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奇情] 賢臣養成實錄 作者：野禪狐 (已完成)

第559章防範

　　「哎～這話說得，可真是見外了啊！」

　　陸爍坐在凳子上，笑瞇瞇看著鄭虎，臉上帶著親近之意。

　　鄭虎看著陸爍這表情，不禁有些詫異。

　　他們很熟嗎？

　　「鄭鏢頭坐吧，不必客氣。」

　　見鄭虎遲疑著還是不坐，陸爍搖頭笑了笑，道：「我常聽我師父提起鄭鏢頭，說你是個爽利磊落的江湖好漢，怎麼今日一見，竟扭捏至此啊？」

　　「師父？」

　　鄭虎一驚，頓時忘了心中的彆扭，抬頭看著陸爍道：「敢問大人，您師父姓甚名誰？」

　　陸爍端起茶盞，笑道：「師父姓秦，單名一個河字。」

　　「竟是親兄弟！」

　　鄭虎一聽秦河的名號，立馬認出這是誰來，臉上滿是激動，剛剛的拘泥也沒了。

　　兩人關係拉近了些，這下子倒是好套近乎了，輪來論去，最後竟也說得上幾句投機的話。

　　「鄭鏢頭，情況您想必很清楚，這昌平縣雖小，內裡卻是風波不斷，從昨日到現在，不過一天的時間，我竟就遇到了這麼多怪事。」

　　鄭虎聽了有些訕然，忙說道：「王二的爹當年走鏢時救了我一名，他自己卻死了，王二便成了個孤兒，故而我對他才會如此放縱，不想竟弄得他成瞭如今這副模樣，實在是慚愧。大人放心，等回去了，我一定好好教訓他……」

　　「哎，鄭大人又見外了不是？既說了不再提此事，自然是因為我心裡早已放下這件事了。」

　　「倒是小民狹隘了。」

　　鄭虎呵呵笑了笑，聞弦知雅意，也明白了陸爍此番問話的意思。

　　「大人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便是，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果然是爽利人！」

　　陸爍贊一句，接下來就不顧忌了，把想問的想弄明白的一股腦兒全問了出來。

　　通過他的口，陸爍漸漸了解了這個昌平縣境內各富戶之間的關係。

　　這昌平縣有三家大戶，分別是宗家、吳家和俞家，除了吳家是靠販賣絲綢起家之外，另兩家竟都是靠著田產和山地產出，一躍成了昌平縣的富戶。

　　昌平縣雖貧困，可照陸爍來看，窮的只是老百姓，真正混到富戶這種程度，身家定然十分可觀。

　　可宗、俞兩家，僅僅靠著地上的產出就富裕至此，陸爍不禁有些懷疑。

　　「鄭鏢頭可知道，這兩家除了田產收入外，可還有別的收入來源？」

　　鄭虎搖搖頭，說道：「我只知道這兩家都跟興元府盧家關係密切，至於其他的，這卻不是我一個鏢頭可以知道的了。」

　　陸爍點頭表示理解，鄭虎這鏢頭身份雖讓人敬畏，可說到底，還是一種下三濫的活計，在上流社會是上不了檯面的，縱然現在跟宗家成為勢均力敵的兩方，可在真正的實力上，鏢局總得來說還是略遜一籌的。

　　想到這裡，陸爍感激道：「鄭鏢頭能說出這些來，已經是幫了我大忙了。」

　　鄭虎連連擺手，真正點子上的東西，他說不得，而這位新縣太爺也沒勉強他說，這已經讓他感念了。

　　末了，鄭虎提醒一句。

　　「侯爺若只是想來歷練一番，將昌平縣打理好，憑您的身份，是絕對沒什麼問題的。可要是……這卻要三思而後行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那家還是累世簪纓世族，並不是那麼好扳倒的。小民有個建議：若您想要查出些什麼，就到宗、俞兩家的田頭去看看，不過為著安全起見，最好還是要慎重……」

　　陸爍聽了笑了笑，道：「多謝您提醒，我這廂記住了。」

　　晚上等陸巡迴來，陸爍跟他說了此事。

　　「陸叔覺得，他這話可不可信？」

　　「二爺懷疑這鄭虎有詐？」

　　陸巡握著茶杯的手一動，轉頭笑吟吟看向陸爍，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他可是秦師傅的師弟啊！這樣親厚的關係，人家還向你吐露這麼多，你反倒懷疑起他來。」

