道:「御劍術!你也會御劍術!」

  沈莫懷聽了秦征的話,奇道:「『也會』是甚麼意思?難道你也會麼?」

  秦征道:「不,我不會,但宗極門的高手都會!我以前還以為就他們會御劍術呢。」

  沈莫懷笑道:「雖然我沒見過別的人會這御劍術的,但我師父利害得很,她會甚麼都不奇怪。」

  秦征歎道:「不錯。她老人家確實神通廣大。」

  沈莫懷聽了這話不悅道:「甚麼老人家,我師父她年輕得很呢!」

  秦征愕道:「年輕?」

  「是啊!」沈莫懷瞇著眼睛道,「她是我見過的最最年輕美麗的女子!」

  沈莫懷說著,一個盤旋,帶著秦征從河面低掠而過,沒多久便掠到了滅蒙前面,在前引路,滅蒙目光銳利,雖然在數十丈高空之上,仍然將沈莫懷的行蹤看得清清楚楚。沈莫懷在低空御劍飛掠,滅蒙在高空振翅高翔,三人一鳥飛了數十里,中間停下休息,以沈莫懷如今的功力,就是一口氣奔出數百里也不需要休息,但御劍飛行速度雖快卻極耗真力,更何況他還帶著個人,飛出數十里便要停下調息,一刻鐘後又即上路。

  半路上秦征問起沈莫懷御劍神行的原理,沈莫懷道:「現在你我氣脈一體,你可感覺到我的寶劍此刻有甚麼異樣沒?」

  「異樣?」秦征凝神感應,過了一會兒,果然發現寶劍內部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波動,但又不像將內息注入兵器後的感覺,而是覺得這把寶劍本身自有一種波動,並與沈莫懷的內息互相感應。

  噗通、噗通——

  那並不是真的有這種聲音,而是秦征因與沈莫懷氣脈相連,透過沈莫懷而感應到寶劍內部隱隱然竟有一種心臟蠕跳般的節奏!就像這把寶劍本身也是有生命的一般。

  「天!難道這把寶劍是活的不成!」

  第一次發現這個奧秘,他心中真是又是驚訝,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

  「不是不是,」沈莫懷卻道,「劍就是劍,怎麼會有生命呢。」

  「可是,我為甚麼覺得它裡頭好像是活的一般。」

  沈莫懷微微一笑,說:「沒錯,是『好像』活的,但畢竟不是真的活了。秦征,你見過被雷擊中後的鐵塊麼?」

  「沒有。」

  沈莫懷想了一下,說:「那你總見過被火烤紅後的鐵鍋吧。」

  秦征忍不住笑了:「那怎麼可能沒見過。」

  沈莫懷繼續說道:「我們用火烤鍋,烤過一段時間後,將火移開,可鍋還是熱的,為甚麼會這樣?」

  秦征想也不想就道:「因為火的熱量傳遞到鐵鍋上了啊。」

  「對了,就是這樣。」沈莫懷道,「我們習武之士修習劍法,透過寶劍發出劍氣之後,即便手離開了劍,劍本身仍然會殘留部分的劍氣。至於劍能夠存留我們的多少劍氣、存留多久,則要看我們注入內息的強弱、性質,以及劍本身的器質而言了,普通的鋼鐵,雖然也能承受我們的內息,但人手一離開,沒多久便消散殆盡,而世間卻有一些特殊的物質,在內息注入之後,仍然能夠將之保留住相當一段時間,若用這種物質鍛製成兵器,再由武學高手以真氣加以烘焙,或者由玄門高手採集天地能量注入其中,對敵之際便可能釋放出強大的力量,這等兵器,便可稱之為玄兵了。」

  秦征點了點頭,他父親秦渭就有七件寶物,大都有這樣的特質。

  「那麼這把劍之所以好像有生命了一般,就是因為它能夠將你的內息保存起來嗎?」秦征問。

  「我這把寶劍確實比普通的青鋼劍更能保存注入的力量,不過它之所以能夠給與你那麼奇妙的感應,不是因為我注入了內息,而是因為我注入了精元。且不是後天濁精,而是先天元精。」

  秦征心頭一動,便想起那位前輩所說的話來:「宗極門御劍之原理,非仙術,甚至不是玄法,乃是純粹的武功,非求諸外而求諸內,乃是在自身精元上用功夫。」

  後天濁精和先天元精的區別,秦征是知道的,他曾聽父親說起,道教認為人身有精氣神三寶,三寶既有區別又合為一個統一體,且都有先天後天之分,所謂後天濁精,是指存於臟腑之內有形有質的精-液,而所謂先天元精,則是指人體內無形無質、唯有武學高手或修道之士才能感應得到的生命精華。

  只聽沈莫懷繼續道:「我們學武之人,一生都在煉精化氣、煉氣還精上用功夫,在真精與真氣之間尋找爆發出最強力量的法門。寶劍是我們身體的延伸,普通劍客只能在兵器上注入後天內息,增強兵器的殺傷力,但上達之士配上一把可以凝聚能量而不散的寶劍,便能將本身的先天精元提煉出來,再設法存聚於寶劍之中,如此一來,就算寶劍離手,由於寶劍內部蘊藏著劍客的精元,劍客體內先天真氣一動,在一定距離之內寶劍也會和主人產生共鳴。利用這種共鳴,我們便可以隔空控劍,甚至御劍神行了。」

  秦征聽到這裡恍然大悟,這才明白了宗極門御劍術的真諦,這時他和沈莫懷氣脈相連,沈莫懷感應到他心情激動,氣脈澎湃,慌忙叫道:「穩住,穩住!現在你我氣脈一體,你要是心情不穩,會影響到我的。」

  秦征趕緊收攝心神,又問:「那麼如何提取自身的精元注入寶劍呢?」

  本來詢問別派的武功玄奧乃是武林大忌,但沈莫懷的師父沒跟他說過這個大戒,沈莫懷心裡也就沒有這概念,對秦征並無藏私之意,卻道:「這個可就複雜了,我一時也沒法跟你說清楚。唉,可惜師父不肯收你做徒弟,要不然我就有時間慢慢告訴你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5 16:23
第十一章 青牛谷

  兩人進入了秦嶺山區,沈莫懷道:「上次我們經過青羊谷的時候,我還沒學會御劍飛行呢,當時是騎在雲卿背上。不過道路我應該還認得。」陡然拔高,衝到了三丈高空。

  秦征問:「那青羊子是個甚麼樣的人?」

  「這個啊?我不知道。」

  「甚麼?你不知道?」

  「是啊,我們只是經過青羊谷谷口,我沒進去過。我師父也許知道些他的事情,可惜剛才來不及問她……啊!來了!要降低了!當心!」

  他想低頭看個究竟,卻被沈莫懷叫道:「別往下看!記住和我保持心神、氣脈相合相通!要不然我會很吃力的!」

  秦征這才收斂心神,沈莫懷指著前面一座山道:「前面就是青羊谷了,我師父曾跟我說,青羊子在這座山谷四周——包括天空都布下重重禁制,以我現在的功力怕是沒法直接飛進去,我們得先下去,然後走路上山!」說著便降了下來,秦征只覺得腳下一實,已經到了地面,心中艷羨:「若有朝一日我也能像他那樣御劍飛行可多好。」但想起沈莫懷的師父說他學劍難成,又忍不住湧起一股惆悵。

  秦渭看那山勢:既不壯美,又不陡峭,乃是一座極為尋常的山峰,看不出半點奇處。

  沈莫懷也望著那山峰,說道:「這一路走進去,可得多久啊!」

  秦征道:「你都已經送我們到谷口了,接下來的路我們自己走。」

  沈莫懷道:「我還是送你們進去吧。」

  秦征道:「不用不用,你答應過你師父要天亮前回去的,要是這一路走進去,恐怕就誤了。」

  沈莫懷也不多說,微微一笑道:「好吧,那我們就此別過。你跟著青羊子好好學本事,我若得空就來看你。等你本事學成了,我們再比劃比劃。」

  秦征滿懷信心應道:「好!」

  沈莫懷向秦渭道了別後便乘滅蒙離去,秦征望著滅蒙的背影呆了半晌,秦渭歎道:「孩子,各人有各人的命格、際遇,像他這樣的出身際遇幾百萬個人裡也沒一兩個,你雖做不得他師兄弟,但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不,爹爹。」秦征道:「我不這麼想。」

  秦渭哦了一聲問:「那是……」

  「我覺得他師父說的對!」秦征道:「我學劍難成,學別的未必無法登頂!這條路走不通,一定還有別的路在等著我!」

  秦渭聽得呆了,隨即歎道:「好,好,好孩子,你可比爹爹有出息多了。」

  秦征也不多說,就要來背父親上山,秦渭道:「我自己走得。」

  秦征道:「孩兒長大了,這點力氣還有的。小時候你也常背我呢。」他雖然只有十五歲,但練武修玄之人畢竟與常人不同,背上父親後腳下也走得不慢。走了一陣,忽然想起沈莫懷傳授的內息相連之法,便把一隻手放在父親後腰穴道上道:「爹爹,你試試摒除雜念,和我心神合一。」

  秦渭依照兒子所言,任由他把兩人體內的內氣連在一塊,不一會秦征便覺得腳下越來越輕,雖然背著父親也像空身行走一樣,大喜道:「沈莫懷教的功法真有用!」撒開了腳,在黑夜中走了有半個時辰,走來走去總是山間小徑,既無人家,也無特別的山景、亭台。

  秦渭忽然醒悟,叫道:「停下,停下!」

  秦征愕然問:「怎麼了?」

  「唉,我糊塗了!」秦渭道:「青羊子是何等人物,他的谷口是那麼好進的麼?這裡一定暗藏陣法!若不識破這陣法,我怕我們走一百年也走不進去!快,把我放下!」

  秦征慌忙把秦渭放下,秦渭仰觀星月,定天野,轉頭觀察四周景況,定地位,左手屈指盤算,對秦征道:「你閉上眼睛,沿著山路一直走!」

  秦征也不多問,閉上眼睛就走,這條山路扭扭曲曲,又十分狹隘,一邊是山麓,一邊是溪澗,但秦征放開了腿走,也沒用甚麼神通,竟然走得十分平安,似乎這條山路隱藏著甚麼力量在牽引著他一樣。秦渭在後面道:「放開了腿跑!」

  秦征放開了腿就跑,跑了沒多久忽然聽父親道:「好了,停!把眼睛睜開。」

  秦征睜開眼睛,赫然發現父親站在自己面前,怔了一下道:「爹爹你怎麼走得比我還快……啊!不對!爹爹你沒動,是我在繞圈子!」

  秦渭察視了他腳底的泥土、草屑,說道:「這是岳盤陣,就不知是泰山盤,還是嵩山盤。」

  秦征問:「那有甚麼區別麼?」

  秦渭道:「泰山盤陡,嵩山盤緩。」

  秦征道:「我剛才行走,並不覺得陡峭。」

  「嗯,那應該是嵩山盤。」秦渭道:「嵩山屬土,這個陣法的陣基應該是藏在土裡的。來,你用上草上飛的輕功,踏著路邊的青草走,腳下不要沾到泥土。」

  秦征雖然不能如沈莫懷般御劍飛行,但草上飛還是辦得到的,當下身子一縱,在草上一點,滑行出去,結果越走越陡峭,不久便氣喘吁吁,走了有一頓飯功夫,又見到秦渭在他前面,秦渭道:「草上道路卻是泰山盤了。」

  秦征問道:「那怎麼辦?唉,可惜爹爹的百寶袋丟了,要不然咱們可以用水遁,下溪澗,用紙船逆水上去!」

  秦渭道:「我怕這溪澗裡也有陣法,那時反而難辦了。」

  秦征問:「那可怎麼好。」

  秦渭嘿了一聲道:「既然知道了是甚麼陣法就不怕了。我雖然失了百寶袋,但區區一個岳盤陣,還難不倒我!你背上我,然後閉上眼睛直走,記住,走一步,停一停,再走三步,停一停,再走五步,再停一停,然後是七步,九步。到了九步轉為八、六、四、二。走吧。」

