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我的1979 作者:爭斤論兩花花帽(已完成)

 
e04ql4e04ql4 2017-7-25 01:53: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92 632849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0 13:03
第1469章 罪過

    何龍把兩隻雞拔完毛,裡面的髒水潑了,清洗了水盆,然後道,“老六啊,你是記性不好啊,還是不識數啊,我都五十出頭了,可就比你小不了七八歲,你掰指頭數數,我還能瀟灑個幾年啊。”

    說完,一剪刀破開了雞肚子,開始收拾內臟。

    方老六道,“喲,你五十都開頭了,真沒注意,你家大丫頭多大了?三十都出頭了吧,我這都有好幾年沒見著了。”

    何龍道,“三十多了,死丫頭大了,管不住,在國外,不肯回來,也不肯結婚,我是一點招沒有,反正她是腳踩西瓜皮,隨她溜躂吧,只要摔不死,我就不操那個心。”

    對於閨女,他說不好是氣憤,還是傷心惆悵,總之,他已經五年沒見著閨女面了。

    方老六道,“還沒結婚啊?”

    何龍感覺很丟人,三十多歲,就是老姑娘了,還沒結婚,他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隨她了,我養老靠自己,又不指望她,她能顧得好自己我就謝天謝地了。”

    洗乾淨雞腸子,猛地一潑,方老六躲的快,差點挨著他身。

    方老六道,“注意著點,手腳不利索,我給你整,這麼點玩意。”

    何龍刺開另一隻雞肚子,把腸子扒拉出來,扔到地上,對方老六道,“你拽點稻草,放點鹼,給劃拉劃拉。”

    方老六也不嫌棄埋汰,給提溜起來,仔細打量了一圈,道,“這麼細的腸子還要幹啥,都不夠塞牙縫的。”

    何龍道,“趕緊收拾了,放點辣椒,炒炒就是一盤子。你不吃,我可喜歡吃。”

    方老六道,“還是你會吃。”

    把兩條雞腸子擠弄乾淨,在清水裡擺了兩下,理了幾根稻草,加了一點鹼,在那反覆揉搓。

    待整理的差不多,就扔進了何龍的盆裡。

    何龍搓洗了一遍,在鼻子跟前聞了聞,笑道,“這個中,你不是要整魚嘛,那就麻溜點。”

    方老六進屋,在他兄弟家的倉房裡扒拉了兩下,找出來一個撒網,放水桶裡,提著就走。

    油鹽醬醋未放,何龍直接把野雞甩鍋裡了,加上水,蓋上鍋蓋燜上了。

    李覽拿著燒火棍在灶凍裡隨意撥拉了兩下,火重新竄起來了。

    何龍拍拍手,在牆上隨意蹭了兩下,然後點起來煙道,“撿幾個粗的,塞進去,火頭越大越好。”

    男人似乎都有一種毀滅性的本能,聽著胳膊粗的樹頭在灶洞裡噼裡啪啦的響,看著它慢慢燃燒成灰燼,李覽總有不可名狀的爽感,完全沒法遏制。

    火越來越大,他進屋找了倆土豆,埋進了灶洞的灰燼中,用燒火棍不停的翻滾身子。

    何龍道,“就那麼放就行,皮戳爛了,看你怎麼吃。”

    李覽道,“回家了,我也在家門口做個大灶?”

    何龍道,“我家飯店廚房少你吃的了?你可歇著吧,我大院有口灶,想燒的話就天天去燒,管你燒個夠。”

    李覽道,“那太遠了,家門口多方便。”

    何龍道,“真想弄也簡單,你家後院那個湖邊不是有個宋谷他們用來整燒烤的鐵爐架子嘛,你直接用那個就行,那個就夠你玩了。”

    還要說話,看到方瓊提著一個水桶過來,他走過去瞄了一眼,“你六爺呢,怎麼讓你送了?”

    方瓊道,“回家換衣服去了。”

    李覽把水桶接過來,手一沉,想不到這麼重,不經詫異的很,想不到方瓊的力氣挺大。晃了晃,大鯉魚在裡面咣當咣當亂竄,水花四濺,他弄了一臉的水。

    看著一臉揶揄之色的方瓊,訕笑道,“五斤至少。”

    方瓊道,“六爺撐過重了,一個至少都有七斤,小一點都有六斤。”

    她把魚給拿出來,拿起案板上的菜刀,一條條給清理了。

    李覽閉著眼睛,不敢看這血腥的一目,方瓊手起刀落,想不到一個女孩子居然這麼凶殘。

    “罪過,罪過。”

    方瓊洗洗手,讓方老六接手,然後對李覽道,“有本事你可別吃。”

    李覽道,“吃還是要吃的,反正殺了都殺了,不吃浪費,浪費更是罪過。”

    方老六把鍋蓋揭開,霎時間香氣瀰漫,他把野雞燉蘑菇鏟進盆裡,把鍋底隨意擦了擦,就把兩塊大肥肉放進了鍋裡。

    等肥肉滋出油花的時候,加水,加料,三條大魚整條整條的放了進去,再次蓋上鍋蓋。

    何龍笑著道,“這魚要是不碎,你這手藝就是到家了。”

    方老六自信的道,“你瞧好吧,這江魚必須就得這麼燉才好吃,什麼紅燒、碳烤、清蒸都是白扯,那都是外行才會做的。

    別看著簡單,真上手做,不跟你們吹牛,前前後後,有幾個能做的出我這味道的?”

    李覽不認為他在吹牛,蹲在地上,看著那黑乎乎的一團,他深刻的體會到什麼叫知易行難,實踐才能出真知。

    方瓊笑著道,“你也是笨的沒誰了,烤個土豆都能成焦炭,你說讓人說什麼好呢。”

    李覽沒好氣的道,“我是大意,光顧著跟你聊天,忘記扒出來。”

    方瓊道,“你要是老老實實的認了吧,我還能高看你一眼,這麼一解釋,倒是太虛偽了呢。”

    倆人都蹲在地上,低聲細語,倒是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在外人看來,這眉開眼笑的兩個人,相處融洽。

    這個屯子,方姓輩分最高、年齡最大的是方瓊的爺爺方九章。

    方九章和方老六兄弟倆是一個奶奶,但非一個爺爺,只是恰巧雙方的爺爺都姓方而已。

    方九章八十來歲,從外表來看,並不顯年齡,腰粗背直,頭髮猛然一看是白的,細看的話,還是夾著不少黑色的。

    臉面刮的乾乾淨淨,一絲胡茬子都沒有。

    李覽剛認識他的時候,以為他是方瓊的父親。

    “九爺。”李覽看到他過來,給他搬了一把椅子。

    方九章只注意到了李覽手上的煙,“以前不抽菸的吧?年輕著呢,學什麼煙。”

    李覽笑著道,“抽著玩。”

    方九章是屯裡為數不多的,不抽菸的男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5 11:43
第1470章 方九章

    他在邊防團工作了二十來年,退伍後進了本地的農場,退休前是農場的場長,在本地很有聲勢和威望。

    在本地,許多難辦的事情,找他辦比派出所還好使。

    在他身上,李覽能感受到什麼叫不怒自威,以前對這個詞語沒感觸,見到他之後,就真的感受到了。

    這種感覺,李覽在他老子身上都不曾感受到。

    “大哥,茶杯還有水沒有,我給你續一杯?”方家姑爺本名叫方連同,與方九章論理來說是叔伯兄弟,但是,在十年前,兩家的交流僅限於點頭或者說上兩句話,至於踏他家的門口,那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不可否認,方九章是個好人,也不是個傲氣的人,朋友多,人緣廣,只是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他的朋友。

    這十年間,方家混的最好的就是方連同這一門了,兩個兒子方全和方力,儼然是整個大興安嶺的名人。

    大兒子方全出社會早,發家早,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是縣裡數得著的大富豪,縣裡的酒店、口岸市場就是他投資的。

    小兒子方力大學畢業,開始跟著哥哥方全後面,之後另起爐灶,借助哥哥的資金,憑著自己聰明才智,後來居上,身家早就超過了方全,每次回鄉都是地區領導陪同接待。

    總之,一門興,闔族興。

    別家不說,就他方九章自己的兩個親孫子都在方全的底下做事,至於方力,這小子在大家看來就有點為富不仁了,沒有學歷,沒有能力,在他那裡是討不了便宜的。

    所以,哪怕這些年,方力捐資助學,給屯裡修路,接通自來水,也沒多少人念他的好,這小子是沒有人性的。

    以方連同家現在的地位,方九章踏門檻是自然而然的。

    方九章把背在身後的茶杯晃了晃,笑道,“有水,不用換。”

    方連同問,“茶葉給你換了,我家老大上次帶回來的新茶,你試試?”

    方九章擺擺手,“不了,剛換上的,才第一杯。”

    方連同道,“那回頭我給你帶點,家裡沒人喝茶,在繼續放著,就發霉了,浪費。”

    方九章含蓄的笑道,“那不能浪費。”

    這一點也顯示出,他完全不像個本地人。

    本地人極少喝茶,很少有像他這樣,一年四季抱著保溫杯晃蕩的。

    整個縣城,從南往北,從西至東,賣茶葉的店找不出一家來。

    一些超市出於豐富品類的目的,倒是有賣,不過卻是袋裝的茶葉梗子,放在貨架的底部,用手一摸,還能感覺到薄薄的一層灰。

    前些年,他想喝點茶,要麼往大興安嶺地區跑,要麼靠朋友和戰友郵寄,喝茶不算一件很方便的事情。

    後來孫子去外地工作,孫女考上大學,每個人每年隨便帶上兩三斤,積攢下來,夠喝一年的。

    現在,他又多了一個茶葉的來源,比如方連同這裡,每次都少不得要拿一些走。

    作為回報,他總會送一些自認為價值等同的野味或者魚、乾貨。

    他是個談性很濃的人,但是今天偏偏很少,在那抱著茶杯,有一茬沒一茬的接話,讓方連同很是不解。

    “咋了,這是?誰惹著你了?”

    方九章道,“拖拉機廠從今天開始就沒了,倒閉了,關門了。”

    方瓊道,“國企的效率跟不上,沒法跟上市場形勢,該關門就關門吧,有什麼感慨的?”

    她倒是瞭解爺爺對拖拉機廠的感情,當兵的時候,開的是縣拖拉機廠的拖拉機,在農場工作的時候,開的也是拖拉機廠的拖拉機,更多的應該是情懷。

    方九章道,“你懂什麼?別以為看了點書本上的東西,就以為什麼都懂了,沒國企從哪裡來的私企?

    就是私營老闆最可惡,得了便宜還到處賣乖,說國企的不好。”

    方瓊氣鼓鼓的道,“我是實事求是。”

    方九章道,“實事求是?你沒到河對岸看過?

    大冬天的,還住木楞房,沒供暖,咱們再不濟,還能有水泥沙子,蓋個瓦房燒個坑啥的。毛子把家底子敗光了,什麼都沒了,你看看還能有什麼?

    衣服鞋子啥的,還得從咱們這地方買,菜地都是咱們的人過去幫著種的。”

    方瓊道,“他們重工業發達,輕工業本來就弱,總要看人家的優勢吧。”

    方九章樂了,“優勢?口岸上,進來的一車車木頭、板材,除了賣這些,他們啥都沒了。小的都幹不了,還能指望他們玩啥大的?

    你個丫頭,就是看問題不透徹。”

    轉過頭又問李覽,“你也讀過書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李覽想不到火會引到自己身上,只能硬著頭皮回道,“俄羅斯跟咱們不一樣,他們進行改革的時候,有點著急了。

    我聽說,俄羅斯現在連像樣的汽車都生產不出來了。

    因為已經沒了汽車全產業鏈,比如最簡單汽車玻璃、汽車輪胎國內都沒法生產。

    像咱們國企那時候,再困難,都有國家兜底,堅決不讓產業中的任何一個環節掉隊,這是後來民企得以發展的基礎。”

    這些他都是從他老子口中聽說的。

    李老二在高爾基的汽車工廠倒閉了,發了一場感慨,李覽聽完之後終於改變了對國企的偏見。

    方九章高興地道,“你娃娃讀書還沒讀傻,不錯的。”

    方瓊聽了這話,嘟著嘴,滿臉的不願意。

    李覽讀書沒讀傻,反過來聽,就是她讀書讀傻了?

    方九章滔滔不絕的道,“講個簡單的,以前毛子的農機多牛啊,再看看現在,說起不來就起不來了。那個生產鋼圈、軸齒的廠子經營不好,說關門就關門,受影響的是農機廠,從別遠處的廠子進,或者國外進口,這成本上來,就愈發難做了。

    農機廠不好做了,其它生產液壓件、儀表線束的廠子就跟著倒霉,一環連著一環。

    最後全整沒了。

    咱們不一樣,企業發展困難,政府補貼,後面撐不住的時候,私企有機會補進來。至於國企,該退休也就退休了。”

    李覽對這個老頭忍不住高看了一眼,想不到在這種問題上會有這麼深的見解。

    “九爺,你懂的真多。”

    “拍馬屁。”方瓊忍不住小聲嘟噥了一句。

    方九章瞪了她一眼,笑著對李覽道,“要是你老子在,那說的更好,我很少服氣誰,就你老子,那我得寫個服字,看啥問題都明明白白,他啥時候有時間過來玩玩啊?”