　　「防人之心不可無，多少年前的師兄弟了，感情如何，誰又能知道呢？反而這位張鏢頭，一個走江湖的能混到如今這個地步，讓宗家也退後一射之地，必然不是簡單的，要么是有靠山，要么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本事。」

　　「倒也是！」

　　陸巡笑笑，「不過侯爺也不必急，慢慢查就是了。」

　　陸爍微微皺眉，道：「可那田頭的事……」

　　「急什麼？」

　　陸巡一臉的優哉游哉，絲毫不受影響。

　　「眼下盧家盯您盯的緊，還不是查案子的好時候！再者您剛上任，民心還沒撫穩就去做其他的，未免有些輕重不分了。」

　　陸爍想了想，笑著點頭：「你說的是，是我太過心急了。」

　　次日一早，鄭虎果真守約，派人將銀錢送了過來，並且貼心的全都兌換成了碎銀子以及銅錢，以供衙門分發。

　　告示當場便發了出去。

　　告示中斥責王二無禮，卻又讚揚鄭虎仗義，其中還說了鄭虎的正義之舉，引來了許多人為官。

　　各家富戶雖說沒做什麼，但各自心裡卻打起了算盤，老百姓們態度卻分外一致，那就是都不敢相信，同時心裡也都十分激動。

　　怀揣著這種矛盾心情，漸漸有人去了衙門，也不敢造假，抖抖索索把自己損失的賬說了，當即便得了銀錢。

　　這給了後面的百姓勇氣，也讓許多人感嘆，這位縣太爺，果真是不一樣的。

　　這邊鬧得熱熱鬧鬧，而興元府那邊，宗光祖總算到了盧府府上。

　　盧二爺聽了宗光祖的話，沒說話。

　　反倒是盧家大公子格外的氣憤。

　　「爹，他這是完全沒把咱們盧家放在眼裡呀！這還在山南道地盤上呢，就敢如此挑釁！」

　　盧二爺背著手，慢慢轉過身來，呵呵笑起來，道：「你呀，修為太短，看不清。」

　　「看清什麼？」

　　大公子氣憤道：「竟直接將宗光祖這老兒送了過來，這明白的是沒將您放在眼裡！」

　　「呵呵，我要他把我放在眼裡作何？年少氣盛好啊！總比來了個奸刁的要好……只要不壞了盧家的事，隨他囂張，他這個侯爺還是有些分量的，咱們敬著就是了。」

第560章懷孕

　　大公子沒想到他爹竟然是這個態度，看著他樂呵呵的臉，大公子若有所思。

　　盧二爺道：「陸侯爺不是要手臂嗎？咱們盧家跟陸侯爺可是剛交好的親密好友，怎能不滿足他？鈺儿，你親自去一趟，務必讓那宗光祖學乖些。」

　　大公子一驚，隨後便一拱手，點點頭應是退下了。

　　待他走後，盧二爺看看屋子裡開了的蘭花，輕輕笑了笑，負手再次看起賬本來。

　　第二日，宗光祖宗老爺便回了昌平縣。

　　躺著回來的，帶著他的手臂。

　　全縣都處於震驚當中。

　　畢竟宗光祖這老傢伙可是宗家的當家人，昌平縣第一大戶，還跟興元府的盧家有關係，沒料到這樣簡單就被斷了臂。

　　連盧家都要看這位候爺的面子，這下子原先跪在縣城大門前不讓進的富戶們，頓時噤若寒蟬，各個提心吊膽的，生恐自己成了下一個宗光祖。

　　然而我們的縣令大老爺可沒時間去管這些人怎麼想，朝廷的撥款下來了，之前的錢全讓上任敗了個乾淨，加上陸爍上頭有人，這撥款給的不少。

　　陸爍在想著該要如何分配這批銀子。

　　「要致富，先修路，這不是大人您自己常說的嗎？」

　　如今街令已經被陸爍懲治過了，重新換了個老實可靠的人，西街重新熱鬧起來，沒了以往的欺壓和搗亂，加上昌平縣原本物產就不少，這地方就漸漸繁華起來。

　　陸爍腦子裡有許多個治理想法，不過暫時沒有理出個頭緒來，聽陸巡如此說，想了想便點頭道：「西街那裡確實不能等下去了，不單單難看，而且也不利於規範管理街市。要找個有經驗的匠人過來，把這西街好好規劃一下，重新做一下分區，各地各處分地買賣，也省的像現在這樣混亂。」