  秦征閉上了眼睛,舉足就走,他雖然想的是直走,但走出來的軌跡卻不知不覺地被某種力量牽引而產生了微小的偏差,這種偏差積少成多,積累了十個以上就足夠完全扭轉他行進的方向。而周圍的景色也會影響瞳孔,讓人入幻而不知是幻。秦征雖然閉上了眼睛,但地面上的力量仍在牽引著他,慢慢地他竟從路邊草上走了下來,來到了山路中間。秦渭在兒子背上觀察他行走的軌跡,左手不斷合指計算,算到秦征走到第三百九十一步上才道:「我找到位置了。」

  秦征睜開眼睛,秦渭道:「這是四岳盤,缺華山,出口就在西邊。」

  秦征道:「那我們便往西走。」

  秦渭道:「若是睜著眼睛往西走,那只會越走越往東去。」指著兒子身前偏左半步的位置道:「這是震位,你踩上!」秦征依言踏上震位,知道在迷幻陣法當中最怕的就是找不到方向,這時既已知道出口所在又找到一個方位定點,之後的事情便好辦了。

  秦渭一邊計算,一邊指點兒子進退橫斜地走路。這分明是一條狹長的山間小路,別無岔道,但按照秦渭的指點走,走著走著,路邊的景觀就變得和剛才不一樣了:時見磅礡之勢,時見峻極之姿,忽有靈秀之態,又轉幽險之景——秦征只走了短短七百二十九步,卻如同將東嶽泰山、中岳嵩山、南嶽衡山、北嶽恆山游了一遍。

  忽然秦渭道:「到了!」

  秦征抬頭一望,才發現不知甚麼時候路邊出現了一個轉角,轉角處有一簾瀑布垂下,繞過瀑布右側,兩峰壁立有如門戶,跨將過去,眼前豁然開朗!但見一座幽靜的山谷展現在眼前,一條小山道穿插於林石湖水之間,山道的盡頭通向一座千尺高峰,峰上宛然有亭台樓榭之屬,宮觀殿宇之儔。誰能想到那樣不起眼的山峰後面,竟然藏著這樣一個如夢如幻的山谷。

  秦征大喜道:「爹爹!我們到了,到了!」

  「別太高興,上得峰去再說。」

  秦征就要進去,忽然身後一個聲音傳來:「秦征,秦征……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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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會和諧的字真的越來很多。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7-5-25 16:25 編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5 16:25
第十二章 山門難入

  秦征愣了一下道:「是沈莫懷,他怎麼來了?」大聲答道:「我在這裡。」

  沈莫懷叫道:「我找不到你,你再叫兩聲,讓我辨明你的位置。」

  秦征連聲叫道:「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就在秦征出聲的同時,一把劍凌空射來,嚇得他急忙貼近山壁,但那劍射到他身前卻忽然消失了,原來只是一個幻影,跟著沈莫懷便飛步而至,笑道:「別怕,這是尋聲劍影,不會傷到人的。」

  秦征見到他去而復返,又是高興又是疑惑,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沈莫懷道:「我在回去的路上見到有宗極門的人朝這邊來了。」

  秦征父子同時啊了一聲:「他們……他們見到你了?」

  沈莫懷道:「沒有,不過我也不怕被他們見到。我在天上望見他們,他們飛得低,我飛得高,帶頭的那人好像有看見雲卿,望了一眼,我藏在雲卿的羽毛中他們未必看得見我。或許他們只當是一頭奇異的大鳥飛過,所以沒理會我。我看他們來的道路多半是衝你們來的,所以讓雲卿給我師父帶個信,自己御劍兜了個圈繞到他們前頭來找你們。」

  秦征對父親道:「爹爹,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邊的?」

  秦渭低頭想了想,忽然失聲叫道:「糟糕!星弈門那位前輩寫給青羊子請他收留我們的書信被宗極門搜走了。他們一定是憑著那封信猜到我們要來找青羊子!唉!我糊塗啊,怎麼把這事情給忘了!」

  秦征哼了一聲道:「這件事不管他們知道不知道,我們都要來青羊谷的!我們來尋青羊真人,不就因為他能幫我們抵禦宗極門麼?」

  沈莫懷道:「不錯!當下之計是趕緊找到青羊子,請他收你為徒!嗯,你們放心,我看他們的樣子好像不太知道青羊谷的道路,一邊走一邊找呢,所以我才能趕在他們前面。咱們快點的話,應該還有時間!」

  秦征道:「對!」背起父親就奔入谷中。

  沈莫懷望了望道觀所在的山峰,說道:「這要走到幾時!秦征,上我飛劍!」手一翻,飛出一把寶劍來,一手抓著秦征,一手抓住秦渭。他放出飛劍的時候已感到寶劍飛得有些吃力,等凌空而上時忽然失控,連人帶劍掉了下來,要不是秦征身手靈活及時跳開幾乎就要跌個倒栽蔥。

  這種情況沈莫懷從沒見過,一時間竟看得呆了。

  秦渭望了望山谷的佈局,指著一東南一西北兩座山道:「這兩座山,一座叫陰磁山,一座叫陽磁山,兩山之間有奇異的磁力在,你在這裡是很難控劍的。我們還是走過去吧。」

  三人無奈,只得靠兩條腿跑路,谷中道路七盤八繞,秦渭叮囑他們最好依道路行走,怕別的地方會有機關。他們入谷時已是天色發白,以三人的腳程,也整整走到中午才到峰下。

  峰下山門有座牌坊,秦征見牌坊上寫著「太平洞天、青羊福地」四字,叫道:「到了!終於到了!」也顧不得飢餓疲倦,舉步就衝了上去,結果沒走上兩步就撞上一堵無影無形的氣牆,竟把秦征硬生生給彈了回來。

  秦征被青羊峰牌坊前的氣牆給彈了回來,這堵氣牆乃是將他的衝力反彈,秦征因為興奮這一衝力量不小,所以反跌的去勢也不輕,眼見父子兩人就要栽倒,沈莫懷伸出手輕輕在秦征肩頭一按登時便消解了他這一跌的來勢。

  秦征呆呆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沈莫懷伸手一探,觸手處如入水面,一開始柔軟如棉,但每深入多一寸所需要的力量便得強上兩倍。沈莫懷用上文力慢慢推進去,以他的功力竟然也只能推入一尺。這堵氣牆反彈的力量是因人而異,衝擊的力量越急、越強,反彈的力量就越猛、越凶。沈莫懷探手進去的力量緩而且沉,所以反擊的力量也是慢而且重。

  秦渭望著牌坊,歎道:「我也早料要上山不是那麼容易的。」

  秦征問道:「爹爹,這又是甚麼陣法?」

  秦渭歎道:「這已不是岳盤陣那樣的幻術陣法,而是用實打實的力量構建成的氣牆,沒有破解之法,除非是裡面的人願意接引我們進去,或者我們的力量能夠斬開這堵氣牆。」

  秦征道:「那要多大的力量啊。難道我們就得在這裡等著雲笈派的人來接引麼?」忽然想起一些傳說,如果按照那些傳說的情況此刻多半會有一個童子緩步下山道:「家師昨日卜卦一算,已知你們要來,請你們隨我來吧。」但這時仰頭看牌坊後面的山道,哪裡有半個人下來?

  沈莫懷忽然道:「我來試試!」

  秦征問道:「怎麼試?」

  沈莫懷道:「我用寶劍把這道氣牆劈開!」

  秦征問:「行麼?」

  「不試試,怎麼知道!」沈莫懷手一彈,袖中飛出一把劍來,卻不是他剛才用的那把,而是一把綠光閃閃的短劍。

  秦渭見多識廣,驚道:「這是新羅劍王的一品神兵『雀尾』麼?」

  沈莫懷笑道:「不是雀尾,是『雀侯』。」

  秦征這些年隨秦渭走南闖北,見識著實不窄,途中也見過好些寶物,當時只是憑著直覺很模糊地感到這些寶物上面有一種靈氣而已,並不知道它們為甚麼有靈氣,昨夜得沈莫懷說破煉精入劍之理,這時細心感應,便隱隱覺察到這「雀侯」內部存在著一股深沉浩大的力量,忍不住驚歎起來:「莫懷這是你存精煉成的寶劍麼?」

  沈莫懷哈哈一笑,說:「我哪裡有這樣的本事?再說要煉成神級的寶劍,犧牲太大,除了得找到非凡的鑄劍礦質之外,還必須有第一流的人物注入完整的元精、元氣、元神才行。」

  「完整……」秦征有些不明白,但想起沈莫懷說的「犧牲太大」,若有所悟:「完整!你是說一個人所有的精氣神?」

  「是啊。」

  「要將那煉劍者豈非得……」

  「得死!這就叫『殉劍』!」沈莫懷道,「上古傳說干將鑄劍,其妻莫邪以身入爐,寶劍始成,便是這個道理,當然殉劍並不是往爐子裡一跳那麼簡單,如何有效地注入精元,這裡頭大有學問。」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短劍往天上一丟,空中幻化出七十二道光華,竟是七十二把綠色短劍,組在一起,便如一隻孔雀在空中展開它最引以為傲的屏羽一般。沈莫懷道:「當初這組短劍丟了一片,流落到新羅,被新羅人拾了去奉為至寶,就是你所說的雀尾。七十二片合一,便是雀侯。」

  沈莫懷手一收,七十二把短劍合成一把,落入沈莫懷掌中,拖著長長的劍光,那劍光猶如有形,就像一條長蛇一般在空中不斷搖曳,山石碰到立刻粉碎。

  秦征和沈莫懷曾經氣脈相連,這時感應到雀侯發出的劍氣和沈莫懷體內的真氣並不一致,問道:「莫懷,你不是說寶劍與人必須精元相通才能發生共鳴麼?這把雀侯裡頭存的不是你的元精,為何你能夠控制它?」

  沈莫懷揮舞著那綠光,道:「將自己的元精注入寶劍之中,那是讓寶劍來適應自己,使之變成自己身體的外延,但對雀侯這樣的神兵,就得我們調整自身的精氣來適應它了,如果用劍者本身的氣質與神兵的氣質相距太遠,便難以發揮寶劍的神效,相反若劍客與寶劍氣質相近,便能引發寶劍共鳴,人與劍越是契合,所能發揮的力量就越大。」這時雀侯所發出的劍氣已經砭人肌膚,沈莫懷道:「秦征,帶著你爹爹躲開點。」

  秦征和秦渭趕緊逃開十幾步,才躲在一塊巨石後面,便聽沈莫懷喝道:「開!」秦征伸頭一看,但見那劍光向牌坊的方向劈去,那綠色的光華竟閃得人眼睛發疼!秦征心道:「好利害的劍氣,宗極門七弟子中最利害的司馬周賢恐怕也發不出這麼利害的劍氣!」

  但這麼利害的劍氣,射到那堵氣牆上以後還是被反彈了回來,沈莫懷劈過去的時候是一道,氣牆反彈回來卻把劍光分解成七十二道,一瞬間就像那牌坊忽然發射出七十二柄飛劍,沈莫懷身處劍光中不斷閃避卻仍被好幾道劍光割中,他的護體真氣已練得十分利害,這些劍光每一道都是他發揮出來的雀侯最強攻擊力量的七十二分之一,所以還傷不到他。但劍氣亂飛,有一道射到秦征父子藏身的巨石上,竟將那塊厚達一丈的巨石擦出一道深痕來,秦征嚇了一跳,趕緊把頭縮回來。過了一會兒,沈莫懷道:「好了,沒事了,出來吧。」

