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我的1979 作者:爭斤論兩花花帽(已完成)

 
e04ql4e04ql4 2017-7-25 01:53:46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92 634725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1 13:10
第1509章 懊悔

    褚東坡笑著撥了電話,掛掉電話後道,“都說妥了,在迷谷巷碰頭。”

    何舟道,“開你車吧,我車不開,省的晚上再喝酒,連個開車的人都找不到。”

    他拉開車門上了褚東坡的車。

    褚東坡開車到聚頭的地點,車還沒停穩就透過車窗玻璃發現,六七個人站在一家小賣部的門口,抽菸的抽菸,喝水的喝水。

    何舟道,“讓你招呼兩三個就行,誰讓你喊這麼多的,得,晚上你出錢吧,請客我可請不起。”

    “我就跟老葵和大門牙說了,”縣城不大,大家來的這麼快,褚東坡不稀奇,可來的人這麼多,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過隨即釋然,畢竟他是以何舟的名義招呼人的,“你是老大,你說我請客,我就請客嘍,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們的圈子是和劉善、劉佳偉等人區別開的,在他們這個圈子裡是以何舟為中心的,雖然何舟向來不以老大自居,但是他們卻是不自覺的以他為首。

    小賣部門口的人看到褚東坡的車,就一起迎過來。

    褚東坡拉下車玻璃,笑著道,“等下,我把車停好。”

    何舟先下車,挨個丟過去一根菸,這幫人要麼是他小學初中同學,要麼是他老娘合作夥伴家的孩子,對著一個大嘴厚唇的年輕人問道,“老葵,最近忙什麼呢?天天看不到你人。”

    這是他小學同學兼鄰居向葵,倆人自小就處的極好。

    向葵道,“天天忙著相親唄,來你這前幾分鐘還跟一個姑娘喝奶茶呢,賊沒意思。”

    何舟道,“看不上人家?”

    向葵道,“雖說男人不靠臉吃飯吧,可人家就瞧不上我,沒轍,我也不是死皮賴臉的人,指望我去上桿子追,那是不可能的。”

    何舟道,“那是因為你沒遇到喜歡的,遇到喜歡的,你自然去追了。”

    向葵道,“家裡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給我介紹的不是護士就是老師,從小我就怕打針,看到醫生護士就哆嗦,看到老師我就跟討厭了,好不容易不需要上學,家裡再供著一個老師,我還活不活了。”

    “追不上就直接說,搞那麼多歪理幹嘛。”旁邊站著的年輕人,高鼻樑,大眼睛,臉面倒是清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長著兔牙,可謂是一副牙毀了整張臉的典型。

    他就是何舟說的大門牙王棟。

    褚東坡把車停好後,招呼倆人陪同他到旁邊的夢幻網吧溜躂了一圈,回來後道,“猜的沒錯,幾個崽子都在呢。”

    何舟道,“都是孩子,你們下手不要太重,教訓下就行。”

    大門牙道,“欺侮小朋友這種事,我最喜歡了。”

    褚東坡對身邊站著的一個胖子道,“胖子,你進去,給嚇唬出來。”

    胖子很高,站在人群中,如同鶴立雞群,腰粗臉圓,聽見褚東坡的話,甕聲甕氣的道,“好,我一手能提倆。”

    何舟笑著問,“胖子,你確定沒問題?”

    胖子是他小學同學,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就長到了一米七,塊頭雖大,可惜腦子不怎麼好使,從小就備受同學欺侮。

    何舟自己都不明白,小學的時候出於什麼目的,總愛幫襯他出頭,自己的零食總有胖子的一份,之後胖子對何舟言聽計從,到後來,誰也說不清楚,誰幫襯誰了,因為何舟說打誰,胖子就打誰。

    何舟仗著身後有個武松,從小學一路橫行到初中部,稱王稱霸。

    初二的時候,學校的‘十三太保’中的帶頭大哥要在他面前立威,他自然不慫,他就一句話:胖子,上!

    他跟褚東坡等人都沒機會出手,胖子以一敵五,在他目瞪口呆中,渾身冒著傻氣的胖子,一板磚把人開了瓢。

    所謂的‘帶頭大哥’哭的連個娃娃都不如,家長過來找麻煩,在學校大鬧,不管我家崽子有什麼錯,總之,他還是個孩子。

    何舟跟胖子說:好漢一人做事一人擔。

    他害怕讓老娘知道,那是免不了要挨一頓打的。

    但是,他沒有考慮過,他這麼做,差點毀掉一個家庭,使之萬劫不復。

    在辦公室裡,作為證人,他親眼看到胖子的瘸腿老子牽著傻媳婦給所謂的受害者下跪,祈求諒解,而旁邊的胖子,早就被他老子打的遍體鱗傷。

    趾高氣揚的受害者家屬索要二千塊醫藥費。

    即使是這樣,胖子也沒有把他供出來。

    最後,不知道是誰告密,也許是劉善,也許是褚東坡或者是大門牙王棟,他老娘還是知道了,他老娘讓褚陽出面擺平的。

    直到現在,他還會用少不更事安慰自己,他有時也在想,如果沒有人告密,他是否有勇氣向老娘坦白?

    可惜的是沒有如果,如果代表的是沒有發生,可是這種事確確實實的發生了。

    他長到如今,最悔恨的就是這件事。

    對於胖子,他心裡不免多了許多的愧疚。

    胖子腦子不夠用,中考一塌糊塗,家庭條件不好,自然是交不起借讀費的。

    他老子在棋盤大街的路口支著一個修車攤子,一個攤子是用不上兩個人的,經人介紹胖子進飯店做服務員,笨手笨腳的他,做不來這種事情,沒到一個星期就被開除了。

    老闆說客人不夠他得罪的。

    後來又去小區做保安,工作倒是適合他,人高馬大,往那一站,挺成樣子,不過,運氣背的不成樣子,大老闆視察,他面無表情的俯視著大老闆,態度很不恭敬。

    大老闆一氣之下,不準備留他過年了。

    他再次失業。

    後來混到在工地搬磚,再也無人找他的麻煩。

    何舟口袋再不寬裕,偶爾也會支援他三百二百,還會劫富濟貧,從褚東坡等人的口袋裡扒拉出一點給胖子。

    高中畢業以後,他要去讀大學,對胖子不放心,央求他老娘給胖子做個安頓,他老娘倒是沒有拒絕,通過熟人關係把胖子安排進飯店做廚師學徒。

    從胖子身上,他才明白什麼叫‘天生我材必有用’,他天生該做廚子的,現在已經是飯店的大廚。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1 13:10
第1510章 曲阜與曲陽

    胖子的師傅是個六十來歲的盱眙老頭,專做淮揚菜,想當年也是酒店花大價錢挖過來的。

    一般情況下,為了避免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種事情發生,師傅總要留一手,但是這位老師傅卻是絲毫沒有,一方面是因為胖子確實是個好苗子。

    胖子心無旁騖,學的認真,說什麼都能聽得進去,鹽放多少,鍋掂幾下,絕對不偷工減料,偷奸耍滑。

    另一方面是因為胖子心思單純,絕無伎倆可耍,讓他打一個雞蛋,絕對不會打兩個雞蛋,讓他放三兩油,絕對不會多用一滴,師傅用著放心。

    再說,老師傅眼見到退休年齡,教出來這麼一個徒弟,於日後的名聲也好聽。

    所以,傻人自有傻福。

    胖子對這一切很滿意。

    但是,何舟不滿意,在他們這種小縣城,一個大廚拚死也就三四千塊工資,這麼點工資在平常家庭也就差不多了,可是對於胖子這種處於稀泥窩裡的家庭是遠遠不夠的。

    他的計畫是等他混出眉目了就拉扯胖子一把,眼前是有心無力。

    想著想著把菸頭往樹上一摁,扔進了垃圾桶裡,看著五大三粗的胖子,等待他的答案。

    胖子的反應總比正常人慢半拍,聽見何舟的話後,撓撓腦袋,然後道,“沒問題。”

    褚東坡道,“走,咱們一起。”

    帶頭走進網吧,胖子大大咧咧的跟在他後面,進門的時候,彎著腰,勾著頭,才避免沒被門框撞上。

    四個孩子並排坐著,戴著耳麥,一手在鍵盤上噼裡啪啦,一手在鼠標上不停的挪動,嘴裡大呼小叫。

    褚東坡挨個拍了拍肩膀,朝他們勾勾手指,等他們回過頭的時候,看見的是胖子這座移動肉山。

    他們本想大罵的,可是胖子那1米9以上的身高,300多斤的噸位,嚇得他們不敢說話了。

    一個紮著耳釘的小孩子大著膽子道,“哥,有啥事沒有?”

    褚東坡道,“出來,別廢話。”

    四個孩子都沒搭理他,徑直的望向面無表情的胖子,胖子臉上的橫肉每抖動一下,都讓他們噤若寒蟬。

    “出來。”胖子伸手指向了他們。

    四個孩子互相望瞭望,然後慢慢的挪騰椅子,從裡面走出來,縮著肩膀,耷拉著腦袋,跟在胖子身後出了網吧,走進了一條偏僻的路口,越走越膽顫心驚,步子越慢。

    將將拐進一個路口的時候,褚東坡不耐煩的從後面推了一個孩子一把,孩子正要回頭怒斥,卻被前面的一個孩子拉過來,等轉過頭,才發現前面的一個門洞邊上站著五六個人,對著他們虎視眈眈。

    胖子得意非常的跑到何舟面前,好似要邀功似得,何舟想拍拍他肩膀,可惜搆不著,只能拍拍他的腋下,誇讚道,“搞的不醜。”

    胖子的嘴巴咧到耳後根,歡喜異常。

    王棟、褚東坡等人已經把四個孩子逼到牆角,何舟走過去,對著那個紮著耳釘的男孩子道,“你是老大是吧?”

    褚東坡道,“上午吐口水的就是這崽子。”

    “哥,哥...我們不知道...”形勢比人弱,紮著耳釘的男孩子自然要服軟,賠笑道,“我爸是黑孩,你看他面子上,別跟我計較。”

    何舟沒聽過這個人,望向褚東坡,他倒不是害怕惹上惹不起的人,只是怕別又是什麼七大姑八大姨家的親戚,搞的傷了臉面。

    褚東坡道,“我當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呢,在河邊運煤的,從哪裡來的底氣,讓你小子天天人五人六的。”

    看到對方這不屑一顧的態度,扎耳釘的孩子就立馬把梗著的脖子放了下來,滿臉討好的笑容。

    褚東坡轉過頭隨即對何舟低聲道,“不過,還真跟你們家沾點親。”

    何舟露出不解的神色。

    褚東坡道,“黑孩是你二姨夫舅舅家的,跟你二姨夫是親老表。”

    何舟嘆氣道,“哎,從哪旮旯都能冒出來幾個親戚。”

    縣城很小,小到大馬路上隨便拉上幾個人,互相攀扯下,總能派出點關係出來,比如什麼五大姑外甥的鄰居的小舅子,七大姨的同學的小叔子。

    他早就不意外了。

    褚東坡道,“咋辦?”