    李覽道,“年底吧,大概有時間。”

    這是他老娘計畫中的安排,他老娘要來,他老子也是肯定要來的,要不然一個人留在家,肯定是生活不能自理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5 11:43
第1471章 方全的場面

    就差吃飯需要他老娘喂了。

    煽情點來說,就是他老子越來越依賴他老娘了,你情我濃,有時候,他都有點看不過眼,生為親兒子,他也需要迴避。

    方九章道,“那好,我就等他年底來了,聽說戒酒了?那就是可惜了,要不然還能陪他喝幾杯,他酒品真好,不會耍賴。”

    方連同道,“李覽陪你喝也是一樣的,酒量不差的。”

    方九章道,“酒可以喝點,我好幾個老戰友,打仗沒丟命,就栽在煙上,等查出來肺癌都是晚期,想治沒法治。

    想想,這麼死得多憋屈啊?是不是,趁著自己沒菸癮,就趕緊給戒掉。

    我開始見你老子的時候,那一根接一根的,說戒了不也戒了嘛。”

    何龍把鍋蓋掀開,加了一點香蔥、大蒜,把魚起鍋,方老六要幫忙,他就讓開了位置,自己點著了煙,笑著道,“九叔,這話是沒錯,可做人吧,總得有點愛好,不抽菸不喝酒,活著還有什麼勁啊,要我說,這玩意隨心,想抽就抽,不想抽了,再去戒也不晚。”

    方九章在此苦口婆心的勸小輩戒菸,何龍拆台,很讓他不高興,因此道,“上樑不正下樑歪,你看看你家虎子,那煙抽的凶,你不管就算了,還唆使自己外甥抽,真不像話。”

    “唆使?”何龍可擔不起這個責任,趕忙撇清道,“他抽菸可不是我教的,看他抽菸我也嚇一跳。”

    李覽道,“我剛剛學會,還沒倆月呢。沒事,我就是抽著玩的,礙不了事。”

    方九章點點頭,“那就好,心裡得明白,這玩意不是好東西。”

    挨近中午,門口的人越來多了,不需要方連同一個個去喊,掐著時間點,就都來了。

    因為白天有出去上班的、幹活的、忙事的,人並不多,統共才兩桌。

    受了昨晚的教訓,這一次,李覽堅決不肯多喝了,也沒人強行勸酒,他喝完兩瓶啤酒,扒完兩碗飯,就麻溜的下桌了。

    剛點起來一根菸,一抬頭,就看到方瓊提著裝著漁網的水桶在前面的路口。

    他趕忙小跑兩步追上去,拐過彎,才問,“你去幹嘛?”

    方瓊道,“我去撈魚。你去嗎?”

    李覽道,“你可拉倒吧,用漁網太禍害了,只要不是傻子,一網下去都是魚,沒一點意思。”

    大興安嶺地區,山多、水多,樹多,魚多,三花五羅丶十八子丶七十二雜魚,一樣都不缺。

    有句老話叫水至清則無魚,這話在興安嶺地區行不通,在清澈的河面上,經常能看到厚實的魚群游過。

    所以,像方老六剛才下河撈魚,根本就沒費著什麼功夫。

    方瓊道,“我不下河,我去水泡子,專門找小魚,曬魚乾帶回學校。”

    這裡到處是溝溝坎坎,滿目是深淺不一的水塘和泥沼地,裡面的魚類極多。

    李覽道,“不是我嚇唬你,小心陷進去,你可別去了,掉進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方瓊笑道,“這是你家,還是我我家?我能不清楚,又不是冬季化凍,現在裡面的土板實的很,想踩都踩不下去。”

    李覽很堅持的道,“別去了吧,水泡子裡哪年不淹死個把人?”

    從小記事起,姥姥就沒和他說過什麼重話,更別提揍他了。

    他有一次跟著姥姥回鄉,就因為靠著水泡子太近,挨了一頓狠揍。

    再後來,又是因為這種破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妹妹也挨了他老子揍。

    直到現在,他還能記得妹妹那呆萌的小眼神,一臉的不可置信。

    方瓊道,“你去不去?好囉嗦哦,我又不是去過一次兩次了。”

    “你真去,我可喊你爺了。”李覽威脅道,“那邊真的是很危險的。”

    方瓊白了他一眼道,“你年紀輕輕的,就不能有點冒險精神?”

    “如果是以生命為代價的話,我拒絕。”李覽不以為意的道,“不開玩笑的,要不這樣吧,我拿魚竿,我們去釣魚?”

    撒網需要貼近邊緣,沿著水泡子走,而釣魚簡單,只需要找一個固定的釣點就可以了。

    方瓊沒理他,轉身把水桶和撒網送回了方家的庫房。

    李覽在那等著她,想不到她卻順著方家牆根,從另一個方向走了。

    中國最北端的小鄉村的夏日純淨、純真、純美,他非常的喜歡這裡。

    要說不好的地方,就是下雨的日子太多,而且是說下就下的那種。

    沒雨的時候,他喜歡下河,他是在小學三年級的暑假在這裡學會游泳的。

    開始學的是狗刨,後來在少年宮的泳池裡也沒糾正過來,自始至終野路子。

    對於游泳,他有癮,整日的泡在江邊,逐漸喜歡到深水區,偶爾還能遇到從對岸游過來的毛子。

    很多次,他有衝動,想游到對岸,可惜這個想法不現實,每次剛到中心線的位置,總感覺對岸有大狙在瞄著他的腦袋。

    想到對岸,只有老老實實的走口岸。

    不過走口岸過境,他沒有多大的興趣,他都去過好幾次了,對岸人煙稀少,沒什麼意思。

    這天他剛從河裡上來,還沒到門口,就發現停在附近的幾輛車子,聚著一圈人,沒有刻意打聽,隨意聽了兩句,原來是縣裡的領導在這裡迎接。

    方全的車子到達門口是挨近下午二點鐘,他從車上下來,先同迎接他的人寒暄了幾句,大概是應承了什麼,浩浩蕩蕩的一圈人頃刻間就散乾淨了。

    李覽坐在門口的小馬紮上,心想這場面比他老子回鄉的場面還要大。

    他老子就從來不參與縣裡的任何活動,基本就是個透明人。

    看到他過來,就站起身,被他一個熊抱,差點沒喘過氣。

    “大侄,我昨天才知道你來的,要不然我早就回來了。”方全笑著道,“怎麼,你老舅帶你出去浪蕩沒有?”

    李覽笑著道,“沒有,釣魚、游泳就挺好的,懶得跑遠。”

    在他的記憶裡,方全一直都是又高又胖,還有一臉濃密的大鬍子,挺符合藝術家的氣質。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5 11:44
第1472章 服務

    性格上,卻是典型的北方漢,重情義,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李覽只見識過他在李老二的面前短過氣,在外人面前自然是天第一,老子第二的架勢。

    方全道,“晚上咱們去縣裡喝,別在家裡,好不好,家裡恐怕你也吃膩了。”

    “你那邊什麼亂七八糟的朋友,別都往小覽身邊招。”老姑奶抱著孫子一直沒有撒過手,囑咐兒子道,“去哪裡喝我不管,就只准你叔侄倆,別整些不三不四的人,晦氣。”

    方全笑著道,“這點道理我還能不懂,你放心吧,肯定沒外人。就在家裡的幾個年輕的,都是親戚沒外人,我不是孩子了,這些不需要你說。”

    老娘都明白的事理,他出入社會,闖蕩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明白?

    他姐夫是什麼人,他窺不清全局,但是至今沒見過他姐夫有什麼難心的事情,所謂的富豪榜上的商業大佬,見著了他姐夫,無不點頭哈腰。

    他這些年在商場上橫衝直撞,得罪的人不知凡幾,說想剝他皮吃他肉都是輕的,因為他姐夫叫李老二,就沒人敢報復他。

    他姐夫就和他說過,做事只要守規矩,不犯法,就能給兜底,他就越發得意,沒有他不敢搶的蛋糕,現在不管什麼行業,他都要插一腳。

    他姐夫如此地位,李覽又是唯一的兒子,把李覽往外人場合上亂引薦,別說他姐夫饒不過他,就是他表姐都能手撕了他。

    李覽道,“我所謂的,人多也挺熱鬧。”

    人無高低貴賤,但是現實是社會確實是切切實實的存在階層,人分三六九等。

    他是受益者,卻不喜歡這樣,他更殷切企盼的是一個平等而人與人互相尊重的社會。

    方全道,“那就聽我的安排吧。”

    轉過頭對媳婦使了個眼色,讓她從老娘懷裡接過來孩子,這些年,老娘的病情已經有很大進步,身體比以前好很大,不但能做家務,還能做一些地裡農活,不過也是有限度的,身體吃不消。

    “抱個孩子的力氣我有,”老姑奶拒絕把孩子交給兒媳婦,笑著道,“你們剛到家,洗洗吃點東西,不用你們瞎操心。”

    她有這個心,小孫子卻不願意領這個情,看到家裡的大黑狗的那一刻,儼然置奶孫情於不顧,扭著身子,從她的懷裡跳落下來,追上了大黑狗。

    大黑狗在前面跑,孩子在後面攆,老太太在後面追。

    方全道,“小時候,她可沒這麼寵我們,都是我們跟著她後面照顧她。”

    老太太年輕會就有癲癇病,他老子細心,從來不敢離她超過半小時,捨得讓她做一頓飯,就是灌個開水也不准,不管去哪裡都是把她給帶著。

    後來,等他們這些孩子稍微大了些,照看老娘的責任就落在了他們的身上,老太太去哪裡,他哥倆都要細心在身後跟著的。

    發家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老娘國內國外的做治療,好多年沒發病了,但是根底還在,他們離家,照顧他老娘的重任再次落在了他老子肩頭,好在家裡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繁重的經濟負擔。

    他老方家這輩子都不會為錢再犯愁了。

    不止一次,他向父母提出,一起到城裡,不習慣南方,那就去黑河或者冰城,條件也比家裡好太多,病情有個反覆,可以及時到醫院就醫。

    方連同猶豫,兒子說的在理,但是老太太卻是毫不猶豫的拒絕,年年跑醫院,她對自己的病情門清,癲癇不是絕症,可也難根治。

    “我活著是為了舒坦,不是天天防著有病的,那過得多累。去冰城就半天功夫,如果半天功夫都等不得了,這病就不能治了,活該丟命了。

    不怕丟命,就怕命丟外面,我可沒你大舅媽那麼好運氣。”

    何老太太是在感覺自己大限將至的時候,果斷的返鄉的,在自己家的炕上嚥下最後一口氣,許多人都誇讚她有福氣。

    方全退而求其次,想給老娘請個保姆,想不到老娘拒絕的更加乾脆。

    後來老弟方力給他解開疑惑,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對此,他表示理解,老太太患病多年,大概是對心理或者生理或多或少的有影響,心眼小的也就勉強插的進了一根針,疑心非常重。

    李覽道,“年齡大了都這樣,我爺天天和我爸吵架,卻從來沒有凶過我們。”

    方全嘆口氣道,“不求她別的,只求兩年安安穩穩就行了,我現在外地都不願意去,南邊的盤子全給方力了,我現在就守著冰城、奉天這邊,能常回來看看,等她不在了,守著都沒機會了。”

    李覽道,“這兩天我還跟著她采蘑菇的,看不出有病的,身體很好,倒是不用多擔心。”

    方全進大棚摘了一籃子黃瓜、西紅柿,一口氣幹掉好幾個,交代完家裡的媳婦孩子,就帶著李覽往縣裡去。

    縣裡最高的大廈是國貿大廈,最好的酒店是國貿酒店,全是方全投資的,他是老闆。

    李覽先跟著他去了辦公室,呆了十來分鐘,還沒到飯點,枯燥的很,乾脆一個人下樓,在樓底下瞎溜躂。

    小城雖小,可是人氣並不差,有許多外地的遊客,數量完全蓋住了本地的人口。

    一家主打全魚宴的飯店門口,一溜排坐著五六個人,在那慢慢悠悠的排隊等位置,面前的小板凳上有葡萄、瓜子、糖瓜,供無聊的時候消遣。

    李覽一看,就知道這些是外地的遊客,因為他們的面前都放著雨傘,本地人出門不會拿傘。

    “老闆,你坐,這裡有位置。”李覽只在門口停頓了一會,就有一個長相清秀的小姑娘出來招呼,“人現在比較多,你放心,頂多半小時就有位置。”

    李覽還沒有反應過來,屁股底下就多了一張塑料板凳。

    面前的那張充滿真誠的熱情洋溢的臉,使他不忍心拒絕,乾脆順勢坐了下來。

    前方的路口有兩個人發生了口角,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小姑娘見他眼光往那邊掃,就對他道,“老闆,你不用動,已經讓人打聽了,馬上就有結果了。”

    李覽驚得目瞪口呆,還有這種服務?

    這種飯店想不火都難啊!

    “你先歇著,喝點茶。”小姑娘在桌面上給他倒了一杯水。

    “謝謝。”李覽算是對東北有瞭解的,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隨著家裡人出入好幾趟,這是他遇到的為數不多的為客人提供茶水的飯店。

    小姑娘又轉身給旁邊的客人續了茶水,“大姐,再給你添一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5 11:44
第1473章 何安穩

    平常,李覽不管是逛街還是吃飯,其實挺不喜歡營業人員過分的熱情,最後要是沒法成交,總感覺虧欠什麼,弄得自己會很不好意思。

    但是,今天,面對這種自然,不做作的熱情,他反而承受的心安理得,奇妙的感覺。

    路口的罵戰,終於升級為肢體衝突,兩個中年男人在那毫無章法的甩起來王八拳,你一拳,我一拳,你退後一步,我就前進一步。

    其中的平頭哥,穿著黑色短袖,是佔了便宜的,揮著拳頭的同時,還抬起了腳,大概疏於鍛鍊,完全沒能力與地面平行,可依然還是偶爾能踢中幾下。

    弱者總是容易引起同情,旁邊的圍觀者自然是不問對錯的,替著穿藍色牛仔褲的中年人暗暗加油。

    可惜牛仔褲男並不爭氣,被按在地上,硬受了倆拳頭,捂著臉,眼睜睜的看著黑短袖揚長而去。

    “你應該抱他腿的。”圍觀者中一個頭髮花白的老爺子感嘆道,“抱上腿,一下子就給掀翻,他啥招都使不出來了。”

    “對啊,你勁頭可比他大,怎麼就被他摁住呢。”有人接著插話。

    “.........”