  秦征父子這才走出來,卻見沈莫懷身上衣裳處處破裂,樣子頗為狼狽,指著那牌坊道:「好利害!這麼利害的氣牆我還是第二次見到,怕只有師父來了才可能劈開它。」

  「第二次見到?」秦征畢竟是少年心性,忍不住問:「那還有一次是在哪裡?」

  沈莫懷道:「在建康的大晉皇宮啊。」

  秦征驚道:「皇宮?你們去皇宮幹什麼?」

  「去問大晉皇帝借點東西。」沈莫懷道,「當時不知是哪個術士夜望星空,說有客星犯駕,皇帝某月會遭厄,丟失枕上之物。所以皇宮中守備森嚴,我們找到皇帝的寢宮時候甚至發現整座寢宮籠罩在一個半球形的氣牆之中。那堵氣牆好利害,大概就和這堵差不多。」

  「你們找枕上之物幹什麼?嗯?枕上之物……」秦征道:「啊!那不就是頭麼?」

  沈莫懷笑道:「是啊。所以皇帝特別緊張,不但整天疑神疑鬼,還隨身帶著雀侯護身。」

  「雀侯?那不是……」

  「就是我手上這把神兵。」沈莫懷道,「那個月眼看就要過完,因為一直沒有事情發生,所以皇帝慢慢地也就不那麼慌了,不過謝安不放心,仍然請高人在皇帝的寢宮外布下一道氣牆。那晚將近子時的時候,我師父帶我上了皇宮上方,用虛實劍穿過氣牆,用鸝引訣將皇帝枕上之物給取了出來。」

  秦征驚道:「你們殺了皇帝?」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6 15:07
第十三章 破壁

  沈莫懷哈哈笑道︰「我們殺他幹什麼!那天晚上大晉皇帝累了以後,就順手把雀侯放在枕頭上,然後他也跟著睡著了。所謂的枕上之物,就是雀侯。其實我師父是因為我學劍有成,所以才去皇宮把向大晉的皇帝『借』這把雀侯劍送給我玩。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那個術士說皇帝會丟失枕上之物的事,那是後來才聽人說的。不過想想我們到皇宮上空的時候,好像剛好是那個月最後一天亥時最後一刻。所以那個術士算的還是挺準的。」

  秦渭父子聽得怔了,遙想沈莫懷的師父帶著這個少年夜探皇宮,盜走大晉皇帝的枕上寶劍,這般傳奇由當事人說來,真叫人不知是真是幻。

  許久,秦征才問道︰「虛實劍能斬開氣牆麼?」

  沈莫懷道︰「虛實劍不是斬開氣牆,而是穿過氣牆,實際上虛實劍甚麼都能穿越。」見秦征不懂,便解釋說︰「所謂的虛實劍是最高深的劍訣之一,這劍訣能讓劍跳過前方的空間,忽然出現在另一個位置。」

  秦征還是不懂,沈莫懷舉劍向秦征刺了過來,在他身前三尺停住,說道︰「我的劍離開你的咽喉還有多遠?」

  秦征道︰「三尺左右。」

  「不錯,」沈莫懷道,「如果是用上虛實訣,那我這劍不需要經過這三尺空間,直接就能洞穿你的喉嚨。」

  秦征瞠目結舌道︰「這……這怎麼可能?」

  沈莫懷道︰「是啊,簡直就不可能,可就是有這種劍訣。若是學會了,我的劍就能無視這道氣牆,直接穿過去。可惜這一招太深,我到現在也還沒摸到一個邊呢,就連我師父,也只是能夠運用,卻至今沒有琢磨透為何能夠如此,我更是全然弄不明白了。」他望著那氣牆道︰「其實就算我學會了恐怕也沒用。」

  秦征問︰「為甚麼?」

  沈莫懷道︰「虛實訣只能把劍送過去,並不能送人過去。……有了!試試這個辦法!」忽地又放出雀侯,在空中凝聚劍光。

  秦征見那片雀屏一樣的劍光在空中不斷搖晃,說道︰「你的劍好像還是被陰陽磁山影響。」

  「嗯。」沈莫懷道︰「所以控制起來很麻煩,很難取準頭。不過這次不用準頭。」輕喝一聲,雀侯光芒一散,亂劍飛出,飛行時受到陰陽磁力的牽引攻擊點就變得雜亂無章,從各個角度向山峰上、下、左、右射去。

  秦征一見,馬上領悟大喜道︰「你真聰明!」他這時已知道沈莫懷這次發劍不是要射穿氣牆,而是要試出山峰的哪個方向、哪個位置是氣牆覆蓋不到的地方,那樣他們就能想辦法從那個破口進去。

  沈莫懷不斷驅使劍光攻擊山峰的各個方位,叫道︰「我就不信這氣牆能把整座山全罩住。」

  這麼強的氣牆,能張開一丈方圓的範圍已是當世第一流高手的境界,而要把整座山峰都籠罩住,那除非是上千個一流高手聯手——可天底下哪裡找得到這麼多的一流高手?

  可是沈莫懷錯了,這座氣牆真的就像一個倒扣的大鐘一樣,把整座山峰籠罩得沒有半點破綻。

  這次沈莫懷可真的怔住了,喃喃道︰「難道青羊子的功力比師父還高麼?這,這怎麼可能?」

  秦渭忽然道︰「兩座磁山之間的力量牽引貌似雜亂,其實中間卻有理路可尋,如果你能掌握其中的磁力去向,多半就能比較順利地控制飛劍了。」

  沈莫懷道︰「順利控制又怎麼樣?那只能增強我運用飛劍的靈活,增強不了劍氣的力量啊。」

  秦渭道︰「這整座山谷所有佈置都是合為一體的,如果能勘破陰陽磁山的奧秘,或許也就能找到這道氣牆的破時。」

  沈莫懷道︰「破時?」

  「不錯。」秦渭道,「剛才你試圖劈開它的時候我一直細心在看著,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這道氣牆應該不是靠人力張開,而是牽引天地山川的靈氣布下,所以才能這麼強大,覆蓋面才能這麼廣,可是牽引天地山川之靈氣,便得遵循天地山川運行的規律,勢必有強有弱,有盈有虧。」

  秦征首先明白過來,大喜道︰「所以這道氣牆雖然沒有**(在起點首發站就已經被和諧,知道是什麼字請用評分留言),卻會有破時!」

  「破時……」沈莫懷問︰「你是說它最虛弱的時候?」

  「不但虛弱,甚至是完全消失!」秦渭道︰「如果我們能找到那一刻的話。」

  沈莫懷問道︰「那怎麼才能找到那一刻呢?」

  秦渭道︰「首先得知道這是個甚麼樣的陣法,知道它怎麼立,才能想出破的方法來。而要知道這是個甚麼陣法,就得先知道這座山谷的整體佈局。所以我需要你飛上去看個清楚,因為只有從山谷上俯瞰才能把握這個山谷的大勢。」

  「好,」沈莫懷道︰「我試試。」

  沈莫懷聽了秦渭的指點,不到半個時辰功夫,竟然窺破了那陰陽磁山互相干擾的規律。原來那陰陽磁山對金屬類的神兵具有相當強大的吸力,如果兩座磁山的吸力均勻平穩,那沈莫懷只要像克服重力一般反向運功就可以抵消磁山的影響力,但那座磁山各處山石的吸引力偏偏又不均勻,有的地方吸引力較強,有的地方吸引力較弱,所以飛劍一旦射出,在各個位置受到的干擾不一樣,飛行軌道就會扭扭曲曲,甚至搖晃不定,讓人難以御劍飛行。所以若要保證在青羊谷順利御劍飛行,就得在飛行時把握好在何處當強、何處當弱的規律,及時變化真力的強弱以抵消不同程度的磁力影響。

  沈莫懷試了半個多時辰,不但可以勉強在谷中飛行,還發現兩座磁山中間的空中有一個螺旋形的空中軌道完全不受磁力影響,當下帶了秦征御劍凌空而上,雖在深夜裡,幸好星明月朗,秦征目力又佳,在半空中俯瞰全谷,得到了一個概貌後再下來,在一片沙地上畫給秦渭看。

  秦渭看了半晌,推算良久,不禁嘆服道︰「這個山谷的形勢,我能看破的恐怕十不及一!青羊子學究天人,果然名不虛傳!」

  秦征問道︰「爹爹,那您到底破得破不得?」

  秦渭道︰「立陣難,破陣易。我雖然還沒掌握這整個青羊谷的奧妙,但這個牌坊前面這道氣牆卻已看出了一點端倪!這應該是『九陽六陰大牽引術』,這面氣牆所凝聚的,當是太陽太陰之力。」

  秦征大喜道︰「太陽太陰之力,這麼說來,這面氣牆日間借太陽之力,夜間借太陰之力,威力最強時,就是子夜與中午,而力量最弱時則是天地陰陽逆轉之時,也就是破曉與黃昏!」

  「不錯。」秦渭道︰「若是烏雲蓋頂,那也可以。可惜我們還無法操縱風雲,所以只能靜待破曉了。嗯,我們還得算準時刻,那段時間只怕不會超過一刻鐘。」

  三人候到破曉時,就要進去,秦渭忽然道︰「等等!」撿起一塊石頭扔了進去,只見嗤嗤幾聲,那石頭在經過那道氣牆時竟被陰陽之力撕成石粉。秦征大驚道︰「這……這……」

  秦渭嘆道︰「好利害的陣法,平時是利用至陰至陽之力反彈諸般攻擊,到了陰陽扭轉時卻變成陰陽交戰,現在若是進去,我們也會像這顆石子一樣被撕成粉碎的。」

  沈莫懷略加沉吟,忽然笑道︰「在我看來,這陰陽交戰之力可比那純陰純陽的反彈之力好對付多了!那純陰純陽之力毫無破綻,這陰陽交戰之力卻未必無機可趁!」雀侯飛出,七十二把短劍首尾餃接,化成一個環形向那堵氣牆逼去。但聽嗤嗤之聲不絕於耳,聲音極為尖銳,那七十二把短劍本來構成一個數丈方圓的圈子,但被氣牆的陰陽交戰之力所逼,逼得七十二把寶劍化作裡外三重的劍圈才把那可怕的撕磨之力抵消,而劍圈中的空間只剩下數尺之大。這數尺大的圓圈,便是這堵氣牆唯一的破綻。

  沈莫懷叫道︰「快進去!」

  秦渭彈了一顆石子過去,見石子平安無事落在氣牆對面,趕緊和秦征縱身鑽了過去。沈莫懷跟著一縱跳了過去,這才收了雀侯,嘆道︰「好厲害。果然一山還有一山高,怪不得師父讓我們別小看了天下英雄!」

  秦征回頭看看山門,忽然對秦渭道︰「爹爹,青羊子的山門也這樣厲害,那桃源的入口,會不會也有類似的禁制?」

  秦渭道︰「那是肯定的,否則這麼些年過去,那桃源村早就被人找到了。」

  這一番折騰雖耽擱了三人不少時間,但也讓三人心中對青羊子重新評價,秦征本已對青羊子頗寄希望,這時更是相信若青羊子肯施援手,定能庇佑他們父子不受宗極門的迫害。 本帖最後由 kelvin12354 於 2017-5-26 15:09 編輯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6 15:09
第十四章 大師難求

  穿越過氣牆以後,一路上卻再不受陰陽磁山的干擾,但三人這時已對青羊子生出敬畏之心,連沈莫懷也不敢唐突御劍,而是跟著秦家父子一步步地走上山去。

  台階全以大理石製成,每一塊都是齊齊整整的五尺長、半尺寬,延綿上山,這座山峰雖不甚高,但石階怕不也有五千餘步的路程!如此浩大的工程真是叫人嘆為觀止。

  然而走到台階的盡頭,三人卻都傻了眼︰在山腳所見宮觀樓台全是幻象,接近山頂處確實有一座道觀,這時天色漸亮,陽光下清清楚楚地看到道觀門上一塊牌匾以隸書寫著「青羊宮」三字。