    何舟對著幾個孩子道,“這樣,我不動手的打你們。”

    幾個孩子喜出望外。

    還沒等他們道謝,就聽見何舟繼續道,“你們互相扇一巴掌,排列組合學過吧,也就是每人臉上要挨三巴掌。明白沒有?”

    四個孩子相互望瞭望,臉上的狡黠之色一閃而過,相互給了個‘你懂的’的眼神。

    褚東坡道,“別愣著了,早動手早結束。”

    紮著耳釘的男孩子轉過身,對旁邊的打著髮蠟的男孩子道,“撐住了,我動手了。”

    為了顯示自己不是在糊弄人,他擺開架勢,蓄勢待發,可是最後巴掌落在對方臉上的時候,卻是清脆的很,無一絲悶音。

    正要打第二個孩子,卻被褚東坡一把拉過來,褚東坡不滿的道,“這個不中,糊弄鬼呢,我告訴你們啊,要是不認真,就是打到明天早晨,都不算,全白挨,你們喜歡耗就陪著你們耗。”

    耳釘男心裡有鬼,不敢辯駁,因此又重新朝著髮蠟男掄了一巴掌,聲音挺大,可是髮蠟男連脖子都沒有動一下。

    “沒用力啊,留力氣幹嘛用的?”何舟指著旁邊的胖子道,“要不要讓他給你做個示範,你感受一下這個力度和火候?”

    看著胳膊比自己腿還粗的胖子,耳釘男嚇的打了一個激靈,那一手掌比自己臉還大,扇下來自己還能受得了?

    因此,他心下明白,這次不認真那是不可能了,勢必要讓他們滿意的。

    一咬牙,一跺腳,一聲不吭的一巴掌猝不及防的到了髮蠟男的臉上。

    髮蠟男沒站穩,差點摔倒在地上,捂著疼痛的臉頰,一臉的不可置信,說好的兄弟情呢?

    敢情所謂的兄弟情是紙糊的啊!

    滿臉的不忿!

    耳釘男掄打完後,沒時間顧忌他的情緒,只是一個勁的朝著何舟和褚東坡等人望去,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

    何舟道,“就這麼辦,繼續。”

    得到肯定和鼓勵,耳釘男高興不已,依照剛才的力度,依次對著另外兩個人掄過去。

    卻不知他的三個小兄弟,早就憤慨不已。

    褚東坡對著髮蠟男道,“行了,你動手吧,警告你,不准徇私,要公平公正。”

    髮蠟男早就迫不及待,對著耳釘男就是一巴掌,耳釘男一個趔趄坐在地上,有心想罵,可看看何舟等人,又只得忍著。

    髮蠟男依次又打了另外兩個男孩子各自一巴掌,不過力度相較於他施加於耳釘男和耳釘男施加於他們的都輕了許多。

    何舟等人裝作沒看見。

    這就給髮蠟男等人產生了錯覺,耳釘男分明是故意的,平時這小子就尖酸刻薄的很!

    每個人都輪番上去,在耳釘男那瘦弱的臉頰上下了重力氣。

    耳釘男鼻涕眼淚都出來了,最後何舟看的反而有點不落忍,擺擺手道,“中了,拜拜吧。”

    衝著胖子等人招招手,轉身就走。

    胖子興奮的道,“他們打起來了。”

    何舟回過頭,四個孩子在那大聲的爭吵,顯然還在計較剛才誰下的力氣最大。

    他揶揄道,“這就是人性啊。”

    從巷口出來,褚東坡招呼大家進小賣部,拿煙的拿煙,拿飲料的拿飲料。

    何舟用腳戳戳胖子,“別傻站著,進去給我拿包軟中,你自己買瓶可樂。”

    胖子拍拍乾癟的口袋,不好意思地道,“我沒裝錢,一毛錢沒有。”

    生怕何舟不信,還把口袋底翻出來給何舟看。

    何舟被他這股傻氣給逗笑了,指著褚東坡道,“瞧見沒有,有付錢的人,想吃什麼,想喝什麼,儘管進去拿就是,知道沒有?”

    褚東坡也在小賣部裡面招手道,“胖子來不來了,不來就沒你份了。”

    “來了,來了。”胖子高興地晃著肥碩的身子跑進了小賣部,為此差點撞上門框。

    不一會兒,一手攥包煙,一手拿著已經空了的可樂瓶,從裡面出來。

    何舟接過煙,沒好氣的道,“少喝點可樂,要減肥了吧?以後飯也少吃點。”

    胖子道,“有在減肥啊。”

    比劃出兩根手指道,“現在一頓只吃兩碗飯了。”

    何舟無奈的揉揉額頭,胖子的兩碗不是普通人的兩碗,是兩大海碗,現在一般家庭都已經不用那種碗了。

    “你等會要不要上班啊?”

    胖子還沉浸在可樂的美味中,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大門牙王棟搭腔了。

    大門牙道,“他都連續半個月沒休息過了,真是二傻子,他那個所謂的師傅也是個坑貨,跟著飯店老闆沆瀣一氣。我晚上在他們飯店約了幾個朋友,他那愣勁你們知道的,一看到我,活都不干了圍著我說話,剛說上幾句話,褚東坡電話就來了,他非要跟著我來,不讓他來還不行。

    那飯店老闆都攔不住,怕他犯二,沒敢再攔著,就讓他跟著我來了。”

    何舟道,“我說的,胖子,你就多休息兩天,飯店老闆要是敢找你麻煩,你跟我說,我去削他。”

    飯店是李沛的一個表舅開的,要不是看在李沛的份上,他絕對不願意多搭理一句的。

    他們家的產業也不少,算是跨領域經營,可是唯獨少餐飲酒店,為數不多的幾家還大都是參股的,也多集中在省城和浦江這樣的地方,要不然他也不會讓胖子去這種小飯店受窩囊氣。

    想當年,估計是他老娘沒當回事,在李沛老娘那隨口一提,然後段梅也沒當回事,才找了這麼一個不靠譜的飯店。

    胖子只是咧著笑,並不多言。

    眾人也沒跑遠,附近的排擋的燒烤攤陸續擺了出來,選了一家常去的排擋,拿酒點菜,把兩張桌子拼湊好後圍著坐下。

    大家你來我往,一直喝到晚上九點多鐘。

    喝完酒後,何舟對褚東坡道,“你把車子放這裡吧,喝這熊樣,別再開了。”

    褚東坡打著飽嗝道,“這點譜我還是有的,那我們幾個就先走了。”

    那邊大門牙已經攔住兩輛出租車,順路的都坐上了一輛車。

    唯獨只剩下胖子一個人在那抱著羊骨頭啃,要不是有何舟在,很少有人拿他當朋友處的,是以剛才大家走的時候,無一人肯招呼他一聲。

    何舟遞給他一瓶酒,笑道,“天天在後廚,你什麼吃不到,還這麼稀罕啊。”

    胖子道,“老闆說,我要給他吃破產了,師傅看著我,不讓我吃。”

    一邊說話還不忘啃上一口。

    何舟道,“把酒端起來,我倆喝一口,哥最近一階段都有時間,說吧,明天想吃啥,我請你。”

    他的杯子已經舉起來,奈何胖子一點不通世故,聽何舟說要喝酒,就麻溜端起杯子,卻碰也不碰,直接往自己嗓子眼灌。

    何舟只能無奈的一個人自飲,一點兒也不計較,畢竟跟他認識不是一年兩年了,這貨的德行早就瞭解了。

    胖子把一瓶啤酒喝完,拍拍肚皮道,“行了,不吃了。我們走吧。”

    胖子說走就走,根本不給何舟反應的餘地,何舟急忙道,“你去哪裡?”

    胖子打個指著紅綠燈口的方向道,“我去學校。”

    何舟道,“三更半夜的去學校幹嘛?腦子有坑啊?”

    胖子一本正經的道,“我腦子沒坑。”

    何舟哭笑不得的道,“那你去學校幹嘛?也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走吧,跟我走,晚上到我那裡去睡。”

    胖子搖搖頭道,“我去學校接我妹妹,下自習了。”

    何舟問,“曲阜幾年級了啊?這暑假呢,還上什麼課?”

    他不得不服氣胖子老爹起名字的能力,圖懶省事,直接挪用地名,兒子叫曲陽,女兒叫曲阜,名字聽起來還有模有樣。

    胖子用油乎乎的手撓撓頭道,“不知道,週六晚上回家,我去接。”

    何舟想了想道,“那一起吧,我陪你。”

    走了一段路,他才想起來問,“幾中啊?”

    胖子道,“一中。”

    何舟沒好氣的道,“哎,真沒法說你。”

    趕忙在路口攔住一輛出租車,把在那發呆的胖子拉了進去,“三四里路呢,走路至少要半小時,等咱們到了,你妹子也估計等的不耐煩了。”

    胖子急忙問,“那怎麼辦?”

    何舟甩開他的手,“所以我們打車啊。”

    胖子道,“我沒帶錢。”

    司機看了看兩個人,正欲說話,卻聽見何舟說有錢,才沒開腔。

    車子在學校門口停下,正趕上學生放學,三三兩兩的正從學校大門走出。

    何舟付了車費,從車上下來,朝著學校裡面張望。

    學校裡面只有一棟樓是亮著的,路燈有一段沒一段的,剩下全黑乎乎一片,他連人影都看不真切,對曲陽道,“你進裡面找你老妹吧,我在這等著。”

    曲陽卻是動也沒動,舉著胳膊,跟標槍似得站著,沒一分鐘,從學生堆裡竄出來一個女孩子,一邊跑一邊喊,“這呢,這呢。”

    胖子的妹妹曲阜,何舟也是認識好多年了,只是一直當做小屁孩看待,沒關注,後來去讀了大學,也沒再照過面,此刻猛然見著了,終於覺著那句‘女大十八變’是大有道理的。

    苗條的身段,漆黑的眸子,他絕對不願意用‘漂亮’這種俗氣的爛大街的詞語來形容。

    調侃道,“敢情個子長的高,還有這優勢啊。”

    曲阜道,“你長的矮而已,你要是長的高一點,大概早就發現了。”

    何舟道,“膽子不小啊,連你哥都敢開玩笑了。”

    曲阜嗅了嗅鼻子,笑道,“你倆喝酒了啊?”

