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我的1979 作者:爭斤論兩花花帽(已完成)

 
e04ql4e04ql4 2017-7-25 01:53: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92 633604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0 12:24
第1499章 影子下的力量

    搬一把椅子,坐在門口,獅王的腦袋枕在他腳上,他笑笑,掏出來手機,打開企鵝,一個叫‘疾風之槍殺’的頭像在那閃來閃去。

    這是他堂叔李闊的兒子李聯發來的。

    “哥...”

    “哥在?”

    “我親哥,你在?”

    “急急如律令!親哥快顯靈。”

    “....”

    一連串有十來條,他沒空一條條看完。

    他回道,“幹嘛?”

    對方的頭像是灰色的,本以為會不在線,沒想到他剛發出去,手機就唧唧的想起來。

    “真是我親哥,你在呢?”

    “急死我了,發信息你也不回!”

    一連發了兩條。

    “你在抱怨?”李覽回道。

    “不敢,不敢。跟你商量個事情。”李聯回覆的很快。

    李覽不用聽他說都知道是什麼事情,無非是借遊戲賬號罷了,自從實行遊戲實名制以後,李聯的賬號無論在哪個區玩,那個服務器區將瞬間淪為鬼區。

    這當然是李老二的傑作。

    李聯沉迷遊戲無法自拔,防沉迷系統已經無法阻攔他了。

    李闊找到李老二,李老二發號施令。

    從此以後,李秉面對的遊戲難度就變成了地獄模式,再炫酷的技能也殺不死小怪,無法組建隊伍,沒有了pk的對象,沒有了幫派,完全體會不到遊戲的樂趣。

    他即使再傻,久而久之,也明白了什麼。

    沒辦法的情況下,他只能借同學的賬號玩,但是,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受他牽連,同學的賬號也變成了廢號。

    同學們以為他做了什麼手腳,把他們的賬號弄廢了,遊戲和友誼哪個重要?

    當然是遊戲。

    因此,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再也沒人肯借賬號給他用了。

    他借了這麼多賬號,唯一一個賬號沒有出過狀況的,就是他哥哥李覽的!

    所以,他要玩遊戲,只有央求他哥哥李覽,至於他老子和大伯李老二,他是完全不做考慮的,從他們那裡能討到好,無異於痴人說夢。

    李覽回覆道,“今天不是休息日,玩什麼遊戲?你不去上課,還玩手機,你老子扒你皮。”

    “哥啊,放暑假了!”接著又放了一個捂臉笑哭的表情。

    自從畢業以後,李覽不怎麼關注時間了,早起晚睡已經成為日常生活,是工作日還是雙休,也與他無關。

    “暑假作業寫完了,你網癮這麼重,你爸沒送你去電療是客氣的了,收斂點吧,多用點心思在學習上。”

    “哥啊,我親哥,能不能盼我點好?”

    李覽還沒來得及回信息,接著又收到一條。

    “遊戲嘛,我又不是天天玩,你放心吧,我就玩一個小時,現在在外面呢,你放心,我爸不會知道的。”

    李覽心腸軟,其實心裡有點同情李聯,畢竟他小叔沒什麼文化,管孩子一味的死板,搞一刀切,不懂勞逸結合的道理,因此回覆道,“密碼是手機號中間八位,兩個小時後我改密碼。”

    回覆完,就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就沒管李秉說什麼了。

    喝完一杯茶後,跑了一趟廁所,終於感覺喉嚨舒服許多。

    把門關上,獅王扔到車上,開車出去買了一根魚竿和一些餌料回來。

    一人一狗,躲在大柳樹底下釣魚。

    三個多小時過去,太陽越發毒辣,李覽只釣了一條鯽魚崽子,吃不能吃,養不能養,乾脆重新丟進河裡,收桿回家。

    齊悅的車子正停在門口,李覽心知她們回來了。

    齊悅站在門口道,“成果怎麼樣?”

    李覽把魚竿豎在門口放著,笑道,“釣魚的水平不行,人家一拉一個,我是啥都沒釣著。”

    齊悅看看水桶,果然是空著的,很知趣的不再繼續問,只是道,“我跟高小姐去我同學的公司參觀了,高小姐大概有點顧慮,可能需要考慮一下。”

    李覽道,“關鍵你同學怎麼說?他說好,我這邊再定。”

    齊悅道,“有錢給她續命,她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簡直是求之不得,她到處找投資,非常不好找,困難著呢。現在的人浮躁的很,資金都願意往股市、地產、互聯網裡面進,那來錢怎麼都比傳統行業強,又苦又累,回報率低,效益又不能立竿見。”

    高思琪在那打掃衛生,擦桌子,李覽朝她招招手,待她過來,說道,“怎麼樣,今天是什麼收穫?”

    “這邊我還沒怎麼看過呢,你們先聊著,我到河邊那邊去溜躂溜躂。”齊悅說完,就徑直出了屋,往河邊方向去。

    李覽掏出來一根菸,在鼻子上嗅了嗅,拒絕了高思琪遞過來的火機,笑道,“不抽了,現在越發沒臉沒皮,抽的太凶,準備停掉,菸酒並行。”

    終於變成了他自己都討厭的人。

    高思琪道,“男人在外面應酬,菸酒總少不了的,少抽一點就是。”

    “糊弄人的鬼話呢。”李覽笑著道,“有些人抽菸只是為了迎合群體,想合群,是缺乏自律的表現。”

    高思琪道,“那不抽最好。今天那邊我去看過,公司很大氣,員工也很多,那個吳小姐,就是齊小姐的同學,也非常好的一個人,和我說了很多,還是許多都不怎麼明白...”

    越說聲音越低,“我高中沒上完的,很笨的。”

    李覽道,“關鍵有沒有信心?有信心的話,這事就能成,不管什麼事,無非靠人做,又不是搞科技,需要數理化知識,化妝品公司的主要內容應該是營銷和管理上面,花點時間,認真鑽研,應該能行的。”

    高思琪道,“那你覺得我行嗎?”

    李覽道,“放心大膽去做吧,你哪怕不相信自己,也得相信齊小姐和齊小姐的同學。至於投多少,等會我和齊小姐商量。”

    高思琪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那邊公司距離這裡有點遠,開車要兩個小時呢,如果轉地鐵,坐公交,估計要花費三個多小時。”

    李覽道,“那你等會把東西收拾好直接跟齊小姐走吧,讓她幫你挑一套房子租下來,離著公司上下班近,省的你來回折騰。”

    高思琪道,“你是趕我走嗎?”

    李覽道,“不光是男人需要事業,女人也需要自己的事業,相信我,等你經濟獨立,你看問題想事情的角度又是另一番樣子。”

    高思琪低著頭,一言不發。

    李覽去自己的臥室,從包裡拿出來一沓錢,放到高思琪面前道,“一萬塊錢,你先用著。”

    高思琪道,“你上次給我的錢,我還有剩下。”

    李覽道,“拿著吧,手裡錢多,也充裕一點,放心吧,不會收你利息的。”

    高思琪最終還是拿起來錢,轉身上樓去了。

    齊悅外面轉悠一圈回來,發現客廳只坐著李覽一個人,笑問,“高小姐同意了。”

    李覽道,“同意是同意,只是信心不是那麼足。你那個同學有什麼條件沒有,願意出讓多少股份,怎麼作價?”

    齊悅自顧自的倒了杯茶,抱著茶杯道,“前段時間,她還有點端著,現在經過挫折,受了打擊,傲都傲不起來,只要有錢進來,她就阿彌陀佛了。

    當然,在商言商,我也跟她認真談過,1200萬,她願意出讓百分之五十,價格上,大概還能談,至於讓她放棄大股東身份,估計可能性不大,這等於是讓她賣公司了。”

    李覽道,“我相信你,價格上你定妥就行,這個我不插手。高思琪左右什麼也不懂,剛好缺個領路人,你這個同學要是直接賣公司,還怕她不肯盡心呢,既然可以一人一半股份,那就是再好不過。”

    齊悅道,“李先生,你放心吧,事情我會辦妥。如果她辜負了你的希望,我也不會徇私。”

    李覽道,“資金上,你看這麼辦行不行,去通商銀行,以我個人名義,替高思琪做擔保貸款。”

    齊悅道,“李先生,其實何必這麼麻煩呢,六六科技旗下有一家金融公司,只要你同意,完全可以以公司的名義借款給高小姐。”

    “這樣合規嗎?”李覽接著問。

    齊悅道,“你是六六科技的大老闆,而這家金融公司又屬於六六科技全資控股,只要你同意,就完全沒有問題。”

    李覽點頭道,“那你全權處理吧,等會讓她跟你一起走,幫她租一套房子,不用從我這邊來回跑。”

    齊悅聽見這話,貌似參悟到什麼,頷首道,“我明白了李先生。”

    高思琪拎著一個大箱子從樓上搖搖晃晃的下來,李覽小跑過去,給接到手裡。

    齊悅上車了。

    高思琪面對著李覽,幾次欲言又止。

    李覽道,“上車吧,有事打我電話。”

    “謝謝您,你是個好人。”沉默好久,高思琪才說了這一句,最後還是坐上了車。

    看著車子逐漸遠去,李覽沒有留戀,反而鬆了一口氣,好像盡完了什麼責任似得。

    高思琪走後,剩下李覽一個人,別墅突然又顯得空曠起來。

    不過,他向來是習慣孤獨的,和有無人陪伴無關,只有寂寞的人,才需要人來陪。

    太陽落山,坐在草皮上,手裡捧著書,不時的注意魚漂的動靜,待太陽落盡,還是同中午一樣,一無所獲。

    回到家,潦草吃了點東西,研究了一會棋譜,眼睛就睜不開,大概是昨夜透支太多精力。

    第二天早上。

    因為忘記把獅王關進籠子,五點半,太陽剛出來一點紅,就被獅王給叫醒了。

    “你真比鬧鐘還準時。”李覽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來,打開大門,獅王一下子鑽進了草叢裡,他檢查一遍屋裡,嗅嗅鼻子,既沒有臭味,也沒有尿騷味,才放下心,“算你懂事,要是敢在屋裡亂撒亂尿,要你好看。”

    髒衣服扔進洗衣機後,開始做早餐,所謂的早餐也就是一鍋稀飯罷了。

    吃好早飯,晾好衣服,他又開車去菜場,一下子買了兩天的菜量。

    齊悅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正在研究紅燒排骨的做法。

    “李先生,最終價格在1000萬,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你覺得沒問題就簽吧。”李覽歪著腦袋用肩膀夾著電話,一手窩著鍋柄,一手拿著鍋鏟在鍋裡翻炒,眼看就要糊掉了,急忙道,“行了,掛了。”

    油放少了,醬油過多,黑乎乎的一團已經粘住鍋底,他沒轍,只能往裡面倒上水,然後蓋上鍋蓋。

    心道,“好不容易研究一下廚藝,還做糊了,看來沒有做廚子的基因,不過卻是不耽誤我做美食家的。”

    如此一想,心裡坦然不少。

    等把飯盛好,菜端到桌子上,齊悅的電話再次打進來。

    “李先生,合同已經簽了。”

    李覽道,“那就好,剩下的我想管也管不了了。”

    齊悅道,“李先生,高小姐要和你說兩句。”

    李覽還未應好,就聽見了高思琪的聲音。

    “謝謝您,你不用操心的,這裡挺好的,齊小姐已經帶我租好房子,房子挺大,小區環境也不錯,公司挺好,吳小姐單獨給了我一間辦公室。”

    李覽道,“那努力加油。”

    高思琪道,“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關鍵不要讓自己失望。”

    李覽掛掉電話後,撿起筷子,夾起一塊排骨嘗了嘗,顏色不好看,但是味道還是能入口,對此他表示還算滿意。

    一連幾日,日日錘煉自己的廚藝,排骨終於做出接近書本上說的那種油光發亮的金黃色,至於味道,他吃一口就吐出來了。

    潘少均進門看他這一臉苦相,取消道,“你也是沒誰了,自己做菜能把自己噁心住。”

    李覽咕嚕咕嚕涑完口,笑道,“從來不放雞精味精什麼的,今天作死,放了一點,有點膩歪。你今天怎麼有功夫了?”

    潘少均已經來過一次,李覽想不到他隔天居然又來了。

    潘少均道,“我老子聽說你來了,然後我又沒告訴他,他就把我大罵一頓,你今天不請我大吃一頓,你都對不起我。”

    李覽笑著道,“請你吃飯倒是沒問題,不過潘叔怎麼知道我來的?桑春玲說的還是佘子羚說的?”

    潘少均好奇的道,“你不知道?”

    李覽問,“我該知道什麼?”

    潘少均更是疑惑的道,“上次在酒吧的事情你沒跟李叔叔說?”

    李覽確實沒有和他老子說過,心下意識到什麼,催促道,“別廢話,直接說,你可不是磨蹭性子。”

    潘少均道,“安家最近倒大黴,首先是安信集團旗下安信銅業,銀行跟商量好似得,取消授信,全部抽貸。

    還有安信信託,質押物大多數是房產、股票,最近有兩個涉及十幾億的信託項目就出了委託,一個融資方是地產公司,樓盤蓋到一半,突然也沒錢了,同樣是銀行抽貸,另外一個融資方是是一家奶品公司,鬧出了三聚氰胺的醜聞,質押的股權全部被法院凍結,你想過沒有,如果融資方的質押品貶值,或者樓盤賣不出,導致現金流不足,既無法按期對付,又無法增加新的股權質押,會出現什麼情況?”

    李覽道,“如果安家有現金流,自然能度過兌付危機,還有一種辦法,那就是找資產管理公司接盤了。”

    安信道,“關鍵是安信集團是紙面財富,現金流是沒多少,不管是想從銀行貸款,還是找資產管理公司接盤,李叔叔不同意,哪個銀行敢給貸?哪個資產管理公司敢接盤。”

    提到李老二的時候,兩眼放光,一副崇拜的樣子。

    李覽心裡卻高興不起來,他終於確定他活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了,忍不住點根菸,接著問,“那年豐呢?”

    潘少均興奮的道,“年豐?那還用問嘛,肯定涼涼。我自己都沒想到,這傢伙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內裡這麼草包,外面居然全是債務,硬賴著不還,聽說陳大地把債權人都給找過去,出錢出力,一起到法院起訴,再不還錢,法院是要強制執行的。

    還錢他肯定是還不起的,至於拍賣之後,那肯定是名副其實的負翁了。”

    李覽撓撓頭,顯得很苦惱的樣子,讓潘少均很不解,接著道,“你怎麼了?要是對處理結果不滿意,日子長著呢,慢慢料理他們就是,反正憑著李叔叔的手段,這些人根本沒翻身的機會。”

    對李老二,他簡直欽佩的無以復加。

    李覽笑著道,“沒事,那我爸給潘叔叔打電話了?”’

    他終於明白他活在什麼樣的世界了。

    處在一個到處是李老二身影的世界。

    潘少均搖搖頭,“我沒細問,不過這次是陳大地和那個潮州佬張先文聯手做的,不過你想,我老子瞧見這動靜了,他能不問?他問了,他們又能不說?”

    李覽進廚房拿出來一袋子花生米,倒進盤子,啟開啤酒,先在潘松面前放了一瓶,然後自己手裡拿了一瓶,“來,陪我喝一點。”

    不等潘少均回應,自己先灌下去半瓶。

    潘少均抿一口後,用手捏了兩粒花生米,一邊嚼一邊道,“你有什麼心事,是兄弟儘管說,能做的我一定沒二話。”

    李覽道,“我能有什麼事,不缺吃不缺喝,連錢都不缺,從出生就注定已經是人生贏家,我還能有什麼不知足?你說是不是?”

    潘少均道,“你無要緊事體,天天吃吃喝喝好嘍。”

    李覽應和道,“是啊,吃吃喝喝就好,不需要努力就能躺贏,多好。”

    潘少均感覺哪裡不對勁,咂摸咂摸道,“我越聽你這話,越覺得不對勁,你小子肯定有事體。”

    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不會和李叔叔吵架了吧?其實你該看開點,像我老子,不也經常把我罵的狗血淋頭,男女間奉行打是親罵是愛,用在爺倆之間也更貼切。

    我上面是個姐姐,人在國外,有她的事業做,只剩下我一個小子,將來不都是我的嘛,想想清楚,人生挺美,讓他罵兩句就是了,又不少塊肉,就是讓他打兩下,也不打緊的。”

    李覽道,“我媽說,父子間本是相生相剋,你連你老子都鎮不住,將來還能有什麼出息?一味聽老子的,不是孝順,那是愚昧。

    一代人該有一代人的想法

    大體她就是這個意思。”

    潘少均琢磨來琢磨去,最後問,“你該不是為了叛逆而叛逆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0 12:25
第1500章 背影

    李覽道,“我有那麼幼稚嗎?”