    躺在地上的男人滿臉羞愧,打輸了丟人不說,還要被人評頭論足,更是有點無地自容了。

    一個穿著飯店服務員著裝的姑娘,從人群裡鑽出來,迅速的向飯店門口的客人們匯報剛才的戰況,並且把爭端的起因給說了一個明明白白。

    “那個穿牛仔褲的走左邊,一輛自行車從對面過來,他躲了一下,撞上了穿黑短袖的小平頭,小平頭不高興了,罵了一句不長眼睛,穿牛仔褲的就不高興了....”小姑娘晃蕩著腦袋後面的馬尾辮,看著穿牛仔褲的男人慢慢走遠,就張開了嗓門,越發描述的繪聲繪色,“平頭推了他一下,他也推了平頭一下....”

    從內心來說,李覽喜歡這裡,服務員個個都是人才啊!

    聽到一半,手機響了。

    “老叔,你忙活好了?”

    “我就那麼點屁事。”電話裡,方全爽朗的笑道,“一轉身,你人就沒了,我聽秘書說你跑外面去了,在哪呢,我去接你,趕緊過來吃飯,我們好好喝一盅。”

    李覽道,“你自己家飯店你自己沒吃夠啊,要不要來換個口味,旁邊有個魚府火鍋。”

    “那聽你的,在那等著,我馬上就到。”方全沒有一點兒推辭,自然以李覽的意見為主。

    李覽剛掛掉電話,發現排隊的遊客已經被安排進去坐下,外面只剩下他一個人。

    馬尾辮姑娘笑著問,“老闆,你還能等嗎?我不是故意偷聽你電話的,你願意的話,可以先去忙你的。”

    李覽道,“我朋友馬上就到,請給我一個包廂。”

    小姑娘道,“馬上就有一個包廂騰出來,你稍微等一會。”

    李覽點點頭,百無聊賴之際正想點一根菸,煙從煙盒掏出來半截,突然想起來什麼,又給放了回去,重新裝進口袋。

    抬起頭,他老舅何龍和方全已經站在面前,身後是方家和何家的幾個親戚,他一個個打起了招呼。

    挨著何龍的是他的堂弟何安穩,大臉盤,單眼皮擠成一條線。

    何安穩道,“這階段都在俄羅斯,不容易聽你們消息,不然早就回來了,你可別見怪。”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在何家和方家兩家是最好的體現,因為何龍姐弟倆的關係,他們兩家發展的都很好。

    方家最氣派的自然是方全倆兄弟,而何家就是眼前這何安穩了。

    何安穩並沒有隨大流南下,而是利用本地優勢,在口岸做起來了邊貿,口岸最大的服裝日用品交易市場就是他和南方的幾個老闆合資投建的,縣裡一半的利稅潤是從這裡來的。

    李覽道,“沒什麼,你們都有事情忙,我就是閒人,有時間就到處溜躂。”

    方全擺擺手,示意大家不要再說話,不管裡面有沒有位置,抬腳就進去了。

    飯店的老闆娘正站在櫃檯邊上給一撥客人結賬,見方全進來,趕忙招手讓旁邊的服務員過來接手算賬,自己親自迎接方全。

    “方老闆,我這廟小,真怕壓不住這福氣。”老闆娘鵝蛋臉,丹鳳眼,白白淨淨,從表面來看,不像已經是四十來歲的人。

    還沒等方全回話,猛然又看到了方全身後的何龍和何安穩兄弟倆,心裡一下子凜了起來,“喲,快進,快進,瞧我這眼神,活該給戳瞎了。”

    三人中的任何一個在本地都是跺一腳抖三抖的人物,何況三個人一起過來!

    完全是措手不及。

    何龍道,“老妹,今天就是純屬來吃飯的,不能還讓我們排隊吧?趕緊的,肚子還是空著的呢。”

    “那不能。”老闆娘急忙走在前面,把他們一撥人迎上了樓,待他們坐下,剛好服務員送茶過來,她從茶盤上拿過,挨個放到每個人面前,“招待不周,你們可千萬不能怪我。”

    何安穩道,“咱們就真的是來吃個飯,你可千萬別客氣,有什麼拿手菜儘管來。”

    “放心吧,我讓我們家老周親自下廚,不滿意的話,招牌隨便你們砸。”老闆娘滿臉的真誠,可是眼神還是出賣了她,壓根就不信他的鬼話。

    自己的飯店是什麼水平,她有自知之明,何況何龍是飯店大老闆,方全名下也有本地最好的酒店和廚師,怎麼可能到她這飯店吃飯呢?

    方全問李覽,“有沒有想吃的拿個菜單給你看看?”

    李覽道,“拿手菜就行,我無所謂的。”

    “那就聽我安排吧。”老闆娘看眾人對李覽的態度,心裡倒是詫異的很,即使是對縣裡的領導,這幾位都未必是這個態度。

    她非常好奇李覽的身份,反正她從來沒見過,不方便打聽,只能暗自壓在心裡。

    她出了包廂後,方全問何安穩,“你這趟去俄羅斯又幹嘛?”

    何安穩道,“瞎溜躂唄,能有什麼主意。”

    方全道,“對我也沒實話?”

    何安穩道,“我是說真的,只是聽說俄羅斯要入世貿組織,我去打探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5 11:44
第1474章 今非昔比

    何龍問,“就是入WTO唄,不能吧,現在才入?”

    他生意做的很大,卻只侷限在餐飲這一項上,一家變兩家,兩家變四家,有自知之明,並沒有搞什麼多元化。

    對於國內大局勢向來就不怎麼關注,‘wto’這個詞還是因為那幾年在國內是熱點,捂著耳朵也能聽幾句。

    俄羅斯邁幾步就能過去,卻又遠的像在天邊,與他的生活完全不沾邊。

    方全道,“俄羅斯和西方一直是對抗的,老普脾氣不好,美國佬也不慣著他,動不動就是經濟制裁。他們也不一定就願意和咱們中國人做生意,但是除了中國人敢和他們做生意,他們也找不到別人了。

    不然你以為這些做邊貿的是怎麼發的?

    做邊貿的老闆,看著跟農民工似得,一個個不起眼,豪氣程度比不了煤老闆,真要干事了,一投資就是幾億、幾十億的,眼睛都不眨。”

    何安穩道,“是這個理,搞邊貿的大老闆太多,一個個太能藏著掖著,悶聲發大財。有時候,遇到不認識的邊貿老闆,我都不敢瞎張揚,萬一回頭被打臉就不好。我跟他們站一起都沒信心。”

    何龍問,“你去一趟,看到什麼好路子沒有?有好的路子別忘記我,閒錢我是有一點,還能盤的動,你儘管吱聲。”

    何安穩苦笑道,“哥啊,你以為現在還是以前啊,08年金融危機以後,全球經濟都不好,俄羅斯受制裁,按說咱們做邊貿的,也是得利,可是許多咱們做不了,石油、天然氣太高端,我們肯定玩不轉,也就只能倒騰這些服裝啊,鞋子之類。

    不吹牛啊,像以前我隔一星期就能出一火車皮的高仿三條槓,現在不行啦,好多南方老闆都在那邊建專門售中國貨的市場和攤位,他們直接出貨,我現在都快喝西北風了。”

    完全沒了他們中間商的事,連差價都沒得吃。

    方全道,“信息社會,這是早晚的事情,姐夫說了,等網絡和物流跟上來,將來毛子直接從國內的網上購買,那邊的批發市場都沒得混,你這種中間商,更是沒前途了。”

    對於李老二的遠見,他向來是佩服的,因此哪怕覺得玄乎,可也不敢懷疑。

    何安穩道,“倒是真有可能,在海外建倉儲,運費成本少一大半,俄羅斯人真的能實現網上購物。其實我現在就一個企盼,希望早日實現盧布和人民幣互換,老普脾氣再大,還是拋不開美元。

    像我們賺到盧布了,第一件事就是先換成美元,然後再用美元換人民幣,美國佬就是舒服,在家躺著,就能在我們身上蓐到羊毛。”

    全球貿易主要採用美元計價,也就是說只有通過美元才能完成結算,造成美元極其強勢地位。所以,美國人可以隨時對別國進行經濟制裁。

    李覽好奇的道,“我記得08年經濟危機的時候,中俄好像簽署過本幣互換協議。”

    何安穩道,“只是簽了協議,備用性質,並沒有發生債權債務關係,現在從那進口石油、天然氣,給毛子人民幣,毛子也不能樂意啊。”

    李覽對於貨幣和金融是一知半解,笑著問,“美國不是正在制裁俄羅斯嗎?他們收美元又怎麼使?”

    何安穩道,“這會香港的優勢就凸顯出來了,國際金融中心不是白叫的。被美國製裁以後,毛子把香港當成了避風港,美元啊,歐元啊,一股腦的都換成了港幣,港幣就成了俄羅斯的儲備貨幣。

    如果在英國殖民時代,毛子就未必有這個膽量了,歐洲和美國佬是一條褲子的,美國佬說制裁誰,他們就制裁誰。

    像法國、德國、英國還喜聞樂見,之前的伊朗、伊拉克在他們那都有存款、黃金,他們合法合理的昧下錢,傻子才不干呢。

    現在香港的主權在中國,理直氣壯,鳥都不鳥美國佬,咱們國內的政策就是美國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誰討美國佬的嫌,我們就去跟他處,雪中送炭不容易啊,患難見真情,你看現在,我們跟那個委內瑞拉、伊朗、非洲的關係就挺不錯的。”

    他侃侃而談,說了一大堆,把方全等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方全點著煙後道,“你這是軍事節目沒少看,說的頭頭是道,不過說的不錯,我之前遇到過幾個魯南做鋼構、鋼管的,他們在非洲、中東的生意比以前好做多了。

    現在除了咱們,沒人敢和美國製裁的國家做生意,所以啊,有時候美國佬對咱們還真是不賴,送錢給咱們賺。”

    何安穩道,“也就幸虧我們現在比較厲害,美國佬敢制裁古巴、敢制裁伊朗、俄羅斯、北朝、委內瑞拉,但是對中國,也就嘴上黑倆下,壓根不敢提制裁兩個字。

    也難怪美國佬把中國當做了假想敵,咱們一和國外比較,就是美國怎麼樣,怎麼樣,英國、日苯什麼的,已經不在眼裡了。

    縱觀全球來看,有能力挑戰美國地位的,只有我們。反正呢,去美元化早晚是全球趨勢,美國佬不一定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方全道,“難怪你生意能做這麼大,就是有點可惜了。”

    “可惜什麼?”何安穩好奇的問。

    方全道,“可惜沒讀書了,你沒讀書都混到這地步,要是讀書了還得了?”

    何安穩愣了愣神,嘆口氣道,“真給你說對了,每次腦子不夠用的時候,我就恨自己那會讀書不用功,就沒方力那小子爭氣。”

    老闆娘親自端菜、送酒進來,大圓桌中間放了兩瓶啟開的國窖,又啟開啤酒,擺在桌上,任他們選。

    老闆娘出去後,方全先給李覽倒了一杯啤酒,又給自己倒滿,舉著杯子道,“大家先干一杯。”

    眾人一同起身,舉著杯子,一飲而盡。

    何龍問,“你們不喝白酒了?”

    李覽道,“就喝啤酒吧,都是自家人,喝那麼多白的,火辣辣的也難受,啤酒喝著可以的。”

    方全笑著道,“啤酒呢,大家也隨心,能喝多少算多少,喝完了,去唱歌。”

    眾人都望向李覽。

    李覽道,“不了,我怕吵,喝好吃好,可以溜躂溜躂,不一定要去唱歌。”

    何龍道,“也許是年紀到了,像我那會,喜歡喝啊,吃啊,玩啊,可以在舞廳一玩就是一整天,不帶膩的,現在呢,離著老遠聽見那聲音就頭疼。”

    因為太過沉迷,還挨過他姐夫的訓,自此就沒人敢陪同他出入娛樂場所了,一個人自然也不會去,更沒意思。

    門口坐著的是方全的小堂弟方士強,性情老實一些,一直沒怎麼插話,此刻喝了兩杯酒忍不住道,“縣裡的會所現在有不少俄羅斯來的,那個子,足足有一米八,比我還高,皮膚也白。”

    豐滿圓潤這種話,自然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何龍道,“來,我跟你喝一杯。”

    “龍哥,我敬你。”方士強端著杯子站起身,別的話自然不好再說了。

    何安穩道,“我還是準備和幾個南方人合夥到烏茲別克、吉爾吉斯等中亞地區開個商貿市場,建成以後把門面和攤位租給國內過去的生意人。

    那邊現在還沒有這樣的專業性商貿市場,我們去填補空白,應該不會少賺。”

    方全道,“那邊有關係還好,要是沒關係,肯定不好做,光警察找麻煩就夠你受的。”

    何安穩道,“你沒做過邊貿你就不懂了,越是小國,越是窮國,這關係就越容易拉,去年我跟他們去非洲,從總統到什麼部長,隨便見,就這麼一張桌子,左手邊是總統,右手邊是幾個中國人,旁邊呢,就是些什麼交通部長、財政部長、海軍司令之類的。

    當時,人家還要給給我批文,讓我開銀行呢,我就怕麻煩,要不然,現在都開張了。”

    李覽聽他說的誇張,就好奇的問,“安穩叔,不是故意拆你台,你說的是認真的嗎?”