    她知道哥哥基本上沒有朋友,唯一肯在乎哥哥的就只有何舟了,所以願意心甘情願的喊一句舟哥,好替哥哥維護友誼。

    “喝了,三瓶,我一個人喝的。”胖子一直沒插話上,著急的很,此刻終於得著了答話的機會,嘴不停歇的道,“褚東坡逼著大家喝,何舟喝了8瓶,大門牙喝了11瓶,老葵喝了9瓶,褚東坡喝了6瓶,張龍喝了12瓶..”

    “那褚東坡耍滑頭了。”曲阜適時的打斷了哥哥的話頭,這種操作早就輕車駕熟。

    胖子興奮的點點頭,“對的,對的,褚東坡鬼的很。”

    說話愣了愣,才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塑料袋,遞給曲阜道,“給你的。”

    曲阜打開塑料袋聞了聞,笑著道,“羊腿真香。”

    何舟這會才鬧明白為什麼那盤羊骨頭為什麼吃的那麼快,原來早就被這小子私下藏了一部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藏的。

    笑著道,“你哥可真夠寵你的。”

    曲阜一邊啃一邊得意的道,“那當然了,你們真以為他傻啊。”

    胖子嘟著嘴道,“你們才傻呢。”

    “他當然不傻。”何舟說的倒是真心實意,他自小和胖子一起長大,很是瞭解他。

    胖子他老子早幾年為了獲得殘疾人補貼,帶著胖子去做殘疾認定,令他老子扼腕的是連個四級智力殘疾都沒評上,說不上是歡喜還是憂愁。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1 13:10
第1511章 一家子

    因為少一張殘疾人證,不管是殘疾人補助,還是低保,都與胖子無緣。

    說胖子正常吧,可也缺少依據,比如他的行為、思維邏輯很大程度上與普通人有差別,其想法不能以正常人度之,比如不通人情世故,很難口算或者心算100以內的加減乘除,有時候腦子就是一團漿糊。

    要說不正常吧,胖子好歹是混到初中畢業的人,人家也是有初中畢業證的,要知道照初中畢業合影的時候,攝影師為了把他框進去,可是費了很大力氣的。

    而且他拿著筆能正兒八經的寫出一篇八百字的作文,當然,絕對談不上條理清晰,通過筆算能把萬以內的加減乘除算明白,很少有差錯。

    再者,他還是有點小聰明的,不真的是那種傻乎乎的愣子,只是心思表情很難掩蓋,別人一眼就能瞧得出,做的事情經常讓人啼笑皆非。

    身上唯一出眾的就是記憶力,八百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都能記得一清二楚,何舟上小學揪過誰的頭髮,跟誰是同桌,哪年哪月給誰寫過情書,情書上面是什麼內容,他照樣記得牢牢的。

    何舟曾經的筆友叫什麼名字,自己都快忘記了,胖子卻能把人家的聯繫地址都能給背出來。

    他只要和胖子在一起,乾脆就不記事了,有什麼想不起來的直接問胖子,是肯定沒錯的。

    所以,越懶得記東西,越是不容易記住,用進廢退是有一定道理的,他有時候懷疑,自己記憶力減退,是不是跟胖子有關係,經常惱恨胖子為什不把這麼好的記憶力用在學習上。

    曲阜歪著腦袋道,“你還算有良心。”

    何舟道,“笑話,我什麼時候做過沒良心的事?”

    胖子從妹妹的後背接過沉重的書包,曲阜沒拒絕,徑直丟給了他,因為自己家大哥是什麼人,沒有比她更瞭解的,要是心疼不給,他肯定跟個孩子似得,要著惱的,因為他要突出他這個哥哥的作用。

    背包的背帶太短,胖子的胳膊伸不進去,在那乾著急。

    哥哥犯過多少次這種錯誤,曲阜自己都記不得了,但是每次還是要提醒,“掛在肩膀上吧,扣子解開也背不上去的。”

    “哦哦。”胖子一拍腦袋,把背包當做單肩包掛在了肩膀上,懊惱的道,“哎呀,我好笨。”

    曲阜這才對著何舟冷哼了一聲道,“當我不知道呢,小時候,你們一有什麼事,總讓我哥背黑鍋,我哥可沒少挨我爸揍,你們自己屁事沒有。”

    何舟心虛的道,“那是小時候不懂事。”

    胖子替他背了多少黑鍋,大的小的,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胖子卻爭辯道,“何舟他是我哥們,對我最好的哥們。”

    他腦子雖然不太靈光,但是誰對他好,誰對他差,他不至於分不清。

    “那我對你不好了?”曲阜反問。

    胖子急忙擺手道,“不一樣,你是我妹妹。”

    “好吧,我不跟你計較了。”曲阜白了何舟一眼,然後話鋒一轉,“不過呢,你替他找工作,還替他出過頭,不讓他受欺侮,我還是得謝謝你。”

    何舟道,“我跟他是兄弟,不需要謝謝的。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曲阜道,“你喝了酒吧?你算了吧,不用你送,我倆人呢,倒是你,別回頭你一個人,還要我們送你。”

    何舟想了想道,“行,胖子,那你明天別上班,休息一天,我去找你。”

    “好。”胖子答應的很爽快。

    何舟朝著兄妹倆擺擺手,轉身就走,拐進一條巷子後,遠遠地還能聽見兄妹倆唧唧喳喳的說話聲,胖子的聲音最為響亮,響亮中還有一股委屈勁。

    他家離這裡不遠,可也不算近,他沒有打車,剛好想趁著走路的空擋散散酒勁。

    回到家之後,他從飲水機倒了點水,咕嚕咕嚕喝完,也沒洗澡,倒床上就睡著了。

    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往廁所跑。

    顧不得空蕩蕩的肚子,趕忙去浴室洗了澡,換了衣服,餓的難受,從院子裡的葡萄藤上揪下一大串葡萄,洗也沒洗,就一個個的往嘴裡擠。

    葡萄未熟透,生澀的很,酸的齜牙咧嘴才作罷。

    出門,門剛鎖上,正要轉身,猶豫了一下,又轉身打開門,進屋找自己換下的褲子,從裡面找出一張銀行卡和一些零碎鈔票塞進自己口袋裡。

    再次鎖上門,開車找一家飯店,先給自己倒茶,解渴後,要了一份小炒肉,美美的吃完。

    飯店門口是一家銀行的取款機,他走進去取了二千塊錢,餘額還有二萬二。

    其中,只有二千塊是他自己的,其餘的是上次老娘轉給他帶姥姥上醫院用的,結果沒用上,錢就一直躺在他的卡里。

    老娘沒開口找他要,他自然不會主動還給老娘,只能寄希望於老娘給忘了。

    不過想想,估計可能性不大,他老娘的記性比他好太多了。

    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正對著他的車子撒尿,他趕忙走過去呵斥道,“喂,臭小子,找揍呢,亂撒尿,誰教你的。”

    令他意外的是,小孩子居然茫然大哭,接著一個婦女提著小包跑過來趕忙哄著,然後對著車子咣咣踢了兩腳,罵道,“逼玩意,開個破車了不起啊。”

    何舟微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跟這種人犯不著生氣,開上車就走,絕對不願意多搭理一句,即使是吵贏也是有失身份。

    穿過繁華的鬧市街區,一路往曲陽家的方向去。

    曲陽家住在城南,原本是郊區,後來隨著城鎮開發,他們這一片慢慢的有了人氣,胖子老子是有狠勁的人,把老地基上的土房子一拆,天天拉著板車進城撿拆遷房的廢磚廢料,一個人一磚一瓦的砌,在吊房頂的時候請了三五個人,搭起來了四間門面房。

    其中的三間租給了一家賣獸藥、飼料的獸醫店,每年拿個三千多塊錢的租金,最後剩下的一間是曲家人用來自住的。

    那會曲陽和曲阜年齡都還小,一間屋擺兩張床,門口搭個棚子支灶還能湊合住,可是隨著孩子年齡大了,倒是不好住了。

    租出去的房子自然不好收回來,再說減少租金收益這種事情,曲陽老子肯定是不能同意的。

    他另闢蹊徑,反正空地有的是,複製以前的辦法,拉著胖子撿磚瓦,在房子的後面又搭了兩間屋。

    沒有那麼多舊石片瓦可撿,所以房頂上是一半黑色的舊石片瓦,一半是白色的石棉瓦,勉強看起來有點樣子。

    老倆口照舊住在前屋,曲陽和曲阜一人分得一一間屋子,有了自己的臥室。

    那會,何舟正上高二,胖子搬進屬於自己的臥室後,特意花了兩毛錢打電話告知了何舟這喜訊。

    所以,有些事情,何舟想不知道都難。

    車子停好,下車一進門就看到了正拿著鉗子給豬蹄子拔毛的曲父。

    曲父抬起頭道,“喲,何舟啊,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進來坐。”

    何舟道,“叔,這是給曲阜改善伙食啊?”

    曲家的日子有多清苦,他是瞭解的,買這麼一對大豬蹄子肯定不是給曲陽的,本就是營養過剩的貨了,如果不是曲阜在家,他不相信胖子的老子會捨得下這麼大本錢。

    曲父道,“學校那一大盆菜沒二兩油,天天吃斂成細腸子了,她這高三,正用腦子的時候,吃不好,肯定影響學習。”

    何舟道,“是該好好補補,讓她多吃點。”

    對於曲父,他還是很敬佩的,自己是個瘸子,生活不方便,但是還是照樣拉扯起一個大家子,他時候時常在想什麼是男人。

    曲父就是真正男人的典型,面對困苦,永不低頭,不逃避,能夠堅毅的負重前行。

    胖子聽見這邊的動靜,一下子從後院竄進來,看到何舟,驚喜的道,“何舟...”

    何舟道,“小心摔著了。”

    曲父道,“他就是毛手毛腳的,你等會別走,晚上咱爺倆好好搞一盅。你們先去玩吧。”

    何舟沒拒絕,一口應道,“好。”

    他跟著胖子進了院子。

    胖子老娘正在院子裡剝毛豆,

    何舟招呼道,“嬸子,剝豆子呢?”