    他們家脾氣最差的應該是他老娘,外面遇到不平事,總要吼上兩吼,輕易不肯妥協的,不管大事小事,要辯一個理出來,在家裡也是一樣,不管他和妹妹犯了什麼錯,老娘都不肯輕易放過,必須是要有一個一二三四出來。

    但是,有一點好,從來不會因為他們年齡小,而缺乏對他們的尊重,所以母子關係是平等的。

    至於他老子,是他們家脾氣最好的,家裡家外,只要不是原則性的錯誤,向來都是不計較的,只是因為性格使然,比較懶,懶得管。

    真管教起來,他怕他老子這張嘴,損起人來,向來就談不上尊重,完全的處於自我狀態,自己說的是對的,說什麼都是為你好。

    即使是這樣,他也不至於叛逆,他早就過了叛逆的年齡,何況,他也未曾叛逆過,按他姥姥的話說,他是早熟。

    “那你倒不是那個性格。”

    潘少均瞭解李家大概的聲勢,但是不怎麼瞭解李覽的性格,他們的關係,放在過去就是地主與長工的關係,即使現在沒有了舊時代的那些條條框框,但是他們潘家與李家的依附關係是改不了的。

    所以,他很清醒,他同李覽有資格坐下聊天,也只能是多附和少打探。

    李覽道,“有些事情我就不跟你多說了,反正啊,我現在就這樣,瀟灑快活自在,簡直是神仙日子,沒有什麼不知足的。”

    起碼在外人看來,他過得是神仙日子,理當過這種日子。

    他現在終究能確定,他不管做什麼事都逃不了他老子的眼睛,關於他的一切,簡直沒有一絲個人隱私和空間可言。

    他甚至能想像到,他老子此刻肯定坐在家裡那紫檀椅子上,大腿翹著二腿,抱著茶壺,聽著別人做的匯報,嗤笑他做的事情呢。

    潘少均把自己從進門前後說的話仔細捋了一遍,怎麼都想不出自己的哪句話讓李覽突然心思大變,而喝起悶酒。

    心下暗恨,自己太沒腦子了!

    怎麼這麼多話呢!

    歉意的道,“抱歉,可能是我多嘴,要是哪裡錯了,你直接說,咱倆不是外人。”

    心裡又有點著慌,可別惹李覽氣惱才好。

    李覽明白潘少均誤會了,笑道,“你想的太多,跟你沒多大的關係,瞎感慨罷了,都知道做老子的不容易,誰又能知道做兒子的也不容易。”

    潘少均聽見最後這句,才終於放下心來,原來李覽的癥結還是在父子關係上,說道,“李叔叔和何阿姨都是讀書人,受過高等教育的,明事理講道理,比我老子好多了,像我老子初中畢業,大老粗一個,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從來就不會顧及人的感受。”

    李覽道,“讀過書就一定是講道理的嗎?中國歷史上,久分必合,合久必分,彎弓射大雕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飽讀詩書的人做的,再看看西方國家,從總統再到國務卿,哪個又不是劍橋、哈佛、麻省出來的,發動侵略的時候,從來是不講道理的。”

    這是要批判李老二?

    潘少均堅決不參與!

    因此便要岔開話題,靈機一動,指著門口的那輛皮卡道,“瞧瞧我這腦子,上次就忘記問了,原來被你買過來了,我還疑惑呢。”

    李覽道,“怎麼?不會是你定好的吧?”

    潘少均道,“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徐國華你認識吧?是他的兒子,徐金,現在也在浦江。”

    李覽道,“徐國華我是知道的,至於他兒子我就不清楚了。”

    畢業典禮後的幾天,他老子帶著他到處應酬了一些日子,見過不少人,其中一個就是徐國華。

    潘少均道,“徐金自己定製的,他跟朱大昌兒子朱景良他們玩的挺好的,他自己都沒想到,車子剛進外高橋,朱景良擅自做主轉給別人,落面子了,上次倆人在一起喝酒,差點因為這點破事幹起來了。

    問朱景良到底轉給誰了,朱景良也死不說,反正倆人掐的比較厲害。”

    李覽問,“你沒跟齊悅聯繫過?”

    潘少均道,“我跟她那娘們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塊,怎麼,你們有聯繫?”

    李覽道,“車子就是她給送過來的,我來的第二天吧,本來只是想要一輛普通皮卡就可以,誰知道她給我送來這麼一個大玩意,車子笨重,停車都是麻煩。”

    潘少均道,“原來是她,難怪我說朱景良寧願得罪徐金,也要把車子轉給別人。”

    朱家早些年是做汽車經銷業務的,後來主營業務慢慢變了,有遍佈全國和海內外的汽車零配件批發市場和汽車交易市場,擁有全球最大的汽車交易平台。

    李覽道,“這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直接說轉給齊悅不就得了唄?鬧什麼鬧?”

    潘少均道,“不說還好,說了徐金肯定更惱,明顯厚此薄彼,他又不比齊悅差哪裡去。關鍵我估計朱景良不知道車子是給你的,要不然他肯定說了。”

    徐國華早些年和平松等人從事地產業務,後來又慢慢轉向了礦業、水電開發,2011年中國財富榜上,位列第九名。

    反觀,齊家又有什麼呢?

    齊華再能耐,也只是個打工皇帝。

    所以,朱景良偏向齊悅,肯定是不能讓徐金服氣的,在他看來,他是比齊悅高一等的。

    李覽道,“那隨便他們了,這種破事我不管。不過,他既然是你朋友,你可以問問他,他要是還想要這車,可以讓他開過去,我開不開都是無所謂,大不了換一輛就是。”

    潘少均道,“他也只是賭氣罷了,沒事的,你也不用操心。”

    心想,“就憑徐金那小膽量,要是知道了這車在李覽這裡,白送給他,他也不敢要啊。”

    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笑了。

    李覽看他笑的莫名其妙,也沒多問,喝完一瓶啤酒,重新端起飯碗,排骨是沒法吃了,不過桌上好歹還有一盤青菜,一盤花生米。

    胡亂的吃完,推開要幫他收拾的潘少均,說道,“碗筷不用你收拾,幫我把地拖拖地就行。”

    潘少均在家裡從來沒做過這等事情,在這裡倒是熱情的很,每拖幾步就要去拖把池清洗下拖把,一邊拖一邊問,“你沒找保潔阿姨嗎?我看許多地方還全是灰,一看就是沒仔細清理的。”

    李覽道,“沒呢,已經讓售樓部的一個小姑娘給我聯繫了,昨天就說來,現在還沒來,看什麼時候來。”

    潘少均收起拖把,放在門口的台階上,接著道,“看你吃飯那麼難,乾脆再請個燒飯阿姨得了?洗衣做飯都方便。”

    李覽擺擺手道,“我要是圖輕鬆,直接在家裡窩著好了,何必大老遠跑到這裡來,自己給自己找不快活了。”

    潘少均道,“我是搞不懂你,我可是帶著任務來的,晚上我老子請你吃飯,你得回我一聲,怎麼樣,去一趟?”

    李覽道,“請吃飯我都不去,那不是傻子嘛,哎,估計這一週都停不下來,肯定天天吃了。”

    他不用算計都能知道,接下來陳大地、吳淑屏、桑永波肯定是一輪接一輪請他的。

    果然如此,當晚去過潘家之後,他就沒斷過飯局,請他吃飯的人比他想像中的多許多,甚至從來沒打過交道的徐金、朱景良等人也通過潘少均邀請他赴飯局,他臉面薄,推辭不過之後,也都一一參加了。

    姜興遠拿著改良後的口香糖,通過了桑春玲的驗收,終於如願進入桑家的超市,興奮之餘也請李覽吃了一頓。

    姜興遠道,“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好,真的,非常謝謝你。”

    從進門開始,李覽聽見這話已經不下十次了,實在無奈的道,“拿我當兄弟的話,別再說這些沒用的客氣話,你不怕說的累,我聽著煩,行不行?

    喂,怎麼又這麼看著我?別太崇拜哥。”

    姜興遠道,“真的,我以前對你真太缺少瞭解了,我也不多問,你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我不強求。”

    李覽道,“沒什麼不能說的,以前有同學說我父母是當官的,那我現在可以認真的告訴你,其實不是,我家祖上八代,都是貧下中農,根正苗紅的無產階級,完全沒有那個當官的基因。

    也就到我父親這一代,用他的話說,知識改變命運,大學老師下海,開始做生意。生意呢,一路順風順水,做的不小,所以呢,你也別瞧不起哥,哥就跟你一樣,也是妥妥富二代。”

    喝了不少的酒,此刻顯得格外的健談。

    姜興遠苦笑道,“我哪裡敢小瞧你,我又不是二傻子,看桑春玲對你的態度就明白了,她家生意做的那麼大,還對你客客氣氣,完全的不正常,要說是因為老鄉,我才不信呢,浦江什麼沒有,就是皖北人多,收破爛的,搬家的,搞土方的,賣菜的,烏壓壓的全是,她怎麼不對別人這樣?”

    李覽笑道,“他老子是我老子帶起來的,算是報知遇之恩吧。”

    姜興遠道,“不止他一個吧?告訴你個事,王昆回去之後被他老子用皮帶掄的那個慘,慘不忍睹。”

    李覽好奇的問,“為著什麼事挨揍的?”

    “我也是王昆說的,好像潘少均認識他老子,跟他老子告密了,聽說他老子以前潘少均老子混過?然後潘少均老子又跟你老子混過?”當聽到王昆訴說這些的時候,姜興遠無法形容內心的震撼。

    李覽道,“好像是,他老子王元我也見過,我記得他們家以前還住在東北,每年去黑河,都是他老子接待,只是沒想到後來怎麼就搬到魯東去了。

    哦,對了,他們家生意實際上做的很大,只是他老子比較低調。”

    姜興遠道,“這個我真不知道,反正柳林坡老娘做的很大,他老娘叫金琳,靠做砂輪起家的,淄川首富,也是魯東的商會主席,反正我老子,還有王昆的老子都挺服氣她的。

    所以,我們這個圈子,一直也算拿柳林坡當老大捧著。”

    “金琳?”李覽笑道,“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姜興遠打開手機,在瀏覽器搜索了一張圖片出來,遞給李覽道,“吶,你看看就知道認識不認識了。”

    李覽對著屏幕看了看,忍不住笑了,他果真也是認識的,金琳管理的同樣是他老子的產業。

    “我老子認識的,我也見過。”

    他突然又感覺這個世界很奇妙,商業的圈子也未免太小了。

    炎炎夏日。

    他每天不是遛狗,就是研究棋,偶爾跑出去喝喝酒,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活在他老子的影子下,他不宜做什麼讓他老子看笑話的事情,只要父親能夠接受他的平庸,他倒是願意過起這種喝茶遛狗的平淡生活的。

    只是,他想不到會突然迎來不速之客,他的叔叔李隆。

    對於叔叔,他最難受的就是叔叔比較囉嗦。

    李隆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後還跟著潘廣才和劉大壯、桑永波。

    潘少均歉意的看著李覽,他也是被李隆威逼來的,不然他是不可能不經過李覽同意,就貿然帶李隆上門的。

    “叔,你什麼時候來的。”李覽給李隆泡了一杯茶。

    李隆道,“你跟李沛你哥倆真一對,家裡事一點不操心,跑外面瀟灑。年紀輕輕的,天天腦子想什麼呢。”

    李覽道,“我可不是偷懶,想出來見識世面罷了,天天在家裡悶著,更沒出息了。”

    李隆在屋裡走走看看,轉悠了一圈,然後問,“怎麼住這麼偏的地方,弄什麼都不方便,家裡房子多的是,隨便挑挑也比這個好,不行就換一處,我下午帶你去看看,喜歡哪個住哪個。”

    李覽道,“房子新買過來,都沒一個月呢,就因為喜歡才買的,安靜不說,粉塵、尾氣什麼的也少,住起來很舒服的。”

    “就你天天事多,又不是你住,”潘廣才坐在沙發上,調侃李隆道,“現在孩子的想法跟咱們以前能一樣吧,老是抱著老觀念不放,怎麼與時俱進。”

    桑永波道,“難怪李沛天天都不跟你說話,就你這想法可不行,現在孩子可不是給點吃的就行了,有那個什麼心理需求。”

    李隆道,“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們就開始批鬥我了,說什麼都是為這些孩子好,不是害他們。真跟咱們那會比,他們怎麼比?

    生產隊剛分家,家裡承包地不都是一個人的,一肩挑二百斤,現在哪個孩子行?

    我看都是慣的不輕。”

    劉大壯道,“吳駝子一個人大冬天的扛籮筐游泳過河,你怎麼比?光說這些沒用的。”

    “叔,你們喝茶。”李覽挨個給倒了一杯茶,雖然是批鬥他的,他索性裝作沒聽見。

    潘廣才道,“別聽你老叔瞎掰呼,這地方我瞅著中,好地方,總比咱老家那窮鄉背旮旯強。”

    李覽道,“你們是從老家過來的嗎?”

    潘廣才道,“我是從廣州回來的,你永波叔就一直在浦江,你老叔和壯叔是從省城過來的。剛好一個老朋友孫子娶親,我們都過來湊湊熱鬧,聽說你在這邊,不就順路來看看。”

    李覽心裡吶喊,他老叔他們雖然不能和他老子比,可是身家都是不低的,在各自的行當裡算是數一數二,能讓他們一起出席婚禮的人家,該是什麼來頭?

    李隆道,“跟你說你也不認識,張培林聽過沒有?原來浦江建設集團的總經理,以前咱們在浦江倒國債,搞廢品、做拆遷什麼的,人家都沒少幫忙,講情義的很,雖然退休了,人走茶涼,可咱不能沒良心,該有的禮節要到位。”

    李覽道,“我是沒聽過。現在十一點了,要不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吃飯吧。”

    潘廣才道,“不用出去,聽說你這邊偏,都帶的菜過來,鍋裡隨便撥拉撥拉,能熟就行。”

    聽見這話,潘少均去了外面,從外面的車上取回來大包小包的東西,有蔬菜有肉,還有一箱子白酒。

    劉大壯道,“我看廚房東西都是齊的,你們在這歇著,今天我來搞,快的很。”

    李覽和潘少均跟著他到廚房打下手。

    李覽先把米飯燜上,然後幫著摘菜、洗菜,潘少均在旁邊給破魚,緊握菜刀,如何都不能把魚腹給劃直溜,劉大壯奪了他手裡的刀道,“你一邊去吧,礙手礙腳的,一看就沒幹過活的。”

    潘少均訕笑道,“做的不多。”

    劉大壯切魚、洗魚,一氣呵成,等油鍋熱後,澱粉裹好的魚徑直下鍋,一隻手翻鍋,一隻手夾煙。

    差不多的時候,又往鍋裡加上水,蓋上鍋蓋後問李覽,“你爸今年沒來過浦江吧?”

    李覽道,“我是不清楚,反正最近是沒來。”

    潘少均道,“沒有。”

    如果李老二來浦江,他老子是肯定接待的。

    劉大壯笑著道,“什麼時候結婚,記得通知叔,來喝你喜酒。”

    “叔,你可別逗我了,就我現在這情況,還是算了吧。”潘少均的第一次婚姻成了國內外笑話,創造了中國第一起天價離婚案,有一段時間,他連出門的勇氣都沒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談戀愛可以,談婚姻,他就驚悚。

    劉大壯道,“你才三十來歲,日後長著呢,離個婚怎麼了?遇到差不多的,該結婚就結婚,不要熊,男子漢大丈夫是不是。”

    “是。”潘少均道。

    劉大壯繼續道,“明天我跟你老子說,我給你介紹一個。”

    “啊...”潘少均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劉大壯道,“給你介紹一個跟你家境差不多的,不圖你財。”

    潘少均心想,跟他家境差不多的,能嫁給他這種二婚的?