　　陸巡笑道：「大人有想法了？」

　　陸爍點點頭，拿出個圖冊來，上頭標註了具體的地方怎麼修建、賣賣什麼。

　　陸巡看了之後，笑了笑道：「不錯，原以為大人是貴公子，怕是弄不來這些，如今看來卻是我狹隘了。」

　　陸爍笑了笑沒說話，第二日便找了衙役過來，將告示分貼了出去。

　　告示上清楚的寫著西街的規劃，標註的很清楚，而且對原先的建築也沒什麼損害，看了之後，雖說各人想法不一，不過沒什麼人反對就是了。

　　攤販們被暫時弄到東街去買賣，縣衙請了施工隊來，馬不停蹄就開始施工。

　　而宗家那邊，宗光祖斷臂之後，宗家族人自然是不依不饒，說是要給陸爍一個好看，宗光祖卻嚇得連連擺手。

　　盧二爺的話還在他耳邊迴盪，這位陸侯爺可不是個好惹的，以前只知道他是個新封的侯爺，卻不想來頭這樣大，跟太子殿下也是稱兄道弟的。

　　太子殿下，如今沒了阻力，登基那是必定的，跟這樣的人結仇，他們宗家便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得啊。

　　於是三日之後，等宗光祖的傷口稍微好了點，他就親自上了門，說是自己原先品行卑劣，多虧陸侯爺指點，這才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故送了禮物獻上。

　　陸爍看著那禮物，搖搖頭，真不知該說什麼。

　　這位盧二爺兜了一圈，次次試探自己，卻不想他的試探露形太過，原先自己倒是沒什麼懷疑的，眼下看了這宗光祖的遭遇，愈發覺得這昌平縣不簡單。

　　不過像陸巡說的那樣，眼下正處在風口浪尖上，他還是不要在這時候出手好了，等開了春，再做打算便是了。

　　接下來一切按部就班，昌平縣一日日繁華了起來，而在陸爍進入昌平縣的第三個月，袁文懿吐了。

　　沒錯，就是那種吐，他媳婦兒懷孕了。

　　懷了兩個月了。

　　這個消息可以說是非常爆炸性，整個縣衙頓時雞飛狗跳，下人們驚喜不已，陸爍本人也處於呆呆愣愣不敢相信的狀況當中。

　　他居然……當爹了？

　　陸爍送走老大夫，重新坐回到床沿上，看著半躺著的袁文懿的平坦的肚子，還處於驚詫當中。

　　旁邊的慶媽媽喜不自勝。

　　慶媽媽是小舅母身邊的貼身媽媽，陪嫁到陸家來，一直是袁文懿的心腹。

　　之前的四個月，慶媽媽一直是提心吊膽，唯恐袁文懿不能生，羅氏的態度可明顯得很，要是袁文懿不能生，她這地位絕對穩固不了。

　　等了四個月，如今總算等到了，雖說尚且不知道是男是女，可只要能生，那就是好的。

　　再者，這可是小輩裡的第一胎，陸家的嫡長孫，若是京師裡頭知道了，不定高興成什麼樣呢。

　　「你看你，傻啦？」

　　袁文懿摸摸肚子，笑瞇瞇看著陸爍，嗔了一句。

　　「是傻了，我居然當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陸爍兀自笑起來，袁文懿看著他的傻樣兒，也跟著笑，一旁慶媽媽提醒道：「即是懷孕了，也該往京師報個喜信才是，還有咱們這院子裡呀，也都該發發喜錢才對。」

　　「對！對！」

　　陸爍站起來，激動地手有些抖，突然他想到什麼，又一皺眉，道：「對了，慶媽媽，不是說頭三個月不能說出去嗎？若是這個時候報喜打賞，會不會不好？」

　　他以前是個無神論者，可自從穿越過之後，也漸漸開始信起這些習俗來。

　　「侯爺放心，只咱們自家知道，這是喜事，不會出什麼問題的，等到三個月滿了，在公佈到外頭就是了。」

　　「好！好！」

　　陸爍點點頭，又看著袁文懿道：「這孕期，有沒有什麼要避諱的，只要該注意的媽媽都跟我說一說，免得到時候除了差錯。」

　　慶媽媽便細細跟他說起來。

　　袁文懿躺在床上，看著他這副慌慌張張的樣子，抿嘴笑了笑。

　　當晚，府裡各處都得了賞錢，整個縣衙喜氣洋洋，報喜的信件也快馬傳到了京師，陸爍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跟家人分享他的喜悅了。