    曲母頭髮跟雞窩似得,亂糟糟的,身上衣服油膩膩一層,看到何舟只是咧嘴笑笑。

    何舟對她這種反應早就習以為常。

    曲母不是先天性的精神病,是後天受了刺激,病情時好時壞,壞的時候發脾氣,摔東西,整個人瘋瘋癲癲,甚至一度鬧過自殺,好起來的時候,洗衣服做飯,與平常人差別不大,只是說起話來顛三倒四,不清楚她的人,還會被她經常冒出來的混賬話氣個半死。

    需要常年吃藥,才能控制住病情。

    曲父即使在再能吃苦,再能作累,也架不住一個病人拖累,大部分收入都花在了曲母身上。

    不過,何舟沒有聽見曲父抱怨過什麼,甚至從他的話語中,隱隱還能聽出一絲絲的驕傲。

    曲父自己,包括他父母都說不清為什麼生下來就瘸了腿,小的時候人家喊他小瘸子,及至大了,人家又喊他曲瘸子。

    家裡窮,兄弟多,正常人娶媳婦都困難,何況他這個瘸子,眼看到三十歲,再娶不上,在農村基本是注定要光棍一輩子。

    有一年他去修河堤掙工分,一個不認識的老頭子跟他說要給他介紹一個城裡姑娘做媳婦,他以為是開玩笑的,結果呢,第二天,人家真的給領來一個姑娘。

    姑娘真好看。

    這是他醉酒後跟何舟說的原話。

    看起來痴痴呆呆的又怎麼樣,總比他連個暖被窩的都沒有,一輩子打光棍,沒有子女送終強吧?

    他要把自己偷偷攢的兩塊錢給老頭,卻被老頭拒絕了,老頭哭著走了,只要求他好好待她。

    他就在所有人詫異的眼神中,莫名其妙的領了一個媳婦回家,可惜家裡沒有地方住了。

    他只能厚著臉皮,去生產隊要房子住,生產隊長也是他本家,可憐他,把牛棚給了他,他修修補補,總算湊合有了個家。

    胖兒子三歲的時候,那個給他介紹媳婦的老頭衣裳鮮亮的出現了,他才得知,這是他正兒八經的老丈人,老丈人當了大官。

    老丈人不遺餘力的接濟他,他著實過了兩年衣食無憂的日子,甚至手頭還有寬裕。

    可惜,老頭沒長命,不久就肺癌過世。

    他的那些便宜舅子、小姨子,沒有一個肯過問他的。

    他再次陷入了經濟危機,可是看著識文斷字的媳婦教兒子唱歌,他很有一番欣慰,有兒子有媳婦,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那會他還沒有發現出兒子是個笨兒子。

    曲阜從屋裡出來,一邊用毛巾擦濕漉漉的頭髮一邊笑著道,“舟哥,自己找地方坐。”

    何舟道,“我不用你管,你忙你的。”

    曲阜把自己的頭髮擦乾淨,毛巾搭在外面的繩子上,然後在水龍頭底下接了盆水,把暖壺的水倒進去,試試水溫,拉過旁邊的老娘,哄著道,“來洗個頭。”

    老太太擺手,滿是不樂意。

    曲父從外屋伸過來腦袋,大聲的道,“前天才洗過澡,不用洗,費那個事幹嘛。”

    曲阜不滿的道,“可拉倒吧,一頭的頭皮屑,也不知道你怎麼洗的。”

    曲父這才縮回腦袋不作聲。

    曲阜對老娘板著臉道,“不洗頭,晚上不准吃飯。”

    曲母這才乖乖的把腦袋伸進水盆裡,任由曲阜搓洗。

    何舟看的好笑,跟著胖子進了他的屋子。

    屋子不大,水泥地,坑坑窪窪,擺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拐角是兩根釘子做出來的掛衣繩,上面掛著一層衣服。

    出乎何舟的意料,不是他想像中的髒亂,桌子上的東西擺的清清楚楚,被子疊的整整齊齊,被單乾乾淨淨。

    他笑著道,“今天這麼幹淨了。”

    他剛準備坐在床上,就被胖子攔住了,胖子道,“坐亂了,她要罵人的,很凶的。”

    何舟哭笑不得。

    無奈只能搬了椅子坐在門口。

    只見曲阜給老太太洗乾淨頭髮,然後拉進屋子,不一會兒,老太太就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1 13:10
第1512章 你幸福嗎

    老太太一亮相,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邋遢樣子,要是不熟悉的,甚至會懷疑是不是剛才那個人了,像換了個人似的。

    老太太有精神病,但是心裡沒壓力,沒有在唉聲嘆氣中過日子,整個精神狀態看著比正常人還好,臉面紅潤有光澤,找不到一條皺紋。

    老太太被曲阜按在椅子上之後,曲陽又快速的從屋裡跑出來,從何舟身前帶起一陣風,兩隻手熟練的穩住老太太的腦袋,曲阜拿著耳剮子給老太太掏耳朵,一邊小心翼翼的掏,一邊囑咐,“不准動啊,會疼的,疼了別怪我。”

    老太太乖乖的,果然一動不動。

    豬蹄上的毛被曲父拔的乾乾淨淨。

    曲父生怕有遺漏,又提起來過頭頂,迎著光,轉了幾個圈,準備用水龍頭沖洗一遍,還沒擰開水龍頭,就聽見曲阜道,“不能拿個盆接啊,整一地水,走路好走啊。”

    “就你事多。”曲父嘴上不樂意,最終還是拿了盆過來,用盆接水洗。

    在水龍底下,一邊接水,一邊洗,還沒洗利索,水龍頭就被關了,抬起頭看著閨女道,“又幹嘛?”

    曲阜沒好氣的道,“自來水漲價了,三塊,你自己交錢你沒感覺啊?怎麼,曲老闆發財了,三塊兩塊都不在乎了?”

    曲父懊惱的拍拍腦袋道,“你不說我都忘了,奶奶個熊。”

    轉過頭對曲陽道,“你以後沖澡從井裡面自己打,洗個澡三塊錢沒了,造孽不造孽,就那你一天還洗兩次澡。”

    胖子嘴笨,著急的說不出來話,等大家不搭理他了,又在那掰著手指頭低聲嘀咕,“一次三塊,兩次果然是六塊。”

    何舟在一旁笑著道,“你洗澡確實是夠費水的,以後啊,要節約用水。”

    胖子沒有潔癖,但是胖人的煩惱在夏天是最容易體現的,天氣稍微一熱下來,那身上的汗成珠子的往下滴,曲家沒空調,電扇那點風,對胖子的影響有限,最好的降溫效果,自然是洗涼水澡。

    正常人就是隨便洗個澡或者擦擦身子,胖子卻不能以正常人度之,天熱的時候,恨不得扎進水缸裡,他這胖身子,也沒那麼寬的水缸,他就一盆一盆往身子澆水。

    有時候,何舟都心疼那浪費的水。

    胖子點點頭,“沒事,馬上天涼快了,不用洗澡了。”

    何舟道,“那也費布料啊,就你這體格,我用一尺布,你得用三尺布。”

    胖子道,“我怕冷。”

    前屋傳來了曲父和人說話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瘦高老頭從前屋走進院子,先是對何舟招呼道,“何舟來了。”

    何舟道,“大爺好。”

    這是胖子的大伯,就住在隔壁不遠,何舟常來曲家,曲家的左右鄰居親戚,他差不多都認識。

    曲大伯轉過頭對胖子道,“你家鐵鍬呢,拿我用下。”

    胖子轉過身就去牆角把鐵鍬拿過來遞給了他。

    等他出了院子,胖子才道,“我大伯有錢。”

    何舟笑問,“怎麼有錢了?”

    胖子卻又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

    曲阜在一邊解釋道,“哪裡有什麼錢,只是現在國家給養老,不用發愁了。現在只要是吃過糠,扛過槍,負過傷的老兵,政府都發優撫、撫卹補助。”

    何舟道,“那確實沒多少。”

    他二姥爺也是吃過糠、扛過槍的,優撫的錢一年才有三四千塊錢,二姥爺生病的那兩年,都是他拿著二姥爺的農合存摺去幫著取錢。

    曲阜道,“大伯跟別人還不一樣,抗美援朝拿過兩次二等功,兩次三等功,又被子彈射掉了一隻耳朵,算是因戰殘疾軍人,退伍前就是連級幹部,優撫肯定比一般退伍的高。

    又在鐵道單位上過班,有退休工資,還有糧補、農保、養老金、綜補,隨便算算,一個人就拿五六份工資,一年有個十萬八萬吧。”

    何舟道,“這不算少了吧?”

    曲阜道,“以前很低的,這幾年才漲起來,他自己又剛做完心臟搭橋,身上還有不少債,現在沒有錢。”

    何舟好奇的道,“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的?”

    完全超出了《5年高考3年模擬》的出題範圍,不是一個高中生能知道的。

    曲阜白了他一眼道,“我大伯那麼愛顯擺的人,他的這點事,恨不得逮著人就說,說一次我記不住,說兩次我再記不住,我不成笨蛋了嘛。

    你喝茶嗎,給你泡一杯?”

    “對啊。”胖子恍然大悟的道,“我去給你泡茶。”

    “我車上有茶杯。”何舟喊住胖子,到外面打開車門,從裡面找出茶杯,對曲家的茶葉也不抱指望,乾脆把自己從家裡拿的那罐茶葉取了出來。

    曲家院子的東北角是石棉瓦搭的棚子,裡面擺著煤氣罐和灶頭,還有一些鍋碗瓢盆。

    何舟把茶葉放在桌子上,捏了一撮放在杯子裡,讓胖子把杯子倒滿了,然後把茶罐給了胖子,笑著道,“留給你喝吧。”

    這是他別人送她老娘的的毛尖,一芽一葉,她老娘不怎麼喝茶,所以大部分都讓他和他姥爺給拿走了。

    現在他姥爺身體不好,醫生要求控制飲茶量,所以家裡的好茶基本都便宜他了。

    每次回學校,他總要帶上幾斤走,他向來大方,自然願意與舍友分享,卻把整個宿舍喝茶的品味提高了好幾個檔次。

    他們再也不滿足於解渴、保護嗓子,慢慢開始有了品味的需求....

    不管在外面怎麼買茶,都找不到何舟這種茶葉的口味。

    胖子高興地接了,只要是何舟給他的東西,他從來都不會拒絕。

    經過曲阜的房間門口,何舟不經意的往裡面掃了一眼,曲阜正坐在桌子前看書,另一隻手還在紙頁上不停的揮寫。

    何舟倚在門框上,忍不住敲敲門板,等曲阜回過頭笑著問,“你明年高考?”

    曲阜道,“當然,要不然這季節沒事補什麼課。”

    何舟問,“有信心?”

    曲阜道,“笑話,你怎麼不問我,你幸福嗎?”

    何舟調侃道,“你是沒少上網啊,流行語都知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1 13:10
第1513章 嫉妒羨慕

    曲阜不停的轉動自己手頭上的筆,瞪了他一眼道,“你是真拿我當土老帽啊,哥哥啊,二十一世紀了,信息社會了,即使我不從網上看,學校的報刊欄我總得瞧上兩眼吧。

    只要不是聾子、瞎子,你捂耳朵都沒用,總能聽見那些什麼流行語啊。”

    何舟被她這麼一懟,不但沒有生氣,還笑著問,“文科?還是理科?”