    笑道,“叔,你可別開玩笑。”

    劉大壯道,“誰跟你開玩笑了,回頭跟你說。”

    廚房的事情他很麻利,沒多長時間,整了六盤菜出來,有魚有肉。

    眾人上桌,劉大壯跟潘廣才低聲說了幾句。

    潘少均挨個敬酒,輪到潘廣才的時候,潘廣才同他碰了一下,然後讓他坐下喝,然後道,“你壯叔剛剛說給你介紹對象,不是開玩笑的。”

    潘少均喝完杯中酒,笑問,“叔,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其實不怎麼著急。”

    潘廣才道,“我又不是強行要塞給你,本來想直接跟你老子說的,怕他多心,就沒跟他說。我呢,先給你招呼一聲,你不要有心理壓力,這個女孩子呢,是好孩子,你們能處就處,不能處就拉倒,誰也別強求誰。”

    潘少均聽見這話後,心理果然放鬆許多,就笑著道,“叔,你說吧,能處是最好了。”

    潘廣才道,“婚姻大事,不是父母說了算,旁人說了也更是不算,還得靠你自己拿主意。我說的這個女孩子呢,是你認識的,在坐的都認識。

    女孩子是個好女孩子,只是遇人不淑,婚姻上出現了一點波折,情況跟你差不多。”

    李覽按不住好奇,私下反覆揣測了一番,大家都認識的,還和潘少均的情況差不多,不一會兒,答案呼之慾出,笑著道,“我知道是誰了。”

    潘少均撓撓頭,一時間卻是想不出來,只得道,“叔,你說吧。”

    劉大壯道,“不是旁人,就是吳悠。”

    潘少均驚訝的道,“她...她離婚了?”

    潘廣才點點頭道,“孩子沒爹沒媽,自己吃苦努力,誰知道最後找了個爛玩意,遇人不淑啊,我們沒把好關,也是我們的錯,總感覺對不起這孩子。”

    潘少均不自覺的握緊了手裡的杯子,“她結婚後,我就沒跟她聯繫了,郭金浩這王八蛋居然對不起她。”

    潘廣才道,“不用你生氣,丫頭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也是我們帶出去的,婚姻大事也是我們同意的,現在出了這麼一茬,自然有我們替他出頭,他們家的建材生意馬上就要做不下去,你瞧著吧,能讓他們好過,算我沒本事。”

    吳悠是李和從河邊撿回來的,吳駝子撫養長大,可是確確實實是吃百家飯的,因為他們這些人都是視如己出,當做親閨女來養的。

    是以她結婚的時候,他們這些人都給了豐厚的嫁妝,林林總總有上億。

    “是不能讓他好過。”李覽也不禁捏緊了拳頭,從小,他就記得,他老子讓他喊吳悠姐姐,而吳悠確實有做姐姐的樣子,總是喜歡帶著他玩鬧。

    後來,結婚,他老子不但給了一份產業,還親自主持了她的婚禮。

    聽說吳悠離婚了,他老子還大發了一通脾氣,說要捏死誰。他很少見他老子發這麼大脾氣。

    他料想大概就是這郭金浩了。

    潘少均道,“她還在粵東嗎?”

    潘廣才道,“是的,反正我就這麼一說,怎麼發展看你們自己,你們本來就是認識的,有時間就多聯繫聯繫。”

    潘少均再次端起杯子,站起身道,“潘叔我再敬你一杯。”

    劉大壯裝作不滿意的道,“什麼意思,光敬你潘叔一個人?把我們當空氣啊,就他一個人能做媒人?”

    潘少均慌裡慌張的把手裡的喝完,又倒一杯,著忙端起杯子道,“這杯敬你。”

    眾人都忍不住笑了。

    李隆道,“郭家是不懂事,賤皮子,咱們和和氣氣,不張揚,就以為咱們好欺負呢。我他媽的就好奇了,哪裡來的底氣和老大叫板,我現在想想都想笑。”

    想起郭家對著李老二張牙舞爪的樣子,他不是氣憤,而是大笑,作死也不帶這樣子的,沒有比他瞭解他家老大脾性的。

    大壯笑著道,“二和有時候是太好講話,你說讀過書的和沒讀過書的能一樣嘛,看著不凶,反正容易讓人產生錯覺。

    以前在公社就是,誰都以為能欺侮他,可真要打架,誰都怕他。”

    桑永波道,“哎,又提以前,我兄弟倆那會多霸道,比二和還大,瞅著他還不是照樣服服帖帖,有些人,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二和就是這類人,說句不中聽的話,沒他的話,我這種人簡狗屁不如。”

    潘廣才道,“還是你們舒服,過兩年就能退休了,我是不成了,崽子不爭氣,怎麼都沒用。”

    劉大壯搖搖頭,“我看了,這麼多孩子當中,也就李沛、李覽、楊淮和老四家劉善能讓人放心,剩下的都夠嗆,崽賣爺田不心疼,有多少能讓他們敗光了。當然,你家潘應還可以,可惜是個女孩子。”

    李隆道,“行什麼行,都是糊塗蛋子。”

    轉過頭對李覽道,“有時間給你哥打打電話,看看他在幹嘛。”

    李覽挺同情他老叔的,李沛和自己不一樣,自己好歹能聽進李老二的話,而李沛完全就不搭理他老叔,父子關係特別的緊張,就差大打出手了。

    主要的原因無非是一個要管,畢竟自己吃的鹽多,一個是不給管,畢竟自己讀的書多。

    說道,“前天通過電話,他在香港做的挺不錯的。”

    李隆癟癟嘴道,“一年到頭都賺不了幾個錢,只會瞎折騰。”

    李覽笑笑,決定不插手這個事情,端起杯子挨個敬了一杯酒。

    吃好飯後,他隨意收拾了一下衛生,又重新給每個人泡了一杯茶。

    潘廣才丟煙給他,他笑道,“叔,不抽的。”

    潘廣才問,“戒了?”

    李覽道,“就抽了倆月,感覺沒什麼意思,不抽菸也就那樣。”

    只是偶爾煩心的時候,才會叼根菸。

    李隆出屋子,去了河邊,李覽怕他迷路,乾脆也就跟著了。

    叔侄二人,一前一後,後面還有一條狗。

    李隆把菸頭扔進河裡,揉揉眼皮,然後問,“跟我回老家玩幾天?”

    李覽道,“等過一階段吧,暫時不回去。”

    李隆道,“你奶前天還念叨你呢,說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等你有時間再回去吧。我跟你爸也不小了,以後家裡就你哥倆撐著了,要互相幫襯,知道不?你哥直腸子,沒什麼壞心眼,雖然比你大幾歲,但是不如你,以後多提點他一點。”

    李覽道,“老叔,我哥倆以後肯定都好好的。大哥比我聰明多了,要不然能做財務嗎,這個你放心吧,肯定不需要操心的。”

    李隆再次點起來一根菸道,“別學你哥,這不在乎,那不在乎,有現在真不容易。我跟你爸是吃過苦過來的,你們這輩人就沒經歷過,挨凍受餓,這種經歷,你們是體會不到的,你爺不爭氣,我們就不如人。

    好在家裡,有你大姑,有你爸撐著。

    自從你爸考上大學,家裡才慢慢好起來。”

    老李家的歷史,李覽聽他老子嘮叨的少,最多的還是從奶奶和大姑嘴裡聽來的。

    說道,“叔,道理我都懂的。”

    李隆點點頭道,“懂就好,老子打江山,兒子想坐江山,老子嘮叨幾句,就別不愛聽,你說,怎麼就不跟別人嘮叨,專跟你們嘮叨,那還不是為你們好。

    像你哥,完全不知好歹。”

    李覽道,“大哥現在做的挺不錯的,做的不少投資收益率都挺高的。”

    李隆道,“沒你爸在後面撐腰,在香港那地方誰能知道他是誰,以為自己了不起呢,早就讓人給賣了數錢,天天還逞強的不得了,山高山低都不清楚了。”

    李覽聽著這話,何嘗不是說自己呢,心下嘆口氣,勉強笑著道,“你困不困,回屋睡一會吧。”

    李隆道,“不睡,就跟你隨便說幾句,別不愛聽。”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0 12:25
第1501章 服眾

    他馬上要邁進五十大關,這個年齡不管是商途,還是仕途,按照他今天的成績,值得誇讚一句年富力強,但是他比任何以往時候都焦慮。

    他是農村出來的苦孩子,他吃的了苦,賣的了力氣,一路前行,再回頭張望,他自己都沒搞清楚,怎麼就有了今天的地位,有點迷迷糊糊地。

    他家老大的幫襯,還是歷史的大機遇,或者是他自己聰明絕頂?

    他越想越有點慌,這點慌亂倒是不至於使他失去自信,只是讓他擔心他的未來是否可以複製以往的奇蹟,互聯網時代爆發出來的能量,在時刻衝擊著他的舊經驗,舊思維。

    李覽自然不知道他所想,只以為老叔是想發發牢騷,因此便安慰道,“你們為我們好,我們都曉得的,你放心吧,我和大哥都懂,只是沒吃過虧,還不懂人心和社會險惡,等過幾年我們都會成長起來的。”

    李隆道,“指望你哥倆,我看是夠嗆。李怡和李柯都比你哥倆強,上進,你姐我壓根就沒操過一點心,考學、工作全自己拿主意。

    咱家男的女的都一樣,從不偏心誰,但我的想法是,這女人不難像男的這麼累,你老子我不知道怎麼過的,反正我做生意以來,就沒睡過多少安穩覺,不管晚多睡,六七點鐘就得起來,人家給你打工做事情,自己不做表率,規矩就立不起來。

    還有外面亂七八糟的應酬,不光是喝酒的事情,還得費空心思周旋,不小心向誰少點一個頭,說話的時候漏誰一句話沒接上,無意中就得罪了人。

    是,我是不需要怕誰,有你老子撐腰呢,可行走社會,各種人都有,學會跟人打交道是最基本能力,要是連這個能力都沒有,天王老子罩著都沒用,你說理是不是這個理?

    反正啊,不輕鬆。

    你看看你招娣阿姨,才五十出頭,頭上的白頭髮比村裡種田的老娘們還多,不染頭髮,都不能出門見人。

    喝紅酒、三言兩語把生意談成的,那是電視劇裡演的,做生意真要這麼容易,誰還苦哈哈去上班,賺那三瓜兩棗。

    我不忍心你姐你老妹出去遭罪,家裡不缺她們錢花就行,還是你哥倆出來最合適,男人皮厚實,耐磨。”

    李覽從來沒聽見過他老叔在他面前說過這麼多話,平常倆人即使聊天,就是翻來覆去幾句家常話。

    “我姐和我妹,以後我們都會照顧好好的,生意上我確實不是太懂,但是我會努力學的。”

    對生意上的瞭解,大部分還是來自他老子,也就知道個大概。

    李隆點點頭道,“對你們哥倆要求不高,能守住就行,別等我們活著就敗沒了,眼睜睜的看著鬧心,要鬧騰就等我跟你老子閉眼,眼不見心不煩。”

    倆人一邊聊,一邊往住處走。

    桑永波正站在門口的草皮上打電話,見倆人過來,趕緊在電話裡交代了兩句就掛了,然後問,“我準備走了,你走不走?”

    李隆道,“晚上我到省城還有點事。”

    李覽道,“你們在這裡過一晚上就是,何必這麼著急。”

    李隆道,“跟人約好了的。”

    他和桑永波要走,潘廣才等人也不做逗留,不一會兒,各自的司機開著車子進來,李覽親自把他們送上了車。

    潘少均沒跟著他們走,一個人蹲門口,悶頭抽菸。

    李覽問,“斷片了?要不進屋躺會,晚上咱倆繼續喝。”

    潘少均道,“喝了睡,睡了喝,果真是醉生夢死了,她也瞧不起我的。”

    他的話讓李覽感覺蹊蹺,問道,“誰瞧不起你了?”

    潘少均自知失言,支支吾吾的道,“沒什麼。”

    李覽沉吟一會,笑著問,“我聽說你以前追過吳悠姐?”

    潘少均慌裡慌張的站起,急忙否認道,“誰說的?”

    李覽道,“我老表說的。”

    “楊淮?”潘少均跺腳道,“造謠呢!完全的胡說八道!下次見面我非撕爛他嘴巴!”

    李覽道,“哎呦喂,咱倆誰不知道誰,跟我裝純呢?瞧瞧,還害羞起來,求求你了,可別這樣子,誰不知道你是情場老手了。”

    潘少均喟然長嘆道,“她也是這麼說我的,其實我真冤枉。”

    李覽道,“你突然這麼說話,我很不習慣的。能不能照顧下我的感受?”

    潘少均摸摸光禿禿的下巴道,“我其實是個好人。”

    “說人話。”李覽自穿開襠褲起就認識這傢伙,至於他什麼德性,雖然不能說是一清二楚,可也瞭解相當。

    潘少均訕笑道,“我初中就追女孩子了,陳年破事你都知道,沒結婚前談過的女朋友,沒十個也有八個了。倒不是我瞧不起窮人家的孩子,只是大部分和我談的,都是因為我家庭,我老子是什麼人,我老娘怎麼樣,她們把我祖宗八代調查的比我還仔細。

    我愛玩的人,玩起來的時候腦子不在線,說實話,那會真的沒在意過任何人,反正就是我花錢了,你讓我開心,得哄著我,感情上就沒有什麼正常的平等關係。

    直到遇到她,我才明白,之前那不叫談戀愛處對象,是交易,是玩弄別人的感情。”

    雙眼茫然。

    李覽道,“搞半天你也知道你在玩弄別人感情啊?”

    潘少均道,“那不是少不更事嘛,後面也得了教訓,結婚後,我對老婆一心一意,決心做個好丈夫,結果很諷刺,婚姻上一敗塗地,連續一週上新聞頭版頭條,當著全世界的面丟了一個大臉,現在才明白,出來混的,早晚要還的。”

    李覽打斷道,“說重點,你跟吳悠姐那會是什麼情況?”

    潘少均沒精打采的道,“那會我老子為了鍛鍊我,把粵東區片的分公司讓我管理,楊淮請我吃飯,她也在,你不明白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感受,以前不相信一見鍾情,直到見到她我才信了。

    當真心實意的喜歡一個人,會感到自己就是那泥地裡的癩蛤蟆,簡直是一無是處,可以忘記自己的地位,自己的財富。

    哪怕拋棄自己的臉面和尊嚴都是有必要的,只要有她,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我開始厚著臉皮接近她,出了名的花花大少啊,她怎麼可能看得上我。”

    李覽問,“你就沒努力一把?輕易放棄不是你性格。”

    潘少均喃喃自語道,“從小到大,第一次產生自卑的想法,我怎麼能配的上她?”

    李覽道,“那現在呢?”

    潘少均道,“從明天開始,我就不能再陪你喝酒了。”

    李覽伸出手道,“那加油。”

    潘少均道,“謝謝。”

    同李覽隨意說幾句之後,開著車走了。

    家裡再次歸於靜寂之後的那麼一瞬間,李覽陡然產生了一種奔跑的衝動...

    他的生活太安逸了,他的人生太單調了。

    此時,不止他有這個感覺,何舟也是一樣,他感受到的是單調。

    他七尺男兒被困在一個小小的貨運站裡,跟著普通工人一樣每天汗流浹背,名曰鍛鍊。

    看著劉善叼著牙籤依靠在貨櫃上,對著著他幸災樂禍,他把脖子上的毛巾一甩,沒好氣的道,“幹嘛呢,是兄弟不是,看我這樣,高興是吧,還有臉笑。”

    潘應道,“笑是不可能笑的,我們是哈哈大笑,怎麼樣,晚上跟姐去樂呵樂呵?”

    何舟擺擺手道,“算了吧,我一天下來,腰酸背痛,飯都不想吃,挨床就能睡著,沒那功夫陪你們。”

    劉耀道,“差不多得了吧,你真不干活,何姨又不能真打你罵你。”

    何舟真希望他老娘打他罵他,那樣他心裡好受一點,他是不想看見她那失望的眼神,所以,不管怎麼樣,他還是需要堅持,說道,“你說的容易,我是男人,能逃避嗎?哎,我的遠大前程啊。”

    說著又不自覺的嘆口氣,他不知道他老娘還要讓他鍛鍊多長時間,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劉善收起臉上的玩世不恭,認真的道,“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何舟愣了愣道,“你真要出國啊?”

    劉善道,“是啊,讀書倒是次要,還是想趁著現在有時間,多走走,多看看,長點眼界,不想做那井底蛙,我爸年齡越來越大了,我怕以後沒機會。”

    何舟理解劉善說的,劉老四是六十出頭的人,馬上七十古來稀,年齡大了後,身體大不如前,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還算硬朗,如果劉善現在不出去,真等劉老四有病的時候,就真的出不去了,劉家一脈單傳,就他一個兒子。

    留給劉善瀟灑的時間不多了。

    他問道,“讀什麼學校?”

    劉善道,“沃頓讀商科。”

    何舟看著他那笑的不自然的臉,突然很是替他難受,他的夢想是做天文學家,一個立志於做天文學家的人,去讀商科?