  既在巔峰,又有明文,看來是沒走錯路——問題是這座「青羊宮」實在太小了,寬不過十餘步,縱深不過三進,觀左一排三間屋子,如此規模,倒像縣城邊上一個尋常小廟,哪裡像天下五大玄門之一——雲笈派的道場所在?道觀氣象與護谷陣法之奇、上山石階之壯全不匹配。

  秦渭卻說︰「青羊子前輩乃是高人,高人行事,非我輩所能蠡測。」兩個少年都點頭稱是,當即由秦渭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說︰「晚輩玄禮泉,率犬子玄冰,拜求大宗師賜見。」他此來是有求於青羊子,所以用上了真名。但過了好一會兒,觀中卻無動靜,沈莫懷怕秦渭是傷後無力,聲音傳不進去,踏上一步,氣運丹田,朗聲道︰「晚輩沈莫懷,與玄家父子求見青羊子前輩!」

  他語音一發,滿谷震動,儘是回聲,可觀中還是沒動靜,秦征本來隨父親跪在觀前,這時抬頭看看匾額,發現匾額邊上竟有蜘蛛網,心頭一動,站起來就去推門,秦渭驚道︰「孩子,不可造次!」

  但門已經被推開了,大門竟未上閂,戶樞微蠹,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放眼望去,觀內的院子正中是一口藍田美玉砌成的水井,井口用佈滿符?的青銅蓋蓋住,井邊卻長滿了青苔,院子裡也生滿了雜草,三人一起愣住,秦征反應過來以後,匆匆跑進道觀去,將正中三清主殿、左邊南極殿、右邊太乙殿都找了個遍,裡頭卻無半個人影,地上儘是灰塵,灰塵上又有些雜亂的腳印,秦渭坐倒在南極殿內,喃喃自語︰「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是走錯了?還是……還是青羊子不願意見我們?」

  這時秦征和沈莫懷跑了回來,秦征說︰「那三間排屋裡也沒人。不過好像有人住過的樣子。」

  「有人住過?」秦渭眼楮亮了亮。

  「是像有人住過,」沈莫懷說︰「不過東西很雜亂,似乎住的人很不講究,那麼邋遢,不像是一代宗師住的地方。」

  秦征忽說︰「爹爹,你說這個道觀,會不會也是幻覺!」

  他這句話可把秦渭提醒了,雖然沈莫懷也不知道青羊子有甚麼神通,但像他這種層次的人,若要布下一個幻術來把這老少三人都籠罩其中,那也毫不奇怪。

  「也許真是幻術!」秦渭忽然除下鞋子,取出一根針來,朝自己的腳心湧泉穴扎去,秦征嚇了一跳,但馬上知道父親是要以疼痛來確定是否幻術,就沒阻止,但秦渭紮了這一針以後,鮮血滲出,劇痛連心,眼前卻沒半點變化,他失望地搖了搖頭︰「不是幻覺。」

  秦征一塊塊磚頭、一根根柱子地敲打——這是秦渭教他的探測機關的基本門路,秦渭見兒子如此施為,卻嘆息道︰「沒用的,沒用的,那等機關是江湖上二三流人物才做的,青羊子何許人也,若真要躲起來,不會膚淺到讓你這麼容易找到他的。」

  秦征卻不肯死心,敲打完了磚頭柱子,又去敲打神像,一切都無異狀,但敲到南極殿的白鶴童子時,觸手之處竟非金非木,而像血肉之軀!

  那白鶴童子人形而生翅,是個模樣比秦征大一兩歲的少年,秦征察覺有異,又摳了一下——這一下子正中白鶴童子腰間,那白鶴童子忍不住哧一聲笑了出來,叫道︰「師父,我忍不住了!哎喲,好癢!」

  正中南極仙翁在神台上不悅地罵了一聲︰「沒用的東西!」

  沈莫懷是少年心性,一見之下大樂︰「原來他們假扮神像!」秦渭則是又驚又喜。

  秦征說︰「我去看看別的神像是不是也是人假扮的。」

  秦渭素知這些高人大多都有一些怪脾氣,趕緊攔住兒子,對假扮南極仙翁者行禮說︰「晚輩玄禮泉,蒙星弈門梨山先生臨終指點,前來求見青羊子前輩,望青羊子前輩看在梨山先生份上,賜見一面。」

  那「白鶴童子」對「南極仙翁」笑道︰「師父,人家求見『青羊子』哩,你老人家見不見他?」

  那「南極仙翁」卻冷冷哼了一聲道︰「梨山那老不死的,終於肯死了嗎!怎麼臨死還給我惹麻煩!」

  他師徒二人這麼兩句對答,叫秦渭大吃一驚之餘又轉歡喜︰「原來前輩就是青羊真人!孩子,快來參見大宗師!」說著拉了秦征來給青羊子磕頭,卻被青羊子給攔住了︰「等等,你們給我磕頭幹什麼?」

  秦渭正想著如何措辭,秦征已經直接開口︰「我想拜前輩為師。」

  青羊子對那「白鶴童子」大笑︰「楊鉤,你聽聽,你聽聽,要拜我為師呢。」

  他徒弟楊鉤一邊卸下假翅膀,一邊笑了起來︰「真是癡心妄想!要是人人上來了就拜師,那我們不是很忙?」

  秦渭一邊面責兒子唐突,一邊上前轉圜,賠了不是,又說︰「玄某也知要小兒拜前輩為師,在班輩上未免不配。但舉世除了前輩之外,再無人能為我玄家做主,還請前輩看在與梨山先生數十年交情的份上,將犬子收歸門下,也好讓他有個安身之地,免受宗極門的追殺……」

  他提到宗極門三字,青羊子兩條假眉毛忍不住挑了挑,截斷了秦渭︰「甚麼?宗極門追殺你們?你們可真會闖禍——等等!你說你們姓甚麼?玄?」

  「正是!」

  青羊子的喉音竟忍不住有些怪異,似乎是要驚呼又極力壓制住︰「玄家,原來你是……難道你們是心魔轉世!」

  秦征聽到「心魔轉世」四字,心跳在那一瞬間砰砰砰加速了好幾倍,再想起奇舟中沈莫懷師父的言語,心想︰「宗極門將我們玄家追殺得這麼慘果然不是事出無因……心魔轉世,心魔轉世……這是怎麼回事啊?」

  卻聽父親正在回答青羊子︰「……前輩明見,晚輩父子,正是被宗極門誣為『心魔轉世』一脈,可是我一門老小,百年來並未作有心之惡,說沒幹過壞事,那是違心話,但我們很多不得已而為之的舉動,都是給宗極門逼的啊!和那個『魔』字無論如何扯不上邊。如今環顧當世,敢與宗極門抗衡又能伸張正義的,也就只有前輩了,所以,還請前輩無論如何,收小兒為徒,以無上道法,化解這段恩怨。」

  青羊子臉上的冷笑卻依然不變︰「哼,化解恩怨,化解恩怨,我只怕沒那麼大的神通!其實你們要想保命的話,盡可去長白山投靠當代心魔嚴三畏。他只怕是在那邊等著你們呢!何必來這裡低三下四地求我?」

  秦渭聽了心想︰「他定是在考驗我們!」忙大聲道︰「啟稟前輩,世上雖有傳說,道箕子塚在尋找我玄家,但我玄家卻萬萬沒有自墮魔道之心。且祖上有遺訓︰玄家便是斷子絕孫,也不可入箕子塚一步!正因我們有這一點堅持,所以才得梨山先生青睞,賜以推薦書信,還請青羊真人明見。」

  「書信?梨山給過你們書信?」青羊子手一伸︰「拿來瞧瞧。」

  秦渭大是尷尬,秦征道︰「梨山爺爺的書信,昨天被宗極門的人搶走了。」

  「被搶走了?」青羊子冷笑道,「那還有甚麼好說的!你們先去搶回來再說吧。楊鉤,送客!」

  沈莫懷再忍不住,一把推開來送客的楊鉤,叫道︰「牛鼻子!你這算甚麼出家人!秦征他們是實在走投無路了才來找你們的啊!現在宗極門的人都殺到山下了,你卻說不理,那不是要他們去送死嗎?」

  他說一句,青羊子就冷笑一句,道︰「你這少年是誰,竟敢在本座面前沒大沒小!」

  那楊鉤卻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等等,你剛才說甚麼?宗極門已經殺到山下了?」

  「對,」沈莫懷道︰「要不然我就不陪秦征他們上來了。」

  青羊子和楊鉤四眼對望,那眼神十分奇怪,忽聽叮叮叮、叮叮叮聲響,似是風鈴,楊鉤叫道︰「師父,不好!又有人來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9 13:14
第十五章 道教金身

  青羊子從神台上跳了下來,帶著楊鉤往院子裡奔去,沈莫懷暗中觀察他的行動,也沒覺得他的身法有甚麼特異之處,不過他剛剛試過山門的氣牆,心有所畏,也就不敢小覷了他。青羊子和楊鉤跑到院子中間那藍田玉井,搬開青銅井蓋,持訣唸咒,又按動玉井的機關,過了一會,井水盪開幾個漣漪,便顯現出一幅山下的景象來。

  沈莫懷呀了一聲:「是口玄光井啊!」

  青羊子斜了沈莫懷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說:「算你識貨!」

  秦征聽得好奇心大起,心想:「聽爹爹說世上有一門能窺見遠方情景的道法,名『玄光術』,莫非就是這口井就有這樣的神通?」走過來往井裡一張望,秦渭一開始不敢太靠近青羊子,怕冒犯了他,但見青羊子沒有阻止秦征,也就走了過來。

  玄光井內的鏡像,掠過山門,顯現出山門外的景象來,秦征心想:「這口井果然神妙——看來剛才我們在山下的種種舉動,早就都被他們看去了,所以他們才能如未卜先知一般,提前冒充神像要避開我們。」

  他心裡正想著事情,玄光井裡的畫面陡然變化,原本只是一路平靜的花草山水,這時卻出現了好幾個人影,幾個人正以輕功在山下奔跑,秦征一見他們的身形馬上就認出這幾個人正是「宗極門七弟子」中的五個,司馬周賢和羅周原卻不在其中,秦征便猜司馬周賢可能是受傷過重,覓地靜養去了——「可他們為甚麼不御劍飛行呢?」這個念頭只是一轉,隨即想起:「是了,這段路有陰陽磁山,連莫懷都無法御劍飛行呢,何況他們。」

  但他很快又注意到,在宗極門五弟子之前,還有一個身穿道袍卻披頭散髮的中年男子,但他卻不是運輕功在走路,而是在御劍飛行!飛得雖然不快,可是卻四平八穩,沒有半點搖晃的跡象。

  這一來,連沈莫懷也佩服起來:「我在山下,連飛都飛不好,他居然能扛住陰陽磁山巨大的擾亂力量,又飛得如此平穩,看來他的功力不但遠勝宗極門那幾個弟子,比我也強多了。」

  青羊子自然清楚山下有甚麼玄機,見這人在陰陽磁山之間還能御劍飛行,也忍不住道:「這個人功力好高啊!」

  秦渭卻忽然坐倒在井邊,喃喃道:「是他,是他……」

  「爹,是誰?」

  「是孫宗乙!」

  「甚麼!」秦征驚叫起來!孫宗乙如何背叛朋友、禍害玄家,這些事情秦征從小就聽說了,稚幼的心靈對這個人早已深種恨根!只是一直沒見到他而已。不過,秦征的驚叫卻被另外一個人的驚呼淹沒——