    曲阜道,“當然是理科了,會算數就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答案很明確,不存在文科中模棱兩可的狀況,答對這個點得兩分,答對那個點得三分,一天到晚瞎揣摩知識點,還不知道對不對,累也累死了。”

    何舟頗為認可的點點頭,“我贊同,所以我選的也是理科。”

    曲阜突然興奮的問道,“那個劉善是你同學是吧?他是你們那一屆的理科狀元,上次的物理教輔裡面,就是他的學習採訪。”

    何舟木楞的點點頭,不自然的笑道,“是啊,我們還是一個村裡的,一起在省城上的高中。”

    曲阜道,“他真厲害,有時間介紹一下給我認識唄,我想請教他一些學習方法,他理綜滿分和數學全是滿分,真的很厲害。”

    何舟還沒說話,胖子卻是不服氣的道,“你是學校第一名呢。”

    何舟驚詫的道,“很厲害啊,居然能考第一。”

    他們是人口大縣,縣一中是全縣尖子生扎堆的地方,能考第一是很不容易的。

    “我們這一屆理科生才2000多人,矮子裡出個將軍,能有什麼值得說的,偶爾我還才第二、第三,有時候前十都不一定,”曲阜滿臉不忿,接著嘆口氣道,“放到全省,我連前100都進不去,680分以上的遍地都是,有什麼好稀罕的,還是你那個同學厲害。”

    “是的,他是很厲害。”何舟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會有嫉妒劉善的一天!簡直是一點都不科學!劉善除了腦子比他好用,成績比他好,哪裡比他強了?訕笑著道,“見他面不容易,他已經出國留學了。”

    曲阜臉上雖然有點失望,但是接著又理所當然的道,“他成績那麼好,肯定能申請常春藤。”

    何舟贊同的點點頭,“是啊,你成績也不錯了,不用與別人比較,沒必要那麼拼”

    曲阜道,“你這話說的多奇怪。什麼叫沒必要那麼拼?只是和呼吸空氣一樣,習慣罷了,你不能說我努力呼吸吧,那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從小她就明白自己家和別人家不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她又說不出來,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物質上比別人短出一大截,比如別人家孩子過年有新衣服穿,平常有肉吃,有棒棒糖舔,有摔炮玩。

    直到初中之後,她才真正明白,她家與別人家的真正差距。

    越是有差距,她就越不願意讓別人小瞧,除了在學習上用功,她有力氣也沒地方使,所以努力成為她的習慣。

    何舟道,“得,你說的都是對的,那就祝你考個好大學。”

    曲阜道,“謝謝啦,共同進步。”

    轉過身子,繼續看書。

    何舟見她不再說話,就回到胖子的臥室和胖子有一茬沒一茬的瞎聊。

    等他去廚房倒第二杯水,曲阜的房間門已經關上了,只能透過窗戶瞧著她那單薄的背影。

    陪著胖子扯到五點鐘,院子裡爐子上燉著的豬蹄的香味瀰漫進屋子裡,胖子嗅著鼻子道,“真香。”

    不過隨即又道,“我要減肥,不能吃。”

    何舟道,“你在這等著,我出去下。”

    胖子卻沒聽他的,還是跟在了他的身後,一直到街上。

    何舟在一家熟食攤上,買了豬頭肉、花生米、海帶、鹹水雞、白水鵝,最後又去商店買了兩箱子啤酒,讓胖子扛著,自己手裡提著一瓶老窖十年。

    回去擺到飯桌上的時候,曲父不好意思的道,“每次都讓你破費。”

    何舟道,“沒什麼客氣的,我又不是不吃,也跟著吃,都是一樣的。”

    把白酒打開,先給曲父斟滿,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見胖子也把杯子伸了過來,就笑著道,“你喝啤酒吧,你那酒量可不行。”

    胖子體格大,可是那酒量就差太多,頂破天也就只能喝上四五瓶啤酒。

    聽見何舟這樣說,也就只能開啤酒喝了。

    曲父端起杯子道,“咱爺倆喝一杯。”

    何舟笑著端起來杯子。

    曲阜給老娘盛好飯夾好菜,也端著飯碗坐在了桌子的一角,胖子杯子裡的啤酒剛倒滿,她就端起來喝了一半,不等胖子拿回杯子,又把另一半喝完了。

    曲父道,“正學習的時候,喝酒傷腦子,可別喝。”

    曲阜道,“沒那麼矯情,喝點酒算什麼,照你這麼說,天下沒腦子的人都是喝酒喝的。”

    何舟道,“那你喝不喝了,我倆碰一杯?”

    曲阜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笑著道,“我喝完,你白酒喝一半,行不行?”

    胖子舔舔嘴唇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從始至終,他還沒沾到一滴酒呢。

    何舟笑笑,不由分說,就把杯子裡的白酒抖落進了肚子,空杯後,斜著杯口亮給曲阜看。

    曲阜跟著喝完後笑著道,“誰讓你喝那麼多了,喝大了可別賴我。”

    說完把酒杯還給了哥哥,自己對著豬蹄子下狠勁,用筷子不利索,乾脆用手。

    曲父在一邊道,“還是年輕好,能喝,我也不絆你喝多,等會你回去開車呢。”

    何舟道,“叔,你對褚東坡還有印象吧,他等會來接我,他開車,沒事的。”

    曲父道,“我怎麼不記得,他老子不就是褚陽嘛,你們上學淘氣,一有什麼事,都是他出來說話,有錢沒什麼架子,什麼時候看到我都是和和氣氣,有一階段我在他們廠子門口出攤,他還特意跟我說,要喝水就直接進保衛室倒,還特意跟保安室打了招呼。

    那人啊,簡直挑不出毛病。”

    何舟道,“他爸人是挺不錯的。”

    倆人喝著喝著,一不小心,一瓶白酒就沒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1 13:11
第1514章 上新聞了

    接著倆人又一人開了啤酒繼續喝,至於曲阜早就松下飯碗回屋看書了。

    褚東坡進門的時候,倆人已經喝到第四瓶,他放下來手裡提著的牛奶和水果,看看地上的空酒瓶子笑著道,“你倆可以啊,這沒少喝。”

    曲父站起身道,“哎呀,來了就行,還帶什麼東西,何舟也沒提前說你來,不然就等你一起吃了,來,再喝點。”

    褚東坡道,“老叔,你坐吧,我是吃好來的,你別客氣。”

    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胖子的對面。

    曲父見他不是真客氣,就遞上一根菸,“煙就是差點。”

    褚東坡道,“謝謝了。”

    何舟把杯子裡的最後一點酒喝完道,“叔,咱們結束?不打擾你們,你們忙你們的,回頭我們再聚。”

    曲父道,“那好,我等會得送丫頭去學校,要上晚自習的,喝多不好騎三輪車。”

    胖子道,“老妹早就走了,七點半晚自習。”

    “喲,這都九點鐘了。”曲父這才想起來看牆上的掛鐘,“什麼時候走的,我也沒注意。你怎麼不知道送一下。”

    別說他,連何舟都沒注意到曲阜是什麼時候走的。

    胖子道,“她坐公交車,我要送她,她沒讓我送。”

    何舟站起來道,“那叔我先走。”

    曲父把他和褚東坡送到門口,看著他們的車子遠去。

    車子開到半途,在一邊空曠的田地附近,何舟招呼褚東坡停車。

    何舟一下車,就跑到坡道邊上放開了水龍頭,利索後點根菸,站在路邊,抬頭望著天上的星星,並沒有急著上車。

    褚東坡從車上下來,陪著他一起吹風,笑著道,“沒事吧,要不一起去泡個澡,酒勁去的也快。”

    何舟道,“算了吧,你晚上跟誰聚的?沒喝酒?”

    褚東坡道,“天天就那麼幾個人,下午沒事去附近的野塘釣魚,鯽瓜子多,用四號鉤都大,乾瞪眼,釣不上幾條。”

    何舟笑著道,“你爸呢,天天也不管你,由著你瞎溜躂?”

    褚東坡道,“男人和女人能一樣嘛,他感覺自己可以拼到七十歲呢,在他眼裡我還是個孩子,孩子嘛,天天有錢花,能玩的開心就好了。”

    何舟的煙只抽了半截,就給扔了,笑著道,“那就趁著你玩得動就好好玩,有吃有喝有的錢花,就挺好的。”

    褚東坡道,“等你明年畢業,我就跟你混了。”

    何舟道,“跟我混什麼,跟我一樣去貨運站搬貨?其實我還挺羨慕你呢。”

    褚東坡道,“那你做什麼,我自然跟著做什麼。”

    何舟道,“行啊,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哦,對了,我好長時間沒見過黃瑜了,你倆什麼時候準備結婚?

    別忘記通知我,我從學校請假也得回來。”

    褚東坡苦澀的道,“我倆分了。”

    何舟驚詫的道,“分了?怎麼會分呢?你倆性格都不錯,又沒有什麼衝突,除非你變心了。”

    褚東坡道,“說實話,逢場作戲嘛,外面亂七八糟的事情總歸有那麼一點,可是我最愛的還是她,當然不可能讓她知道。

    所以,我倆分手,還是因為她太要強,去浦江闖蕩,我當然不同意,就說了幾句賭氣話,她認真了,走之後不再接我電話,我放不下她,就去浦江找她,她倒是見了我,但是也沒挽救回來。”

    何舟好奇的道,“你家裡條件不差啊,不管是結婚還是生孩子,都不需要她操心,家裡都會安排的妥妥噹噹,她有什麼不滿意的?”

    褚東坡道,“她從小家裡條件就不好,怎麼說呢,活的很壓抑,或者說太敏感。

    後來跟我談戀愛,她跟我說,我的朋友沒有人看得起她,把她當做了拜金的女人。

    我跟她說,我在乎你就夠了,你管別人怎麼想呢?

    她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從此以後,我和朋友的聚會,她參加的越來越少了。

    這次去浦江,她又跟我說了實話,她說以前寄希望於擴展人脈、提高朋友圈層次來謀求個人發展,最後她跟我在一起後才發現,跟我在一起時間長了產生的不是榮耀,她感覺到的是不忿,為什麼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家財萬貫,吃喝不愁,而她一出生就需要拚死拚活,她感覺不公平。

    越是和我們這些人對比,她心裡越是難受。

    她說她想明白了,自己沒有本事和能耐都是空談,能贏得別人尊重的永遠是自己的專業能力和素養。

    還說什麼,即使依靠我真的取得了一點成就,別人從心裡也會看不起她,反正說了一大堆。

    真矯情起來,我是拿她沒轍。”

    何舟低著頭,腳往地上蹭了兩下,是啊,憑什麼他可以出生在大富之家,但是偏偏沒有父親,一個完全不正常的家庭,而有的人出生在貧寒家庭,卻是左手牽著父親,右手拉著母親,一家子其樂融融。

    沒有表露心裡的心思,只是笑道,“圖你錢吧,你說人家物質,不圖你錢吧,你又說人家矯情,我看了,做女人也不容易。”

    褚東坡道,“隨便她了,愛怎麼的都行,也許等她撞到南牆,就會回來吧。不過呢,我心裡其實明白,這是自我安慰,實在不行,我就去浦江呆著去,反正哪裡混不是混。”

    何舟道,“去浦江?可以啊,我準備畢業了也先去那邊轉悠轉悠。”

    同褚東坡聊了幾句之後,就上了車。

    回到家,他要留褚東坡,卻被褚東坡拒絕了,他道,“車子你開走吧。”

    褚東坡道,“拉倒吧,明天還要給你送,我打個出租車,多簡單的事。”

    何舟把他送走後,插上院門,洗了一個澡,一時沒有睡意,就泡壺茶,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

    “海通重工只顧發展,唯獨沒有把工人的權益放在壓倒一切的高度。

    為了產值、為了經濟效益,把工人的權益當兒戲...”