    勉強笑笑,問道,“想好了?”

    劉善道,“什麼想好不想好,小時候他替我遮風擋雨,該是我讓他為我驕傲的時候了,你不想讓何姨失望,我又何嘗忍心看他失望。

    他這一輩子最自豪的就是掙了這一份家業,從一文不名成為了所謂的人上人,你說我要是表現的漠不關心,他得多難過。

    我不能這麼殘忍。

    其實沒有什麼值得矯情的,我的人生簡直毫不費力,相比許多人來說,未免輕鬆了許多,不需要為錢發愁,不需要工作發愁,不需要為房子發愁,所以,再不做點妥協,老天爺都看不下去的。”

    何舟伸出手道,“我支持你。”

    劉善相視一笑,笑著道,“謝謝。”

    潘應道,“喂,你倆不要婆婆媽媽的了,到底出去不出去啊。”

    何舟把肩膀上的毛巾往貨架上一扔,笑著道,“走吧,今晚捨命陪君子,不醉不歸。”

    劉善道,“必須的了。”

    找了一家常去的小排檔,從下午四點鐘,一直喝到晚上七點鐘,還未停。

    劉善道,“機票我已經訂好了,就是下週一。”

    何舟問,“去那麼早幹嘛?不是開學季吧?”

    潘應道,“遊學嘛,先去游,再去慢慢學,開學不開學有什麼關係。”

    劉善道,“我先去美國探探路,到時候那邊熟悉了以後,你們去了我就能接待你們了。”

    潘應道,“其實,我都有點心動,只是我要出去,我爸肯定不能同意的,哎,他還是想把我拴在身邊,等過完年就要去公司上班了,安逸的日子要結束了。”

    劉善道,“潘叔對你期望很高的。”

    潘應道,“他現在有孫子了,對孫子的期望高才是真的。”

    何舟端起杯子道,“來,繼續喝,說好的不醉不歸。”

    三人再次舉杯。

    喝完後,劉善問何舟,“你媽沒跟你說這邊做到什麼時候?”

    何舟道,“我媽說我要做到服眾才能離開,這個標準沒法子量化。貨運站我是自己應聘上的,沒人認識我,也不是領導,就是個普通小工,跟普通工人沒區別,誰能服氣我?談服眾更是笑話。”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0 12:25
第1502章 參會

    他手裡是沒有任何一點權利的,哪怕是象徵性的權利也無,沒有人會向他聚,手裡更無餘錢,想充老大,更是可能性不大。

    除非,他帶頭在公司鬧漲工資,工人們本著利益共同體,讓他做那出頭鳥,才會附和他一下。

    劉善道,“軍校的紀律性不是挺強的嗎,你學也該學會了吧,按照軍校那一套來就是。”

    何舟道,“那是強制性約束的紀律和與人相處完全是兩碼事,部隊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服從性,是要宣誓的。

    從企業來說,效益是第一位的,對員工來說,掙錢是第一目的,他願意服從你,是因為契約精神,僱傭關係,所以某些企業搞什麼軍事管理,是邯鄲學步。

    企業員工的服從性,一是要看待遇,二是要看領導人格魅力,如果這兩樣都不沾邊,這樣的企業長久不了。

    我呢,沒什麼人格魅力,在人家眼裡,我還是乳臭未乾呢,除非花錢去拉攏人,不然誰肯聽我的,頂多也就處得了兩三個好朋友,我自己一個月就這麼點錢,可不做這種冤大頭。”

    兩箱子啤酒喝完後,還要繼續點酒,潘應提醒道,“何姨在省城吧?”

    何舟這才朝老闆擺擺手,示意不用再送酒,喝多的話,老娘是要嘮叨的。

    劉善道,“我也喝的有點懵,不喝了,你們回去洗洗睡覺吧。”

    何舟道,“走的時候記得通知我,我送你去機場。”

    劉善道,“要從浦東國際機場坐飛機的,先去浦江,不在省城坐飛機。你不用管了,到了美國,我給你打電話。”

    “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何舟起身要去買單,潘應已經搶先把錢付了。

    潘應攔住一輛出租車,招呼何舟和劉善上車。

    劉善道,“你們先走,我要接著趕下一場,臨走之前還得跟同學聚一次。”

    “那路上注意點安全,別再喝多。”何舟交代完,和潘應一起上了出租車。

    兩家在一個小區,何舟走路有點搖搖晃晃,哪怕離家門口只有幾步路了,潘應也不放心,還是堅持跟著進了何家。

    何舟摸出鑰匙,左右找不到鑰匙孔,潘應正要奪過鑰匙幫著開門,門卻應聲開了。

    “小何回來了,小潘也來了。”開門的是何家的阿姨鮑素華”

    “老嬸。”

    何舟對鮑素華很尊敬。

    他小時候是跟著老娘長大的,上面還幾個小姨幫襯帶,但是姨媽們有有上學的,要顧自己學業,有成家的,要顧自己家庭,有上班的,要顧自己工作,至於姥姥和姥爺都是在鄉下,也是無暇顧及他。

    他老娘又不能時時照顧他。

    所以,上小學以後,他大部分時間都是由鮑素華照顧的。

    鮑素華原本是他老娘娣油脂廠的女工,他老娘見她安分穩當,就讓她負責照顧他,除了一日三餐,還包括日常學校接送。

    上高中以後,他開始住在學校,但是,老娘依然沒有辭退她。

    她在何家一做就是接近二十年,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何招娣對她有了依賴,她對何家也有了感情。

    鮑素華在何家勤勤懇懇,招娣沒有虧待她,工資雖然和市場齊平,但是福利卻是別家沒有的,她的兒子從上學到結婚,到成為資產千萬的公司老總,都與招娣的幫助分不開。

    鮑素華瞅了瞅屋裡,然後低聲問,“喝酒了?”

    何舟點點頭,“喝了一點。”

    鮑素華指著樓上,低聲道,“那你輕一點。”

    她是近六十的人,原本可以退休回家享清福,卻依然願意在何家做阿姨,一是對何家有感情,二是不願意回家受兒子媳婦的窩囊氣,只要她在何家呆一天,兒子媳婦就不敢低看她一眼。

    何舟對潘應道,“要不你先回去吧。”

    潘應道,“你求著我留,我也不敢留。”

    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何舟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屋子,正準備鳥悄的躲回自己屋子,卻聽見老娘喊道,“何舟,你上來。”

    何舟抬起頭,老娘正坐在二樓的沙發上,手搭在欄杆上與他對視。

    他理下襯衫,揉揉額頭,硬著頭皮走上了二樓。

    二樓是一個開放式的大廳,大廳裡靠著樓梯欄杆的地方擺著沙發,沙發上坐五個人,每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放著厚厚的本子和文件。

    何舟笑著挨個打了招呼,眾人也笑著回應。

    招娣看著喝的滿臉通紅何舟,擰了擰眉頭,摘下眼鏡,對他道,“在旁邊坐著吧。”

    何舟接過鮑素華遞過來的茶杯,一聲不吭,她們開會,他就認真聽就是了,反正不是參加一次兩次了。

    何招娣對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道,“老宋,你繼續說你的。”

    何舟望瞭望老宋,對他不陌生,老宋叫宋晨國,集團的戰略部經理,畢業於常青藤,曾經在國際著名的物流公司做過高層,老娘為了聘請他,費不少心思,可謂是三顧茅廬。

    只聽見宋晨國道,“電子商務開闢了互聯網商業交易市場,並在近幾年的發展中呈現出頑強的生命力和逐步壯大的市場趨勢。電子商務的商業化和信息化最終依靠的是物流配送,我國的電子商務發展急需適合其特點的物流支持....”

    招娣一邊聽他說,一邊在本子上做筆記,偶爾對方為了照顧她,故意做停頓的時候,她就抬起頭,示意對方繼續說。

    “我們現在擁有25個IT系統、17個IT項目、5個開發平台。每年投入超過8億,但是我覺得這遠遠不夠,信息化是現代物流發展的必由之路,未來我們應該繼續加大IT資源投入,”宋晨國滔滔不絕的道,“設計出一種新的運作模式,從商品發貨地入手有效地解決物流配送本過高、及時性較差、便利性不足等弊端。”

    招娣道,“也就是說走東風快遞的路子,可是快遞行業的市場容量有這麼大嗎?”

    宋晨國道,“何總,國內可不止東風快遞一家,隨著電子商務的快速發展,多家快遞公司均大手筆佈局倉儲領域以延伸供應鏈和業務範圍。頗有後來居上的架勢,市場足夠撐得起十家以上像東風快遞這樣規模的公司。”

    招娣環視一圈,抿了一口茶,漫不經心的道,“大家的意見呢。”

    一個穿著碎花長裙,一頭短髮,面容姣好的女人道,“我同意宋總的意見,自從2010下半年之後,國內不少快遞公司都出現業務井噴,大幅增長百分之二三十....”

    何舟抬起頭一看,說話的是市場部經理常子欣,聽見常子欣說完,發現老娘的眼神突然望向了他。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0 12:25
第1503章 探討

    眼見眾人都不吭聲,隨著他老娘的眼神,一塊望向了他這裡。

    他老娘是個工作狂,工作和生活向來是很少能分開的,她自己這麼拚命,卻從來不要求別人她一樣,從不強行要求別人加班,給別人多少錢就讓人出多少力,是健康市場經濟的道德基礎。

    企業的活力和生命來自對員工的尊重。

    所以,公司從到管理層到普通工人、司機都有嚴格執行的薪酬制度,這也是公司能發展到如今規模的一個原因。

    她老娘是從來不要求員工來家裡匯報工作的,只是出於拉攏感情的需要,親自下廚,偶爾請公司的高管來家裡聚餐。

    吃好喝足之後,本是該在一起閒聊的,但是大家總會不知不覺的聊到工作上,好好的一頓飯,就變成了餐會。

    這就失去了她本來的目的,現在,聚餐是越來越少了,如果有聚會,一般也是在外面的飯店,很少來家裡。

    今天,大家聚在家裡,就很令何舟意外。

    他從來沒有去過公司,甚至連公司門檻都沒有踏過,但是餐會沒有少參加,每次都是在旁聽,是不需發言的。

    現在,他看他老娘的意思,是讓他說兩句話了?

    正思慮間,只聽見老娘道,“小舟,你在貨運站工作時間也不短了,說說你的想法吧。”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眾人思量:小老闆是什麼時候進的貨源站?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何舟心想,如果只有他們娘倆,他隨意說說都是無所謂,反正讓他親媽笑話幾句也是無所謂的,但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信口開河的話說八道,那就是給老娘丟人了。

    不過好在,他在每年的暑期都在貨運站工作,對貨運站的工作程序有瞭解。

    何況上大學以後,他也是潛意識的找一些關於物流方面的書看,再加上長期的耳濡目染,對家裡的業務不算陌生,腦子裡多少有點東西。

    因此沉吟道,“我覺得物流和快遞的區別還是挺大的,物流的單量很大,我們現在做的無非是入倉、分倉、調撥、發貨、配送,沒什麼玄乎的地方,效率上執行不嚴格,兩天送到也行,三天送到人家也不管,五六天更是平常。

    因為是專線運輸,或者拼箱運輸、零擔運輸等等,大多都是在一個固定地點,毛利率較高。

    但是快遞不一樣,上門收件、上門派件,時效性挺高的,服務做的比我們好,缺點也有,就是單量普遍小,以80%的裝載率來核算,一車貨能裝110個方,成本就是140元/方,對倉配執行效率要求很高,完全有虧本的可能。”

    眾人聽見他這一番話,以為他是反對,但是沒想他話鋒一轉,“物流業已經進入精細化運營,從每個操作環節降低成本,減少差錯率,提高運作效率,保障服務質量。

    實際上,即使我們不做快遞,也同樣需要加大投入、優化網絡、整合運能、規範流程....”

    他一邊說一邊看她老娘的臉色,居然有了不耐煩的樣子,難怪了,自己這些都是老生常談。

    在做的這些人,包括他老娘在內,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抿了一口茶,頓了頓道,“其實,快遞業已經走在了我們的前面,他們已經在做自動分揀系統、在做全包機貨運開拓國際貨運航線,做跨境物流,真正的做到了物流快遞不分家,甚至一直反應遲鈍的中國郵也快速的切入了寄遞業務,而我們還圍著物流、快遞這兩個概念裡轉圈....”

    話語裡總帶著一點批評的意思,所以越說聲音越低。

    招娣笑了,笑的很欣慰,不過她沒有表示意見,而是問旁邊的常子欣,“常總,你覺得呢?”

    常子欣笑著道,“小舟說的很有見地,不錯,在許多工作上,我們可能存在失誤,導致我們還是跟不上市場的需求,特別是時效性這一塊,我們完全沒法和快遞同行比。

    當然,我們的優勢還是有的,小舟還沒進公司,對我們的業務還沒有全面的瞭解,我們的自動分揀系統是已經在做了,已經在江浙滬三省已實行自動搬運分揀,目前許多快遞公司使用的是我們覆蓋全國的倉配網絡。

    我們不僅僅在做日化、啤酒飲料、食品、白酒、服裝等流通型、消費型等供應鏈業務,也在做電子、化工、食品、機械、能源、林業生產型、工程型業務領域,覆蓋能力可至全球24個國家和地區,跨境倉庫數量達到131個,上一整年,跨境物流的收入佔公司的三成左右,所以,對很多工程公司來說,不管是做國內項目,還是國際項目,要做設備投送的話,除了幾家大型國企,首先想到的就是我們,在建材,基礎設施建設,軌道車輛,軍工物流,冶金礦業等行業形成了國內領先的專業優勢。”

    招娣笑吟吟的看著何舟。

    何舟的腦袋更低了,他這才想起來,他們家在九十年代初期就做跨境物流了,他老娘夥同東風快遞的潘松以及國內的幾大國企物流企業、私人老闆,通過海陸空各種方式,差點搬空烏克蘭、亞美尼亞、捷克.....

    他老娘一戰成名,奠定了在中國物流行業的地位。

    只是,他老娘說的少,而他忘性也比較大。

    現在才明白,他老娘為啥經常說他說話不經腦子呢.....

    宋晨國道,“小舟年紀輕輕就有這麼多見識,很是不錯,何總,你是後繼有人了。”

    其他人自然紛紛附和。

    招娣笑著道,“年輕人可不能這麼捧,要不然得飄上天,這還沒畢業呢。”

    她抱起了茶杯,眾人知道她的習慣,紛紛起身告辭。

    招娣道,“代我送下你宋叔叔、常阿姨她們。”

    何舟起身,親自把眾人送到了門口,並一一握手告別。

    回到樓上,招娣還是坐在沙發上,鮑素華在一邊收拾衛生。

    招娣問,“跟誰又喝這麼多酒?”

    何舟道,“劉善,他要出國,跟我告個別,潘應也在,我們幾個喝了一點,也沒多少。”

    招娣把茶杯放下,笑著問,“這個暑期工作怎麼樣?有什麼想法沒有。”

    何舟嘆口氣道,“清晨搬貨,中午搬貨,夜晚搬貨,我只想問,我什麼時候才能解脫苦海。”

    招娣笑著道,“有些工人做搬運工已經做十年八年了,人家怎麼做的?偏偏你只做個把月,還瞎抱怨。”

    何舟道,“那是公司的陞遷制度有問題,人家做了十年八年為什麼還是要做工人?”

    招娣道,“少幹不錯、論資排輩在公務員隊伍裡都行不通了,你覺得在企業裡能施行嗎?一點兒不動腦子。還有很多年齡比你小的呢,有的都做兩三年了,怎麼沒聽見人家抱怨?”

    何舟道,“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抱怨,你直接問,人家肯定回答你:不論何時,都站在公司的立場上,把公司當成自己的家,把公司的利益當成自己的利益,時時處處為公司著想,而不是置身事外,以高度的責任心對待自己的工作。”

    招娣噗呲笑了,白了他一眼道,“就你會瞎胡說。”

    何舟笑道,“我是實話實說,但凡他們有別的選擇,也不會做搬運工。”

    招娣道,“你覺得我讓你去貨運站是什麼意思呢?”

    何舟道,“從基站做起,瞭解貨運站的基本運營情況。”

    招娣點點頭,“那不就是了,你既然瞭解這些工人的困難,你以後製定政策的時候,會不會多為他們考慮一點?”

    何舟毫不猶豫的道,“那是當然。”

    招娣笑著道,“你看,你這不就是有所得了嘛,如果你什麼都不瞭解,又不清楚別人的感受,員工怎麼能產生歸屬感呢?