  「孫宗乙!」青羊子驚道,「宗極門四大護法之一的孫宗乙?!」他是在問秦渭。

  「不錯!就是他!」秦渭恨恨道,「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他!」

  青羊子忍不住指著秦渭破口罵道:「你,你……你可真會給我惹麻煩!」

  沈莫懷旁觀者清,忽然想起了甚麼,盯著青羊子道:「牛鼻子,你該不會怕了這孫宗乙吧?」

  「怕?」青羊子眼中閃爍著警惕的光芒,趕緊叫道:「我怎麼可能會怕他!小孩子家胡說八道!」

  「真的不怕?」

  「當然!」

  「那……」沈莫懷忽道,「晚輩有一招劍法,斗膽想向前輩請教——」

  教字出口,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劍,正是「雀侯」。青羊子還沒反應過來,雀侯綠光暴漲,逕向他刺了過來,青羊子一聲怪叫,手忙腳亂,他的功力本來也不低,但被偷襲之下竟然躲避不開,被雀侯的劍氣撕裂了鬍子,連臉上的假皮也紛紛脫落。

  沈莫懷厲聲叫道:「原來你是個冒牌貨!哼!這個孫宗乙的功力雖然極高,但你若是真的青羊子,怎麼會害怕他,又怎麼會躲不開我這一劍?」劍光逼近這「青羊子」的咽喉,喝道:「說,你到底是誰!青羊子又在哪裡?」

  旁邊假青羊子的徒弟楊鉤見勢不妙,就要逃跑,卻被秦征伸手攔住,楊鉤袖中飛出一件東西,砰一聲炸開,瀰漫成一股煙霧,這是「煙遁術」,若遇到別人或許能奏效,秦征卻從小跟父親修習各種遁逃之術,也是此道行家,見他才出符就已經飛出蠶絲,楊鉤趁著煙霧要走,腳卻被綁住了,煙霧將散,卻覺得左手脈門一緊張,已被秦征扣住了——秦征武藝雖遠不如沈莫懷,但要對付這楊鉤卻綽綽有餘。

  秦征將楊鉤制住以後,又上前將那假青羊子臉上的假皮剝了個乾淨,假皮之下的一張臉倒也飄然有仙家之姿,但既這麼容易被沈莫懷制住,則此人絕非青羊子已無疑了。秦征怒喝道:「你到底是誰?」手指捏得關節爆響,就要給他些苦頭吃。

  那假青羊子慌忙叫道:「左興海!快叫你兒子住手!咱們好歹也是一場交情,你可不能不顧故人情誼!」

  「左興海?故人情誼?」秦征訝異地向秦渭望去,只聽父親輕歎道:「冰兒,且別動手,這人……唉,我認得。」

  被沈莫懷制住的這個假青羊子,乃是江湖上的一個老混混,名叫朱融,此人通曉諸般雜學,在千門之中頗有名氣,秦渭當年曾以「左興海」之名游騙江湖以避宗極門,在旁門中竟也混出了名堂,他和朱融在淮水邊相遇鬥法,互不相下,便訂下交情,自此旁門中人稱之為「南左北朱」,齊名當世。

  不過朱融和秦渭雖是舊識,卻也不知這個「老朋友」竟是宗極門追殺了上百年的「心魔轉世」。

  秦渭將此情況簡略與兒子說了後,朱融苦笑道:「老左,我這次雖騙了你,但你當年也騙了我,把你是心……心聖轉世的事情瞞得好緊,咱們有來有往,算是打平。你讓你兒子……還有這位少俠放了我們吧。」

  沈莫懷看看秦渭,見秦渭點頭便縮了劍光,秦征卻不肯罷休,仍逼問道:「你不是青羊子……那青羊子又在哪裡?」

  「青羊子?他死了。」旁邊被秦徵用蠶絲綁在地上的楊鉤叫道。

  秦家父子一聽齊喝:「胡說!」秦渭叫道:「青羊真人是雲笈派大宗師,怎麼……怎麼會死!」

  朱融卻苦笑搖頭,道:「人誰無死?他修為再高,也有歸西的一天啊。老左,你也不想想,他幾歲了!」

  青羊子的具體年歲秦渭雖然不知,但推算起來至少也在八十以上,或者已經近百,人生七十古來稀,到了他這年齡,就算養生有道,老死病逝也都不足為奇。

  朱融見秦家父子仍然不肯相信,指著地上楊鉤說:「你們放了我徒弟,我叫你們相信。」

  秦渭伸手為楊鉤鬆了綁,便跟隨朱融朝道觀後走去,秦征喝道:「你最好別使甚麼詭計!」

  朱融冷哼了一聲,說:「小子,我和你老子認識幾十年了,我的個性別人不知,你老子卻當知道。我和你們又沒深仇大恨,害你們幹什麼?」

  秦渭也知道朱融雖是千門中人,張嘴就騙人,又**貪小便宜,市井氣甚濃,卻非心狠手辣之輩,甚至還有幾分仗義,就對秦征道:「征兒,朱伯伯雖然喜歡騙人,但心腸也不壞。」

  一行人來到後山山腰,路上朱融說道:「半年前我和楊鉤為了逃避仇家追殺,陰差陽錯誤入此山,知道這裡是青牛谷後委實吃了一驚,但我們到這裡時道觀早已荒廢,也不見有雲笈派的人,我們反正也無路可走,就在這裡住下了,住了這麼半年,才算把這座山谷虛實摸了個透。」

  他尋到了一個山洞,那山洞本是被十幾根大蔓籐垂下遮擋得密密實實,朱融撥開了蔓籐,裡頭才是一個八卦石門,朱融雙手貼著石門,道:「光是這道石門,我就琢磨了兩個月,才尋到打開的方法。」持訣發動機關,石門洞開,裡面卻是一個好大的洞**,怕不有十五步方圓。而且洞內有洞,尚有三個裡洞以甬道連接著外洞,這外洞就如廳堂,裡洞就如房間一般。三個裡洞上端都銘有小篆,都只有一個字,一曰讀,一曰煉,一曰悟,山洞雖與外界隔絕,但每洞都安置有夜明珠,把整個山洞籠罩在淡淡的珠光之中。

  朱融指著三個洞口說道:「左邊這個讀字洞最大,裡頭藏著上萬卷道經,右邊的煉字洞裡是丹爐藥草,中間這個悟字洞卻只有一個蒲團,其它的甚麼也沒有。」

  秦征心中燃起了希望:「這裡才是青羊子前輩的居處吧?」

  朱融卻指著正中那個悟字洞搖頭歎道:「你何不自己進去看看?」

  沈莫懷推了他一把說:「你帶路!」因怕洞裡有甚麼機關,已激發雀侯劍氣抵住了他的後頸。朱融無奈,領先而入,裡面卻也沒甚麼機關,進了「悟字洞」後,果見洞內只有一個蒲團,蒲團上坐著一個鬚髮皆白、滿臉皺紋的道人,秦征沈莫懷見到有人,忙押著朱融楊鉤退了一步,小心防範,朱融笑道:「你們怕甚麼!這就是青羊子,只不過早在我三個月前找到這裡時他就已經死透了!」

  秦征大吃一驚,趕緊上前細看,果見這道人肌理枯槁,有如老樹死皮,一探呼吸、脈門、心臟,觸手處有如枯木,果然早「死透了」!秦征卻道:「人是死人,可怎麼知道他就是青羊子?」

  朱融道:「你看看蒲團邊的字。」

  秦征向地面一看,只見蒲團邊果然有一行字,似乎是用手指刻出來的:「欲入我門之有緣人,可葬我骸骨於後山玲瓏塔頂層,三跪九叩,授汝玄卷,傳汝至道。青羊子。」

  秦渭但覺天旋地轉,整個人坐倒在地,秦征仍不肯死心:「這字……這字誰都寫得……」

  卻聽沈莫懷道:「不,這人應該就是青羊子。」

  「啊?莫懷,為甚麼你也這麼說?」

  沈莫懷指著道人的屍體說:「你仔細看看,他的屍身是否盤繞著一道若有若無的紫氣?」秦征細心觀察,果覺似有一道紫氣盤繞著屍身,沈莫懷道:「這是紫氣金身,而且是純紫之氣,能在人死後保持屍身千年不腐,只有道家絕頂人物死後才有此表徵,我曾聽師父說,有此修為的道家人物,當世不過二三人,而像他們這種修為的大宗師,自然不大可能臨終還要冒充別人,所以這人應該就是青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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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死仇

  若這話是朱融來說,秦征或許還要懷疑,但出自沈莫懷之口,秦征哪裡還有甚麼懷疑?他父子歷盡千辛萬苦,本來以為可以借助青羊子的羽翼對抗宗極門,哪知青羊子竟然死了!倚為最後希望的支柱突然坍塌,這份失望當真非言語所能言喻,也叫秦家父子一時間都不知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了。

  洞中靜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楊鉤忽然道:「我說,你們也別發怔了,還是趕緊逃吧。你們的仇家都快殺上門了。」

  秦征被他這麼一提點,猛地醒悟過來,叫道:「對!爹爹!咱們得趕緊走!孫宗乙那惡人快到了!」

  才出得洞來,忽聽一個悠揚的聲音道:「宗極門晚學孫宗乙,求見雲笈派大宗師青羊真人!」

  聲音如在耳邊,把秦征嚇了一跳,沈莫懷道:「別怕,他還在山下,這是傳音。」果然聽孫宗乙又將同樣的話說了兩遍,之後便沒動靜了。

  五人匆匆回到青羊宮,打開玄光井,卻見孫宗乙和宗極門五弟子已經在達牌坊前面駐足不前,看來他們也已發現了那道氣牆。

  秦渭問朱融:「此谷可有第二條出路?」但朱融的回答卻叫他失望:「沒有了,山門外那堵氣牆叫做『上清金鼎』,可不止一個方向,而是一個金鼎倒扣的形狀,青羊子好生厲害,幾乎把整座山谷都籠罩在上清金鼎氣牆之中,他在『讀』字洞留有一卷手冊,細細描述此谷諸般設置,我也是從中知道了如何啟用玄光井以及這上清金鼎的妙用,運轉玄光井裡的這個小八卦,也能將這個上清金鼎在山門那邊打開一個小通道,但除此之外,手冊裡並沒有提及第二條出谷道路。」

  秦渭跌足道:「那我們豈非如甕中之鱉了?」

  朱融和秦渭有幾分交情,倒也不想他們父子就此遭難,道:「如今只能盼著這面氣牆能夠擋住他們了。」

  楊鉤卻在旁插口說:「可是依手冊記載,這上清金鼎的氣牆每半年一次,當天地之氣陰陽大諧時就會徹底失效,半年前我們就是在那個時辰誤打誤撞闖進來,下一次上清金鼎失效好像就在三天之內了吧,所以你們在這裡最多也只能再躲三天。」

  秦渭大吃一驚,沈莫懷卻指著玄光井說:「只怕躲不了三天!」

  秦征循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氣牆外邊孫宗乙已經抽出寶劍在手,左手捏劍訣,右手寶劍凝聚在一團紅光之中,秦征叫道:「他要硬闖!」心裡只叫著:「氣牆啊氣牆,千萬要擋住,千萬要擋住!」

  然而孫宗乙的那團紅色劍氣卻不像沈莫懷動用雀侯一樣被迅速反彈,而是緩緩逼了進來,劍氣撞上氣牆以後,竟如一團烈焰一般將氣牆燒熔了一個點,隨著孫宗乙激發劍氣,那個紅點慢慢地擴散成為一個紅洞,沒過多久那個紅洞就已擴大到拳頭大小,他身後幾個宗極門弟子都歡呼起來,已準備等紅洞擴大到人形大小就衝進來。

  沈莫懷奈何不了這上清金鼎,孫宗乙卻能強行攻破,很顯然孫宗乙的功力比之沈莫懷又高得多。

  「完了!」秦渭叫道,「這面氣牆也擋他不住啊。」猶豫片刻,忽然朝朱融跪下,朱融驚道:「左兄,你這是做甚麼?」

  秦渭指著秦征說:「我想托朱兄設法救一救犬子,宗極門的人並不知道犬子的長相,而且也不知道犬子此刻和我在一起,以朱兄的智謀,若肯垂憐,當能設法周全。」叫來秦征說:「征兒,給朱伯伯磕頭!」他這麼做,乃是托孤了。