　　他當爹了！

　　多麼神奇的事情……

　　等了兩三日，縣衙沒等回回信，反而被告知陸家來了人，現今已經到了興元府，正準備往昌平縣趕。

　　陸爍吃了一驚，連忙問小廝，才知道是他母上大人來了。

第561章盼孫

　　沒等陸爍去接，袁氏便已經在傍晚時到了昌平縣。

　　來的隊伍挺龐大，雖只有兩輛馬車，後頭裝東西的貨車卻有不少，摞滿了大箱子，直直的往縣衙趕，一路上看到的民眾有不少，紛紛猜測奔走相告，不過一會兒的時間，這消息便已經傳遍了縣城。

　　陸爍在昌平縣內的風評不錯，雖說來的第一天處置了兩個富戶，可這陣子撥款修橋鋪路，重新開了西街，縣內的經濟繁榮了不少，老百姓是最直接的受益者，對陸爍也是感激居多。

　　至於那些富戶們，對於陸爍則是又驚又怕，頭一天的下馬威，以及後來宗光祖的下場，都讓他們對這位新縣令心有餘悸，這些日子幾乎沒有敢冒頭找茬的，一個個安靜似鵪鶉。

　　不過這樣一來，縣內百姓們對於縣衙的關注也是直線上升，一看今日這豪富的情景，紛紛猜測來得是什麼人。

　　「娘。」

　　彼時陸爍剛剛下了衙，聽說袁氏到了，倒是嚇了一跳，顧不得脫掉一身官服，就連忙跑到縣衙旁側的正門去迎接。

　　「您怎麼突然來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嚇了兒子一跳。」

　　「怎麼，不歡迎我啊？」

　　袁氏在身旁嬤嬤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臉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整個人都跟著年輕不少。

　　「哪能啊！歡迎還來不及呢！您這樣疼兒子，兒子做夢都要笑了！」

　　陸爍連忙扶住她另一邊，嘴裡打趣著，慢吞吞帶著她往院子裡頭走。

　　裡頭小廝已經頗為機靈的進去報信了。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袁氏樂呵呵的回道：「我來是看我乖孫兒的，跟你可沒多大關係。」