    沒有歸屬感的企業,永遠是留不住人的。物流行業的人員流動性很高,為什麼我這裡偏偏有有做了十年八年的老員工呢,做了這麼多年還不願意走呢?”

    何舟道,“因為工資待遇比同高。”

    “因為我尊重他們!”招娣很是驕傲的道,“從司機到送貨員、分揀員、倉管員、搬運工,我一視同仁。”

    何舟道,“那我多向你學校了。”

    “知道就好。”招娣剝了一個橘子給他,然後接著道,“過幾天我要去巴西考察一趟,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何舟想了想道,“我還是不去了吧,我馬上就開學了,還有一份暑期論文沒寫。”見他如此說,招娣沒有再做強求,只是笑著道,“瞧瞧你喝成什麼樣子了,趕緊去洗洗睡吧,明天上班不要遲到,哪怕後天不上班了,也要堅持站好明天最後一班崗。”

    “真的?我明天就可以結束了?”何舟喜出望外。

    招娣沒好氣的道,“快去吧,不要讓我反悔。”

    “好嘞”何舟高興地很,天知道,他這個暑假是怎麼熬過來的!

    手上的水泡破了又長,長了又破,現在手上都是厚厚的一層繭子。

    甚至整個人都曬黑了一大圈。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5 15:26
第1504章 勉為其難

    他老娘鍛鍊他的想法他是認同的,他老子在筆記上就說了:生下來做皇帝的,那是封建社會。

    他現在接觸的還只是倉儲部門最簡單的出庫組,像市場部、配送部、信息中心、財務這些部門,他將來都是少不了要歷練一番的,什麼都不懂就去接班,那是要鬧笑話的。

    有從基層做起才可以了這個行業的每個細節,為日後的事業奠定基礎。

    下大事、必作於細。

    其實,偶爾他感覺老娘還算寵溺他的,做的還不算過分。

    像他一個朋友的老子,是做膠合劑的,企業規模雖然不能和他老娘比,可也卻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的行業龍頭。

    朋友的老子雖然送朋友出國了,但是朋友生活費完全就沒著落了,居然讓他自食其力,自己掙學費。

    然後何舟就接到了朋友借錢的電話,並且在電話裡說他老子是如何如何腦殘,他剛到美國,連語言關都沒過呢,怎麼可能找得到工作?

    何舟一邊大笑,一邊拒絕,表示愛莫能助,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總之,男孩子比女孩子要難混許多,像潘應,雖然潘廣才對長子失望,可也沒把希望寄託在幼女身上,錢隨便她花,只要不是道德喪盡,殺人放火,隨便她怎麼樣都行。

    普通人的教育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把自己不能完成的願望寄託在子女身上,孩子一出生背負著莫名的責任和壓力。

    如果你不努力,不認真,不能成功,就是辜負父母的期望,對不起父母的含辛茹苦,是不孝順。

    何舟本沒有普通家庭孩子的壓力,只是他家庭比較特殊,單親家庭,獨生子女,母親是個獨立自主的女強人,可是在他看來,母親活的未免太枯燥了。

    按他的想法,母親應該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的,畢竟他老子墳頭草都有三尺高了!

    看到母親孤單單的一個人,他很是心酸,自然不願意多做叛逆的事情。

    其實,心下還是佩服他老子的,一個死人居然還能在一個活人心裡佔據這麼長時間的位置,不可謂了不得。

    胡思亂想一通,去浴室隨意沖洗了一下,從浴室出來,發現老娘屋裡的門敞開著,正坐在椅子上看文件。

    老娘只上過兩年學,在學校沒認全幾個字,上過掃盲班,可是效果有限,他上幼兒園大班的時候,老娘還在後面跟著他學認了不少字。

    及至到後來,才勉強識完常用字,在他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老娘終於讀完了她人生的第一本課外書《安徒生童話》,高興之餘,呼朋喚友,慶祝了一番。

    但是,老娘的字至今還是拿不出手,早先年簽名都是用私章,現在寫習慣了,才改用中性筆簽字。

    他道,“媽,你還不睡啊。”

    招娣回過頭,一隻手搭在椅靠上,笑著道,“我看點資料就睡了,你要是困就先睡吧。劉善出國,你想不想出去?”

    何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對面,笑著道,“我出去你能捨得?”

    招娣道,“男子漢呢,說話沒一點綱,想出去就出去,問我意見做什麼?我有手有腳,不缺吃不缺喝不缺穿,還有你鮑嬸子幫襯,好的不能再好,又不指望你養老,有什麼不捨得你的。

    你不在身邊更好,少惹我生氣,我還能更輕鬆。”

    何舟道,“老太太,我給你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別說這麼傷人的話,我可是你親兒子。”

    招娣笑道,“早跟你說過了,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該自己拿主意就自己拿主意,不要什麼都來問我。”

    何舟重重的咳了一聲道,“是你問我的,問我出國不出國。”

    招娣道,“那你自己拿主意,讀書是一方面,出去長經驗見識也是一方面,我是感受很深的,剛做物流的時候,就聽見人家說,美國的物流多先進,01年我去的時候,讓你常子欣阿姨做翻譯,美國的各大物流公司參觀了一圈,發現真是這樣,從物流設備到信息處理,比我們先進,效率上比我們高的多。

    我去年再去的時候,是信心滿滿的,因為我們的進步很大,每年的增長速度是一倍兩倍這樣子的,但是真到了地方,又心涼半截,發現我們的差距不但沒有縮小,還拉大了。

    比如美國的一家大公司,01年是100架飛機,現在已經600多架,而我們呢,還在租用航空公司的20多架老破小機型,人家有能力投送全球200多個國家。

    一定要出去多看看,只看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就沒進步。

    你媽我啊,沒什麼文化,眼前也就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要是再年輕二十歲,我一定敢去買飛機,買集裝箱船,可是現在,你別笑話你媽,膽子小了,不是拼不動,是不敢拚了。”

    何舟笑著道,“喲,老太太,你也有膽子小的時候?”

    招娣沒好氣的拍了他一下,笑道,“我以前傻大膽,那是因為我一無所有,再怎麼折騰,大不了也是繼續挨窮,現在呢,求一點安穩好。

    前些日子去開行業大會,你潘松叔叔還說呢,怎麼這麼多年輕人呢?

    很多都是一些名牌大學,留學畢業回來的,在以前,物流送貨是體力活,那些高材生才看不上呢,現在有些本事的年輕人全盯著這個。

    而且很多公司只發展五六年就冒出頭的,在上面演講,又是智能化,又是無人化,說的全是我和你潘叔叔聽不懂的東西。

    那會我就想,我們是真的跟不上時代了,要是不服老,瞎搗鼓,不用幾年就要被這幫子年輕人給淘汰的。”

    何舟道,“謙虛可不是你的風格啊。”

    招娣道,“做生意這麼多年,我可是見多了破產倒閉的,有一家快遞公司,07年的時候,營業額已經做到了12億,可是今年,就因為4000萬的債務,就一蹶不振。像咱們家,員工數有近12萬,你知道每個月發多少工資嗎?

    知道車輛、倉儲運營成本是多少嗎?

    只要走錯一步,業務萎靡上幾個月,咱娘倆就得喝西北風。”

    何舟道,“看來我這以後得提心吊膽過日子了?”

    招娣道,“你啊,用心學習,早點扛起擔子,你老娘我啊,以後也能多睡幾個安穩覺。”

    何舟笑嘻嘻的拱手道,“誰讓你是我親媽呢,我只能是明知道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勉為其難的替你老分憂。”

    招娣道,“別得了便宜賣乖。”

    何舟道,“等畢業以後出國溜躂溜躂是可以的,至於讀書就算了吧,劉善那傢伙有腦子,哪裡都能讀的下去書,我可不行,趕緊畢業了,就算解脫,不能再去學校找罪受。”

    招娣瞪了他一眼道,“看來我對你是不能有一點指望了。”

    何舟道,“說好的讓我自己拿主意呢?”

    招娣朝他擺擺手,“你啊,趕緊一邊去吧,跟你嘮不出好。”

    何舟笑嘻嘻的道,“那晚安。”

    “站住。”招娣再次喊出踏出門口的何舟。

    何舟回過頭問,“還有何吩咐?”

    招娣道,“門給我帶上。”

    何舟聳聳肩,帶上了房門,回到自己臥室,還沒完一會遊戲,就困得不行,挨床就睡著了。

    鬧鐘滴滴鈴鈴的響個不停。

    迷迷糊糊地想,怎麼這麼快就天亮了,想著再睡會,伸手去摸鬧鐘,啪嗒一聲,鬧鐘掉在了地上,繼續響個不停。

    吵得實在睡不著,只得起身,把鬧鐘撿起來,閉著眼睛摸了幾次,沒找到開關,直接拆了電池,扔到了桌子上。

    “下次要買個質量差點的鬧鐘。”

    睜開眼,起身去刷牙洗臉,然後去了客廳。

    招娣正一面吃早飯,一面看報紙,何舟進來,她眼皮沒抬,淡淡的道,“下午去把工作交接清楚。”

    何舟大大咧咧的坐下,接過鮑素華給盛好的稀飯,道了聲謝謝,捏著一根油條,一邊吃一邊道,“知道了。”

    招娣道,“然後下午回家,明天帶你姥姥去縣裡醫院做個檢查,昨個說心口疼,給拍個片子,看醫生怎麼說,不行的話再帶到省城來。”

    何舟滿心不情願的道,“老舅不是在家嘛,讓他去不就行了嘛。”

    姥姥是個偏心眼,寵溺舅舅,對他自然是苛刻的很,他壓根喜歡不起來。

    招娣道,“你老舅要是能辦,我還跟你說什麼,你一個大男人,別一天到晚整的跟怨婦似的,怎麼樣是你姥姥,帶她去下醫院委屈你了?”

    何舟道,“我就這麼一說,瞧,你還急上了,去就,我又沒說不去。老舅,不在老家?”

    招娣嘆口氣道,“說跟朋友開羊毛衫廠,跑蘇南去了,這是我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要是再扶不上牆,就隨便他吧。”

    何舟聽老娘口氣,肯定又是老娘拿的錢。

    他不自覺的想到,辛虧他老子走得早,要不然肯定被老娘這個扶弟魔給氣死,關鍵還有倆弟弟,一個親兄弟,一個堂弟,沒一個是爭氣的。

    用他姥爺的話說,何家是風水不好,陰盛陽衰,從她老娘到他的姨媽們,個個是掐尖要強的,偏偏舅舅們....

    吃好飯,拿起桌子上的車鑰匙,開車往貨運站上班。

    貨運站位於郊區,位置很偏,周圍皆是農田、農民房,他把車子停在附近的一處空曠的地方,下車徒步走到上班的地方。

    貨運站門口停著一排排的廂式貨車、平板車,裡面堆著的是一層又一層的貨。

    在員工休息室脫下襯衫,換上了幹活的工裝。

    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一個矮胖的中年人正坐在裡面吃早餐,何舟在門口敲了敲門。

    中年人道,“哦,何舟,進來。”

    何舟道,“方總,跟你說個事。”

    方總道,“你說。”

    何舟道,“我是來辭職的,今天做完,明天就不來了。”

    “明天不來?”方總眉頭一擰,頓了頓道,“何舟,簽勞動合同的時候,上面白紙黑字,你看過的吧?”

    何舟道,“抱歉,我也是臨時決定的。”

    他處在實習期,如果提前離職,需要提前三個工作日通知。

    方總笑道,“想清楚了?這是要扣工資的。”

    何舟道,“方總,雖然我沒按照合同提前通知,可是這也沒給公司照成實際損失吧?”

    方總依然是樂呵呵的道,“現在是忙季,你一走,一時半會我去哪裡找人接替你,貨品不能及時出庫,影響配送,客戶投訴的話,是要賠錢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這個錢不多,按理,我個人也能給你掩蓋過去,可規矩就是規矩,要是每個人都這樣,我這工作也沒法做了,你啊,還是得理解理解。”

    何舟道,“那扣多少?”

    方總道,“一般是不超過當月工資的百分之二十。”

    何舟胸口憋著一口氣,硬聲道,“謝謝方總了。”

    說著出了辦公室,心裡很是生氣,他在省城的好幾家貨運站上過班,其它家完全沒有這個規矩!

    去找他老娘?

    說什麼呢?

    人家是為了公司利益,錢落不到自己口袋,完全的合規合法,只是不合情合理罷了!

    這種事情,只能從系統層面解決,單整頓一家兩家,完全沒有用處。

    悶頭幹活,吃中午飯的時候,財務的小姑娘招呼他進辦公室,一算下來,少了530塊錢,他也就認了,沒再提出異議。

    左右是自己家的公司,有苦說不出。

    不等六點鐘收工,五點多鐘的時候,就把自己的杯子、餐盒、衣服收拾了一下,出了貨運站。

    沒有回家,而是徑直開車上高速,往老家的方向去。

    到李莊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何老西已經吃好晚飯,正坐在門口納涼,搖著蒲扇問,“晚飯吃了沒有?”

    何舟道,“有剩飯吃點就行。”

    趙春芳埋怨道,“也不曉得提前打個電話,剩飯都進潲水桶了,還得重新做。”

    何維保的老婆早就聽見了這邊的動靜,朝著何舟招手道,“小舟,才回來啊,來,來姥這,晚上蒸的大饃。”

    何舟沒客氣,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就去了二姥姥家裡。

    屋裡燈泡是15瓦的,不甚明亮,昏暗的很。

    何舟道,“明個我給你換個大燈泡,這太黑了。”

    老太太道,“俺是腿腳不好,不是眼神不好,要那麼亮,浪費電啊。”

    把大鐵鍋刷好,添上水,放上了竹箅子和饅頭,蓋上鍋蓋。

    何舟在灶洞口生火,笑著道,“電費用不了幾個錢。”

    老太太好似沒聽見似的,自顧嘀咕道,“何耀上次是夜裡回來的呢,又是炒肉,又是燉雞。”

    何舟自知自己在姥姥心裡的地位不如老舅,二姥這麼說,他也不稀奇,就笑道,“我又不差吃的。”

    老太太把灶台裡面的小鐵鍋也刷乾淨,往裡面倒進了菜籽油,何舟把另外一個灶洞也引著。

    老太太不一會兒就炒了兩個菜,一個炒白菜,一個辣椒炒鹹肉。

    大鍋裡的水早就開了,何舟掀開鍋蓋,用筷子夾了兩饅頭進碗裡。

    老太太道,“坐桌子上吃,別站著。”

    何舟一手拿饅頭,一手拿筷子夾菜吃,笑道,“沒事,三兩下吃完了,好吃的很。”

    老太太道,“冬天的臘肉,牙不好,吃不完,你多吃。”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5 15:26
第1505章 不講理的人

    何舟道,“你這是看不起人吶,這幾天都在家的,明天你就儘管做吧,有多少給你吃掉多少,肯定給你消滅乾淨,你不心疼就行,到時候啊,別蹲地上哭。”

    他說話是一點兒不客氣,因為他知道他二姥姥是真心疼他的。

    老話說,娶妻娶賢,娶錯妻毀三代,在老何家倒是有印證。

    他姥爺何老西也好,二姥爺何維保也罷,妥妥的老好人,一輩子安守本分,在方圓十來裡地是有極好人緣的,人前人後,從無人說上半個不字,但是,最糟糕的是倆人都娶了個不招人待見的媳婦。

    他姥姥趙春芳就不用多說,好吃懶做,一副高高在上還自私霸道,一言不合,就破口大罵,是根本沒有辦法正常去理解,也不願意去相處的。

    在家裡,家裡人都順著她,外面可就沒什麼人慣著她了,何家本來就是小門小門,人家不欺負你,就已經是客氣了,絕無什麼人緣可言。

    也就最近這些年,她老娘的家業做的越發大,人家不管抱著什麼目的,願意哄著他姥姥,算是與外界有點人情關係往來。

    至於二姥姥,人是極其勤快的,無論是家裡,還是地裡,皆是一把好手,可惜壞就壞在脾氣,撒潑打滾無一不精,是一點兒道理不講的。

    不過,好就好在,他二姥爺能治得住她,雖然他不提倡家庭暴力,但是他偶爾也希望他姥爺何老西學學二姥爺何維保振振夫綱。

    對於姥爺,他是挺無奈的,經常被姥姥罵的狗血噴頭,連句話都坑不出來,只會在那抽菸生悶氣,在家裡簡直沒一點兒主張。

    總之,姥姥和二姥姥都不是什麼善茬,但是他還是更願意親近二姥姥,只因為從感情上出發,二姥姥更在乎他,真心實意的待他好,甚至算溺愛。

    老太太道,“多的很,你有本事吃就儘管吃。你大舅不回來,你姨呢,家裡什麼都有,不缺這些。靠俺一個人,吃到猴年馬月,你說不給你吃給誰吃。”