    他們家上新聞了。

    海通重工是他們家旗下的一家生產叉車的企業,他們家是做物流的,參與合資、組建了不少物流的上下游企業,比如專門生產瓦楞、掃瞄裝置、包裝、?消防設備、叉車、升降平台的企業。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1 13:11
第1515章 風雪驚初霽

    他把聲音調大,繼續看了會,才鬧明白怎麼回事,一名機械噴塗生產線上的工人把他家廠子給告了。

    “該工人47歲,且受害者的家庭沒有相關白血病病史,因此有理由斷定工作環境是造成該工人患病的原因之一。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名工人經常接觸甲醛和苯等有害物質....”

    海通公司出於人道主義,願意對工人進行妥善治療,但他們不承認這是工作環境所致,噴塗是在密封車間進行操作的,工人有穿戴設備,並進行了嚴格的安全措施,個例不能代表普遍性。

    所以,矛盾點在於治療款項的名稱,媒體稱為賠償金,海通堅持稱這是捐助。

    他把電視關掉,去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出於好奇網頁上隨便搜索一下,關於海通的新聞,鋪天蓋地的全是,大多是譴責海通公司的,知名專家紛紛表示,這是地方政府縱容所致,帶血GDP。

    甚至還有知名律師表示願意為這名工人做免費的法律援助。

    在何舟看來,工人告他們是天經地義,維護自己正當權益,沒有一點問題,可是就事實本身來說,只是一個個例,不是群體性事件,法院還沒有判決,媒體已經給他們家定了性。

    這件事情鬧這麼大,他用腳趾也能猜想出完全是有人帶節奏,故意整海通公司。

    關電腦關燈,躺在床上,沒有絲毫睏意,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是自己該怎麼處理呢?

    從良心上來說,他是該首先譴責自己的,畢竟油漆還是有一定毒性,要真的說員工得白血病和他們沒關係,他還是有點心虛,不敢打這個包票。

    如果真的理性分析這件事,他們是企業,在經濟市場化的今天,控制成本,追求效益是每個公司經營管理的首要目標,但是,在追求自身效益的同時,也同樣增加就業,創造價值,也是對社會有貢獻。

    難道真的像網上那些所謂的憂國憂民的專家說的那樣,追求效益,搞的人心道德淪喪?

    他不敢苟同。

    他想起來他那死鬼老子筆記本上的一句話:屁股坐歪了,知識越多越反動。

    想到這裡,會心一笑。

    如果真的讓他出面解決,他大概和海通一樣的操作,人心、資本、理性、媒體、政治、人性,一旦統統放在鍋裡,沸騰後,就分辨不出誰是誰非了。

    這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他想不明白,大概也就不去想了,反正這些事情,還沒到該他操心的時候,他對他老娘有信心。

    月光透過窗戶撒進屋裡,蚊子卻被紗布格擋在外,嗡嗡的作響。

    在嗡嗡的響聲中,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蚊子感覺不到,他也沒有意識。

    轉眼就是冬季。

    寒風來襲,李覽取暖全靠抖,空調太乾燥了,開上十分鐘,就要關上幾分鐘。

    他的手已經皸裂,在北方零下十幾度,甚至零下三十幾度的嚴冬裡,他也從來沒有如此難堪過。

    冷空氣來的第三天,他實在沒轍,招呼人把原本的燃氣熱水器給拆掉,裝上了壁掛爐,拆地板重新鋪線太過麻煩,也就湊合著在每個房間掛了暖氣片,雖然制暖效果有限,但是聊勝於無。

    下雪後,氣溫又陡然下來個兩度,他很為自己有先見之明而高興。

    除非遛狗、買菜,他越發很少出門。

    大雪紛飛,外面突然傳來獅王的吠聲。

    他好奇的透過窗戶,往外面一看,居然有車子停在門口,他以為是桑春玲等人,結果剛打開門,就愣住了,他老子正籠子袖子站在門口,穿著綠色的軍大衣,脖子縮在裡面,衣擺拖到腳底。

    身後是一長排的汽車,他沒細數,隨便估摸起來也大概有七八輛吧,一條道被佔滿了,每輛車邊都站著二三個人。他還在那愣神,王子文衝他遞眼色,他也沒有留意到。

    直到他老子踩著大頭皮鞋,噗通噗通跺腳抖落雪的時候,他才趕忙跟他老子招呼,“爸,你怎麼來了。”

    然後又趕忙同李和身後的吳淑屏、陳大地、潘松、王子文、齊華等十來個人打招呼。

    至於齊悅和溫啟白、佘子羚等人,遠遠的站在外面,沒進屋,他連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李和在屋裡張望一圈,又低頭瞅了一眼躲著他遠遠的獅王,搓搓手道,“這點隨我,會享福。”

    潘松替他取下外套,笑著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話是沒錯的。”

    “你們等會,我給你們泡茶。”李覽說完就要去廚房,吳淑屏卻喊住了他,笑道,“你陪你爸說會天,我讓子羚她們弄。”

    佘子羚和齊悅被她從外面喊進來,去燒水泡茶。

    別墅的客廳原本是很大的,但是一下子擁進來十五六人,突然就顯得擁擠了,除了潘松少數幾個人擁著李和在沙發上坐著,大部分人都是挨牆邊站著,或者在客廳的板凳上坐著。

    李和問,“最近忙什麼呢?”

    李覽想,溫啟白等人都是跟著你來的,你這是明知故問了?

    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答道,“跟朋友在做一款遊戲。”

    孫浩一直在運營私服外掛,他不放心,總感覺早晚會出事,乾脆給拉攏過來,用六六科技的資源,兩個人一起做遊戲開發。

    他已經做好了被他老子批評的準備,畢竟在老一輩人的眼中,對遊戲還存在偏見。

    誰知道他老子道,“遊戲產業大有可為。”

    李覽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老子最喜歡正話反說,他害怕鬧笑話,也就沒再應聲。

    齊悅和佘子羚配合,端著茶盤,先送到李和面前一杯,齊悅道,“李叔叔,你喝茶。”

    天冷,李和喝水少,茶壺放車上也就沒帶下來,此刻想暖暖手,也就把玻璃杯接了過來,笑著對不遠處站著的齊華道,“我記不得剛才聽誰說的了,這是你家閨女?”

    齊華道,“我家大丫頭。”

    至於名字,他就沒說了,跟著李和多年,他太瞭解李和了,從李和的表情中,他知道李和沒興趣知道他閨女的名字。

    李老二不感興趣的事情,多說一句就是錯,乾脆不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09:54
第1516章 國家固金甌

    他現在愈發摸不清李老二的脾氣了,年輕時候李老二和氣,與人為善,現在呢,雖然依然和氣,但是,眼神和語氣裡卻多了許多的挑剔。

    向來寬以待人的李老二,比以前嚴格了,每天嘴裡不是破產就是淘汰,並不是嚇唬人的,從08年金融危機至今,中再集團已經在全球範圍連續關閉、停產2000多家控股、合資廠礦企業,並且從1000多家企業內撤資。

    相較於中再集團龐大的規模,這些都是九牛一毛。

    只有身處於中再集團的核心,才能瞭解中再的恐怖。

    中國28個主要產業中,以李和為核心的家族和圈子在12個產業中擁有多數資產控制權。

    中國已開放的產業中,每個產業排名前5位的企業幾乎都由李老二以外資的形式控制。

    房地產行業自不必說,中國排名前五十名的地產公司,有二十家是他李老二的。

    玻璃行業、電梯生產廠家,工程機械已經由中再集團控股;

    18家國家級定點家電企業中,6家與中再集團合資;

    而在輕工、化工、醫藥、機械、電子等行業,他旗下公司的產品已佔據1/3以上的市場份額。

    20%的醫藥企業在李老二妹妹李冰手中。

    在全球範圍,軟包裝產品、感光材料、子午線輪胎、手機等行業,李老二旗下的企業佔有絕對壟斷地位。

    有些行業,李老二已經在慢慢退出,比如輕工領域,像紡織、服裝、鞋帽,用他的話說,得給別人留飯吃。

    除了互聯網領域,沒有一個行業是李老二不感覺憂慮的,時刻擔心會被淘汰。

    齊華都搞不明白李老二在憂慮什麼?

    甚至偶爾還會唱“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尾巴....”這種莫名其妙的兒歌。

    世界富豪榜前五百摞一起也不如你一個,低著頭往下看,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明明已經是王者,還整天把自己當成小白鼠?

    這是什麼操作?

