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從哪裡來 回哪裡去 （四）
「代善？求和？」正在軍營中查看出征物資準備工作的高陽，得知滿清派人來求和的消息之後，一臉怪異的表情。
「是代善沒錯，是來求和的也沒錯。只是你怎麼表情這麼奇怪？你認識？」原點應了一聲之後，一臉疑惑的問道。
高陽勾了勾嘴角，暫時沒有回答原點的話。認真的看了眼被帆布覆蓋著的高高糧食堆，滿意的點點頭。拍了拍手，轉身離開了這間巨大的軍用倉庫。
走出倉庫大門，一陣冬日裡的刺骨寒風吹來，讓高陽不禁縮了縮腦袋，撇了撇嘴。伸手將毛皮披風的領子豎了起來，扣上扣子，一路向著營門方向走去。厚重的皮靴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我只是奇怪他們居然能夠想到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個深奧的道理，用名義上的順服來換取休養生息，再次崛起的時間。這種事情不像是那些滿腦子裡都是肌肉的滿清權貴們能夠想出來的。」離開倉庫一段距離之後，高陽頓住腳步，掏出香煙，點燃。疑惑的說道。
美美的吸了一口之後，高陽彈了彈煙灰，接著說道「洪承疇已經死了，那這個計策是誰想出來的呢？多爾袞雖然玩權謀的手段一流，但是他明顯沒有這種戰略頭腦。皇太極死了之後，滿清還有能人不成？」
「你現在是在糾結這個事情嗎？不是應該考慮是否同意滿清的求和嗎？」看著一臉糾結思索著的高陽，原點哭笑不得的出聲說道。
「呵呵。」高陽微微眯起眼睛，臉上神色冷峻，吐出口煙圈，輕聲說道「都說了是計策了，難道我還會同意不成？在你的眼裡我的智商有那麼低嗎？」
「哦。」原點應了一聲，說道「那就讓那個叫做代善的回去？」
「回去？回哪裡去？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高陽伸手撣了撣肩頭飄落的雪花。微微仰起頭看著烏雲密布的昏暗天際。嘴角勾勒出一抹怪異的笑容，輕聲細語卻帶著絲絲寒意的說道「戰場上想要抓活的不容易，不過現在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看過資料的，好像是有說過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吧？」原點滿心驚訝的喊道。
「沒錯。」高陽輕笑出聲，眼神冰冷的說道「禮儀之邦的確是有這個說法。不過，你首先總得是兩國才行吧？！」
......
「誰承認過這個大清國？你？你？還是你！？」皇宮，太和殿。
代善一行人在宮門外面等候著崇禎皇帝的接見，太和殿上的群臣卻被高陽想要直接抓人的想法給震住了。
有人提出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事情。高陽當即就翻臉，直接伸出手指著這些讀書讀傻了的大頭巾們一頓呵斥！你們誰承認過這個大清國的？給我站出來！
說真的，雖然大家打生打死的這麼多年。可是大明還真心沒有承認過清國。無論是之前的後金還是現在的清國。無論滿清發展的有多麼迅速，把大明打的如何痛苦不堪。大明上下一直到亡國都沒有承認過這個國家，一直都是以叛逆來稱呼。他們也的確是大明的叛徒。
高陽這麼一問，滿殿的文物百官們全都垂下了頭，誰也不敢接這個話茬。
開玩笑呢，誰敢承認？誰敢！？還想不想活了，一家大小還想不想好好過日子了？只要誰敢張嘴說承認過的話。那一個勾結叛逆，意圖不軌的罪名立刻就能壓死他全家！
大頭巾們讀書讀傻了不假，可是能夠來到這太和殿上參加朝會的，哪一個不是萬中選一的人精？這種事情誰敢抗？
「國師所言極是。此等蠻夷叛逆目無國法，自當嚴刑從事！」一名身形消瘦，面色紅潤，下巴上飄著幾縷美髯的大臣出列附和高陽。
「嗯？」高陽轉身疑惑的看著這位新面孔。凝視片刻之後才失聲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的是水太冷。」
說話的這名大臣就是以‘水太冷’事件而大為出名的錢謙益，錢大人。
錢謙益今年都已經六十多歲了。之前被崇禎皇帝任命為總督浙江和南直隸並控扼海道諸事務。
崇禎皇帝在躲過了煤山殉國之後。覺得當時的內閣全都是廢物。因此就下旨將東林領袖錢謙益調入京師，出任新一屆的內閣首輔。
這位一生蹉跎，四次起複卻又四次被擼掉的探花郎，從二十九歲到現在才做過四年的官。這次一步登天終於做到了天下文臣至高的位置上。哪怕已經六十多歲了，現在的精神卻比那些小年輕們還要好！
來到京師之後，為了不至於幹上一段時間就被再次踢走。錢謙益詳細打探分析了朝廷內外的所有情況。得出的結論就是，整個京師之中，唯有崇禎皇帝和高國師不能得罪。否則估計他的這個首輔也做不了多久。