    “大舅現在打過電話嗎?”何舟到現在也沒聯繫過何滿軍,並不知道他的消息。

    老太太神色黯然道,“打過一次電話,就沒信。”

    何舟道,“你既然不願意去老姨家,她家程晨不是在縣裡讀初中嗎,你去縣裡陪讀多好,省的你一個人在家無聊。”

    他口裡的小姨是二姥姥的閨女何滿容。

    老太太瞪眼道,“說的容易,她有爺爺奶奶的,俺才不去找那個不自在呢,省的落人閒話。”

    她是有兒子的,兒子本來就過得艱難,再落個不贍養老人的名頭,以後娶媳婦就困難了。

    何舟道,“那等我畢業了,跟我去唄,也不讓你閒著,一天三頓飯,我總算有著落了。”

    老太太癟癟嘴道,“你信不信,俺前腳進去,後腳她趙春芳就得跟著,堵著門罵呢,可不討這個不嫌,你自己好就行,家裡這麼多牲口,也走不開,你們啊,自己好,比什麼都強。”

    何舟苦笑,二姥姥說的是實情,他要是真給二姥姥養老,她親姥姥絕對要出來作妖的,把他列為胳膊往外拐的典型。

    啃完四個大饅頭,兩盤菜吃的精光,才聊下筷子,碗筷扔進水槽,要幫著洗,卻被老太太攔到一邊,“沒你事。要說,你媽就是心狠呢,大夏天的,做什麼工,家裡你又不缺你那幾個錢花,一天天的,腦子不知道怎麼想的。”

    何舟道,“她也是為我好,沒什麼的,二姥爺不是說過嘛,只有懶死的,沒有累壞的,我身體好著呢,幹點活不打緊。”

    老太太道,“不提都忘了,你二姥爺那全是狗尾草,明個等沒露水了,得去給割掉。”

    何舟道,“我去吧,你可別動了,別摔著哪裡就不好了。”

    “割個草有什麼,上面也有不少勾樹茬子,準備留著了。”老太太洗碗的手一頓,嘆口氣道,“人呢,是賤皮子,在的時候沒覺著啥,怎麼看他都不得勁,天天就想著吵架,剛走那幾晚上,覺著也沒什麼大不了了的,你看俺哭都沒哭。”

    把碗筷甩乾淨水,放置好,手往面前的圍裙擦了擦,接著道,“真不在吧,那就鬧心了,怎麼想都是他好,後面是成宿成宿睡不著,燈開著,電視開著,乖乖,那一個月電話,搞掉三百多。”

    何舟道,“誰不曉得二姥爺好,對誰都沒壞心。”

    “嗯呢,”老太太點頭道,“俺倆剛結親那年,正修上面那個河提,別人能偷懶就偷懶,他就死干,一天土挑下來,肩膀頭一層皮沒了,可不就瞎實在。後面讓他做大隊幹部他也不做,稍微鬼一點,咱家這日子也好的多...”

    說起舊事,老太太滔滔不絕。

    何舟不願意掃她的興,一直陪著她聊。

    “多晚了,還死不回來。”牆外面傳來了趙春芳的聲音。

    二姥姥這才對著何舟擺擺手,“回去吧,省的老不死嘀嘀咕咕的,一天到晚,沒完沒了。”

    何舟出了二姥姥家,剛到牆根,就遇上了拿著手電筒的趙春芳。

    趙春芳道,“熊玩意,一點到晚分不清裡外。”

    “自己什麼玩意,拿手裡電筒照照。”二姥姥自然是針鋒相對。

    “回家,回家。”何舟趕忙攬住趙春芳的肩頭往前推著走,生怕倆老妯娌當場掐起來。

    老妯娌倆,掐了一輩子,何舟自然是從小見到大的。

    趙春芳被他推著掙脫不開,只能跟著走,沒好氣的道,“家裡缺吃的,賤兮兮的端人家碗。”

    “知道了,知道了。”何舟隨口瞎應付,自然沒傻到和姥姥辯駁,要是能說得清道理,那就不是他親姥姥了。

    何老西在家裡翻箱倒櫃,趙春芳道,“你又瞎翻拾什麼?”

    何老西道,“找你身份證,還有那個新農合,明天上醫院不得用著。”

    趙春芳把何老西推開,三兩下就從一堆衣服裡翻出一個塑料袋,罵罵咧咧的道,“眼睛長哪裡去了,這不是嘛。”

    姥姥的聲音中氣十足,何舟瞧不出她哪裡像有病的樣子。

    他沒去浴室,只在院子的井裡打了水,渾身上下澆好幾桶,舒服的很。

    回到自己臥室,玩遊戲一直玩到十二點鐘,趙春芳起夜,朝著他屋裡喊了倆嗓子,他才關了電腦。

    第二天一早,他起來的時候,老倆口也已經起來了。

    不出意外,干鍋冷灶,只要是上街,他姥姥是從來不做早飯的,必定要上街好好吃一頓,牛肉湯、大肉包子、牛肉餅、羊肉卷,都是最愛。

    李兆坤背著手,從田埂上走過來,身後跟著半人高的阿拉斯加犬,大概是長久沒洗過澡,身上的毛都打結了,一咎咎的,無一處乾淨的地方。

    趙春芳老遠就打招呼,“兆坤,幹嘛呢?”

    這是李莊為數不多的值得她熱情客氣的人物。

    她即使再不聰明,也懂的看碟下菜的道理。

    近到何家門前,李兆坤才道,“你家老西呢?”

    何老西從屋裡出來,笑道,“兆坤,啥事?”

    很是意外,兩家關係雖然很不錯,但是李兆坤很少踏他家的門檻。

    李兆坤道,“喲,何舟回來了。”

    何舟招呼道,“大爺。”

    李兆坤點點頭,然後對何老西道,“昨個夜裡,我打牌呢,吃好晚飯從鎮裡回來,瞧你家三丫頭在橋頭蹲著哭呢,怕她不好意思,就沒上去問,看著她不哭了後,我才回來。

    今個早上,我問問我家小媳婦,她說姓匡的好像有點不正干,才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來跟你們說一聲,注意著讓三丫頭別被匡啟成這王八蛋給欺侮了,咱也不是沒人是不是,小王八犢子,嚇也嚇死他了。”

    “來弟這死丫頭,啥也沒說啊,整天窩窩囊囊的,沒出息的樣!”何老西還沒說話,趙春芳先嚷了起來。

    何舟心下一凜,很是擔心。

    三丫頭是她三姨盼弟,她沒結婚的時候,沒少照顧他,小時候待他是極好的。

    何老西道,“俺等會就去看看,哎,鬧的叫什麼事。”

    女兒家的事情,他多少聽聞一點,但是女兒從來不說,他又不好多問。

    趙春芳道,“早說了,早晚是丟人現眼的貨,你還不信。”

    何老西喃喃道,“說這些干什麼。”

    李兆坤道,“有什麼事情,儘管張口,小犢子不能給好臉。”

    說完就轉身走了。

    何老西嘆口氣,對何舟道,“你先送你姥去縣裡,我去你三姨家看看。”

    趙春芳道,“你去了能頂什麼用,還不是屁都放不出一個。”

    何老西道,“那也不能不管。”

    趙春芳對何舟道,“把鍬扛著,非砸了他家的鍋不可。”

    何舟有心說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但是勸說是不可能勸說住的,只能假裝關心道,“姥,回頭再說,咱先去醫院,你身體不舒服,去醫院檢查下,不然我也不放心,小病萬一拖出大病就麻煩了。”

    趙春芳想了想道,“那就先去醫院。”

    一大早上,她就把自己收拾的乾淨利落,去吵架的話,就白瞎了一身衣服。

    何舟套上衣服,穿上鞋,把車子啟動開,趙春芳坐在副駕駛位上,何老西鎖上大門後,坐在了後排。

    車子到縣城北門口的時候,他不需要姥姥吩咐,就先把車子停在了一家牛肉湯館子門口。

    趙春芳是這裡的常客,何況人家閨女又這麼有名氣,老闆想不認識她都難,不需要她交代,就端上來三大碗牛肉麵,兩屜子小籠湯包。

    何舟早就呼嚕嚕的吃完,等趙春芳細嚼慢嚥,嘴抹完,才去買單付錢。

    到達醫院,醫院剛開門,他車停好後,先跑進去掛好了號。

    帶著老倆上了電梯,順著指示牌找到了科室。

    醫生是個禿頂老頭,問了趙春芳幾句,聽了幾句,便直言道,“消化不良。”

    趙春芳道,“我一頓兩大碗飯。”

    醫生道,“那也是消化不良。”

    “那要不要拍個片子?”何舟也覺得不可信,他姥姥能吃能喝,比他一個大小伙吃的還多呢!哪裡像消化不良的樣子!

    醫生道,“錢燒得慌就拍一個吧。”

    順手寫了一個單子給何舟。

    何舟接過來,又排隊去交了錢。

    交完錢,又領著姥姥去拍了ct。

    等片子的功夫,他藉口出去抽菸,讓老倆口坐在椅子上等著。

    走道盡頭是醫院的後門,張望了一圈,撥通了三姨的電話。

    第一遍打沒人接,打了第二遍之後,那邊才有人接。

    “喂,三姨。”

    “小舟啊。”

    “三姨,你那邊沒什麼事吧?”即使是隔著電話,何舟也能聽出盼弟笑的很勉強。

    盼弟道,“我能有什麼事,你在哪呢,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何舟道,“我在老家,陪我姥上醫院檢查一下,等會片子才能出來,應該只是消化不良,你不用擔心,沒事的。”

    盼弟道,“嗯,那你多費心,認真檢查下。”

    何舟道,“姥姥聽說你跟三姨夫吵架了,等會就要去你那呢,要去把鍋砸了。”

    盼弟急忙道,“你可一定攔著,千萬別讓她來,添亂呢,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何舟苦笑道,“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是我能攔得住的嗎?這事還得你自己跟她說。”

    盼弟道,“我就在縣裡,等我你們來縣裡這個房子吧,不要讓她去鄉下。”

    何舟應好,方掛了電話,點著了一根菸。

    煙抽完後,進去坐了一會,看看時間,也就去拿了片子。

    上樓再次去找醫生,醫生看了看片子道,“沒大問題,少吃就行了,有點節制。”

    趙春芳嘴上答應的好,心裡早就把禿頂老頭的祖上十代八代罵了個通透,出了門診部,嚷道,“哪裡吃的多了,不讓吃飯,還活不活了。”

    何老西無奈的搖搖頭,懶得接她的話。

    何舟硬著頭皮道,“醫生是說少吃,沒讓你不吃,比如能吃兩碗,儘量吃一碗,暴飲暴食,對身體沒什麼好處。”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5 15:26
第1506章 撕扯

    趙春芳拉開車門,氣呼呼的道,“去你三姨家,沒用的東西,什麼事都要老娘操心,就沒一個省心的玩意。”

    何舟開著車子出了醫院,然後道,“我剛剛給三姨打了電話,他在縣裡,不在鄉下。”

    趙春芳道,“就你會裝好人,說什麼說啊。”

    何舟道,“也辛虧打了電話,不然回鄉下要撲空的。”

    趙春芳道,“她不在更好,我要是砸匡家,她又該礙手礙腳了,一直說要什麼臉面,這次倒好,索性丟個乾乾淨淨。”

    何舟勉強笑笑,也不曉得再說什麼好。

    三姨家在縣裡老糧管站裡面,原先是職工住宅,她老娘買下來重新裝修後,送給三姨做了嫁妝。

    房子是前三間,後三間,左右分別是廚房和衛生間。

    盼弟身量高挑,站在門口,比何舟只矮半個腦袋,先要跟老娘招呼一句,趙春芳卻是連搭理都沒搭理她,大踏步的走進屋子,左看右看,最後才問,“家裡就你一個?”

    盼弟道,“孩子上學去了。”

    趙春芳道,“故意賣呆是吧?我問的是匡啟成那王八蛋呢?”

    盼弟道,“他出差了,外面有點事情應付。”

    趙春芳道,“能過不能過了,不能過就趕緊拉倒,別一天到晚丟人現眼,離了男人不能活。”

    盼弟低著頭,訕笑道,“媽,你胡說什麼呢。”

    何舟瞧著三姨臉色憔悴,心有不忍,站出來道,“姥,你別這麼著急,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趙春芳道,“沒你的事,一邊去,少來蹚渾水。”

    何舟落了個沒趣,只能無奈的在一旁朝著盼弟聳聳肩。

    趙春芳道,“你說老娘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麼個窩囊玩意,啊,哭哭啼啼給誰看呢,要不是李兆坤那老東西過來說,都不曉得呢,你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不是心疼閨女受了委屈,而是因為閨女讓她在李兆坤跟前丟了人。

    盼弟勉強笑道,“沒事,就是倆人拌了幾句嘴,誰家沒點破事,你別操心了好不好。”

    趙春芳跳腳道,“你是嫌棄老娘礙事了?”

    盼弟苦笑道,“沒有,你關心我,我知道,可是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處理,又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

    轉過頭又問何舟,“你姥今天檢查怎麼樣?”

    何舟道,“沒事,就是有點消化不良,沒大問題。”

    何老西看閨女臉色不好,心下比誰都心疼難受,其實更加明白,家裡的幾個姑娘,一個比一個有主意,他想管也管不著,只能道,“那你給你大姐打電話,看她怎麼說,別一天到晚一聲不響的。”

    家裡的事情,還是要依仗大姑娘。

    盼弟道,“大姐那麼忙可不能讓她操心,你們坐著吧,我去買菜,吃完中飯再回去。”

    趙春芳冷笑道,“俺怕撐死呢,留著自己吃吧。”

    轉身就走。

    留著何舟和何老西幾個人面面相覷。

    何老西道,“走吧。”

    何舟也只能無奈跟著。

    開著把老倆口送回家,然後給老娘去了個電話,匯報了在醫院檢查的情況。

    吃好中午飯,心裡還是記掛三姨,不自覺的又打了個電話過去。

    盼弟道,“你來吧,我請你吃晚飯。”

    “好。”何舟再次開了車子去了縣裡。

    當他從三姨口中得知倆口子要離婚的消息,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三姨夫挺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盼弟道,“男人啊,不能慣著,一慣著,就不成人樣,說自己太依賴咱家,顯得他跟討飯似得,沒自尊,口口聲聲說依靠咱家得來的,他不稀罕,他偏偏又不放下。

    你瞧瞧,他如今的生意,哪樣不是你媽幫襯出來的?

    現在呢,老會找藉口。

    反正是被小狐狸精給迷得找不到方向,這家啊,是散了,他既然不願意過,我也不稀罕。”

    何舟道,“其實姥姥有一點說的對,咱們不能這麼放過他。”

    他說著說著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他三姨對三姨夫有多好,他是清楚的。

    想當初,匡啟成家裡兄弟五個,他是老四,窮嗖嗖的,在外面打了幾年工,還是一無所成,因為跟小姨是初中同學,沒斷過聯繫,一來二去,倆人就確立了關係。

    當時,趙春芳是堅決反對的,打死她都不要找這種窮的一塌糊塗的親家,跌不起這份!

    但是,沒轍,自從他老娘招娣腰包鼓起來後,她當家做主,三姨和匡啟成這門親事才算促成。

    之後,她老娘又不遺餘力的扶持匡啟成,一條物流專線,一年閉著眼睛睜個百十萬。

    只是,令何舟沒想到是,匡啟成發家後,居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盼弟道,“好合好散吧,鬧又怎麼樣?還能殺了他?怎麼也是孩子爸爸,再怎麼鬧,無非是多分點錢,我還能在乎那點錢?算了吧,你姥姥嚷的凶,實際上幫不上什麼忙,操心的還是你媽,她現在事情夠多的,可不要再給她添亂。”

    何舟注意到了她下巴上的青紫,心有不忿的道,“咱們是不差那麼點錢,可是也不能這麼輕鬆放過。你不說,我都能明白,他心裡尋思什麼,是不是以為他現在不跑物流,咱家就沒辦法治他了?”

    但凡有點忌憚,哪怕是離婚,也不至於敢動手!

    還是有句話說的對,你若是好的毫無保留,對方就敢壞的肆無忌憚!