　　旁邊的丫鬟婆子聽了不住地笑。

　　「行行行。」陸爍也配合的點頭，哭喪著臉道：「您是我娘，您說得有理行了吧！」

　　母子倆在丫鬟婆子們的簇擁下，慢慢往內院趕，小廝和管事們則幫著往下面搬運東西。

　　外面圍觀的老百姓們，見這縣太爺對這位中年女人如此敬重，哪還不懂她的身份，怕是縣太爺的娘了。

　　普通老百姓倒還沒什麼，各個富戶家裡卻動起腦子來。

　　既是陸爍的母親，那便是袁夫人了，欽封的三品夫人，袁仲道的嫡親女兒，這身份可不一般，若是此番能跟她搭上話，能討好縣太爺不說，說不定還能藉機謀取些什麼。

　　且不說外頭什麼想法，袁氏在陸爍的攙扶下剛一走到正堂門前，便看到屋子裡人影一閃，袁文懿的身影就從裡頭探了出來。

　　袁氏看了倒吸了一口氣，連忙甩了兩邊人的手，緊趕幾步應了上去，口中直道：「哎喲喲我的兒，你這可是雙身子的人了，不好好在床上呆著，怎麼下來了。」

　　話說完，人已經到了袁文懿身旁，見她竟然還要行禮，自然是不依的，好說歹說把她攙扶起來，扶到了內室裡。

　　陸爍被甩開了手，在後頭苦著臉說：「娘啊，您果然是有了孫兒就忘了兒子了，以後我這地位真是堪憂了！」

　　室內又是一陣哄堂笑，袁文懿被扶著坐到了羅漢床上，看著丈夫穿著一身官服苦著臉的樣子，忍不住跟著掩嘴笑起來。

　　袁氏坐在榻上，看看甜蜜蜜的小夫妻，看看兒媳的肚子，只覺得人生都圓滿了，就故意板著臉道：「羞也不羞，都當縣太爺的人了，還在這裡跟兒子爭寵……」

　　室內又是一陣笑，這時候慶媽媽從外頭進來，說是洗澡水和房間已經安排好了。

　　袁氏心裡妥帖，看這兒媳婦，可比兒子貼心多了。

　　嘴裡卻對著袁文懿說道：「你啊，我本是來看你的，倒好讓你操勞起來，下次可別這樣了，既有了身子，那就好好保養著，生個大胖小子才是正經，這些雜七雜八的就交給下人就是了。」

　　袁文懿聽這姑母一來便提了兩次兒子，心裡越發緊張起來，不過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什麼，連連笑著應是。

　　陸爍怎能看不出她的擔心，便微皺著眉頭對袁氏說：「娘啊，您盡想著孫子了，兒子還想著先有個粉嫩嫩的女兒呢。」

　　「呸呸呸……」

　　袁氏連連呸了幾次，聽得一旁的袁文懿臉一僵，頓時忘了掩飾。

　　因袁氏是正對著陸爍的，故而並未看到，陸爍卻看了個清楚，心裡愈發擔憂。

　　袁文懿的壓力他是知道的，原本因著袁氏的關係，羅氏待她便要苛刻一些，現下大房後繼無人，不知有多少人瞅眼看著她的肚子，其壓力可想而知。

　　袁氏卻道：「這孩子都是念叨出來的，以後可不興再這麼說。」

　　說完才想起什麼，又折回身去看袁文懿，握住她的手道：「娘自己不爭氣，對孩子就格外看重些，可卻沒別的意思，你可千萬別多想。只是咱們府上的情況你也見到了，若你第一胎就得了麟兒，你祖母那裡也好交代些，日後生不生、生什麼，旁人也不會再盯那麼緊，我這意思，你可明白？」

　　袁文懿點點頭。

　　生下陸家的嫡孫，現下這個任務都落在二房、落在她身上。

　　想到這裡袁文懿心裡一嘆。

　　原先沒懷孕時整日擔心，現下懷了孕，還是整日擔心。

　　袁氏也看到她的低落，拍拍手道：「你也不必憂心，先開花後結果，只要能生，便是第一胎是女孩兒也沒什麼，畢竟是咱們陸家的第一個孫輩兒……」

　　「娘，我明白的。」

　　袁文懿點點頭。

　　若第一胎便是兒子，以後她就輕鬆了，不單單保住地位，便是長輩們對自己也會更加滿意，可若第一胎不是，這心就要一直提著，直到生下兒子為止。

　　這是現下高門夫人們的常態，可袁文懿想到這幾日懷孕的艱辛，孕吐不止、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就覺得頗為委屈。

　　一樣的孩子，不過性別不同罷了，何以差別如此之大！

　　袁氏又安慰幾句，見她面色有些勉強，知道剛才的話到底是給了她壓力。

　　只是想一想，若是現在不把醜話說個明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待以後真的……那白眼軟刀子，絕對比現在要多上千倍百倍。

第562章忐忑

　　等袁氏走了，陸爍才揮退下人，坐到袁文懿身邊道：「不必給自己壓力，不論男孩兒女孩兒，都是咱們的骨肉，任別人去說，不理會便是了。」

　　袁文懿勉強笑笑，說道：「我曉得的，娘也是為了咱們好，便是她不說，以後也會有別人來說……」

　　陸爍看她面上沒了喜色，心跟著一緊，張手抱住她，袁文懿頭貼在他懷裡，靜默了一會兒，才輕輕說道：「若真是女孩兒，相公可不能嫌棄，若是連你也不疼她，她日後可要怎麼辦才好。」