    何安穩道,“這還能有假?你是不瞭解貧富差距啊,我不說別人,就說你爸的事情。”

    李覽道,“跟我爸有什麼關係?”

    何安穩道,“我也是聽人家說的,開始以為是瞎胡說的,後來自己又去了一趟非洲,感覺就八九不離十了,要不要聽一聽?”

    李覽點點頭,“你說吧。”

    何安穩道,“大家就這麼一聽吧,可不能隨便傳出去,人家肯跟我說,是因為當事人是我姐夫,我肯定不會亂傳的。大概是09年吧,姐夫帶大姐去非洲一個叫斯維卡的國家,那邊有個野生動物保護區,什麼獅子啊,狼啊,老虎啊,坐車裡就能瞧個清楚。”

    “去斯維卡不是09年,是08年的事情。”李覽還是糾正了一下,那一年他老娘突然對廣闊的非洲大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整天咕噥著有時間要去探索下非洲。

    他老子是個說一不二的,不管不顧,二話不說,拖著老娘去了非洲的斯維卡,開啟了浪漫的二人世界之旅。

    這一去,就是一個月。

    何安穩道,“我記得不是太清楚,據說當時姐夫被一個軍閥頭目給欺侮了,這個小軍閥還挺橫,要不是當時身邊有宋谷等人做安保,簡直是沒法收場。

    姐夫很生氣,就找了在斯維卡的中國人牽線,到總統那投訴,這樣的軍閥不滅了,還留著過年啊?

    當時那個總統呢,推三阻四,一會說沒錢,一會說沒裝備,反正就是想訛點錢才能辦事。

    開始要100萬美金,姐夫爽快答應,後來要200萬,想想也行,沒過兩天,這總統又後悔了,覺得姐夫答應的太乾脆,肯定不差錢的,自己要少了,開價1000萬。

    這下子惹惱了姐夫,剛好斯維卡大選,他暗中聯繫了所有的反對派,每個反對派給1000萬,就一個目的,把這個總統拉下馬並且滅了小軍閥,並且承諾,事成之後再給一億美金。

    幾個反對派是都沒自信能單獨把總統搞下去,乾脆聯合起來和軍方一合計,連大選的程序都沒走,直接走政變的路子,把總統給拉下來了,然後麻溜溜的滅了小軍閥,平分了這一億美金。”

    別說何龍等人聽得目瞪口呆,就是李覽都不敢置信。

    “不能是蒙我的吧?”

    何安穩笑著道,“這裡沒外人,我就實說了吧,和我說這話的人,你們也認識,那個潮州佬張先文,他在斯維卡建了個工業園區,姐夫去以後,就是他接待的,之後,跟反對派的聯繫,也是他著手安排的。

    目前知道這個事情的,只有他,我,還有你們幾個,你們千萬別再和外人說,這種事情傳出去,總歸犯點忌諱。”

    大家忙不迭的點頭,自然是不能亂說的,這裡都是沾著李老二的光,沒有比他們更盼李老二好的了。

    李覽身為兒子,自然更不會去傳他老子閒話。

    “我敬大家。”站起身說完,一仰頭,杯子裡的酒就沒了。

    喝著喝著,菜已經佈滿了桌子。

    老闆娘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拿著啤酒,挨個敬了一杯酒。

    笑著道,“我代我家老周向各位敬一杯,這頓飯算我的,有什麼照顧不周,請多包涵。”

    何龍道,“這就差不多了,菜就不用繼續上,吃不完也是浪費。至於你請客,那就算了吧,心意就領了。”

    老闆娘道,“龍哥,這點面子要給吧,請你吃飯,那是我榮幸。”

    笑盈盈的退出屋子,輕輕的順手帶上了門。

    何龍感嘆道,“今非昔比啊。”

    他的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李覽疑惑,笑著問,“老舅,你又亂發什麼感慨了?”

    何安穩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邵一紅,就是這老闆娘,以前可是不得了,父親是供銷社的一把手,母親縣委會領導,你看看現在的模子,就知道年輕會肯定漂亮的不像話,加上家世又好,我們這的一枝花,簡直是白雪公主的翻版了。

    我們啊,那會也只敢大老遠的偷看,連正眼都不敢瞧,更別提去搭話。

    現在網上不是有流行詞嘛,叫‘女神’,那會就是我們心裡的女神。

    誰年輕會沒做過點迷夢,我們夢裡啊,可就是她。

    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我們能混到今天這地步,小夥子變成了大老闆,當年的女神變成了廚娘,不是今非昔比是什麼?”

    “老舅,你暗戀過她?”李覽問的毫不含蓄。

    何龍道,“你打聽打聽,像我這個年齡的,當初有幾個不暗戀她?以前有個人給她遞了封情書,第二天就讓人給打了,護花使者太多,嚇人,我這個人膽小,連看都都不敢看她了。

    等我結婚後,種地都累死了,哪裡還有功夫去管她。

    再後來,你爸媽結婚,我就找他們去了,家裡就沒再見過她,想不到她會在這裡開館子。”

    “而且還對你這麼慇勤?龍哥你說個實話,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方全笑著問。

    何龍笑嘿嘿的道,“你猜呢?這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相當年她不會正眼看咱們,現在,我指東,她要是敢往西去,縣裡啊,她就不用混了。”

    何安穩道,“她老公是周衛平,周衛平老子退了以後,這小子就混不下去才勉強開了這個飯店,要不要給他們一點苦頭吃?”

    何龍白了他一眼,舉著杯子,假模假樣道,“別那麼無聊,多點陽光,少點陰暗,世界會更美好!”

    眾人大笑。

    喝到差不多的時候,何龍讓服務員送米飯進來,每人扒一碗米飯。

    方全隨手從口袋掏出來鈔票,也沒細數,估摸一下,就留著桌上,招呼大家走人。

    邵一紅瞄了一下桌子,笑著沒再多說,親自把大家送到門口。

    何龍道,“時間不饒人啊。”

    不等邵一紅回話,就帶著大家走了。

    方全抱著胳膊問,“大家冷不冷?走吧,我們去泡桑拿,然後踩個背。”

    何龍道,“那就沒問題了,剛好醒醒酒。”

    方全道,“晚上不回去吧,就在酒店睡,明天一早,我們去江邊燒烤去。”

    何安穩道,“不回去,你媳婦不查崗?”

    方全鄙夷的道,“你以為是你媳婦啊?我老婆可沒那麼緊,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信任!我老婆...”

    他口袋裡的電話響了。

    何安穩打趣道,“趕緊接吧,不然嫂子可得發火。”

    方全小跑到另一邊,躲著他們接起了電話,故意大聲道,“恩,今晚不回去,能在哪?聽聲音聽不見啊,馬路上車都轟轟響。笑話呢,自己家酒店,哪裡找不到地方睡了。

    哦,兒子想我,我不回去他不睡覺?行,行,等會啊。”

    走到何龍等人跟前,還沒開口,何龍就衝著他擺手,“你司機呢,讓他來接你,你自己可別開車了。”

    李覽看他望向自己,就笑著道,“咱倆什麼關係?還跟我客氣,你走你的,我跟老舅去泡澡。”

    大概是酒勁頂的,他現在很興奮,一點睡意都沒有。

    何況,這裡幾個人都是奔著他來捧場的,方全可以走,他要是走了,就有點冷場。

    方全拍拍他肩膀道,“那你們好好玩,我先走了。”

    轉過頭沖方士強眨眨眼,“交給你了,你做安排。”

    方士強立馬會意道,“你放心吧,一切有我。”

    他不是方全的秘書,但是常年卻跟著方全廝混,後面做點小生意,縣裡的老闆對他也很熟悉,他出馬,從某一方面來說,代表著方全的臉面。

    待方全上了司機的車,他朝身後的車子招手,很快兩輛車停在了面前,笑著道,“你們上車,路不遠,很快就到。”

    眾人上車,行過兩道路口,拐過一個彎之後,在一處五層小樓停下。

    何龍一邊點煙,一邊抬頭看著招牌,笑著道,“這什麼時候開的,我都不知道。”

    方士強道,“去年,一個南方老闆開的,跟全哥是朋友。”

    他帶頭先進去,站在前台的小姑娘看到他,趕忙招呼起來。

    他坐到沙發上,親自給李覽拿了雙拖鞋。

    李覽慌忙道,“老叔,我自己來,你不用這麼客氣。”

    何龍本來就是穿的拖鞋,也沒換鞋,進了浴室,在衣櫃前脫了衣服,扔進櫃子裡,待他進入水池區後,旁邊的服務員趕忙用手裡的手牌給鎖上。

    進公共浴室,李覽是第一次,當眾光著身子,他有點不好意思。

    何龍笑著道,“進來泡泡,舒服的很。”

    “來了。”李覽索性放開,試探著把腳放進了水池裡,開始感覺有點燙,慢慢的把半截身子都放進了水裡,疲憊漸漸散去。

    坐在水池邊上,靠在牆上,兩隻手搭在水池邊緣,接過方士強遞過來的煙,最終還是點了一根。

    熱氣騰騰的水霧,手裡的煙霧在眼前繚繞。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5 11:44
第1475章 何龍的投資理論

    何龍潛在水裡的腦袋冒出來,抹了一把臉,坐在李覽的旁邊,笑著問,“去搓個背?”

    李覽點點頭,從水池裡出來,往搓背區過去。

    搓背工人看到倆人過來,趕忙把搓澡的案子用清水搓洗了一遍,然後倆人就背著身子躺在了上面。

    給何龍搓背的男人四十來歲,小眼睛,塌鼻樑,為了看清何龍,還特意從前面繞了一圈,才到身後給他搓背。

    搓到一半,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是何大龍?”

    何龍眼睛微閉,沒有睜眼,笑著問,“你認識我?”

    並沒有太詫異,雖然老母親過世以後,他回家的次數愈發少了,可是縣城很小,他又混出了名堂,如今衣錦還鄉,在縣裡不認識他的人寥寥無幾。

    搓背的男人道,“我家也是東地營的。”

    “也是東地營的?”何龍終於回頭看他一眼,眯縫著眼睛道,“不好意思,我對你還真沒什麼印象。”

    男人道,“我毛大勺啊,以前開荒的時候,你的地就挨著我家的地,兩家搭的棚子就差一里地,你把拖拉機開到了水泡子裡,還是我找人給你拉上來的呢,記不得了?”

    說完希冀的看著他。

    何龍一拍案子,翻起身,坐在案子上,盯著他看了一會,然後問,“你哥是不是毛愣子?”

    毛大勺高興地道,“喲,哥,你可終於想起來了。”

    何龍把放在旁邊桌上的煙盒拿過來,丟給他一根菸,點起來後笑著問,“抱歉,這都多少年沒見了,我比你大十歲有吧,你那會還是小崽子,我就記得和你哥是小學同學,前幾天還看到他了,開荒地也是他的,你是在那幫忙的是吧?”

    毛大勺道,“那會我跟我哥還沒分家,還一起種地呢,現在我在外面忙活,我哥在家種地。你躺下,我來給你搓。”

    “行,隨便撓兩下就行。”何龍重新躺下,笑著道,“不用那麼仔細。”

    毛大勺道,“沒事,哥,你放心吧,肯定給你搓的乾乾淨淨。”

    何龍問,“你現在就搞這個了,看著這裡人挺多,怎麼,生意還不錯吧?”

    “湊合著吧。”毛大勺笑著道,“一直都是在浦江廠裡打工,房租水電、吃飯錢一掐,落不了幾個錢,運氣不好的話,說不準還得背點饑荒,後來孩子在那邊沒法上學了,今年回來的,跟這邊浴場五五開,每天有個百十塊進賬,總比瞎混強的多。

    老婆在家看孩子,我在這邊住宿舍,不用交房租,吃喝便宜,孩子學費也不貴,雖然掙不著大錢,可日子過得舒服。”

    何龍道,“住什麼宿舍,買一套就是,現在房價這麼便宜,1000有沒有?”

    毛大勺癟癟嘴道,“哥,你也太看得起咱這地方了,800都沒到,前天有人要賣老房子,到處打聽有沒有人要,一套才6萬塊。”

    何龍道,“既然準備在老家呆著,那就買一套啊,老婆孩子接到身邊來,在這裡上學什麼的,總比在屯裡方便的多。”

    毛大勺兩眼放光的道,“你的意思是投資?我去浦江去的早,原先的房子才三四千一平,可現在都是兩三萬,後悔的腸子都爛了,合該我發不了財。”

    何龍笑著道,“你虎啊,咱這鬼地方有什麼好投資的?全縣人口不到四萬人,一半是種地的農民,剩下的兩萬不是上班的,就是做生意的。

    遊客倒是不少,可也就過來看個新鮮,住上三五天就走的,旅館酒店多的是,誰錢多的騷包往這扔買房子?