    盼弟笑著道,“沒事,你顧你自己吧,少讓你媽操心就是,我的事情你別管,這事你別跟你媽說了。他現在在浦江開了個大酒店,你們還能堵他門啊?沒大用的,只是一想起來他和那個小狐狸精,逍遙自在,我心裡的氣就出不來。”

    何舟道,“那你是小瞧我媽。這事我來處理行不行?瞧瞧你大外甥的能耐吧。”

    盼弟擺擺手,“你還上學呢,讓你處理,我還不如跟你媽說呢。”

    何舟道,“你是一點兒也不瞭解啊,李和叔、潘廣才叔、李隆叔,還有楊學文、那個去年來咱這邊的那個陳大地、陳有利這些人,都在浦江呢,隨便讓他們動動手指,也能戳死他們了。”

    “你可別鬧。”盼弟道,“鬧離婚本來就惹人笑話,還弄得眾所周知,你可給我留點臉面吧。再說,欠人情可不是好還的。”

    何舟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安慰的話,氣急之下道,“那我去揍他一頓,總之不能就這麼算了。”

    話音未來。

    他三姨的手機響了。

    他在旁邊側耳聽,是他老娘打過來的。

    盼弟道,“媽那個人嘴快,沒事的,離婚有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孩子我不能給他,跟那小狐狸精我不放心。”

    “是,是,我的親姐啊,我是什麼樣人,你還能不瞭解。我跟他好合好散,不鬧了,不鬧了。”

    “何舟在我這呢,他倒是凶的很,還要打人呢。”

    說著說著噗呲笑了。

    何舟正認真聽著,他的手機也跟著響了。

    打電話過來的是劉佳偉,聽完之後,整個人愣住了,他姥姥被派出所請去喝茶了。

    原來趙春芳回到家以後,在家細細想來,越想越不對勁,決定去匡家打聽打。

    她硬逼著何老西開著電動三輪,載著她往匡家去。

    匡家在洪河橋的東岸,她趙春芳是兩岸有名的潑辣人物,少有不認識她的,以前不願搭理她的人,現在以和她攀談為榮。

    她不免有意無意的打聽下匡家的事情,那些實在些的人,自然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也有故意給匡家使壞的,哪怕是沒有影子的事情,也要憑空添油加醋的說上一番。

    還沒到匡家門口,臉就氣的漲成了豬肝色。

    走到半路,人家門口有碼的整整齊齊的用來建房的紅磚,她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三輪上放了十來塊塊。

    一到匡家門口,不等匡家老太太迎出門來說話,趙春芳就拿起紅磚朝著匡家的窗戶,水缸、家具、鐵鍋、灶台,噼裡啪啦的砸過去。

    匡家老太太是個胖乎乎的,個子不高,想攔住人高馬大的趙春芳,卻被趙春芳推了一個趔趄,沒站穩,一屁股坐在地上。這番動靜,招來了左鄰右舍,老太太更顯委屈了,坐在地上,乾脆不起來,雙手拍著大腿大哭。

    匡家老頭每聽見一次趙春芳砸出來的一聲響,心口就要跟著痛一次,急急忙忙的扯住何老西道,“老哥啊,咱們兩家無冤無仇,這可圖什麼呢。”

    “以前沒,現在有了。”這一次,何老西堅決的和自己的婆娘站在一條線上,自己的閨女受這樣的欺侮,他是不能就這麼算了的。

    匡老頭道,“親家啊,過分了啊!”

    “你兒子做的不過分?你讓這崽子給我滾出來!”何老西氣不打一處來。

    匡老頭終於明白所為何事,硬擠出一點笑容道,“那是孩子的事,咱們做老人的有心操持,可也出不了那個力氣啊。”

    突然,又聽見連續的咣當咣當聲。

    停在院子裡的那輛幾近嶄新的大摩托車,終於沒能逃脫趙春芳的毒手,車鏡先碎了,車燈緊接著落地,車身變得凸凹不平。

    趙春芳猶不解氣,又給踹倒在地上,指著匡家老太太罵道,“啊,俺說你家狗玩意咋這樣呢,你生下來的,狗鼻子貓臉的,一臉麻辣醬,老娘當初就看不上!”

    坐在地上的匡家老太太,眼淚水擠到半途收住,氣憤的道,“不帶這麼欺侮人的!老娘跟你拼了!”

    趙春芳道,“就你這號的,你還能怎麼地?有缸粗,沒缸高,除了屁股全是腰。”

    匡家看著滿地狼藉,這次是終於坐不住了,憤怒之下,直接張牙舞爪的朝著趙春芳撞過去。

    趙春芳有點猝不及防,直接被老太太壓在了身下,一瘦一胖倆老太太,在地上打滾,撕扯衣服和頭髮,沒有一個肯鬆手。

    何老西對自己家婆娘的戰力很有信心,壓根一點兒也不擔心,漫不經心的在那站著。

    匡家老頭在那看的心驚膽顫,終究是自己老伴被壓在趙春芳身下,趙春芳的巴掌每扇一下,他的心就跟著揪一下。

    趕忙上前去把住趙春芳的手,誰知趙春芳張口就喊,“耍流氓啊!”

    匡老頭急忙鬆手,對著何老西跺腳道,“親家,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嘛!”

    何老西一路來聽見了不少的閒言碎語,早就氣的咬牙切齒,憤恨的道,“商量,你家那龜兒子做混賬事的時候,跟我們商量沒有?”

    此刻自家的老太婆在這裡撒野,他是持放任態度的,甚至覺著胸口那口憋著的氣算是順當許多。

    再定睛一看,匡家老太太的臉上都被打的顯出了血棱,生怕真打出個好歹,沒法善後,同匡老頭一人架起趙春芳的一隻胳膊,從匡家老太太身上拉起來。

    匡家老太太利索的站起來,嚎啕大哭,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憤怒、驚悚,還是惱恨。

    趙春芳被拉開後,猶自不解恨,跑進堂屋,手裡的搬磚對著客廳中間的玻璃框扔過去。

    匡老頭嚇得沒敢看,只聽見嘩啦一聲,等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玻璃碎了一地,裡面鑲著的‘天地國親師’的豎幅也耷拉了出來。

    對正在參與圍觀的本家侄子道,“給派出所打個電話,這沒法過了啊。”

    派出所來人很快,正在實施打砸的趙春芳被堵了個現行,但是她依然肆無忌憚!

    “有本事你們把老娘關一輩子。”

    幾個警察都是本地人,人的名,樹的影,他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就曉得趙春芳的名聲,後來,趙春芳更是所裡的常客。

    如果能躲,他們是絕對不願意和趙春芳打交道的。

    凡是在洪河橋做買賣的人,甚至是游郎貨擔,你要是沒被趙春芳罵過,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做生意的。

    只要敢缺斤少兩或者東西不對,一個星期都不用指望開門做生意了,趙春芳拿著一包瓜子,能從早上罵到下午。

    罵人的花樣,連著一個星期不帶重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5 15:27
第1507章 分道揚鑣

    一個四十多歲的警察直接虎著臉道,“趙春芳,你這麼做是犯法的!你這不但是故意尋釁滋事,還故意毀壞他人財物,是要判刑的。”

    “犯法?哎呦,怕死了。”趙春芳叉著腰冷哼道,“她兒子不要臉,找狐狸精都不犯法!俺犯哪門子法了!”

    中年人知道和趙春芳說不通道理,磨破嘴皮子也沒用,衝著旁邊的兩個年輕警察使了個眼色,倆人一人拖著趙春芳的胳膊,不顧她撒潑辱罵,強行把她往警車上拉。

    趙春芳的兩隻腳死死的抵在車門的兩邊,身子往後面拱,說什麼也不肯進去。

    兩個警察要強行拽,何老西嚇得趕忙托著著趙春芳的兩條腿,生怕給拉傷了,急忙道,“慢著點,慢著點,多大個事啊。”

    跟著上了警車,才想起來自己開三輪車來的,不放心放在這裡,又下車,騎上三輪車,急忙追在警車屁股後面。

    何舟和三姨到達派出所的時候,劉佳偉正靠在車上玩手機。

    “小姨。”劉佳偉先和盼弟打了聲招呼。

    盼弟掃了眼蹲在門口的何老西和旁邊的匡家老頭老太太,笑著道,“你們聊,我進去看看。”

    劉佳偉丟了一根菸跟何舟,笑著道,“你姥今天徹底放飛自我,匡家被砸了稀巴爛。”

    何舟本就不怎麼抽菸了,此刻還是忍不住點著了,“現在怎麼樣了?”

    劉佳偉道,“能怎麼樣,匡家老頭老太太知道自己家理虧,也不用賠償,只要你姥道歉,你姥什麼脾氣,還用我說?”

    何舟苦笑道,“哎,我就出去那麼一會。本想晚上不回來的,就在縣裡,誰能想到鬧出這麼個事。你不是在省城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劉佳偉道,“我也是昨天回來的,不知道你回來,要不然一起了。我哥結婚,準備在家裡辦。剛剛是來給孩子上戶口,碰巧遇上,就給你打電話了。”

    奉子成婚,如今女兒已經會走路了。

    何舟道,“你家長公主我好長時間都沒見到了,長個沒有。”

    劉佳偉道,“長肯定是長了,自從會跑路後,一刻不老實,真怕以後被慣壞了。”

    他爺爺那一輩,親兄弟五個,全是男丁,分別住在河的兩岸,開枝散葉,然後到他老子劉大壯這一輩,親兄弟四個,也皆是男丁。

    到他這一輩,他們家只有他和他哥,沒有一個女孩子,至於他伯伯們家裡,也是如此,他堂兄弟眾多,沒有一個姐姐妹妹。

    而他堂兄弟中,結婚的已經有六個,生不出一個女孩子。

    到他第七個大侄子出生,他奶奶再也不說人丁興旺這種話了,每到孫媳婦臨產,她總要去上柱香,眼巴巴的想求個小酒罈子...

    也就到他這,老劉家結束了沒有女孩子的歷史。

    他奶奶八十歲高齡,依然跑省城去伺候他做月子的媳婦,歡喜自不必多說。

    老劉家上下全圍著這個小丫頭轉了,至於他夫妻倆,想管孩子都沒機會。

    丫頭滿週歲的時候,那場面是他結婚時候沒法比的,他老子在省城包下酒店,擺了整整一百多桌。

    何舟問,“閨女當然要寵著了。你哥是什麼時候辦喜事?”

    劉佳偉道,“後天,我倒是建議在省城辦,家裡辦太寒酸,他們也沒同意。”

    其實,他理解父母的想法,雖然他老子在楊淮的婚禮上大受刺激,原來婚禮是可以辦的這麼闊氣的!

    但是,他結婚的時候就是按照老規矩在家辦的,如果此刻給他大哥大操大辦,兄弟倆就是一碗水端不平了,生怕他心裡有芥蒂。

    實際上,他是無所謂的。

    當然,他父母和他家大哥能這麼做,說明是在乎他心裡想法的,他還是挺高興的。

    何舟道,“我覺得這玩意就是個形式,倒是真沒什麼。”

    劉佳偉道,“話別說這麼早,等你結婚的時候,你一樣形式少不了,何姨肯定給你大操大辦的。”

    何舟笑笑,不置可否。

    太陽落山,陸陸續續有警察下班。

    盼弟也領著趙春芳從派出所出來了,把趙春芳塞進車裡後,又轉回身對著匡家老頭老太太說了幾句話。

    趙春芳搖下車玻璃喊道,“準備磕頭奔喪啊,還不走!”

    盼弟這才無奈的與匡家老倆口停止談話,上了何舟的車,嘆口氣道,“明天孩子放假,我讓他們去接一下。”

    趙春芳道,“沒長腦子啊,還跟他們扯什麼扯啊!”

    盼弟道,“那怎麼樣也是孩子爺爺奶奶,我能怎麼辦?”

    趙春芳冷哼道,“你這是埋怨俺多管閒事了?告訴你,有能耐衝他們吼去,一天到晚,窩窩囊囊的,老娘也不知道怎麼生下你這麼個玩意。”

    何舟一邊開車一邊道,“姥,我作證,我老姨沒衝你吼。”

    趙春芳不耐煩的道,“去,去,一邊去。”

    何舟發現後面還跟著一輛車子,笑著道,“媽也回來了。”

    盼弟腦袋伸出車外,笑著道,“是大姐的車子。”

    隨即臉上的神色一黯,她終究不想給大姐添麻煩的。

    到達家門口,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停下。

    一下車,趙春芳就對招娣道,“都你幹的好事!當初說什麼來著,不是好玩意,你們非死皮白咧的同意,左揀右揀,揀個漏燈盞,怎麼樣,現在後悔了吧!”

    不是指責,而是為了顯示自己更高明。

    招娣道,“穿破方是衣,到老方是妻,不成就不成吧,有什麼好說的。”

    看到閨女要進屋,趙春芳急忙幾步追上,“分就分!又不稀罕他們匡家!可也不能這麼便宜了他們!”

    對於大閨女,她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頤指氣使,現在說話,總歸多了點小心翼翼,畢竟這個家還是指著大閨女的。

    招娣進屋,從飲水機裡倒了杯水,喝完後,安撫道,“你還信不著我?這事啊,我肯定辦的漂漂亮亮的,你放心吧。”

    趙春芳道,“要是辦的不好,還得繼續鬧。”

    招娣道,“看看都幾點了,快六點鐘了,快整點吃點吧,都餓壞了。”

    盼弟見大姐朝她這邊望過來,就跟著一起進了大姐的書房。

    招娣把門關上,疲憊的仰靠在沙發上,嘆口氣道,“怎麼樣,想好了,真要離婚?”

    盼弟道,“他心都變了,我還留著他過年啊?再說,這年頭,離婚再正常不過,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看的很開。”

    招娣道,“孩子呢?你帶回來,還是放到匡家?”

    提到孩子,盼弟眼淚水嘩啦啦下來了,“我就心疼孩子,大姐,你也埋怨我,我想要孩子,實在捨不得他,他又重新找了一個,畢竟是後媽,怎麼可能一心一意待孩子。”

    招娣道,“是啊,自己身上的肉,怎麼可能放心給別人,我支持你,你自己掂量辦吧,小時候我能管你,你都這麼大了,孩子也不小了,不能事事都是我做主。”

    盼弟心下感動,眼淚水湧出的更多了,自小姐姐就承擔了家庭責任,像母親一樣,把她照顧的無微不至,從上學到結婚,人生的每一步都有姐姐的參與。

    擦擦眼淚道,“姐,你不用替我操心,我就是心裡有點不服氣罷了,你說我對他哪點差了,他要這樣子待我,這男人啊,簡直是一點都信不過。”

    招娣道,“哎,其實媽這次做的沒錯,是得鬧一鬧,起碼得給他們長個記性,不然真以為咱們好欺負的呢,看來這些年咱們是對他們太和氣。匡啟成以前看著不錯的,想不到有倆錢後突然變得這麼騷包,我既然能扶得起來他,也能拉的下來,這你不用猜操心,我倒是要看看,他變成窮光蛋,還有哪個女的肯跟他。”

    “可是...”盼弟猶豫了一下。

    招娣道,“你先辦完離婚手續再說吧,家財之類的不用爭,只圖快,後面再跟他計較,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切我來辦,你不用管。”

    盼弟無奈的點點頭,“謝謝,大姐。”

    招娣道,“咱姐妹倆,有什麼謝不謝的,離完婚跟我去省城吧,孩子帶著,也去那邊讀書,願意跟我住一起最好,不願意的話,別處也有房子,不差住的地方。”

    盼弟苦笑道,“在家荒廢了十來年,去省城還能幹嘛,什麼都不會。”

    招娣道,“家裡這麼多孩子,你是最聰明的,做什麼事情都是麻溜透,不拖泥帶水,高考那年,你考得不理想,我是那麼想你再復讀一年,可惜啊,你那會貪玩,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也怪我,工作太忙,沒多少時間管你。其實,我那會很期望你能考上大學的。”

    “對不起,姐,我自己不爭氣罷了,這事不怨你。”盼弟嘆口氣道,“如果真的考上大學了,怎麼可能和匡啟成這個爛人攪合在一起。人啊,我看不明白了,全是命。”

    招娣白了她一眼道,“年紀輕輕的說什麼命不命的,別因為婚姻遇到挫折,就亂發感慨,相信我,後面會遇到更好的。

    趕緊把這點破事處理完吧,然後就進公司幫我忙吧。”

    盼弟擺擺手道,“我可不進公司,走後門進去,人家看我眼神肯定都不對,我還是自己找點小生意做做吧,餓不死就行。”

    招娣擺擺手道,“那到時候再說吧,我躺會,眼睛困得睜不開。”

    何舟看到小姨紅腫著眼睛出來,想過去問兩句,最後想想,還是什麼事都沒說,既然老娘回來了,就肯定輪不到他插手。

    吃好晚飯,又去了二姥姥家,不自覺的又和老太太聊起來老姨的事情。

    老太太道,“你二姥爺原本和你姥姥一樣也不高興匡家的,但你媽和你老姨高興,就沒去操那個心,省的你姥姥又罵咱們多管閒事。”

    何舟好奇的道,“他們怎麼惹著二姥爺了?”