  朱融忙叫道:「別,別,我可擔當不起這樣的重任!」

  要扶秦渭起來,卻被秦渭以哭音叫道:「朱兄,你真個要見死不救嗎?」

  秦征抱住了父親叫道:「爹,我和你在一起!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秦渭又急又怒,啪一聲甩了兒子一個耳光,怒道:「渭河邊上我的話,你忘了嗎?快給朱伯伯磕頭!」

  秦征咬著牙,無奈之下,只好給朱融跪下,朱融趕緊扶住,秦渭不等他再次拒絕就對兒子道:「從今往後,你便把這『玄』字忘掉吧,跟隨朱伯伯好好過日子,對朱伯伯便如對我一樣,不可輕易違拗,清楚了嗎?」

  朱融雖然狡詐,卻有些心軟,見他們父子情深,心想:「若我的孩子未死於戰亂,如今我也能抱孫子了,那我不知會多快活呢!」但他畢竟膽小,礙著宗極門,不敢就答應,攬這大禍上身。

  秦征卻已痛苦地點著頭,秦渭站起身來,向山下走去——朱融一看就知道他是準備下山自投羅網,為兒子創造生機了。這老騙子看看秦渭搖晃的背影,再看看秦征,忽然想起:「若當年我也在渠兒、江兒身邊,我多半也會如老左這樣,就是拼了命也要保護他們!」竟激發了他的義氣。

  這時那紅洞已擴張到直徑一尺,朱融一時衝動,跑上去叫道:「左兄,等等!」攔住了秦渭,說:「哼,他們這些玄門正宗,從來都看不起我們下九流!咱們就來和他鬥鬥,未必就鬥不過他們!」

  楊鉤驚道:「師父,你瘋啦?咱們怎麼鬥得過宗極門?」

  朱融道:「正面對抗,咱們自然不是敵手,可背靠這上清金鼎,未必就敗!」轉動玄光井內的一個小八卦,說:「據手冊記載,這玄光井可不光只能測敵,還是這整個上清金鼎氣牆的中樞,我們是可以在這裡直接向孫宗乙進攻的。」說著抽出一把虎頭尺,凝神運功,向玄光井內擲下——這是朱融的護身絕技,也是他的真實功夫。朱融雖為千門中人,但道法修為與武功修為也頗可觀,功力不在秦渭之下。

  虎頭尺進入玄光井後就消失了,楊鉤往頭頂一指:「看!」卻見虎頭尺已化作一道光芒出現在他們的頭頂——那也是整個上清金鼎氣牆的中心。

  原來這上清金鼎肉眼望去似乎無形,其實內裡自有一道巡行軌道,朱融發動虎頭尺,本來無法離身兩丈,這時藉著上清金鼎的力量,卻能循著螺旋軌道撲向山下牌坊,孫宗乙正以劍氣與上清金鼎的力量相持,忽見一支虎頭尺凌空打來,一不小心肩頭竟著了一下,吃了一驚,慌忙退開,上清金鼎氣牆的修復能力甚強,孫宗乙的追加劍氣一消失,那個紅色破口便又緩緩收攏。

  透過玄光井看到了這一切,秦征歡呼道:「妙哉!」

  山門之外,孫宗乙被突如其來的虎頭尺打了個措不及防,馮周啟、嚴周震等紛紛叫道:「師叔小心!」急忙出劍衛護,朱融未等劍尺相撞,便將虎頭尺收回氣牆之中躲了起來,虎頭尺是從玄光井中發動,與上清金鼎可以溶為一體,攻時離鼎而出,退時融入氣牆,馮周啟、嚴周震的飛劍一碰到氣牆卻馬上就被反彈,朱融玄武方面的功力不過與司馬周賢相彷彿,一人之力其實也無法勝過馮周啟等五人聯手,虎頭尺的游離距離也局限在氣牆兩丈之內,但背靠金鼎氣牆,驟出驟回,隨時進攻卻不用考慮防守的問題,登時大佔上風。

  朱融正自得意,孫宗乙忽然出手,橫過身來擋住,在虎頭尺再一次攻擊時忽然張開大袖把虎頭尺捲住了,朱融大駭,雙手連連變換手勢,將功力催到極點,但虎頭尺在孫宗乙長袖內也只是不住跳動,卻收不回來,終於虎頭尺再也無法動彈,朱融則整個人倒坐在地,不住地**。

  孫宗乙氣運丹田,朗聲道:「青羊師叔,你的後輩庇護魔脈,恣意妄為,你也不管管嗎?」原來他收了虎頭尺後,覺得動手者功力也非甚高,料來是青羊子的徒子徒孫輩在動手。這幾句話一出口,竟把整座山谷震得回音陣陣,山巔秦征聽見,和父親對望一眼,心想:「這個牛鼻子功力好深厚!」

  孫宗乙收了虎頭尺後,又發劍氣,把那個已縮成雞蛋大小的破口重新擴大。

  沈莫懷忽道:「我來跟他鬥鬥!」取出雀侯,學朱融的樣子,射入井中,雀侯也如虎頭尺一般,入井之後便化作一道光芒出現在天空上方,跟著螺旋飛下,射出山門。

  這時宗極門五弟子已有了防範,五劍齊出,攔截雀侯,雀侯驀地爆散開來,從五劍縫隙中射來,孫宗乙大驚:「孔雀開屏!小心!」

  五弟子此時飛劍在外已來不及回護抵擋,急忙運護身劍氣向後退開,但沈莫懷的劍光卻比朱融的攻擊範圍大得多,數十道劍光如雨灑下,刺破了五弟子的護身真氣,雖未叫他們斃命,卻也叫五弟子個個衣衫破裂,狼狽不堪,受傷流血。

  在五弟子自顧不暇之際,沈莫懷跟著變換招式,孔雀開屏轉做鸝引訣,把宗極門五弟子的飛劍全帶了回來。

  這鸝引訣乃是上乘劍法中的騙術,施此劍法者趁敵人露出破綻,以己劍與敵人之劍發出共鳴,將彼劍吸引過來,取名「鸝引訣」,乃喻以黃鸝誘引蒼鷹之意,沈莫懷的師父從大晉皇宮中偷得「雀侯」,用的就是這一招。

  沈莫懷把那五把飛劍收了之後哈哈大笑,秦征也歡呼雀躍,他和秦征畢竟都還是十五歲的少年,一佔上風便都得意洋洋,孫宗乙乃是劍術大行家,見對方施展「鸝引訣」,忍不住在山下怒吼道:「本門哪個叛徒在山上助紂為虐!」

  沈莫懷沒聽明白他的話,一招得勝,便想追擊,道:「我再刺他一劍!」

  秦征助威叫道:「好!」

  朱融叫道:「最好把我的虎頭尺也帶回來!」

  秦渭卻叫道:「要小心啊!」

  沈莫懷卻已動手,雀侯再次出擊,這次是集中力量,凝聚七十二道劍氣合而為一,直射孫宗乙,想要畢其功於一役!孫宗乙將劍收歸背後,竟似不敢抵擋,向後退開,雀侯追出十丈以後氣勢已弱,沈莫懷要收回時,秦渭眼光老辣,叫道:「小心地面!」

  但已來不及了,孫宗乙的寶劍竟從地下飛出,攔在雀侯,兩把劍撞了個正!

  孫宗乙雙手一擊,喝道:「震!」

  但凡凌虛御劍者,前提必是人劍合一,雀侯雖飛行在外,劍中元精卻與沈莫懷相牽相連,這時被孫宗乙的寶劍攔住一震,與孫宗乙直接攻擊沈莫懷的身體無異。那是孫、莫二人功力的直接對對擊,力強者勝,再無半分取巧的餘地。

  孫宗乙的這把寶劍名曰「赤霞」,亦是一等一的玄兵,沈莫懷被孫宗乙一震之下,如受巨石擊胸,他若當機立斷,馬上斷絕自己和寶劍的關聯也還可以脫身,但他捨不得雀侯,便強忍住了要將劍拉回來。

  孫宗乙察覺對方未撤劍,那是正中下懷,連擊三掌,連喝三個「震」字,兩把纏在一起的寶劍也就連震三次,這才分開,各自收劍,雀侯飛了回來,從玄光井底射出,沈莫懷收了之後臉色蒼白,卻還是勉力對秦征笑道:「這牛鼻……」這句話沒說完便哇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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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魅影

  秦征忙扶住了他叫道:「兄弟!你沒事吧!」沈莫懷連呼幾口氣,這次**著道:「這牛鼻子……好厲害……」

  他天賦雖高,又得名師教導,究竟是臨敵經驗不足,若是正面對敵,以輕靈翔動的劍法與孫宗乙周旋,避免硬拚的話,也不至於一交手就被打傷。

  秦征甚是擔心沈莫懷的傷勢,秦渭忽然咦了一聲,道:「孫宗乙怎麼了?」

  只見孫宗乙忽然好像發狂一般,一會後退有如閃避甚麼東西,又忽然把馮周啟打了個觔斗,朱融將玄光井影像調得靠近了些,秦征見孫宗乙兩隻眼睛也紅了,既像發狂,又像中邪,也忍不住道:「這牛鼻子怎麼了?」

  孫宗乙用遁地訣運劍,攔住了雀侯與沈莫懷硬碰,沈莫懷雖是少年奇才,終究還是比不上孫宗乙這個深懷數十年功力的玄武正宗傳人,三次硬撼之後,沈莫懷受傷吐血,孫宗乙也受到相當的震盪,需要運氣調息片刻才能恢復,心道:「山上這人究竟是誰?這份功力雖比我不如,可比起周賢師侄來也勝出不止一籌。」

  他長呼長吸正待調息回氣,忽覺心頭煩惡,幾要作嘔,跟著滿眼迷亂,眼前忽有一把雀侯破空飛來,嚇得他大叫一聲,急急躲開,卻哪裡有甚麼雀侯?分明只是幻覺。

  馮周啟叫道:「師叔,你怎麼了?」上前扶住他,卻被孫宗乙反手打了一個觔斗喝道:「你這賊子敢偷襲我!」舉起劍來就要向馮周啟刺下,嚴周震等慌忙攔住,叫道:「師叔!這是馮師兄!」

  孫宗乙定了定神,叫道:「不好!」環顧四周,不見有人,深吸了一口氣,喝道:「何方高人跟孫某開玩笑!」

  黑暗中有人輕笑了三聲,第一聲笑叫人一怔,第二聲笑叫人一癡,三笑之後定力較淺的羅周原已有些迷了,三笑都是聞其聲如見其人,聲音柔媚之極,連孫宗乙聽了也忍不住心中一蕩,心想:「原來是個妖女!」又暗叫:「糟糕!我和雀侯硬拚時被這妖女趁虛而入,心神已有破綻,再糾纏下去於我不利。」看五個師侄時,見他們眼神都有迷亂之色,他拿得起放得下,更不猶豫,暗運內息,煉氣化神,神出為聲,一聲大喝,抵消了黑暗中那人的魅惑,幾個弟子也在孫宗乙的一喝之中醒轉了過來,孫宗乙道:「走!」便帶著他們離去了,匆忙之際,虎頭尺也掉在地上。

  黑暗之中,閃出一個人影,那人身穿一身黑衣,步履輕緩,竟是一個身材婀娜的女子。

  秦征等在山上透過玄光井窺視,雖見到了影像卻聽不到聲音,也弄不明白怎麼回事,只見那女子撿起了虎頭尺。

  秦征問父親道:「爹爹,這是怎麼回事?這人是敵是友?」

  秦渭搖頭:「我也不知道……」

  朱融牽掛著虎頭尺,試圖調近影像看清那女子的面目時,卻見她雙手摩挲著虎頭尺,陡然抬起頭來,看面目竟是一個極為妖嬈的雙十佳人,只是那雙眼睛竟也望了過來,讓朱融覺得她好像也能看見自己。秦征、沈莫懷和楊鉤三個少年也是如此。