    炒房這種事情,你是想都別想,自己坑自己呢。”

    毛大勺道,“那去人多的地方?哥,跟你說真心話,我們手裡還是存了幾十萬呢,在你眼裡,也就幾頓飯錢,可卻我們全部身價,你指點一下,我們往哪裡買房比較好,不是自己住,就是投資,錢生錢最好了。”

    “這種事情還用問?長三角、珠三角地區,像寧波、崑山、嘉興、佛山、東莞、廈門這種地方,閉著眼睛買啊,放個三五年,包你大賺。”他對房產的瞭解全部都來自他姐夫,只是,他沒有按照他姐夫的指點去到處買樓,他只有兩套自住房和三套拆遷房。

    他和他老婆一個心思,錢放自己口袋最安心,有多大碗吃多少飯,從來不做冒險的事情,在倆口子看來,沒有比開飯店還穩定的生意了。

    這些年,不管京城的房價怎麼漲,倆口子都不後悔,不動如山。

    毛大勺問,“省城這幾年發展的挺不錯,要不然我在那買一套?“

    何龍道,“記住了,除了沿海地區,中西部和咱們這旮旯,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泡沫,房價漲起來的基礎是產業,得有產業支撐,新流入人口能得到就業資源,能獲得良好收入。

    對普通人來說,什麼醫療資源、教育資源,沒有良好收入,全白扯,跟窮人發生不了關係。”

    毛大勺恍然大悟道,“哥,難怪你能做的這麼大,這麼一說,我就全都明白了。”

    何龍很受用這番話,笑著道,“別停下啊,用點力搓,我皮厚沒事。”

    看到李覽已經從案子上起來,也就朝著毛大勺擺手,示意不用再搓,自己也跟著起來。

    李覽沒有再下水池,而是在水龍頭底下衝了一下,徑直鑽入了汗蒸房裡。

    汗蒸房外面是玻璃,地面和牆面鋪的是松木板,裡面霧氣騰騰。

    松木板搭的三層坐梯坐著七八個人,有老有少,李覽剛坐下,一個小年輕打開了電爐上的水龍頭,噗呲一下,接著是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小年輕關掉水龍頭,緊跟著朝著地上撒了一泡尿。

    李覽揍著眉頭道,“喂,兄弟,人擱這呢,注意著點,出去就是廁所。”

    他被噁心住了。

    “幹!”小年輕抖落抖落,面朝李覽,露出了胸口面目猙獰的大老虎,“欠收拾是吧?”

    何龍同何安穩等人剛好進來,何安穩對著小年輕的屁股就是一腳。

    小年輕一下子摔爬在坐梯上,坐梯上下來三個人,其中一個大高個正要伸出手指著何安穩罵,卻不想臉上火辣辣的,已經挨了何龍一巴掌。

    何龍冷哼道,“滾犢子,別在這礙眼。”

    大高個正要說話,卻被一個戴著耳環的年輕人的男孩子拉住。

    戴著耳環的年輕人對著幾個人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幾個人看了一旁的方士強一眼,迅速的出了汗蒸房。

    “站住。”方士強喊住他們。

    “哥,你還有什麼事?”戴著耳環的年輕人一臉諂媚的問。

    方士強指著地上道,“拿桶水,地上清理乾淨再滾蛋,別他娘的這麼噁心人。”

    一個年輕人從外面拿進來一個水管,對著地面沖洗了一遍,然後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方士強笑著道,“這幾個犢子也不知道跟誰的,倒是眼睛不瞎,好像認識我,要是不開眼,我非好好收拾他們。”

    何安穩道,“跟他們有什麼好計較的,什麼都不懂的小流氓罷了,不知天高地厚,早晚政府會教育他們做人,倒是該可憐他們了。”

    何龍道,“我們以前也二逼,可不像他們這樣,完全沒一點兒規矩。”

    屋裡越來越熱,李覽憋不住了,身上濕漉漉一層,不知道是汗是水,終於出了汗蒸房。

    站在門口,迎面一個穿著襯衫、打著領帶年輕人走進汗蒸房,對著方士強點頭哈腰。

    年輕人走後,方士強也跟著出來,對著李覽道,“你去沖洗下,咱們上去喝個茶什麼的休息一下。”

    李覽這會酒勁已經散的乾淨,也不願意繼續呆在這裡,在水龍頭底下,用了洗髮液、沐浴露,上下擦洗了一遍,跟著方士強等人上了五樓。

    空曠的大廳,稀拉拉幾個人,或坐或躺。

    他們坐下後,服務員送來了茶水,每人面前放了一杯。

    方士強散煙,李覽拒絕了,只看著他們騰雲駕霧。

    一個服務員走過來,附著方士強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句。

    方士強接著又對著何龍說了幾句。

    何龍擰著眉頭道,“喊幾個靠譜點的,都是有家有口的,別盡整些不靠譜的事。”

    方士強點點頭,“哥啊,我辦事你可放心吧。”

    轉過頭拍拍李覽肩膀,“走,我們一人找個房間,然後就睡覺,晚上就不回家睡了。”

    李覽見老舅同意,自然也就沒反對,跟在方士強後面走。

    服務員走在最前面,先開了一間房,方士強把李覽推了進去,笑著道,“你就睡這間,明早什麼時候醒就什麼時候走,你別管時間。”

    “我知道了,你們管好自己就行,我自己一個人沒事。”李覽走進房間,發現是一間套房,面積很大,一應裝修鋪設基本上快趕上京城四星級的標準了。

    他想不到這樣一個小縣城居然有這種消費層次的地方。

    他關上門,脫了外面的浴池袍子,渾身只留下了一件褲衩子,打開電視機,正準備躺床上,門被敲響了,以為是老舅他們。

    打開門,一個女孩子站在他的面前,高高的個子,穿著一件豆綠的旗袍,露出一大截黑絲襪。

    烏黑的頭髮盤成一個圓形的發髻,雪白的小臉處在燈光下,處處散著美。

    “先生你好。”女孩子開口道,“我為你服務可以嗎?”

    李覽擺手道,“抱歉,我不需要謝謝。”

    跟著一群老男人出來,他早就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但是並不代表他願意接受。

    女孩子道,“先生,你要是對我不滿意,可以給你換別的技師。”

    “真的很抱歉,我困了,想先睡覺。”李覽苦笑,即使真的有需求,他也不需要和叔叔舅舅們湊合在一起。

    他還要臉面呢!

    女孩子羞不自勝,脈脈含情道,“先生,我手法很好的,你試試?”

    說著就裝作要哭的樣子。

    李覽最是心軟,見不得這樣子,讓開身子,等女孩子進來後,關上了門。

    枕頭墊在胳膊底下,趴在床上,任由女孩子細軟的手在自己背上施展。

    女孩子手上不停,眼睛卻一直放在床頭的桌子上。

    床頭的桌子上放著一塊手錶,一包煙,一盒火機,一個皮夾子。

    “先生,要是力度大了,你吱聲。”她主動拉起來家常。

    李覽懶洋洋的道,“就這麼可以。”

    “先生,你的肩膀有點硬呢。”女孩子繼續柔聲道,“平常坐的比較多?”

    “嗯。”作為一個常年不離棋盤的優秀程序猿,他坐的時間自然多。

    女孩子試探著問,“先生,你是哪裡人?聽你口音不是本地的。”

    “皖北的。”出於禮貌,李覽還是回答了。

    女孩子打開一個瓶子,手心上倒了點,往李覽身上擦了擦,然後接著問,“哦,來這邊是做生意還是旅遊啊?”

    李覽道,“有親戚在這邊,過來住一階段。”

    “哦,這麼老遠的親戚?”女孩子好奇的問。

    “我媽媽是本地人。”

    女孩子問,“你是做什麼生意的啊?”

    李覽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做生意的?就不能是搞其它的?”

    女孩子道,“就感覺你有大老闆的氣質,在這裡人來人往的,見識過很多人,都沒你這個氣質。”

    李覽再是含蓄,也經不住這麼受用的話,這是他的年齡決定的。

    處在荷爾蒙旺盛期的男人,在女孩子,特別是漂亮的女孩子面前,自然是越有面越好。

    李覽道,“不是,我家裡是做生意的,我是剛畢業的學生,連個工作都沒有。”

    女孩子笑著道,“那你就是二代了。”

    李覽道,“家裡情況還行,餓不死。”

    女孩子道,“你這話說的,現在只要是個人,都餓不死。你真謙虛。”

    “你這麼漂亮,怎麼做這個了?”李覽純屬好奇,沒有勸人從良的意思。

    “只要漂亮才能做這個,不漂亮老闆還不要呢。”女孩子幽怨的道,“你覺得這個工作不好嗎?”

    “沒有,憑勞動賺錢,沒什麼不好。”李覽很少說這種違心的話。

    牆面上的時鐘依然在嘀嗒嘀嗒的響。

    女孩子問,“先生,你還要加鐘嗎?”

    李覽看了看手錶,已經是十一點鐘,笑道,“謝謝,不用了。”

    從皮夾子裡掏出來一疊錢,問,“多少錢?”

    女孩子噗呲笑著問,“你是第一次出來嗎?”

    李覽點點頭,“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女孩子道,“都是出門結賬的。”

    李覽道,“哦,這個跟吃飯是一樣的。”

    他去過游泳館,可是從來沒有去過浴場,不懂這裡的規矩。

    女孩子重新坐在床上,笑著道,“要不我陪你聊天吧。”

    李覽道,“你不需要工作了嗎?”

    女孩子道,“跟有趣的人聊天怎麼也比工作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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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6章 真真假假

    李覽問,“你又不是找對象,關注我的靈魂幹嘛?”

    女孩子笑著道,“那總比我這種人好吧,討厭現在的自己,一無所有,滿身疲憊,連未來兩個字都不敢輕易開口。”

    李覽點起來一根菸,正要說話,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號碼,是他老娘,他沒有立刻接,而是故意等了幾秒,假裝自己不是時時都在玩手機。

    “喂,媽,現在還給我電話?”

    “乖兒子,在那邊怎麼樣啊?”何芳在電話裡笑著問。

    李覽仰靠在牆上,一手拿著煙,一手拿著電話,笑道,“一點都不熱,晚上甚至還有點小冷,蓋著毛毯呢,倒是你們,注意避暑,別給熱壞了,你跟爸在幹嘛呢?這都十一點鐘了,怎麼還不睡?”

    這些年,老倆口都是早睡早起,很少有這麼晚還不睡覺的時候,更不可能在這個點還給他電話。

    何芳道,“睡一覺醒了,跑趟廁所,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跟你吱一聲,你別給忘記了。”

    李覽苦笑道,“有什麼事情明天不能說?這麼急趕急的。”

    何芳道,“你劉波叔叔下個月請吃飯,你得回來了。”

    “你也知道是下個月啊,現在著急什麼?”李覽終於明白他老娘的意思了。

    他老娘一直喜歡劉波叔叔家的閨女劉柏,說是讓他去吃飯,暗地裡的心思肯定是希望他和劉柏發展一下。

    他們家老娘和善,老子心大,沒有什麼門第之見,但是,他們家卻以書香門第自稱,為了與這個稱呼相配,他老子在宅子旁邊的一整棟樓放的全是書。

    他老娘更是在聯合利華大學建設全國最大的高校圖書館和全國最大的數字圖書館,完全的對社會開放,不過數字圖書因為涉及到大規模的版權侵犯,目前正陷入到一個尷尬的境地,他老娘正為此發愁。

    以後,所謂的數字圖書館,有可能淪落為一個單純的檢索系統。

    從他老娘的本心來說,還是想找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做親家。

    劉波雖然是人在官途,可是他老婆卻是全國知名的醫學專家,丈母娘和老丈人更是航天領域的奠基人。

    而劉柏這個小姑娘比李覽也爭氣多了,年齡跟大相差不大,卻已經是哈佛的法學碩士,從學歷上來講,倆人就不是一個檔次。

    何芳道,“劉柏已經回來了,晚上是我請她媽媽和她吃飯了,跟你實話說,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你小犢子上點心,少讓我跟著操心。”

    她們這種家庭娶兒媳婦,完全可以任由挑,但是想找滿意的,就非常困難了。

    她們倆口子和劉波是同學,出社會後又沒斷交,拋開錢財,倆家知根知底,小姑娘又漂亮又上進,簡直是合適的不能再合適。

    她非常滿意自己這個安排。

    李覽道,“我看看什麼時間吧,媽,我給你丟個實話,你可別抱這麼大的希望,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我呢。”

    他們家是有錢,一點都不假,可是劉柏家的條件也不差,她老子主政一方,人家已經在那個層次,錢對於他們頂多就是錦上添花。

    何芳道,“別整那些沒用的,你這是看不起你老子了?回來的話提前給我電話,你劉叔叔現在都在外地,回家的時間很少,都要提前做安排,明白沒有,你個傻小子,好了,就跟你說這麼多,你心裡有數就行。”

    “明白了。”李覽不慌不忙的掛了電話。

    心裡其實有譜,說不準就是老娘一廂情願,劉家同意未可知,關鍵他知道他老子是不怎麼樂意的。

    他老子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

    據他所知,他老子對劉海很是不高興的,及至到今日,倆人見了面,還能掐起來。

    只要這倆人在一個屋裡,外人很難想像,全是帶生殖器的髒話會從省級大領導和大富豪的嘴巴裡出來,簡直不能入耳。

    女孩子自始至終盯著他打電話,見他掛了電話,把泡好的茶送到了他的手裡。

    “謝了。”李和抿一口茶,被蒸房蒸乾的嗓子,終於舒服了一點,笑著問,“聽你這口氣,好像還讀過書的,怎麼說話還是一套一套的。”

    女孩子笑道,“要是讀過書,我哪裡還有機會出現在這和你說這些。”

    她毫無顧忌的拿起李覽手邊的煙盒,在他面前點起來了一根菸,笑道,“不過偶爾也翻點書,好句子就記下來,現在都說熟了,就指望著遇到有憐香惜玉的。”

    李覽愣了愣,想不到她會說出大實話,既然這麼誠懇的說出來了,就說明對他沒有指望了,笑著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憐香惜玉的?”

    女孩子道,“你說你第一次來這裡,我開始以往你是裝的,現在我倒是覺得是真的。老油條來浴場,花了錢,不管是嘴上,還是手上,總不肯老實的。

    你不懂裡面的道道,又怎麼會憐香惜玉?”

    她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

    “不懂裡面的門道,就不會憐香惜玉?”李和有點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兩個人一問一答,倒是像是在猜謎。

    女孩子搖搖頭道,“你都不理解我的意思,自然是不會憐香惜玉的,比如,現在,你明白我的需求是什麼嗎?”