    有時候實在不明白,只能自我安慰,李老二是天才,天才的思維不是他們這些凡人可以理解的。

    見閨女給潘松遞茶,不知道怎麼稱呼,又趕忙介紹道,“這是你潘松叔叔。”

    齊悅把茶送進潘松的手裡,笑著道,“我經常在電視上看到潘叔叔,本人比電視上精神多了。”

    潘松笑著對齊華道,“你這閨女會說話,以前不認識,現在認識了,以後就常去我那溜門,不用不好意思,熟悉了就好。”

    “謝謝潘叔叔。”齊悅又從托盤裡拿了一杯茶,雙手捧著遞給陳大地,至於潘松的話,她也就隨便聽聽,當做客氣話,是絕對不會當真的,她齊家和潘家的關係是由她老子的地位決定的。

    她老子的地位相當於古代的軍機大臣,跟潘松這些人走的近了,簡直是自取滅亡。

    何況,她老子地位本就超然,最大的依靠是李覽的老子,本就不需要借助潘松等人。

    李和看了看旁邊的佘子羚,對吳淑屏道,“孩子們都這麼大了,你說咱們能不老嘛。”

    吳淑屏笑著道,“李先生,現在想想當初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跟昨天發生似得。我記得,你剛剛提出在浦東搞大開發,所有人都理解不了你,都以為你瘋了,事實證明,你的遠見卓識,無人能比。

    浦東如今已經成為金融中心,成為投資的熱土,那會在外灘的邊上,你還唱了豫劇,那蕩氣迴腸,如今依然環繞。”

    所有人都對吳淑屏側目。

    在他們的印象中,吳淑屏屬於穩重的知識女性,總有點讀書人的風骨,對投機取巧,拍馬溜須,向來是不屑於一顧的。

    但是,令他們想不到的是向來低調的吳淑屏居然有順著李老二毛捋的時候,而且有文化的人拍起馬屁來,與眾不同,清新脫俗。

    他們看看李老二的神色,吳淑屏果然說的很對李老二的胃口。

    李老二點點頭,“一個人的命運啊,當然要靠自我奮鬥,但是也要考慮到歷史的進程。

    我那一代人,最難忘,最揪心的事情就是缺吃少穿。

    後來啊,說改革就改革,咱們那麼多聰明的、勤勞的人,能有機會從底層往上層的通道走,人挪活了,就什麼都活了。

    小人物在國家層面的大歷史下,是很渺小的,不要覺得自己了不起,千千萬萬的中國人的力量匯聚在一起才是了不起的。

    沒有匯聚的力量,就沒有所謂的大國,沒有大國,就沒有所謂的小民尊嚴。

    近代史就在眼前,所謂的皇帝又怎麼樣,所謂的四大家族又怎麼樣,所謂的胡雪巖、徽商、晉商富可敵國又怎麼樣?

    卑躬屈膝。”

    他的親身感受。

    在九十年代初期,他的財富已經相當於世界排名第11位國家的國民生產總值。

    但是,無論是面對克林頓,還是老布什父子,他都屬於不入流的一份子。

    哪裡像現在,隨領導人出訪,可以同奧觀海同志談笑風生。

    所以,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

    一旁的陳大地道,“以前沒文化,又少見識,瞭解不深,後來出國幾次國,什麼中東國家的王子、國王,非洲國家的總統啊、酋長,巴爾幹半島的領導人,我也認識了一個遍,在本國的最有權勢者,不管是在美國,還是在歐洲,他們狗屁不是。”

    聽著他說的有趣,大家哈哈大笑。

    潘松笑著道,“近代史的經驗不是白總結的,弱國無外交。像克里米亞事件,烏克蘭就夠懸,克里米亞早晚是歸毛子的。”

    吳淑屏對佘子羚道,“認真聽著,叔叔在給你們上課呢,年輕人要有大局觀,縱觀大勢,心裡才有衡量。”

    齊悅不傻,自然和佘子羚異口同聲的應了好。

    李老二接著道,“歷史是向前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現在那幫子西方國家在那瞎嚷嚷,雖然氣憤,有時候想想也是好事,無人嫉妒是庸才,他們著急了,跳腳了,說明咱們成功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09:55
第1517章 文化有餘戎事略

    佘子羚道,“李叔叔,你放心,我們一定謹記你的教誨,要是能領會到一半我們就心滿意足了,受用一輩子。”

    齊悅瞅瞅李覽,見他沒有開腔的意思,便說道,“李叔叔,我們能力有限,哪怕做不好事情,可是不會給你們丟人的,以後一定謹言慎行,在國外也會時刻注意自己言行的,我們出門在外也是代表中國人形象的。”

    聽完這話,齊華皺了皺眉頭,閨女的覺悟還是不夠啊,顯然沒明白李老二話裡的意思,稍微理解李老二的,都不會說這種話,心裡不禁嘆了口氣。

    論機靈,還是輸了佘子羚一籌。

    潘松道,“你一個人代表誰呢?

    哪裡需要你做代表,上次我陪同你李叔叔去美國,你李叔叔另外有事,我就去那個布魯克公園,美國人的伙食不適合我這腸胃,閒坐著在那吃泡麵,人家指指點點,我的秘書都看不下去了,我就說,我吃個泡麵礙誰了?

    他們越是看不慣,我越得這麼整。

    人呢,是活給自己看的,不殺人不放火,不偷不搶,不影響別人,何必尋求外國人的認同,本來就不是一類人,文化、思想都不是一個層次。”

    齊華揶揄道,“行啊,老潘,你這都一套一套的了。”

    潘松道,“跟李哥這麼長時間了,總得學點東西吧。”

    李和笑著道,“主席他老人家說過,文化思想陣地我們不去佔領,敵人就會佔領。你看看,我們在文化輸出這塊一直都是弱勢,在科學領域,技術標準不能讓西方人一手訂,文化思想上也是一樣,不能他們說的就是真理,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各盡其道,各興其派,才是至理。”

    李覽站在一旁,一直聽他們說話,偶爾瞥見站在外面的溫啟白,凍得直跺腳,就迎出去,笑著道,“進來吧,外面冷。”

    溫啟白把凍得通紅的手指放在嘴上,噓了一聲,示意李覽小點聲,他害怕引起了屋裡人的主意。

    李覽瞧著他這樣子就想笑,哪裡還有之前的溫文爾雅,反而像個沒頭蒼蠅。

    李覽走出屋子,跟著他站在一塊,笑著問,“怎麼了這是?我家老頭子給你為難了?”

    他做遊戲開發這一段,溫啟白給了他許多助力,他對溫啟白很有好感。

    溫啟白急忙擺手,低聲道,“沒有,沒有,是齊總讓我來的,李先生還沒有和我說過話。”

    李覽道,“那你緊張什麼?我爸又不會吃了你。”

    溫啟白緊張的道,“不怕你笑話,我是緊張,我是第一次見李先生。”

    腦子裡一直在揣摩李和會問他什麼,他該怎麼回答。

    李和這個名字,從他加入六六科技開始,就經常從齊華和沈道如的嘴裡聽見,但是這個人究竟是什麼樣子,他是從來不知道的。

    直到見著了,他算被嚇著了。

    他是按照齊華的意思去機場接機的,但是,令他想不到的是,接機的不止他一個,寬闊的候機坪站著五十多人,全是浦江和浦江周邊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這個執掌近千億市值的公司大老總,反而只能尾隨在後,他突然覺得財富榜是個笑話,他溫啟白再不濟事,好歹也是能進中國前100的人呢。

    結果在這裡連搭話的人都找不見幾個,因為完全不夠格啊!

    李和穿著綠色軍大衣從舷梯上走下來的時候,大家蜂擁而上,他一愣神,讓人給撞個趔趄,辛虧是新晉的富豪傑克馬扶了他一把。

    “謝謝馬總。”溫啟白的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只見一個個從他身前越過,迫不及待的要與李和握手。

    傑克馬伸出手道,“溫先生,你沒事就好。”

    溫啟白道,“上次在杭城才見過面,想不到會這麼快又見面了。我跟同事已經達成一致,雲平台和存儲這塊我們可以共同合作。”

    傑克馬道,“那合作愉快。”

    溫啟白道,“你也是來接李先生的?”

    傑克馬道,“希望能聽聽李先生在互聯網發展方面的意見。”

    溫啟白看著熙熙攘攘的場上眾人,笑著道,“這次可以開一次長三角商業峰會了。”

    傑克馬點點頭,笑著道,“我也沒想到會來這麼多人。”

    溫啟白看了看最前面的吳淑屏和潘松、許恆大、平松等人,突然忍不住再次望向傑克馬。

    阿里集團的大股東是雅虎和軟銀、達美銀行、遠大投資集團。

    雅虎的大股東是遠大投資集團、香港銀島投資、達美銀行、波羅地海運。

    遠大投資集團的大股東是金島貿易、銀島貿易。

    達美銀行的大股東是拉脫維亞兒童基金會。

    波羅地海運的大股東是白俄羅斯巴福集團。

    巴福集團的大股東是達美銀行、達美航空。

    香港銀島貿易的大股東是英屬維爾京群島的金島貿易、美國亞諾地產。

    美國亞諾的地產的大股東是英國AMC集團。

    英國AMC集團的最大股東是意大利omnitel電信集團。

    意大利omnitel電信集團的控股股東是巴林銀行、瑞士再保險...

    這其中錯綜複雜,他越想越是頭疼,明明他已經預感到什麼,卻還是理不出一個頭緒。

    但是,眼前這麼多商界大佬對李和俯首帖耳,他用腳趾頭也能猜想到李和的地位。

    李和不止是他老闆這麼簡單。

    李覽看他這樣子,實在感覺好笑,好像爸爸會吃人似得,因此安慰道,“我爸這個人很好說話,不過有時候有點固執,也沒什麼的,你不用緊張。如果真有什麼事,我替你擔當,你不用擔心。”

    溫啟白道,“千萬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只有他替李覽背鍋的份,哪有讓李覽替他背鍋的道理,真讓李覽替他說話,沒事都會生出事。

    “外面有錢撿啊,都在外面耗著。”陳大地走過來,看看溫啟白,笑著道,“走吧,一起進去,李先生找你倆有事。”

    李和已經上了二樓,拐角的屋子是李覽特意佈置出來的書房。

    李覽帶著溫啟白上了二樓,溫啟白留在門外,他先走進了屋子,看他老子手裡正在翻閱一本阿來的《塵埃落定》。

    李和道,“門關上。”

    “哦。”李覽關上門,屋裡只有父子二人。

    李和把《塵埃落定》重新放進去,又拿了一本《中國通史》,隨意翻了兩頁,然後問道,“嶄新的,買回來沒看過吧?”

    李覽道,“我看書愛惜,很少弄髒,也沒做筆記的習慣。”

    李和道,“國外的作品有點少,國外的文學作品也要看。”

    李覽指了指書架道,“托爾斯泰、納博科夫、昆德拉、卡夫卡的書我都有看,卡夫卡的儘管看不懂,還是看了兩三遍。”

    李和笑著道,“這點你不如你老妹,他英語、法語都還不錯,能看得懂原著,甚至你四姑那麼不著調的人,還精通英語、西班牙語,像洛爾迦的詩她都能大段大段的背下來。

    你這英語水平,才剛過六級,我都懶得埋汰你,還是要下提高下姿勢。”

    李覽笑了笑,他老子是調侃居多,因此不甚在意的道,“我的專業優勢是計算機,計算機方面很多經典教材都是英文的,我都能看得懂,至於其它類別的書籍,我就懶得關心。”

    李和道,“隨便你,哪怕是看譯文,也不能只看一兩個國家的,不然就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文學傳統,不管是大國家還是小國家,是強國還是窮國,比如斯里蘭卡有馬丁-維克拉馬辛哈,羅馬尼亞有策蘭,泰國有西巫拉帕,玻利維亞有何塞,巴西有保羅柯艾略,尼日利亞有阿契貝、索因卡,甚至索馬里也有法拉赫這樣的偉大作家。

    多找找這類書看,也許會給自己打開另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李覽忍不住點根菸,笑著道,“你該不會來教我怎麼讀書的吧?”