當高陽提出要直接把滿清使節抓起來的時候，錢謙益就悄悄觀察了崇禎皇帝的臉色。發覺皇帝陛下沒有一絲的不滿，甚至還微微點頭，目光之中一片滿意之色。錢謙益當即就抓住機會跳了出來，出言支持高陽。
「水太冷？」殿內眾人全都一副莫名的神情，誰都不明白高陽說的是什麼意思。
高陽很明顯沒有什麼解釋的意思，他不插手大明朝廷的事務。崇禎皇帝想用誰做什麼官是他自己的事情。高陽沒有興趣摻和。
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行了行了，禮義廉恥也要看是對什麼人用。整天糾結這些事情，還不如好好去處理事務。」
「國師說的沒錯。」這個時候，崇禎皇帝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穿著明黃色龍袍的身形依舊消瘦，但是往日裡蠟黃的面色此時卻已然紅潤起來。目光也是炯炯有神，看起來精神狀態很好。
「這些個叛逆們無惡不作，連年犯境燒殺劫掠的落下了累累罪行。此時兵敗式微了，就想著要招安？這個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也不用見了，直接拿下壓入天牢著有司嚴審。日後此等叛逆皆是如此處置。」崇禎皇帝給這件事情來了個一錘定音。
數十年的殘酷搏殺，為了對付這些叛逆們，崇禎皇帝幾乎丟掉了整個國家。現在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他怎麼可能會同意在這個時候放滿清一馬？他又不和滿清搞走私賺錢！
「還有件事情要說一下。」殿前的大漢將軍們離開太和殿去宮門外面抓人去了。殿內各位大臣們小聲細語，交頭接耳的想要繼續下一個議事項目的時候。高陽突然出聲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崇禎皇帝背手回到龍椅上坐下，輕笑著問道「國師還有何事？」
高陽輕笑著對崇禎皇帝躬了躬身，笑著說道「一件小事情，只是讓諸位大人們帶個話而已。」
說完轉身環視著驚訝看著他的殿內大臣們，微微勾動嘴角，面色漸漸冰冷，捏了捏手指，冷聲說道「各位大人，我請你們去給那些和滿清做生意的人傳個話。十天，十天之內到官府自首的人，我可以放他們一條活路。只查沒家產作為懲罰，不要他們的命。十天之後，那就連命一起還回來吧！那些死在滿清手中的百姓官軍們都在等著他們呢。」
能夠在邊境一線和敵國做大規模走私生意的人，哪一個會沒有背景？哪一個的背後不是通著朝廷大員？沒有人在背後支撐，敢做這種血腥生意的人早就已經被人給吞的渣滓都不剩了。
高陽的一番話在太和殿內激起了軒然大波！
對於這些千裡做官只為財的大臣們來說，哪一個不是收了那些走私商人們的孝敬？就連剛剛來到京師沒多久的錢謙益前段時間都收到了某位大商人送來的兩萬兩銀子的孝敬。高陽的這番話聽在這些人的耳朵裡，簡直就是晴天霹靂啊！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高陽這就是直接操刀子要殺人了。大殿內頓時議論紛紛，大頭巾們氣憤填膺的想要反駁高陽。可是話還沒有說出口，抬頭迎上高陽那冰冷的，不帶一絲感彩的雙眼。全都像是一團小火苗遇上了萬年冰封的雪山一般，瞬間都沒了聲音。
雙方的實力嚴重不對等。大頭巾們除了動動嘴巴之外，什麼都做不了。而高陽卻一向喜歡直接動刀子！這些人精們還沒有到為了銀子不要命的地步。
「砰！！！」一聲重響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過去。那是崇禎皇帝奮力的拍了椅子扶手！
「該死！該死！！都該死！！！」如果說還有誰能夠比高陽更加氣憤那些出賣國家利益換取個人利益的走私商人們的話。那就只有崇禎皇帝了。他是皇帝，整個國家都是他的！那些走私商人們的行為就是在割他的肉，放他的血啊！
「國師！還等什麼十天，直接把所有人全都抓起來，嚴加審訊！這些人統統死有餘辜！」崇禎皇帝胸膛急劇起伏不定，雙手緊緊攥拳，手指關節都隱隱泛白。面色漲紅的幾乎是吼著喊出來！
大殿裡面的群臣們全都垂下了目光。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多說話，生怕一張嘴就被當成了那些走私商人們的同夥。私通敵國這個罪名，誰也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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