    李覽終於明白了,無非是想要錢罷了,使他心甘情願做凱子,但是呢,明知道答案,他又不好明說,顯得太薄情了。

    真說出來,女孩子反而會矯情的訓斥他,難道在你眼裡我就是那麼看重錢的人嗎?

    他掐掉菸頭,笑道,“隔行如隔山,搞不懂,要不你去忙吧,我就不耽誤你功夫。”

    女孩子問,“你就這麼狠心啊,免費陪你聊天,也要被你拒絕嗎?”

    李覽從皮夾裡掏出來幾張票子,遞過去,笑道,“想聊天啊,那就陪我聊這麼多錢的。”

    女孩子沒有接,只是道,“你怎麼這樣呢,我只是單純想陪你聊天而已。”

    李覽沒堅持,只把錢塞回錢包,錢包扔到床上,接著問,“你想聊些什麼呢?”

    女孩子朝著他靠近了一些,“你怎麼不問我的名字?”

    “那你叫什麼名字?”李覽順勢問。

    “討厭,人家不說,你就不會問了?”女孩子嗔怪道。

    李覽聳聳肩,“那現在問不算遲吧,請問小姐芳名?”

    “吶,看你這麼有誠意,我就告訴你,”女孩子沒有再繼續糾纏下去,昂著頭道,“本小姐姓高,高思琪,記住了沒有?”

    “高思琪,記住了。”李覽點點頭。

    高思琪看著李覽意興闌珊的樣子,就問,“你會不會看不起我做這一行?”

    “怎麼會呢?”李覽搖搖頭。

    高思琪繼續道,“別騙我了,我就覺得你看不起我。跟你實話實說,要不是逼的沒辦法,我也不會做這個。以前這裡是淘金聖地,有很多金礦,天南地北的人都有,我們家就是從南方遷過來的,我是在這裡讀的高中。

    只是後來,金礦慢慢枯竭,我爸爸生意不好做了,投資又出現失誤,欠了好多外債,我呢,落毛的鳳凰不如雞罷了。

    小地方找工作本來就不容易,何況我又沒什麼學歷,也就勉強能做做這個工作。”

    她突然訴衷腸,李覽聽得半信半疑,不過對於本地金礦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並不陌生,因為這是他老舅出門在外吹牛的資本。

    人家但凡要問他老舅是哪裡人,他老舅說呼瑪,但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呼瑪在哪裡,甚至連大興安嶺的位置都搞不清楚,他老舅在普及一番地理知識的同時,還要大說特說呼瑪的金礦。

    呼瑪採金已有百十年的歷史,自古就有“黑水鑲嵌,黃金鋪路”之稱,最早的採金地點主要在今天的漠河,後來才慢慢擴展到呼瑪。

    他笑道,“是啊,沒有一個是容易的,你怎麼不往外地去看看,畢竟機會比家裡多。”

    高思琪慢慢的挨近李覽,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見他沒動,就把腦袋靠了上去,低聲道,“我們本來就是外來戶,這邊沒親戚,外面也沒親戚,我一個人出去,我媽媽肯定不放心的。再說,我爸爸天天喝成那個樣子,我也不放心,總歸還是要努力工作,賺錢養家的。”

    李覽道,“嗯吶,那就加油。”

    他在看《倚天屠龍記》的時候,他老娘就在旁邊,特意把裡面的台詞在他面前重複了一遍:女人的話,不要隨便輕信,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特別會騙人。

    他沒把這話當做真理,不過偶爾還會回想印證一番。

    高思琪的電話響了,接通後在電話裡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然後對李覽道,“抱歉了,領導催我了,我得走,繼續上鐘。”

    李覽穿上拖鞋,送她到門口,看著她提著小包進了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後,就關上門,躺床上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悶頭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才七點鐘。

    刷完牙洗完臉,肚子空蕩蕩的,實在餓的不行。

    穿上衣服下樓,要在櫃檯買單,卻被收銀員拒絕了。

    收銀員笑著道,“李先生,你有事儘管出去,方哥已經全部安排好了。”

    “那謝謝了。”李覽沒再客氣,出了浴場,抬頭一看,馬路的對面是一家羊湯館。

    羊湯館不大,除了裡面擺了六張桌子,外面也放了四張桌子,他沒進去,就在外面坐著了。

    金黃色的日光從樹葉上射到他的桌子上。

    門口是個大鍋,裡面滿滿的一鍋湯,老闆正在忙活,招呼道,“吃啥?”

    李覽道,“三燒餅,一碗湯麵。”

    羊湯麵上來,他拿著筷子在碗裡攪合兩下,不等涼透,就先喝了一大口湯,吃一口面,咬一口餅,一邊嚼,一邊看著熙熙攘攘的馬路。

    “喂,你在這吃早飯啊?”高思琪突然站在他的面前。

    “嗯?”李覽詫異的很,想不到這會還能遇到,“你們工作那麼晚,現在不多睡一會?”

    高思琪搖搖頭,“我阿媽今早要去醫院做複查,先回家接她,然後送她去醫院。就在門口攔車,剛好看到你,就過來跟你打聲招呼,沒旁的事,你先忙,我先走了。”

    李覽不解她的變化,從昨晚的交談來看,分明是個開朗的直性子,想不到現在又變成了個扭扭捏捏的。

    他客氣的問,“要不要我開車送你?”

    高思琪擺手道,“不用了,謝謝你。”

    李覽道,“我是認真的。”

    高思琪抿了抿嘴,猶豫了一下,緊了緊肩上的單包,兩隻手絞在一起,低聲問,“真的可以嗎?”

    “老闆,再來一碗羊湯、兩個餅。”李覽把碗裡的羊湯咕嚕咕嚕喝完,把籃子裡最後一個餅子拿在手裡,站起身,對她道,“你先吃點東西,我去取車,等著吧。”

    “那謝謝你了。”她目送李覽離開。

    李覽重新走進浴場,兩隻手趴在櫃檯上,問,“昨晚誰泊的車?”

    服務員笑著問,“李老闆,你是需要鑰匙嗎?”

    李覽點點頭,“是的。”

    服務員撥了一個電話,沒等兩分鐘,走進來一個保安,送來了鑰匙。

    李覽拿了何安穩的車鑰匙,道了謝,出了浴場。

    何安穩的車不顯山不露水,長的像帕薩特。

    李覽把車開到羊湯館門口,不等高思琪招呼,就先下了車。

    笑道,“別著急,吃完我們再走。”

    “餅子你再吃一個?”高思琪道,“我吃不了這麼多。”

    “行。”李覽又拿起來一塊餅子。餅子看著大,其實薄的不像話,他抹了辣椒,來回捲了一道,沒幾口就下了肚子,見她的湯已經喝了半碗,就先跟老闆去結了賬。

    等她吃好,兩個人上車,李覽按照她的指示,把汽車開出城,再行十里地,拐過一條小道,進了鄉下的屯子裡。

    屯子裡建築分散,一路行來,只看到三五戶人家。

    他把車子停在一處瓦房門口,瓦房三大間,門口是個菜棚,兩邊是牛棚和雞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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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7章 不討厭的人

    高思琪弱弱的話道,“我先下去,你等會可以嗎?”

    李覽點點頭,笑道,“這有什麼不行的,我在這裡等著你。”

    “謝謝。”高思琪猶豫了一下,接著道,“我爸媽還不知道我在那裡上班,麻煩你...”

    李覽不等她說完,就道,“你放心吧,我不會亂說話的,你大可放心。

    “在那邊上班還不到一個星期,之前是在旁邊的飯店做服務員的,只是老闆太噁心人,之後一段時間找不到工作,就到浴場上班了。”高思琪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解釋這麼多。

    李覽笑道,“難怪呢,我還想呢,大家是不是喜歡花錢找罪受。”

    “對不住。”雖然對方是在變相的損她按摩的手法不好,但是高思琪不以為意,只是尷尬的笑笑,推開車門下了車,“我也是暫時沒辦法,那裡工資比較高,先在那裡應付一階段。”

    一個婦女手裡提著水管從菜棚裡面出來,詫異的看了一眼門口的車,問高思琪,“你怎麼回來的?攔的黑車?”

    高思琪攏了攏鬢角,笑道,“讓朋友開車送的,你身體不好,爸呢,讓他澆園子就是了,你別亂動了,別小問題又折騰出大問題。”

    她老娘面色發暗,血氣不足,把水管往水缸裡一扔,高思琪搶先一步去關上了牆上的電機開關。

    “沒見過真有累死的,人不活動開,得了懶病才會死。”她又往李覽的方向張望了一下,低聲道,“別逮著些不三不四的就往家裡帶,可自己長點心眼吧。”

    高思琪訕笑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就是普通朋友,剛好他有車,咱們去醫院也方便一點,你別管這些,趕緊拿上東西,我們馬上就走。”

    她老娘道,“哦,對了,你弟這個月生活費寄過去沒有?只能你多辛苦一點,好在就這兩年,等他畢業了,就不用這麼辛苦,誰讓我現在也生著病呢,你老子暫時指望不上。”

    高思琪道,“先給轉了三百,回頭我領了工資再給他再打錢,,他只要用功比什麼都強,你要不要進屋換件衣服,現在就走,等會醫院人多,又要排隊。”

    “現在物價這麼高,三百夠什麼呢?”她擰起來眉頭。

    “尋思你等會去醫院要花錢,就留了一點錢,”高思琪安慰道,“複查做完看看還有剩餘沒有,我再給轉一點。”

    她老娘道,“你弟弟讀書也費腦子,不比你輕鬆,你也擔待一點。醫院九點多才開門呢,不著急,你先讓那個開車的小夥下來喝碗稀飯,不著急這一會。”

    說完就撩開門前的捲簾,哼唧哼唧的進屋了。

    高思琪回過頭朝李覽過去,拉開他的車門,“進來再喝點稀飯?”

    李覽搖頭,“我大餅子吃了四個,肚子沒留下那麼大的空,你要是餓的話,你就吃吧,我不吃了。”

    從車上下來,先讓給她一根菸,見她不接,就給自己點著,四處瞭望,跟大多數農村都差不多,沒有什麼稀奇,也沒有什麼值得期待的。

    高思琪看到車上有水杯,就問,“杯子是你的嗎?我給你添點水。”

    李覽道,“車子是我一個堂舅的,杯子也是他的,你忙自己的,我不渴。”

    高思琪見他靠在車上不動,接著問,“那要不進屋裡坐吧,我給你找個水杯。”

    李覽笑道,“謝謝,外面太陽挺好,你進屋收拾一下,我在這等你。”

    他喝水必定是要茶葉的,這點和他老一模一樣,如果沒有茶葉,除非渴急了,要不然碰都不會碰杯子。

    不遠處傳來一陣狗吠,大概是聞著了他這個生人的味道,從車屁股後面一下子竄出來,高思琪立馬站到李覽跟前,對著那條齜牙咧嘴的大黑狗叫喚了兩嗓子。

    大黑狗吐著舌頭,開始圍著她轉。

    高思琪道,“不好意思,這狗瞎叫喚,不咬人的。”

    “這車誰的?”還沒看到人,聲音已經從外面傳進來,是一個響亮的男人的聲音。

    男人從車屁股後面走過來,五十來歲,中等個子,深陷的臉頰和烏黑的眉毛都隨著他的粗糲的嗓門上下起伏。

    甩掉腳上的膠鞋,把肩上的鐵鍬豎在下巴底下,兩隻手按著,上下打量了一番李覽。

    高思琪趕忙做了介紹道,“這是我朋友。”

    這會,她才尷尬的想到,她居然不知道李覽的名字。

    所以,‘朋友’兩個字到最後咬的太輕,幾不可聞。

    李覽朝著男人伸出手,“你好叔叔,我叫李覽。”

    “家哪裡的?”男人警惕的問。

    李覽道,“皖北的。”

    男人道,“南方的啊。”

    對他們來說,出了關的地界都屬於南方。

    李覽道,“是的。”

    男人接著問,“家裡做什麼的?”

    這個問題讓李覽有點犯難,回答做生意的,好像有點敷衍人,要是具體的,他也回答不上來,蓋因他老子的做的產業太多太雜,說不上哪個是主業。

    因此便道,“主要是做廢品行業的。”

    男人又瞅了瞅車牌,抬起頭問,“這車牌好熟悉?好像是何大眼珠子的車子?”

    “你說的是何安穩?”李覽記得他堂舅是有一個‘大眼珠子’的外號。

    男人道,“是他,能開上他車子,你們什麼關係啊?”

    李覽道,“他是我堂舅。”

    “堂舅?”男人撓頭,自己嘀咕了一番,然後接著問,“你娘叫啥啊?”

    高思琪趕忙打斷道,“爸,你這是調查戶口還是怎麼的?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男人不再糾纏這些,只是問,“你們哪裡認識的?”

    “他在我們酒店吃飯,剛好認識,看到我攔不到出租車,就熱心送我一下,你都想到哪裡去了。”高思琪急忙搶過話。

    男人道,“那真是熱心的很。方連同跟你家什麼關係啊?”

    李覽想了一想,倒是沒有什麼值得隱瞞的,“那是我姑爹,方全和方力是我表叔。”

    “哦,我就說呢。”男人恍然大悟,“何安穩是老大,只有倆兄弟,你老娘是不是叫何芳?”

    李覽想不到對方這麼曲折迂迴,還是把他家底給套出來了,就很乾脆的點了點頭。

    高思琪好奇的問,“爸,你都認識啊?”