    老太太一臉鄙夷的道,“那匡老頭年輕會,手腳就不乾淨,你說這種人家出來的孩子,能出息到哪裡去?根子就歪了。”

    說到這裡,突然戛然而止。

    急忙擺擺手道,“不說了,不說了,沒什麼好說的。”

    何舟道,“今個耽誤了,沒陪你去墳地,明天中午,我陪你去。”

    老太太點頭,算是應了。

    第二天一早,何舟開車送老姨回縣裡,然後轉回頭到家,正趕上吃午飯,吃好午飯,就陪著二姥姥去了墳地。

    已經出伏,天氣算不得太熱。

    他手裡拿著一把鐮刀,按照老太太的要求,把墳頭的雜草給割的一根不剩,最後光禿禿的墳頭上只剩下兩顆還沒長開的勾樹。

    老太太用鐵鍬把草根鏟了,從田裡挖了一鍬土,摁在墳頂。

    做完這一切,老太太感慨道,“他們老何家啊,人單薄,找不出有出息的了。”

    何舟道,“我也姓何的。”

    老太太道,“那你也不是何家的,老何家就生不出你這樣的種來,根上就已經壞了。”

    何舟笑笑,不曉得如何接話。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桑永波的兒子桑春標。

    老太太招呼了一句,自行先走了,只留下何舟與桑春標敘話。

    何舟問,“你也是回來喝喜酒的?”

    桑春標道,“要不然誰能回來?我爸媽不在家,我就算全權代表了。哦,對了,潘應跟我一起回來的,剛剛看到在魚塘餵魚呢。

    要不,找她去,還有佳偉,晚上一起喝?”

    何舟道,“別,跟你們混的菸酒並行,惹不起,我先躲著。”

    盼弟同匡啟成辦離婚手續這天,是何舟和褚東坡一起陪著的。

    褚東坡是褚陽的大兒子,他老子雖然早就另立山頭,但依然唯何招娣馬首是瞻,所以他自己雖然比何舟混的自在瀟灑,卻同樣對何舟有俯首帖耳的意思。

    他同何舟站在民政局的門口,笑著道,“舟哥,要不然等會我把這姓匡的捶一頓?不能讓盼姨受這委屈啊。”

    何舟道,“用不著咱們操心,等會他只要不說不相干的,什麼都好說,要是亂說一些有的沒的,你瞧好吧,我真怕忍不住動手啊。”

    褚東坡道,“你別動手,我來辦。”

    何舟道,“到時候再說吧。”

    褚東坡道,“哦,對了,忘記說件事,石玲玲前幾天還跟我打聽你呢。”

    何舟道,“打聽我做什麼,她又不是沒我手機號,有事情不會打我電話?”

    褚東坡道,“舟哥,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啊,石玲玲明顯對你有意思,明擺著的事情,你非裝糊塗,你主動一點,人家就能靠你懷裡。”

    何舟急忙道,“別瞎胡說,劉善聽見了,肯定得跟我干仗。”

    劉善等人平常對褚東坡多有瞧不起,哪裡有何舟對他和氣,將心比心,他自然只向著何舟,“石玲玲鳥都不鳥他,他冷臉貼熱屁股罷了,自己沒自知之明,非要上前湊趣。何況,他不是要出國嘛,等他回來了,誰還認得誰啊。”

    何舟道,“哪說哪了,別說些不中聽的話。不管怎麼樣,我都對石玲玲沒興趣,在你們心裡她是女神,在我這,什麼都不是,完全不是哥的菜。”

    褚東坡附和道,“我也不喜歡。太高冷,一天到晚冷著臉,好像誰欠她錢似得。長的漂亮的多了去了,也沒她那樣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15 15:27
第1508章 酒後真言

    四個半大崽子,染黃毛,穿大襠褲,掛耳釘,全是一副城鄉結合部打扮,並排從左側走過來,看到何舟和褚東坡在那站著,都要撞著褚東坡了,也沒有繞開的打算。

    何舟把褚東坡拉到一邊,低聲道,“別開崽子們賭氣。”

    那幾個孩子徑直的走過去,臉上洋洋得意,越發不可一世,朝著他們站著的地方唾了一口。

    褚東坡被何舟硬拉著,沒好氣的道,“想當年,咱們什麼時候也沒這麼慫過啊。”

    何舟笑著道,“得益於國家普法教育做的好啊,現在的半大孩子都知道殺人不犯法,有恃無恐,你說咱們怎麼和他們計較?打輸了,被捅刀子也只能認倒霉,打贏了,更沒好果子,崽子們鼻青臉腫的,警察讓你賠醫藥費不說,家長估計也能鬧騰死你,忍著點,可別給自己找不自在。”

    其實,他們上初中、高中的時候,又何嘗不是橫行無忌,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只是因為家裡管得嚴實,沒有這幫崽子沒茬找茬的能耐。

    褚東坡道,“氣死個人,我現在只是不在外面瞎混了,懶得跟他們牽扯,要不然非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瞧你能耐的,還跟孩子賭氣。”何舟突然嘿嘿笑道,“不過閒著也是閒著。”

    褚東坡一下子瞭然,笑著道,“得,我跟著去看看。”

    說完跟在那四個孩子的屁股後面。

    沒過十分鐘,就跑回來了,笑著道,“夢幻網吧。”

    “樓上是檯球室那家唄。”何舟自小在縣里長大,基本都每一塊地方都了然於胸。

    向民政局的大廳望去,不一會兒,就出現了小姨的身影,後面匡啟成緊跟著出來。

    何舟迎過去,接過小姨手裡的手提包,幫她拎著,匡啟成笑呵呵的要同他說話,他冷著臉,沒搭理。

    匡啟成大高個,國字臉,人長的板板整整,他訕笑著縮回手,轉過身笑著對盼弟道,“雖然咱們離婚了,但是我還是孩子的爸爸,希望以後我們還是能做朋友。”

    盼弟冷哼道,“有多遠給我滾多遠,兒子以後願意跟你打交道,那是兒子的事,你我從此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少跟老娘套近乎。”

    在離婚協議上籤字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是對方居然毫不猶豫的簽完了,她心下更傷心,也就一狠心給簽了。

    匡啟成道,“人家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咱們兒子都這麼大了,不能這麼絕情吧?”

    盼弟道,“你帶著那個狐狸精到我面前示威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夫妻情分?你跟我動手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夫妻情分?跟我提離婚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夫妻情分?

    現在離婚了,反倒跟我談夫妻情分?可笑不可笑,當初老娘是瞎了眼,才找了你個白眼狼!

    我只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打擾我和兒子的生活,你跟你的小狐狸精好好過日子吧。”

    被一陣搶白,匡啟成的臉,一下子就垮下來了,道,“不會說話,就別說話,不要左一句狐狸精,右一句狐狸精,人家是有名有姓的。”

    何舟擋在中間,笑道,“作為晚輩,我本來不當說話的,可你也別太過分,不然,大庭觀眾之下鬧點事情出來,真不好看。”

    可惜他老娘沒授權給他,讓他可以揍人,要不然他就敢讓匡啟成好看。

    褚東坡站在一旁,骨關節捏的啪啪響。

    “阿成。走不走了啊,人家的腿都站酸了,跟這種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啊。”一個嬌滴滴聲音從眾人的聲後從過來。

    女孩子高跟鞋,粉色長裙,波浪頭,大墨鏡,厚厚的粉底遮住了本來面目,讓人看不真切,不過依稀看來,五官還是搭配的不俗。

    何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覺得匡啟成的眼神真有問題,在他看來,就是個胭脂俗粉。

    他私以為,何家三姐妹,最出眾的就是她三姨的,要身高有身高,要臉面有臉面,只是這些年,身邊有孩子,又操持家裡,疏於打扮罷了,皮膚略顯粗糙,可是論氣質和長相,也絲毫不輸人。

    褚東坡道,“我以為找了什麼大美人呢,原來是這種臭婊子,去皇宮水岸,兩百塊隨便挑。”

    說完就哈哈大笑,他說話倒是沒有何舟那麼多顧忌,看看何舟的臉色,他就知道自己說出了何舟心中所想。

    “你...”女人指著褚東坡氣的說不來話。

    匡啟成攬著女人,往別處走了幾步,悄聲安慰,那女人猶自不樂意,對著何舟等人指指點點。

    盼弟道,“我們走。”

    拉開車門,就先上了車。

    褚東坡看著一臉鐵青的匡啟成,跟看死人沒多大區別了,他就是搞不明白,這匡啟成是怎麼混的,簡直是對何家的力量一無所知!

    搞破鞋就搞破鞋吧,偏偏不知收斂,簡直是作死的典型。

    何舟開車,到了盼弟在縣裡的房子。

    盼弟道,“這套房子是你買媽過來做嫁妝的,我自然不能便宜了他們,我什麼不要,這房子得爭,不你讓狗男女住進來逍遙自在,當然要收回來。”

    說完,長出一口氣,笑著道,“二位公子,走吧,中午我請客,慶祝我脫離苦海,咱們大喝一場,好不好?”

    何舟道,“你老人家只要說喝酒,我們倆敢說不陪嗎,再說,你請客,又不要我倆掏錢,必須去啊。”

    盼弟進屋,收拾了一堆衣服出來,還有亂七八糟的東西出來,“先別慌著走,幫我扔了,看著糟心。”

    何舟一看,全是男式衣服,還有一些剃鬚刀、啫喱水等東西,想必是匡啟成的,想都沒想,就同褚東坡一起給扔到了門外的垃圾桶裡。

    忙完這些,三人就去飯店喝酒。

    何舟心細,故意找了一家不認識他們的飯店。

    一進包廂,盼弟直接招呼老闆上酒,又胡亂點了七八個菜。

    何舟知道她心情不好,肯定是需要發洩的,索性就讓她大醉一場,她舉杯,他就陪著喝。

    不過,他老娘她們姐妹三,酒量還都是不錯的,想喝醉挺難的。

    等到她一言不發的喝到第四瓶的時候,何舟終於忍不住道,“老姨,你還是夾幾口菜墊墊肚子再說吧,老是這樣喝,傷肝傷胃。”

    “總比傷心好。”她還是笑著的。

    褚東坡道,“那是匡啟成有眼無珠,真的,何姨,你真不用為這種人傷心。”

    盼弟瞪著眼睛道,“傷心?誰說我傷心了?我怎麼可能為這種王八蛋傷心!”

    褚東坡和何舟對視一眼,兩人苦笑,傷心也是你說的,不傷心也是你說的。

    盼弟道,“他家兄弟多,兄弟五個,也就一個老大、老二、老五結婚了,剩下的全光棍呢,那光景,誰看誰不笑話。

    也就我瞎了眼,死心塌地的認準他,別人說什麼我都沒聽進,也是傻啊,用我的嫁妝,幫助他全家脫貧,以為我的大度,能換來他全家的認同。

    結果一家子狼心狗肺,都拿我當冤大頭,事到臨頭,連個站出來說話的沒有,那婊子去了,他們還賤兮兮的熱情招待,瞧瞧,我真心待他們,他們就是這麼回報我的。”

    何舟聽著這話,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後悔剛才沒有揍匡啟成一頓。

    拿起酒瓶子,悶頭灌了半瓶。

    盼弟道,“你差不多就行,別陪著我難受,要不然我更過意不去。”

    何舟道,“我酒量你還能不清楚,想喝醉也不容易,老姨,你呢,也慢慢喝,想喝多少喝多少,想喝到什麼時候就喝到什麼時候。”

    盼弟道,“我本以為自己不會那麼難受的,可真到這地步,哎,還是這麼沒出息。你們別誤會,我不是因為這個王八蛋跟我離婚才難受的。

    是因為又讓大姐失望了。

    我和你二姨,都是你媽帶大的,從小不點的時候,就跟在你媽屁股後面。你姥姥那樣,你也清楚,壓根就不管我們,你姥爺又天天忙地裡活,更是顧不上我們,再說一個大男人,哪裡能指的上。

    她沒讀過書,對我和你二姨的期望都很高,可惜我和你二姨一樣,就沒給他長過臉,我上初中的時候,家裡的條件就開始好起來,你媽和劉老四、李隆一樣,都在縣裡買了房子,我一個鄉下丫頭,搖身一變,就變成了城裡的姑娘,上縣裡最好的初中,最好的高中,天天就圖吃圖喝,只要是我看上的新衣服,大姐肯定會給我買的。

    我和你二姨,腦瓜子都還算好使,可都不正經用在讀書上,你二姨比我還誇張,經常逃課,上了初中就沒戲了。

    我呢,好歹比你二姨強點,好歹還能考得上高中,你媽就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結果呢,跟你二姨一個熊樣,不是讀書料子。

    高中讀荒廢了,高考一塌糊塗,你媽安慰我,讓我復讀一年,我沒同意,把你媽給直接氣哭了,現在想想,那會也是狼心狗肺。

    後來,跟匡啟成結婚後,你媽又費心費力的拉扯他,又養出個白眼狼。

    你說,你媽得多倒霉,攤上我這種妹子?”

    說完,又嗚嗚的哭了起來,眼淚水不曾斷過線。

    何舟遞了個紙巾給他,安慰道,“我媽又沒說什麼,你別多想。”

    盼弟道,“她什麼都不說,我才更難受,她罵我一頓,我心裡還會好過一點呢。”

    說完,又手裡的啤酒瓶往嗓子眼裡灌。

    何舟一把奪過道,“你真是我親姨,咱能不能別鬧?說好慢慢喝的,又沒人和你搶酒喝。”

    褚東坡也跟著道,“老姨,慢慢喝,我倆還沒動呢,你喝的這麼猛,我倆可陪不起。”

    盼弟往杯子裡倒了酒,端起來道,“來,這樣喝,總可以了吧?乾杯!”

    何舟無奈的跟著一起舉起來杯子。

    喝完兩箱子啤酒之後,盼弟捂著嘴衝進了廁所,何舟又趕忙跟上。

    盼弟對著馬桶一陣乾嘔,何舟在後面給她順背,她擺手道,“沒事,喝的有點著急。”

    她洗完一把臉後,去了櫃檯,把單買了,然後道,“走吧,現在估計有五點鐘了,光耽誤你們事情了。”

    何舟道,“我倆閒著也是閒著,不打緊的。”

    他先到門口攔住一輛出租車,然後回到飯店扶著老姨上了車。

    回到家,把她安頓到床上,見她睡的沉,就帶上門出了屋子。

    給褚東坡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茶,倆人抱著茶杯,在門口坐著抽菸。

    褚東坡道,“你沒喝醉吧?”

    院子裡的梔子花雪白雪白的,暗香浮動,何舟忍不住過去摘了一朵,在鼻子底下嗅來嗅去,笑著道,“沒多少酒,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這裡用不著你了,明天我請你吃飯。”

    褚東坡道,“回去也是閒著,這兩天我爸正看我不順眼,還是躲著他一點比較好。”

    何舟道,“那要不要進屋睡會,等我老姨清醒了,我們倆再出去吃夜宵?”

    褚東坡道,“不睡了,現在睡好了,晚上指定睡不著。吃燒烤或者唱歌是可以的,喝酒就算了,我是肯定沒法喝下去的,這一頓酒管我三天。”

    盼弟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鐘,從廁所出來後看到倆人躺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就笑著道,“你倆該嘛嘛去,別在我這裡耗著啊。”

    何舟道,“你沒事了?”

    盼弟道,“我能有什麼事,好像我要死不能活似得,去,去,晚上不留你們了。”

    何舟道,“我們也是剛剛散酒勁,那會不能開車,能往哪裡去,那你要是沒事,我們就真走了。”

    見老姨真沒事,也就同褚東坡走了。

    站在門口,褚東坡問,“去哪?”

    何舟想了想道,“就不知道那幾個小崽子還在不在。”

    褚東坡道,“這種崽子一玩遊戲,能玩一整天的,不會那麼輕易下機的。要不去看看?”

    何舟道,“你給老葵,還有大門牙打電話,萬一網吧裡人多,就咱倆去了有點吃虧。”

    褚東坡笑著道,“行,搞完了,還可以一起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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