  被她這麼一看,三個少年同時心頭發癢,楊鉤定力最差,猶如失了魂魄一般,癡癡道:「好美……」

  沈莫懷猛地想起了一個傳說,叫道:「小心!別被她迷惑……」

  忽見楊鉤手裡在玄光井中轉動那個小八卦,沈莫懷問:「你幹嘛?」

  便覺得那個倒扣的上清金鼎出現了一個直徑八尺的缺口,那魅女輕輕一笑,跨步走了進來。

  朱融掃了楊鉤一個耳光,把他打醒,怒道:「你幹什麼!」急忙轉動八卦,合上缺口,卻已經來不及了。

  沈莫懷叫道:「這人是心魔傳人!大家小心!」

  「心魔傳人!」

  秦渭朱融等都駭了一跳,心魔是個甚麼樣的魔頭秦征也不知道,但想既帶著個魔字又讓父親與朱伯伯如此害怕,多半非同小可。

  朱融叫道:「大家進三清殿!」他自己第一個躲入門內,在門後取了一個不知甚麼東西,院子裡的牆壁忽然開了八個高達一丈的門戶,門戶裡跳出八個人來,秦征微感詫異,心想道觀內原來還有這麼多人,仔細一看,才看出這些人不是真人,而是銅人,行動起來嘎嘎作響,但動作卻很靈活。朱融道:「外有五雷陣,內有機關人,希望能擋住她。」又招呼秦征:「快進來!」

  秦征左手扶起秦渭,右手帶著因受傷而行動不便的沈莫懷也跟著進來,沈莫懷則摸出了雀侯,惴惴不安地戒備著,他的師父曾跟他講解玄門各派的玄功心法,曾說:「修玄修武,雖說是殊途同歸,但他們玄門中人發動功法時雖能驚天動地,然亦要受天時地利種種限制,不如我們學武之人,盡在自身精、氣、神三寶中下功夫,因此若是狹路相逢,修玄之士遇上學武之士,我們必能佔據上風,天下各派,唯有箕子塚的心宗傳人最是難防,遇上他們時得小心在意。」

  秦征見乃父憂形於色,沈莫懷臉上也露出畏懼,再從方才山門外的情形推測,心想:「孫宗乙多半是這女子逼退的,我們這裡以莫懷功力最強,但莫懷也打不過孫宗乙,這女人竟然能夠逼退那牛鼻子,莫懷又受了傷,看來我們幾個就算一起上也不是她的對手。」

  不久便聽門外轟隆隆的連響,朱融喜道:「五雷陣發動了!希望能攔住她!」

  卻聽那個魅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哎喲!青羊真人,你怎麼拿這等凶巴巴的陣法來為難奴家啊。唉,哪個好心人,告訴奴家怎麼進去吧。」

  聲音又柔又媚,**之至,秦征聽了也不由得心中一蕩,幾乎就要脫口而出說實話:「我不知道!」還好他自幼練有明心見性的《養生主》,定力甚佳,硬生生忍住了,秦渭、朱融功力較深,但拚命抗拒之下亦大覺難受,內心深處湧起一股強烈的愧疚感來,彷彿那女子的問題他們本該回答,不回答就實在太對不起她一般。

  卻聽楊鉤叫了起來:「倒踏北斗就能避開雷法進來!」

  三清殿內眾人大駭,朱融按住了楊鉤怒道:「我割了你的舌頭!」楊鉤卻迷迷糊糊,就像喝醉了一般。

  那魅女咯咯輕笑,沒一會兒門呀的一聲,已被她推開,顯然她已經越過了那五雷陣。

  才進門,那八個銅人已經撲了過去,八個銅人個個身高八尺,身軀沉重,拳掌過處,碎石開碑,偏偏招式又靈活之極,勁風呼呼,無異於武林高手,秦征從門縫中窺看,驚歎不已,心想:「不知道這銅人是怎麼造出來的,竟然自己會動。」

  那魅女左趨右避,叫道:「正反四象陣!青羊真人,你要收拾奴家,出門發一個掌心雷也就是了,何必擺出這樣的惡狠狠的陣勢來?」她口中說得可憐,身子又如一截柳葉,弱不禁風,在呼呼呼的拳風掌力中彷彿隨時都會折斷,但那八個機關銅人聯手圍攻了數十招,卻一招也打不中她,常常拳腳馬上就要碰上,卻又莫名其妙地被卸開了。

  秦征從三清殿大門的縫隙望過去,看得驚心動魄,因那魅女長得柔弱,有好幾次竟不禁為她擔心,那八個銅人的掌力拳風越催越凌厲,忽然間踏定方位將那魅女圍住,掌力拳風連成個八角形,從八個方向推來,到了這地步,除了硬拚之外更無半點退讓的餘地,秦征暗叫了一聲好,卻見那魅女輕輕一笑,身子一扭,忽然不見,就如憑空消失了一般,他揉了揉眼睛,心想:「我眼花了麼?」

  卻聽彭彭彭幾聲,因敵人忽然消失,八個機關人的掌力拳風收勢不住,同時擊中了彼此,八人同時被震飛,因院落外已經無人,這八個機關人被震倒之後也就再沒行動了。

  秦征道:「那女人哪裡去了?」

  背後一聲輕笑:「我在這裡啊。」三清殿門戶緊閉,可那魅女不知如何竟然已經出現在殿內。

  屋內哇的一聲,朱融、楊鉤哪裡還敢回頭去瞧?爭先恐後逃出院落來,秦征也帶著父親和朋友跟著逃了出來,那魅女輕步出門,只聽她咯咯一笑,眾人心頭一蕩,那魅女身子一晃,忽然消失,跟著人又出現在了院子門口,攔住了眾人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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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心宗

  沈莫懷輕輕一歎,說:「這是箕子塚的瞬息挪移之術麼?罷了,罷了。我們走不掉的。」推開秦征,盤膝坐在井旁,暗自凝聚內息。

  朱融取出一個盒子來——秦征便猜那是控制機關人的樞紐,那魅女看了朱融一眼,媚笑著問:「老先生,你要幹什麼啊?」

  只被她看了一眼,朱融就全身一震,抖著牙關說:「我……我叫他們回去!」心裡有一個聲音直叫:「發動銅人攻她,發動銅人攻她!」卻又有另外一個聲音蓋了過來:「不行!這八個銅人奈何不了她,現在發動銅人只會觸怒了她,事情只會更糟,不如乖乖聽她的話,說不定她不會對我們怎麼樣。」

  兩種聲音在內心不斷交戰,朱融行走江湖見多識廣,深知心魔傳人最擅長攻敵心志,不戰而屈人之兵,明明曉得自己腦中會出現第二個想法很可能是對方再搞鬼,卻還是按捺它不住,那魅女又是一聲輕笑,朱融手指一顫,竟然屈服,按了下去,那八個機關人果然從地面彈起,退回夾壁之中。跟著朱融全身一軟,坐倒在地。

  那女子呵呵笑道:「我本來還忌憚著青羊子,現在看來他根本就不在。你們不發動那機關還好,一發動卻是露了底。」益發地肆無忌憚,目光從他們幾個臉上掃過,對兩個老人似乎完全不感興趣,將虎頭尺往地上一丟,朱融驚喜交加,眼睛不敢看那女子,顫抖著用腳將那虎頭尺掃到身邊,小心翼翼地撿了起來,那女子也不管他,卻先扶起了楊鉤的下巴,楊鉤就如全身癱瘓了一般,竟然全然不知反抗。

  秦征喝道:「別碰楊大哥!」

  那女子回過頭來,對他嫣然一笑,笑得秦征又是一陣失魂,若非他從小練有《養生主》的功夫,這下子馬上就得癡迷得有如楊鉤了,沈莫懷趕緊伸出袖子攔在秦征面前,秦征這才回過神來,心中駭異,再也不敢正面看那女子一眼。那女子再次逼視著楊鉤的雙眼,她的一雙眼睛忽然變得凌厲起來,楊鉤本來沉醉在她的美色當中,這時卻猛的怪叫一聲,既像是見到眼前美女全身忽然長了蛆蟲,又好像她眼睛冒火把人灼傷了一般,哇哇連叫,摀住眼睛滾到一旁,蜷縮在地上,全身顫抖個不停。

  秦征見楊鉤只被她看了一眼就弄成這個樣子,心裡忍不住發毛:「這女人好可怕,這個『魔』字果然不是白叫的!」

  那妖艷女子對楊鉤搖頭道:「不是你。」又看了看沈莫懷,看看他手中的雀侯,道:「剛才是你跟孫宗乙鬥劍的,嗯,那應該也不是你……」她的眼光終於落在了秦征身上,臉色卻忽然綻開了笑容,這笑容卻不帶蠱惑之色,反而帶著幾分恭敬:「那麼,方祖師的轉世,應該就是這位了……」

  秦征不敢看她,心想心魔傳人行止真是詭異,怎麼對自己卻如此恭敬?秦渭掙扎著衝過來攔在兩人之間,叫道:「不!不是他!是我,是我!」

  那妖艷女子看看他的斷手,忽然斂衽行禮,恭恭敬敬道:「這位一定是玄禮泉玄先生了,小女子味青羅,見過當代玄家家主。」行了一禮之後,又道:「玄先生,你確實也是方祖師轉世,可惜年紀大了,隔世寄靈多半是沒法覺醒了。但你這麼一攔,我反而確信這位就是少主了。」忽向秦征伸出一隻皓腕作邀請之勢:「少主,跟我回長白山吧,到了那裡,就不用怕宗極門了。嚴師叔會傳你無上心法,待你神功大成,那時候便殺上天都峰去,血洗宗極門,把玄家百餘年來的滅門大仇一併報了,豈不痛快!」

  她人長得柔若無骨,這幾句話卻說得豪邁中帶著狠辣,完全不像一個嬌艷女子當有的言語,秦征聽得心中一動,心想:「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對我行禮,又叫我甚麼少主。方祖師的轉世?隔世寄靈……是在說我麼?」

  秦渭忽然回過身來,喝道:「冰兒!跪下聽祖訓!」

  秦征對接踵而來的變故其實難以盡數理解,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因由,但見父親神色極為嚴肅,便跪下了,只聽秦渭一字字道:「祖訓:我玄濟受心魔蠱惑,離師棄道,先甜後苦,慘墮苦海,此生長恨!後世子孫,凡承受我血脈者,不得入箕子塚一步,如有違犯,則列祖列宗將不安於九地之下,以詛子孫之行!」

  秦渭念罷祖訓,又喝道:「冰兒,聽明白了嗎?」

  秦征聽到,心想先祖竟然立下如此重訓,多半上長白山乃是一種大惡,便說道:「孩兒聽明白了。孩兒不會上長白山的。」

  他們父子說話的時候,味青羅也未阻止,待他們說完,才歎道:「玄老先生,你這又何苦!你明知道我宗留有莫祖師爺的遺訓,我不會對你們用強,可你們想過沒有?上得長白山,你們便是主人,待得少主神功大成,玄家便是天下至尊!威權富貴、恩仇快意都唾手可得,豈不遠勝於在江湖漂泊?這些年來玄家輾轉多方,甚至自貶身份,去求星弈門、雲笈派,受盡了旁人的冷眼與閉門羹!這種日子,玄先生你還想永無止境地過下去嗎?就算你自己無所謂,但是你就不能為小一輩的將來考慮考慮嗎?」

  秦征聽得怦然心動,卻聽秦渭喝道:「你不用說了!總之我父子二人絕不會跟你上長白山的!若要去時,三十年前我就已經去了,何必等到今天!」

  「那麼,你呢?」味青羅問秦征。

  秦渭大聲道:「他也不會去!」

  味青羅聲音冷淡了幾分:「玄先生,我不是問你!」再次問了秦征一句:「少主,你意下如何?」

  秦征看看秦渭,終究還是說道:「雖然我不明白怎麼回事,但祖宗既留下這樣的嚴訓必有道理,我也絕不敢讓列祖列宗不安於九泉之下!爹爹不去,我也不去!」

  秦渭大喜:「好孩子,好孩子!」

  味青羅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真是固執……不過……好吧。」她竟真沒有用強的意思,只是在太乙殿前的台階一坐,雙目一瞑,就此不理了。