    男人高興地道,“說起來,還是高中同學呢。咱們縣裡走出去的本來就不多,恰恰他老娘就是最厲害的一個,縣一中的新蓋的三棟樓就是她捐的,其中一棟樓還是我包的工呢。”

    高思琪向李覽投去一瞥。

    她老娘拎著一個醫院的裝CT的塑料袋從屋裡出來,她迎上去,給接過來自己拿著。

    她老子問,“這是去幹嘛?”

    高思琪道,“醫生說需要定期複查的。”

    她老子道,“那等著,我陪你們一起去。”

    在高思琪詫異的眼神中,她老子回屋刮了鬍子,換了一身新衣服,套上了擦的蹭亮的皮鞋。

    “傻愣著幹嘛,上車走啊。”他催促閨女。

    “哦。”高思琪正要坐副駕駛位,發現她老子已經搶先上了,只能和老娘一起坐後排,向李覽投去抱歉的神色。

    李覽在狹窄的院子裡掉轉車頭,費了一番功夫之後,才把車開出了院子。

    高思琪老子坐在副駕駛位上,身子不肯老實,拉下車窗玻璃,笑道,“12缸的,想當年我就差點買一輛了,可惜棋差一招,滿盤皆輸。”

    李覽笑了,論圍棋,他是專業的。

    棋差一招,未必就輸。

    他沒法在這種專業的問題上和業餘人士一爭長短,笑問,“高叔叔以前是做工程的?”

    “說也不遠,幾年前我不說多,手裡百十萬是有的,咱們縣裡的不少樓是我蓋的。”高思琪的老子叫高嘉豪,原本只是個林場工人,市場經濟的風吹到他們這種邊陲小城有點晚,不過好在他趕上了,從小包工頭做起,在鄉下給人搭房子,積累起來了第一桶金,後來越發做大,開始承包商業工程。

    只是站在高處還沒飄幾天,就戛然落地,摔的很痛很慘。

    李覽道,“時也命也,運氣還是說不準的。”

    高嘉豪道,“你這話我喜歡聽,有時候人的本事是一方面,主要還是要看運氣的,就是這幾年運氣太背,真是干啥都不濟。想當年啊,我還是風光的,哪裡是像現在,人要沒錢不如鬼,湯要無鹽不如水。。”

    高思琪不好當面拆她老子的台,乾脆轉過頭問李覽,“你認識醫院的路吧?”

    李覽道,“放心吧,我認識的。”

    縣城本來就不大,開車十分鐘能全部兜完,所以很多路段根本不需要刻意記,只要分得清東南西北就可以。

    放在中控台的電話響了,他放低車速,看了一眼電話屏幕,是何安穩的。

    “舅,你們起來了啊。”

    何安穩道,“我問了服務台,說你一早開車出去了,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吧?有什麼事儘管吱聲。”

    李覽道,“我就瞎打溜,你不急著用車吧?”

    何安穩道,“我車多的是,你儘管開著,中午有時間就回來吃飯。”

    “行,回頭給你電話。”李覽摁下關機鍵。

    一路行到醫院門口,把車子停在門口,高思琪道,“謝謝你,麻煩你了,你有事就忙你的吧。”

    高嘉豪也跟著客氣的道,“是啊,你們是大忙人,不能耽誤你們的時間。”

    李覽從車上下來,笑著道,“沒事,你們先進去,我在外面等你們,反正也是沒有事情做。”

    高思琪愣了愣,想不到李覽居然這麼和氣,沉吟了一下道,“那你稍微等我們一會嗎,進去拍個片子就行。”

    見他老子磨在門口不願意走,乾脆強行給拖拽走了。

    只剩下李覽一個人,百無聊賴的站在醫院門口。

    他想不明白,自己是圖什麼呢?

    高思琪一家人出來的很快,一個小時左右就出來了。

    李覽把他們一家按照原路送回去,高嘉豪熱情的留吃飯,他還是拒絕了。

    出門後,給何安穩打了電話,問清了位置所在。

    何安穩等人都在河邊烤燒烤,樹蔭底下襬了兩架烤爐,七八個人圍著轉,有帶過來的羊肉,有河裡撈上來的魚,一應烤著。

    太陽高高昇起,日光好像是直愣愣插下來的針,扎的人渾身發疼,他經不住熱,下河游了一圈。

    上岸後,原本脫下來的襯衫,乾脆又穿上了,省的等會脫一層皮。

    烤完後,眾人又找了一艘船,燒烤、啤酒搬到了船上,一邊吃喝,一邊坐看兩岸風光,熱熱鬧鬧的折騰了一整天。

    晚上,何龍在酒店請客,眾人又喝了一個七葷八素,李覽跟著喝了不少,沒再回方家,而是徑直在酒店睡的。

    早上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昏昏沉沉的。

    洗了一個澡,泡好一杯茶,站在陽台上,扒著欄杆,俯瞰小城高高低低的小樓,川路不息的行人和車輛。

    收到一條短信,居然是高思琪的,說是要請他吃飯。

    他想了想,最後還是同意了。

    約好時間,他掐著點就出了門。

    這次沒有開車,走路過去,並不遠。

    飯店的門臉不大,好在還算乾淨,高思琪見他進來,用紙巾把他桌位面前擦了又擦。

    李覽笑道,“不用這麼誇張,能湊合就行。你今天又起來這麼早?”

    高思琪道,“昨晚上半夜去的,下半夜就回宿舍了,遇不到你這麼好的客人,他們都喜歡動手動腳的。”

    李覽道,“那就不做吧。”

    高思琪嘴角貼著茶杯,苦笑了一下,沒再言語,把菜單推到了李覽的面前。

    李覽從來就不怎麼會點菜,見對方執意讓他點,乾脆就隨意寫了兩個菜。

    高思琪看看點了的菜,“這些菜真夠硬的。”

    然後又按照菜單加了兩個。

    “喝酒嗎?”

    “你能喝嗎?”李覽問。

    高思琪點點頭,“一人兩瓶啤酒?”

    李覽只從她身上聞到一股幽香,酥魂酥骨。還是鎮定的道,“那就兩瓶。”

    酒菜上來,她先給他倒了一杯,自己面前的杯子也倒滿,然後舉起道,“這一杯我先喝,算是向你道歉。”

    李覽摀住她的杯口,笑問,“沒頭沒腦的,向我道什麼歉?你倒是說個理由啊。”

    高思琪道,“昨天我爸爸有點唐突了。”

    李覽道,“叔叔很熱情的一個人,咱們一起碰一杯吧。”

    兩人一起喝完杯中酒。

    高思琪道,“你要回去了嗎?”

    李覽愣了愣神,“你怎麼知道?”

    高思琪道,“那晚你和家裡人通電話,我不是在一旁嗎?”

    李覽道,“大概還要等上五六天。”

    高思琪一隻手撐著下巴,一隻手端著杯子,笑問,“那我們以後還要機會見面嗎?”

    李覽道,“現在通訊這麼發達,怎麼樣都可以聯繫的,你有時間去首都玩,我也可以接待,給你做導遊。”

    “真的?”她的眼中崩出亮光。

    李覽道,“我是閒人一個,多的是時間。”

    眼前來說,他老子對他還沒有多高的要求,所以,時間上沒有拘束,行動上也沒有管制,真正的逍遙人一個。

    高思琪道,“你們這些有錢公子哥的話我可以信嗎?”

    李覽道,“如果人可以簡單的歸類,然後加上標籤,你自然可以不信我的。”

    他一直懷疑,晚上見到的高思琪,和白天完全不是一個人。

    高思琪舉起杯子,“那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李覽喝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夾起一塊紅燒肉。

    高思琪喝完後,深吸一口氣,好像需要鼓足勇氣才能開口似得。

    “我不是傻子,你是在應付我,也許是可憐我,也許是可以用來打發時間,”她頓了頓道,“我能感覺到的,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是個好女孩?”

    李覽很想絕情的回覆,好與不好,與他有什麼關係呢?

    他可沒這麼刻薄。

    “你多想了,我處朋友是這樣,處的來的我就交,處不來的,我從來不搭理,你說的那些純屬多想。”

    高思琪咬咬牙,低聲道,“我跟你說我沒處過朋友,你信不信?”

    李覽道,“這有什麼不信的。”

    他自己也沒處過朋友。

    高思琪看他這樣子,不指望他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了,嘆口氣道,“我最大的錯誤就是在這種場合認識你,挺悲劇的是不是?”

    李覽笑了,他再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傻子了。

    舉著杯子,先喝了,“我向你道歉。”

    高思琪笑問,“你又向我道什麼歉?你不欠我的哦。”

    李覽道,“你吃點菜吧,別光顧著說話。”

    高思琪把李覽的杯子倒滿,很是認真的道,“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李覽道,“這話更沒頭沒腦了。”

    高思琪道,“你不覺得我在刻意接近你嗎?”

    李覽不知道是該誇讚她聰明,還是該欣賞她的實誠。

    刻意接近他的人很多,但是能成功不引起他討厭的,只有眼前這一個。

    李覽笑道,“我只是個普通人。”

    高思琪道,“長大以後,似乎沒有多少人會關心我是否快樂,所有的人都只看我有沒有出息。我很討厭這個世界,一點都不可愛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20 15:09
第1478章 談妥

    李覽道,“人擁有社會屬性,你的苦惱也是大部分人的苦惱。”

    即使是他自己,有錢又能怎麼樣,他不是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他老子第一個不同意,老娘第二個不同意。

    高思琪道,“我在刻意接近你,你能猜得到?會不會覺得我很討厭,很做作,很有心計?”

    李覽點起來一根菸,煙圈吐在腿上,又飄起來散開,他既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只是靜等她的下文。

    高思琪喝完杯底的酒道,“我沒本事,又沒什麼學歷,從小到大,別人誇讚我最多的就是漂亮,我走在馬路上,十個男人,至少有九個半回頭的,莫名其妙的,長的好看就成了我的資本,你說這是好事,還是笑話。”

    她說的非常的自信,隨即昂著頭看著李覽。

    李覽笑笑,不置可否。

    “你真的很漂亮,跟你說實話,要是你在馬路上,我們是偶然相遇,我也會多看你幾眼。”

    高思琪道,“真的?不會騙我?如果你肯在這裡住上十天半個月,我自然不會急著說這番話,顯得我挺下賤的,是個男人我就肯掏心掏肺,但是,你要走了,你一走,我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這麼幾句話,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氣似得,她的額頭隱隱多了不少的汗,原本端坐著椅子上的身子也全部把重力壓到了後椅靠上。

    李覽兩隻手疊在一起,問,“我能幫得上了你什麼嗎?”

    以往潘均、龐宇等人輕描淡寫說這種事情的時候,他只以為是吹牛,現在真讓他給碰上了,他反而覺得是悲哀。

    高思琪道,“方士強我知道他,很厲害的一個人,雖然你們是親戚,可是我沒見過他待別的親戚是這樣的,我就知道,你也肯定很厲害的,不然他不會對你這麼客氣。”

    昨天她老子的口中,也才知道,李覽的母親捐建了本縣的教學樓,花了上億,對李覽的認識又上了一層。

    李覽道,“所以呢?”

    “你還不明白嗎?”高思琪反問。

    李覽認真的道,“從小,我受到的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告訴我,人是平等的,包括現在,我確確實實是這樣認為的。

    如果只是因為我的家庭情況比你好一點,而讓你產生我比你高一等的錯覺,我只能說我很抱歉,非常的抱歉。”

    與朋友的交往中,與同學的相處中,他最怕的就是因為自己的不注意而傷害到別人敏感的自尊,他的家庭太特殊了。

    歷來,他是能低調就低調,好使別人不因家庭的落差而產生隔閡,要不然他真的很難有真正的友誼。

    高思琪道,“你很奇怪的一個人。”

    李覽問,“我又哪裡奇怪了?”

    高思琪道,“這裡是小地方,可是不乏有錢人,從我上班工作的第一天起,就有人要給我買車、買房,讓我不要上班,來養著我。

    對我來說,這些自然都是肥豬拱廟門,十分好的運氣,也是未來的出路了。

    可是我總算不笨,有些事情我還是懂的,人呢,特別是男人,都是賤骨頭。

    要是肯捧我,還沒到手的時候,他們自然是千依百順,說啥就是啥,天上的月亮說不準都要給摘。可一旦到手了,我就是孫子了,我反而得好好的哄著他,高興了呢,帶我出去耍耍,吃吃喝喝,好不開心。

    哄得不好呢,他這會開始有男人尊嚴了,自然是一腳把我踹的遠遠的,到時候掉爛泥地裡,掉茅坑,都不會有人管我了,那樣才叫沒地方哭,倒霉是一輩子的。

    所以,我不會拿一輩子開玩笑的,他們給我什我都不會要的。”

    李覽終於忍不住高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個很聰明很聰明的姑娘。”

    高思琪道,“你為什麼不真誠呢,沒事的,你可以實話實說,我是待價而沽。他們憑什麼給我東西,給我錢呢,我有什麼值得呢?

    你聰明人,該明白的?

    我能回報什麼呢,所以既然回報不起,我就索性不要了。”

    李覽聽見這樣直白的話,有點坐立不安,笑著問,“你還吃嗎?”

    高思琪道,“我們再喝一瓶吧。”

    李覽沖服務員招了招手,又接過來兩瓶啤酒,一人面前放了一瓶,倒滿酒端起來道,“你不算多喝吧?喝酒不用和我比,我大概是能喝一點的。”

    高思琪一飲而盡,空空杯底,笑道,“那你也不能小瞧我,我最高的時候,還是能喝上十來瓶呢,這幾瓶酒算得了什麼,沒事,喝吧,喝完了就休息。”

    李覽道,“巾幗英雄,反正你們這邊的女人,很少有不能喝酒的。”

    比如他老娘的酒量,他爺倆加一塊都不是個,他老子一直說這是老李家的恥辱。

    高思琪低聲道,“我不奢望能做你女朋友的。”

    李覽臉色緋紅,不知道是酒頂的,還是羞的。笑道,“真的,我覺得我們說的有點亂,得好好捋捋。其實呢,我算是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找出路是吧?