    “少抽菸。”李和嫌棄的扇扇衝到自己面前的煙霧,自從下決心戒菸後,他基本上不碰煙了,偶爾聞著煙味還犯噁心,“我來這邊辦點事情,順便再來看看你,看你這麼會享福,我也就放心了。”

    李覽道,“享福談不上,閒是真的。”

    他成立的遊戲工作室,是居家辦公,大家通過網上聯繫,偶爾有什麼重大事項,大家才在一起碰頭。

    李和道,“來浦江這麼長時間,有什麼收穫沒有?”

    李覽道,“哪裡都一樣,窮人很窮,富人很富。”

    “你要是真有共產主義的覺悟,等老子死了,你把錢全捐出去。”李和笑著道,“從八十年代末期至今,我陸續捐資興建了一萬多學校,但是做慈善,捐鈔票,改變不了貧困。我對國家的最大貢獻是促進就業,人才引進,資本引進,技術引進,而我個人也從中賺了很多的錢,個人和社會的利益沒有衝突,相互成就。”

    李覽笑著道,“我可沒那麼偉大,也沒那麼高尚。今年的圍棋賽我都沒有去參加,還是想在計算機這一塊做點成績出來。”

    李和道,“那就把六六科技管起來,規模雖然小點,但是可以拿來練練手,做好了更好,做差了也可以長經驗。”

    李覽道,“我還什麼不懂呢。”

    李和道,“誰天生就懂了?你喊那個叫什麼的進來。”

    李覽道,“溫啟白。”

    李和道,“對,讓他進來。”

    李覽拉開門,站在樓梯出口的溫啟白抬起頭張望了一下。

    李覽朝他招手,他趕忙跟著李覽進了辦公室。

    “李先生,你有事儘管吩咐。”

    李和笑著道,“坐吧,不用這麼拘謹。”

    溫啟白道,“謝謝李先生。”

    但是依然畢恭畢敬的站著,沒有坐下去的意思。

    李和道,“沈道如跟你什麼關係?”

    溫啟白道,“沈先生是我的學長,我也是在倫敦大學學過法律的,很有幸認識他,他就把我推薦給了齊華先生。”

    李和淡淡的道,“你很好。”

    溫啟白看了看李覽,猶豫了一下,然後道,“李先生,李總是計算機方面的專家,有他主持公司大局,我們喜不自勝,對未來的發展,我們非常有信心。”

    “你先出去吧。”李和朝他擺擺手。

    溫啟白從李覽身邊經過的時候,他能聽見溫啟白那細不可聞的長出氣的聲音。

    溫啟白倒退著出了屋子,帶上了房門。

    李和道,“做遊戲產業我不反對,你想做什麼我都不反對,只要是你自己喜歡的,自己擅長的,就去做,不需要你徵求我的意見。”

    李覽道,“突然這麼大度,我不習慣。”

    李和白了他一眼道,“我什麼時候小氣過?”

    李覽翻個白眼道,“父子一場,你不要逼我說實話,傷感情。”

    李和氣罵道,“滾犢子,你老子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李覽道,“你看,原形畢露了吧,哎,我還是得佩服我媽,就沒你這麼虛偽。”

    “臭小子,你是真欠揍了。”李和沒好氣的道,“從下周開始,去公司蹲辦公室去,別在家裡耗著,你要學的是怎麼管理,而不是怎麼寫代碼。

    找到一群擅長寫代碼的,然後能為你所用,在計算機這一塊,你只能算優秀,自己再怎麼努力也比不了天才。

    程序員這個位置你還是騰給那些有天分的人吧。

    你做好他們的後勤服務就可以了。”

    李覽心下明白,他老子說的是實情,在計算機這一塊,有推動了計算機的歷史進程,能被載入史冊傳頌的程序員圖靈、阿達、馮諾依曼,有開宗立派的林納斯,有計算機名人堂代表人物溫伯格、溫頓·瑟夫。

    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能讓他膜拜,他就是究其一生,也別想追上他們。

    他跟那些天才人物完全沒有可比性,在代碼開發這一塊,他做的就是複製黏貼,簡直沒有獨創性可言。

    “好吧,你說的都是對的。”

    李和冷哼一聲道,“而且,據說,優秀的程序員都是有女朋友的。”

    “.....”李覽受到了他老子的惡意暴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09:55
第1518章 心遠地自偏

    削瘦的臉上原本是沒有二兩肉的,此刻眼角一擠,臉上的肉挪在一起,還是照樣抖了一下。

    “說好的人艱不拆,咱父子倆,沒有必要這樣互相傷害吧?”

    李和把手放在暖氣片上試了試,望瞭望書架,眼睛眯縫兩下,直接抽出書,撕吧兩下,用火機點著後,扔進了垃圾桶,“寫小人物煽情,以個體偏見入文,自以為擁有博大的胸懷,掛羊頭賣狗肉,卻迴避根本性問題,所謂的大江大海是忽悠涉世未深的年輕人的。

    掌握這個社會次序的是成熟的人,而不是衝動的年輕人。

    希望這個世界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認清這個世界事實上是怎樣的,並在接受這樣的事實的前提下努力去做一點事情。”

    一邊燒書,一邊瞥了一眼兒子,“這話不是我說的,是新加坡的那位本家說的。”

    屋裡一時間煙霧瀰漫,李覽被嗆得眼淚水都出來了,趕忙拉開窗戶,顧不得吹進來的冷風,大口的吸了兩口氣,笑著道,“你真是我親爹。我也不喜歡她,看了兩頁就放下了,懶得看。你別這麼瞧不起我,好賴我還是分得清的。”

    一本書終於在李和的手中,被撕的乾乾淨淨,拿著掃帚把頭在裡面攪合兩下,經過充分燃燒,最後剩下的只有一片灰燼。

    李和同樣站在窗口,深吸了一口氣,笑著道,“對於這種文化流毒,誤人子弟的書就要秋風掃落葉,毫不留情。”

    李覽沒說話,靜等屋裡的煙散乾淨,煙散的差不多了,可是屋裡的暖氣也跑的差不多了。

    他凍得渾身哆嗦,打了個噴嚏後道,“咱們去隔壁屋吧,這屋是沒法站人了。”

    李和抬起手腕,看看手錶,笑著道,“走吧,吃飯時間到了。”

    李覽道,“我們去飯店吧。”

    李和道,“去什麼飯店,真當家裡開銀行的啊,一點不曉得節儉。”

    李覽想說,不去飯店吃,在家裡喝西北風啊?

    他平常雖然也在家裡做飯,但是家裡備的菜不多,也就夠吃兩三頓的,現在這麼多人,光吃米飯是夠,可菜都不夠一人一筷子。

    等他下樓卻發現,原本擠滿人的客廳,只坐著潘松和齊華兩個人,轉過頭,吳淑屏和陳大地兩個人正在廚房有條不紊的忙著。

    他走進廚房,已經坐好了兩道菜,一道萵筍炒肉,一道橋底炒辣蟹,卻都不是他家裡的,他家裡既沒有萵筍,也沒有海蟹,不用猜,他們都是有備而來的。

    吳淑屏笑著道,“捏一塊試試,嘗嘗你陳叔的手藝。”

    李覽用手拿了塊蟹腿,嗦溜了一口,砸吧道,“陳叔的手藝簡直是沒的說的,五星級大廚名不虛傳。”

    陳大地一邊掂鍋一邊道,“好多年沒下過廚房了,手藝早就生了。”

    他同吳淑屏的配合很好,不一會兒,又整了四道菜出來。

    飯桌上,因為李和不喝酒,氣氛不是太熱烈,李覽倒是喝酒,只是與他們畢竟有代溝,也提不起興致,隨意喝了半杯,也就草草結束了。

    下午,陳大地和潘松等人都在走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老子居然留下來了。

    李和在那逗弄已經長到膝蓋的獅王,笑著道,“來的時候養的?”

    李覽把他老子杯子裡的水續滿,道,“買只做個伴,一個人挺無聊的。”

    李和問,“不能找個女朋友?”

    李覽道,“能不能說點有建設性的話題。”

    李和嘆口氣道,“年終之問就要來了,你準備好了嗎?工作找了嗎?對象有沒有?你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會這麼問?”

    李覽道,“那到時候再說。不過,春節我不一定回去。”

    李和道,“回去不回去,我倒是沒問題,就怕你媽不同意。再說,你妹妹今年要是再不回來過年,家裡也只剩下我和你媽媽,那能算過年嗎?”

    李覽道,“你們不是和阿爺他們一起過嘛,人一多也熱鬧。”

    李和道,“你阿爺怎麼可能稀罕和我們一起過年?他想的是和你們一起過年,總之一句話,今年過年是必須回去的,李沛和李柯那邊我就不說了,你通知一下。”

    話音未落,好像又想起來什麼,“楊格那小犢子是什麼情況,連續有兩年沒回家過年了吧?”

    聽說大姐家這個丫頭,他有時候也得承認,他這個做舅舅的關心的有點少。

    李覽道,“她最近好像也在浦江,我找她幾次了,請她吃飯,她都沒搭理我。”

    李和皺著眉頭道,“這丫頭現在這麼大的骨氣了?鬧什麼?”

    李覽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不患寡患不均。”

    李和沒耐性的道,“說人話,什麼意思?”

    李覽攤攤手道,“字面意思,你隨意理解唄。”

    李和道,“撥下她電話,死丫頭,越來越不讓人省心。”

    李覽咳嗽了一聲,認真的道,“那你可得小心點心臟,這丫頭跟炸藥包似得,生人勿進。”

    “廢話這麼多?”李和瞪了他一眼。

    “得,我咸吃蘿蔔淡操心。”李覽還是撥通了楊格的電話,嘟嘟兩下,剛接通就被掛了。

    李和道,“繼續撥。”

    李覽連續撥了三四遍,最後變成了‘你呼叫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候再撥’。

    李和道,“這丫頭出息了啊。”

    披上外套,招呼在門口的宋谷走人。

    李覽趕忙喊住道,“爸,這麼大雪,你往哪裡去啊?”

    李和道,“我去看看她。”

    李覽道,“你又不知道她在哪裡?”

    李和依然上了車,扔下話道,“你老子想找的人,就沒有找不到的。宋谷,開車。”

    李覽還要說話,宋谷衝他點點頭,然後開車壓著積雪而去,留下的是一長串的汽車輪胎印跡。

    天上的雲層越來越後,天愈來愈黑,雪更加的大。

    李和的車子剛出小區門口,後面又接著跟上五六輛車子。

    宋谷耳朵裡的耳麥先是一陣噪雜聲,後來又傳來一陣清晰的語音。

    他對李和道,“李先生,在華能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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