  秦征問:「你……就這樣?」

  味青羅睜開眼睛一笑,她對秦征雖沒有用上媚術,但修為到了她這個地步,舉手投足都散發著攝人的魔力,只這麼一笑,也叫十五歲的少年臉上一紅,味青羅道:「少主,你想我怎麼樣呢?」

  秦征道:「你是心魔傳人啊,就這麼輕易放過我們了?」

  味青羅聽他這話問得直接,不慍反喜,用一種循循善誘的語氣說:「少主啊,別把奴家想的那麼壞。咱們是心宗,心魔云云,是那些自居正道的人對我們的污蔑。我宗自軒轅黃帝分出,為上古四大宗派之一,至今垂二千餘年,宗極門才幾年的根底?和我們比起來,提鞋都不配呢!」

  秦征對宗極門沒有好感,聽她這麼說忍不住有些神往,問道:「我們……恩,你們心魔……那個心宗有兩千多年了?」

  「是啊。」味青羅正要繼續解釋時,秦渭已喝住了秦征:「冰兒!扶我進三清殿去!」

  味青羅冰霜一樣的眼神斜了秦渭一眼,在他們父子二人要邁進門檻時忽道:「有一件事情,我忘了跟少主說。那個孫宗乙功力深厚,若是正面對敵,我也沒把握贏他。方纔我是趁虛而入,這才攻入了他的心境,使他的定力出現了一絲破綻,但也沒能給他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以他的底子,最多只需兩日就能恢復。少主,你得小心。」說完了這兩句話便又將眼睛閉上了。

  秦渭的腳在門檻上停了一停,終究還是邁了進去,待朱融、楊鉤、沈莫懷都進來後便將門關上,然後便坐倒在地,剛才他在外面和味青羅對答的氣勢都是強撐出來的,這時一洩氣,瞬間便彷彿老了十年。

  秦征問父親:「爹爹,這個味青羅,還有她的甚麼師叔,還有他們的心宗,還有這祖訓……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秦渭卻默默搖頭,不知是無法回答,還是不願意回答。

  楊鉤這時也慢慢恢復了過來,湊到朱融身邊,問道:「師父,這是怎麼回事啊,這個女的,看樣子怎麼好像秦征老弟的手下一樣啊,她說的心宗是甚麼?」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5-29 13:23
第十九章 家世

  朱融看了秦征一眼,秦征心想爹爹不願意說,或許能從朱融這裡得到一點訊息,也豎起了耳朵,聽朱融說:「心宗是古往今來最神秘的一個宗派,這個宗派不在五大玄門之中,但卻比五大玄門還要可怕!他們最擅長以精神力制人,所以稱為『心』宗。宗主嚴三畏功力深不可測,有可能是當世最厲害的高手,不過他們這一派的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所以在凡俗中名聲不大,但玄門中人卻誰也不敢惹他們。」

  其實江湖傳聞中的心宗比朱融所描述的還要更加詭秘可怕,否則其宗主又怎麼會落得個「心魔」之名?只是味青羅就在門外,秦渭秦征兩父子又在身邊,所以朱融介紹起心宗來盡量不敢用貶語。

  楊鉤又問:「那個女人說秦征老弟是甚麼她方祖師的轉世,那又是甚麼意思?」

  朱融又看了秦渭一眼,道:「我哪裡知道。」

  秦征叫道:「朱伯伯,你有甚麼話就儘管說!你之前明明說過我玄家是甚麼『心魔轉世』的。」

  朱融有些尷尬地一笑,道:「那也只是坊間傳聞而已,當不得真。」

  秦征道:「就算是坊間傳聞也好,你就當是給侄兒講個故事。」

  朱融道:「其實這事你父親比誰都清楚,你為何不問他?」

  秦征看了父親一眼,秦渭輕喝道:「征兒,別問了!」

  秦征叫了起來:「可這事跟我有關係啊,現在那個味青羅就說甚麼我是他們的祖師爺轉世,爹爹,我到底是不是那個甚麼心魔轉世?宗極門為甚麼要殺我?這事你就告訴我吧。」

  沈莫懷也說:「是啊,秦老伯,這事你應該告訴秦征的。」

  秦渭神色黯然,別過頭去,

  見他不肯開口,沈莫懷轉向朱融道:「朱先生,要不你跟我們說說那坊間傳言吧。」

  他的話朱融倒不敢完全無視,猶豫了一下,說:「這個……按照坊間傳聞——我說的只是傳聞啊,不一定當真。據說,當年心宗的一位曠世宗師方斜月臨死之際,曾在玄家的祖先身上動了手腳,後來呢……」

  秦征問:「動甚麼手腳了?」

  「這個,動甚麼手腳,我們哪裡知道。只是聽人說,經過那位心宗的宗師動過手腳之後,從此玄家的血脈裡流的就是魔血,這魔血沒覺醒時,玄家的子弟和常人也沒甚麼不同,但一旦覺醒,那人就會變成一個驚天動地的大魔頭。」

  秦征聽得呆了,心裡有些不信,問沈莫懷:「莫懷,世上有這種事情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要是有機會問問我師父,她多半知道。」

  秦征看了秦渭一眼,心想:「你師父又不肯說。其實也不用問你師父,我爹爹他就知道這件事,可惜他也不肯說。」

  只聽朱融繼續道:「這件事情,本來是魔門之中一個天大的秘密,之後來過了不知多少年,也不知為甚麼,這個秘密忽然給宗極門知道了。宗極門和心宗一正一邪……啊,這個,一正一反,向來勢不兩立,知道這個秘密之後,便決定斬妖除魔,從那以後就開始追殺玄家的人了,好像不將玄家斬盡殺絕就誓不甘休。而玄家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當然是趕緊躲了起來,宗極門自己找不到玄家,就遍托同道,連同尋找,於是玄家是心魔轉世的事情,慢慢地也就在江湖上傳開了。」

  說到這裡朱融指了指秦渭道:「說起來,宗極門那麼大的勢力,追殺了你們這麼多年,你們玄家居然還能活到現在,也實在是了不起啊!」

  秦征聽完了這番敘述,問父親:「阿爹,事情真是這樣嗎?」

  秦渭閉上眼睛,抓住他的手道:「冰兒,別聽外間胡說八道,其實你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不是甚麼心魔轉世、心聖轉世,爹爹只希望你能快高長大,將來尋著一方樂土,娶上一房媳婦,開開心心地過日子,那爹爹心中便無憾了。」

  秦征卻哪裡肯信,心想:「爹爹這幾句話言不由衷,他說甚麼我只是個普通的少年,若我真是一個普通的少年,宗極門的人怎麼會追殺得我們父子怎麼慘?那個味青羅又怎麼會對我這麼禮貌?還叫我做甚麼少主!」

  三清殿中靜了下來,朱融忖道:「剛才我和孫宗乙交過手,若他們再殺上來時,我就難以置身事外了。」他受挫於孫宗乙後人冷靜下來,對自己激於義氣貿然出手大為後悔,心想不如勸秦家父子上長白山,這樣自己也能免禍,說不定還能撈點好處,便道:「左兄,其實你何必這麼固執呢?反正現在青羊子都已經死了……」

  「朱兄,不要說了!」秦渭搖手道:「我們不可以上長白山的,若是見到了嚴三畏,冰兒必有不測之禍!」

  秦征嚇了一跳,朱融也訝道:「左兄何出此語?我看她其意甚誠,不像在說謊話啊。」

  秦渭卻只是搖頭,楊鉤道:「師父,人家是心魔傳人啊!意思誠不誠哪有那麼容易看穿的?」他想起方才和味青羅兩眼相對的情景,心中猶有餘悸。

  朱融罵徒弟道:「你懂甚麼!」心想:「老左這麼執拗,只顧著他兒子,也不替旁人考慮一下,若他顧念甚麼祖訓,不肯上長白山,我可不能陪他在這裡等死,得當機立斷!」便說道:「但我們就這麼耗著,也不是辦法……要不這樣,我們去給你們探探宗極門的虛實。」

  沈莫懷叫道:「哎喲,那可多危險!」但朱融已經拉著楊鉤出去了,走得好快。秦征推開門叫道:「朱伯伯,別去,那太危險了……」但朱融卻頭也不回,楊鉤也是一邊走一邊說:「別擔心,你們等我們的好消息!」

  秦征又叫道:「朱伯伯,還是大家先一起商量個萬全之策!」

  只叫了一句,便聽秦渭道:「孩子,回來吧,別管他了。」

  秦征說道:「但是……」

  「你還不明白嗎?」秦渭苦笑道:「他不是真的去探虛實,他……他是要獨善其身了啊。」

  秦征怔怔道:「獨善其身……」

  太乙殿前味青羅忽的咯咯一笑:「所謂獨善其身,其實就是逃跑!少主啊,對人心的窺測,你要多往壞處去想才行啊,不然自己會吃虧的。」原來她雖然閉幕眼神,對三清殿內幾個人的言行舉止卻是都洞若觀火。

  秦征聽得愣住了,小小的心靈忽然對人世多了幾分失望,他回到三清殿,看看秦渭,再看看沈莫懷,心情突然陰暗了好多,過了一會兒,忽道:「莫懷……恩,沈公子,不如你也走吧。這件事情其實和你無關,咱們認識也沒幾天,你……你不必陪我們。」

  「你這是甚麼話!」沈莫懷一聽怒道:「你當我沈莫懷是一遇危難就不顧朋友的人,還是你根本就沒當我是朋友!」他說得急了,連連咳嗽。

  朋友……

  這兩個字從沈莫懷口中道出,讓秦征感到了一絲溫暖,又如一陣清風,掃去了他心靈中的陰霾,他生性倔強,很快這股溫暖、這陣清風就變作力量,心想:「對,莫懷是朋友,好朋友,我不該這麼懷疑他!」看看秦渭,再看看沈莫懷,心想:「爹爹殘廢了,莫懷又重傷,一直以來都是他們在保護我,現在得輪到我來保護他們了!」

  想到這裡竟然舉步出門,秦渭驚道:「冰兒,你做甚麼去?」

  秦征道:「不管我是心魔轉世也好,是一個普通少年也好,我都要想辦法擋住宗極門,爹爹,莫懷,從今以後,由我來保護你們!」

  他是在門口說的這句話,秦渭聽了後搖頭苦歎,心想你憑甚麼擋住宗極門啊,沈莫懷卻高聲叫道:「好兄弟,就得是這氣勢!」說著又咳出血來。

  味青羅也嘖嘖讚道:「不愧是方祖師的轉世!少主,只要你說一句話,味青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秦征瞄了她一眼說:「我不上長白山你也幫我嗎?」

  味青羅笑道:「那當然不行啦。」

  秦征哼了一聲道:「你也不是好人!」俯身看玄光井,正想著:「這裡是青羊子的道場,或許他會留下甚麼寶物、陣法……」卻聽風鈴聲響,不久便見朱融、楊鉤父子跑了進來,秦征心中一喜,還道兩人顧全義氣,便聽楊鉤叫道:「又來了一夥人!這次人更多了,不知是甚麼來頭,這次可真是麻煩了!麻煩了!麻煩大了!」

  秦征俯身往玄光井裡張望,見這次來的卻是苻秦王朝的苻陽、王皮等人,他非但不急不怕,將幾條線索在心中一串,反而展顏笑道:「爹爹,莫懷,我有辦法了!」

  秦渭和沈莫懷同時問:「甚麼辦法?」

  秦征不答,卻瞪著味青羅問:「你不會故意壞我的事吧?」

  味青羅輕笑著:「少主這是甚麼話,少主若能大發神威獨力打退孫宗乙,奴家正好見識見識,怎麼敢扯少主的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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