    你是要做生意,還是要找工作,我這邊都能幫得上忙。”

    看著李覽的臉色,高思琪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那麼,做生意怎麼說,這個是要本錢的,而且,我從來沒有做過生意,找工作呢,我又沒能力,沒學歷,資本恐怕有點不夠。”

    李覽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笑道,“做生意呢,並沒有你想的複雜,本錢我可以借你,賠錢的經驗多了,自然會找到賺錢的路子。找工作的話,依你的外形條件是夠做模特的,就是學歷上差了些許,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想給你找一家學校,進去學學形體,三五年後出道。”

    高思琪道,“你沒聽張愛玲說過嗎,出名要趁早。”

    李覽道,“這麼說你是不願意工作了?”

    高思琪大著膽子道,“如果有第三條,我願意走第三條路子。”

    李覽道,“我家的情況,比你想像中的複雜,我不想給你添麻煩。你懂我的意思嗎?”

    高思琪道,“你放心吧,我是個很知趣的人。”

    李覽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去首都或者浦江,隨便你嘍,反正都可以。”

    高思琪肯定的道,“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行。”李覽點點頭。

    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輕易給一個人承諾,他是一個富有正義感的人,但絕對不是什麼爛好人,性格上甚至還有點冷淡。

    能簡單的事情,向來不給自己找麻煩,現在,他卻給自己找了麻煩。

    他從皮夾裡掏出來一疊錢,數也沒數,就放到了她的面前,這一次,她一點兒也沒有拒絕,只是道了一聲謝,就裝進了口袋裡。

    在縣裡又接著胡混了兩日,李覽就跟著舅舅一起買了兩刀紙,去了姥姥的墳頭。

    何家的祖墳地原本是種水稻,後來慢慢改成了種土豆,大片的土豆花恣意盛開,黃的、白的、紫的,層層疊疊,一望無際。

    兩個孤零零的土包就夾在花中,上面長著稀稀疏疏的雜草和兩顆柏樹,連一塊墓碑都沒有。

    方連同拿著鐮刀把墳頭上面的雜草給割了,然後笑著道,“山個月才用鐵鍬給鏟過一遍,長的太快了。”

    何龍往墳頭上剖了兩鍬土,把墳頭往高往圓了堆,然後道,“這玩意怎麼可能清理的乾淨,這麼樣就行,只要人能進的來。”

    方連同道,“家裡的這點事,你可放心吧,我也就還能有這點用處。”

    李覽在每個墳頭上放了一堆紙錢,待紙堆的火竄起來後,繞著紙堆撒了一圈啤酒。

    何龍領著他,何安穩、還有方全等兄弟幾個,在墳頭底下切切實實的磕足了響頭。

    在方家又接著盤桓了兩日之後,舅甥倆原路返京。

    一出機場,就看到了戴著墨鏡站在出口的何虎。

    何虎先接過他老子的行李,卻被何龍拿話頂道,“不知道給你老弟拎啊。”

    李覽不等何虎手伸過來,就拒絕道,“不用了,這麼幾步路。”

    何龍問,“你一個人來的?”

    何虎道,“他們都在家做飯呢,不是一個人要怎麼樣。”

    何龍道,“那有個屁用。”

    他來機場的時候是自己開車的,現在車子還在停車場呢。

    李覽奪了何龍手裡的車鑰匙,笑道,“我下去開車,你們先走。”

    何虎道,“我車子也在底下,剛好都一起下去。”

    下了地下車庫,先找到了他的車子,然後車鑰匙就被他老子奪了過去。

    何龍道,“這車我開,你去跟你弟一起。”

    何虎把他老子的行李塞進車裡,就跟著李覽一起走了。

    何龍停在地下車庫的車子已經佈滿灰塵,李覽注入玻璃水,清洗乾淨擋風才把車子啟動開。

    何虎坐在副駕駛位上付停車費,不等崗亭找零,就大手一揮,招呼李覽直接走。

    李覽調侃道,“哥啊,你現在是越來越財大氣粗了。”

    何虎道,“只有吃過苦,才會明白有錢的樂趣。”

    李覽道,“你也就比我大七八歲,說的這麼可憐巴巴的幹嘛?不曉得的,以為小時候我舅虐待你呢。”

    何虎道,“就比你大七八歲,我就比你多記得好多事。那會還在鄉下種地,我記得清楚,偷拿了家裡五分錢,被勾樹條好一頓抽,要不是奶攔著,好傢伙,你現在指不定就沒機會喊我哥了。”

    李覽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用在你身上算是貼切了。”

    李家的事情他瞭解的不多,但是何家的事情卻是知道的不少,蓋因自小跟著姥姥長大。

    何家差誰的人情,與誰家有仇,事無鉅細,老太太都會在那面前念叨,今天說一點,明天說一丟,反正該知道的,他都是知道了。

    他老娘上學的時候,每個月都會把自己的生活補助寄到老家,畢竟杯水車薪,他舅舅家的倆孩子,表姐何娟經常生病,一去醫院,七塊八塊就沒了。

    真正的生活改善,還是因他老娘和他老子成了親。

    何虎道,“你小子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能噎死人。誰心裡不明白,就我老子那性格,是吃苦就能熬出頭的嗎?

    我呢,是更不用指望,什麼讀書改變命運,現在大學生是前門進後門出,比狗還多,我又能算個屁。讀書唯一能改變的就是,我不需要再種田了。”

    他自己都不敢想像,他們老何家要是沒有他姑姑,他們家將會淪落到什麼地步。

    兩個人說笑間,車子已經停在了家門口。

    何龍早先一步到的,幫著李覽提下包,笑問,“我可比你倆早到十分鐘。”

    李覽道,“我倆沒走機場高速。”

    何芳把他趕進屋子道,“去洗個澡,身上都是一股餿味。”

    李覽應好,進屋洗完出來,發現他堂姑李燕、堂叔李闊等人都在。

    大家在一起,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飯。

    他喝了一頓酒,一直迷迷糊糊地睡到下晚五點多鐘。

    起來的時候,何芳正在門口剝豆子。

    李覽詫異的問,“今天下班這麼早?”

    一年四季,風雨無阻,沒有什麼意外的話,老娘都會準時去學校上班,儼然很負責任的。

    何芳道,“這一畢業就傻愣連日期也不記了。”

    “哦,抱歉,今天是休息日。”李覽恍然大悟。

    “抱歉個鬼哦,跟我都不能好好說話了?”何芳白了兒子一眼。

    李覽道,“客氣了呢,你說我不會說話,不客氣吧,你又准說我不會孝順你,得,怎麼都是我不是了。”

    何芳打趣道,“兒子,記住了,我是你親媽,我誓死捍衛你抗辯的權利,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給你這項權利,比如將來談對象了,該讓著一點就讓著一點的。”

    李覽笑道,“那我要是沒自己主意,我不就成二傻子了嘛,你忍心讓你兒子,你親兒子受委屈?”

    何芳癟癟嘴,“你爸傻嗎?”

    李和把嘴裡茶葉沫子往地上吐出了老遠,剛落地,就被大公雞給啄走了,他清清嗓子道,“凡是你媽說的都是對的,凡是你媽說的就是要堅決擁護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李覽受不了老倆口耍寶,乾脆帶著家裡的狗往後山去了。

    在家沒消停兩天,他老娘居上破天荒的特意請假一天,沒去學校,而是專程帶著他去商場,給他買了一大堆的衣服,只為了讓他顯得成熟穩重一點。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終究逃不脫相親的命運。

    “看我幹嘛?”李和抱著茶杯,笑著道,“處的來就處,處不來就拉倒,又沒人強按你頭。”

    “喂,李老二會說話不會說?不會說就別說。”何芳不願意聽任何動搖軍心的話,轉過頭安撫李覽道,“你放心,媽能坑你嗎?

    劉柏那丫頭出落的真水靈,而且又是知書達理的,挺上進一個丫頭,你洪阿姨自小也喜歡你,是不是?”

    知書達理?

    李覽苦笑,他自小就認識劉柏,那丫頭什麼性子,他不可能不瞭解,古靈精怪,人前人後,完全是兩副樣子!

    他覺得他老娘受矇蔽的概率很大,他壓根不信,出國留學幾年就能把性子給改了?

    簡直天方夜譚。

    劉波家的房子是原來的單位公房,前面是著名商業街,後背靠什剎海,算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位置了,但是這一片的居住環境就完全不敢讓人恭維了。

    出於文化保護的目的,這一片連片瓦都沒有拆過,路很窄,連一輛車都通行不了,兩旁是老舊胡同,大多是做生意用的,有飯館、有商店。

    沒進胡同前,李和一家人就把汽車棄了,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穿梭在胡同裡。

    劉家進門有一個過道,潮濕陰暗不見光,牆縫滿是青苔,過道兩邊兩扇門,住著兩戶人家,李和不確定是哪一家了,乾脆讓開位置,讓何芳敲門。

    何芳手還沒挨到門,門就自動開了,一個女孩子驚喜的道,“何姨,李叔叔,你們來了,快請進,我就聽見聲音像是你們,果真對了。”

    拉開門,沖屋裡喊,“爸,媽,你們看誰來了。”

    何芳指著李覽問,“劉柏,你還記得誰吧?”

    “老弟,快進來。”劉柏笑著招呼道。

    李覽眼角一抽,跟著老娘身後進了屋。

    劉波坐在沙發上,一手拿著電視遙控器,一手拿著一個蘋果,腆著肚子坐在沙發上,對何芳笑著點了點頭,至於李老二,只是掃了一眼,然後高聲道,“該來的來,不該的也來。”

    李和本來不打算換拖鞋的,但是看到瞪眼的媳婦,脖子一耷拉,還是換上了。

    進門就道,“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嘛,趕緊換個房子,要是缺錢吱一聲,三百幾十萬的,我還是拿的出來的。”

    劉波呸的一口,往垃圾桶裡吐了果皮,冷哼道,“老子還不想擔個受賄的名頭,你李老二我可是惹不起。”

    李和要還嘴,何芳趕忙打斷,“你倆貨有完沒完了,趕緊給我閉嘴,我可受不了。”

    “對,你倆要是吵嘴到外面去。”劉波的老婆洪辛也跟著道,“你倆上輩子肯定是仇人,要不然這現在還掐個什麼勁,求求你們了,可消停一點吧。”

    劉波對著李老二蔑視的看了一眼,然後站起身,熱情的拉著李覽坐到沙發上,笑道,“乖乖,我好久沒見著你了,中午咱爺倆要好好喝一頓。

    咱們可不學某些人,年紀不大,落到了煙不能抽,酒不能喝的地步了。”

    這話是針對李老二的,李覽倒是不曉得怎麼接了,只是干笑道,“劉叔,你說怎麼都行。”

    劉波拍拍他肩膀,“這話有底氣,我喜歡。”

    劉柏端著一杯茶過來,笑道,“李叔叔,是用你的茶壺續水,還是給你另外倒一杯?”

    李和把茶壺遞過去,“麻煩閨女了,水七成熱就行,不用倒滿。”

    劉柏把手裡泡好的茶遞給了李覽,“小老弟,你別客氣,喝茶。”

    然後拿著李和的茶壺去了廚房,看到何芳在幫老娘忙,就笑道,“何姨,你歇著,我給你泡杯茶,不用你忙的。”

    何芳把鍋裡的魚給起了,然後道,“在家裡也是常伺候那倆大爺的,沒事的,我跟你媽說兩句話。”

    她見劉柏要往茶壺裡直接倒開水,急忙攔住道,“我來弄吧,你小心給燙著手。”

    劉柏笑把手裡的茶葉袋打開道,“何姨,你可不用這麼含蓄。你看看放多少茶葉?”

    “來的時候才泡過一壺,不用換。”何芳把茶壺的涼茶倒乾淨,只留下茶葉底子,再提著水壺往茶壺裡緩緩的注入水,倒一點,停一會,如此反覆,“你叔什麼都好,就是喝茶的事多,不然壓根就不喝。”

    洪辛道,“哪個男人能沒點愛好,你老子這些年就是喜歡集郵,你問問他,早些年的錢要是省下來,是不是夠買一套大房了,全給嚯嚯了。”

    何芳道,“你們家老劉的郵票不是還有升值空間嗎?聽說劉柏留學的學費不夠,還賣了兩套呢?”

    洪辛道,“那還是逼著沒辦法才賣的。”

    “我爸就那點愛好,你可別逮著就說了。”劉柏吐吐舌頭,抱著李和的茶壺去了客廳,放到了李和面前,“李叔,你注意著點,有點熱呢。”

    “謝謝大閨女,勤快人。”李和笑著接了,“不像某些人啊,鼓著那麼大的肚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簡直和廢人沒兩樣了。”

    劉柏笑道,“李叔,我爸也沒你說的那麼糟糕,剛剛游過長江,馬上還要參加馬拉松長跑呢。”

    李和道,“最好帶個隨行醫生,出了差子可不好玩了。”

    劉柏道,“李叔,你放心吧,我爸剛做過體檢,沒三高,血脂、心肝脾肺腎,全妥妥的。”

    李和心裡暗暗的嘆口氣,這就是兒子和閨女的差別啊!

    他閨女要是在這裡,那必定是要維護他的!

    結果呢,兒子熊!

    居然能眼睜睜的看著親爹被人擠兌!

    洪辛和何芳開始往桌子上端菜,李覽和劉柏起身去幫忙。

    李覽問,“叔,咱倆喝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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