　　「說什麼傻話。」

　　見她抬頭看著自己，捲翹的睫毛微微抖動，陸爍不由自主的上去輕輕撫摸，說道：「若是女孩兒，我定要把她寵到天上去，又怎麼會不疼她。」

　　他自己便吃盡了重男輕女的苦，自然不會讓這等事發生在自己孩子身上。

　　其實任他自己說，他也希望妻子生的是男孩兒，女兒家在這世界上生活的太艱難，小時候還能如珠如寶的捧著，等日後嫁了人成了家，他這個父親又能護住她多少呢？

　　袁氏去淨房後出來，天色就已經不早了，夕陽漸漸爬下去，橙色的餘暉把天邊映襯的頗為美麗，縣衙這片院子也顯得更加靜謐。

　　正房裡卻熱鬧起來，丫鬟婆子們熱熱鬧鬧擺了飯，一家人邊敘舊邊聊著天，因沒有外人，一頓飯吃的頗為合樂。

　　自知道袁文懿懷孕開始，小夫妻兩個一直沒有分房睡，慶媽媽倒是也勸過，只是陸爍卻沒什麼擔憂的，一直陪在正房睡。

　　一來他對自己的自製力很信任，絕不會做出什麼情不自禁之事，二來袁文懿懷了身子，若是夜裡有個什麼要求，他作為身邊人自然方便照顧。

　　可袁氏來了之後，見到這小夫妻居然還是一個鋪蓋，自然是不會同意了，不合規矩不說，也是擔心兩人年少氣盛，好說歹說讓陸爍睡了書房。

　　這下子在房裡陪著袁文懿的，就變成慶媽媽了，她在腳踏處支了個床鋪，方便夜裡照顧她。

　　等人都走了，室內就只剩下主僕兩人，慶媽媽服侍著袁文懿在床上躺下，想了想才試探著說：「小姐，二爺那裡，您有什麼打算沒？」

　　「打算？」

　　袁文懿轉過頭看她，見她面上有些為難，漸漸猜測出什麼，正要說話，慶媽媽已經先說道：「就是……就是通房的事啊！」

　　「沒什麼打算。」

　　袁文懿眉頭輕皺，想起今天的事，緩緩舒了口氣，「媽媽不必擔心這事，我心裡有成算。」

　　剛知道懷孕的消息時，陸爍便已經把以後所有要遇到的事都說了一通，其中就包括這通房之事。

　　想到陸爍承諾的，袁文懿心裡一舒，因那生子壓力帶來的緊張感也減輕不少。

　　慶媽媽一聽，眉頭就皺起來，道：「小姐還是早點打算為好，媽媽知道姑爺是個好的，可現下夫人不是來了嗎？別看她是您親姑母，可這論情論理，她都要更心疼姑爺一些，您若是不先提，而是等著夫人去挑人，那可如何是好？」

　　世家夫人們出嫁之前便備好通房，這本已是個心照不宣的事，可自他們成親圓房起來，還從未論起過這件事，現下她懷了孕，卻不得不考慮這些了。

　　一時間袁文懿心腸百轉，想了想，最終還是道：「不必，夜深了，媽媽也睡吧。」

　　說罷便閉上了眼睛。

　　她相信表哥。

　　一旁慶媽媽看到這等情景，只能嘆息一聲替她蓋蓋被子，心裡止不住擔憂起來。

　　袁文懿口中雖說了不必，第二日早起時面上卻有些不好，以至於用早飯時陸爍和袁氏連連看了她好幾眼，不住問她是否身體不適。

　　袁文懿自然不會說，她這些女兒家自苦的心思，哪能為旁人道。

　　如此過了兩三日，袁氏也沒提通房的事，陸爍更是不會提，慶媽媽見了心仍舊忐忑著，袁文懿卻安了心。

　　即使不提，那便是沒事了。

　　而這些日子，輪流著上門送禮拜問袁氏的倒是有不少，袁氏高門大婦當了一輩子，手段自然是有的，這些應酬做起來卻也是游刃有餘，倒是幫陸爍這縣太爺刷了不少好感。

　　很快一個月過去，袁文懿懷孕滿了三個月，這胎算是穩了，而袁氏也預備著要回去了。

　　袁文懿開始時還有些忐忑，但這陣子袁氏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再沒提過那生兒生女的事，凡事都親自指點，比親娘照顧的還要妥當些。

　　她沒了芥蒂，此時見姑母要走，自然是捨不得，忙上前勸道：「娘還是留下來吧，這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讓您在路上奔波了一個來回，不說家裡人擔不擔心，我們做兒女的也不捨得啊！」

　　「總是要走的，哪能一直待在這裡。」

　　這陣子袁氏身心疏朗，臉上豐腴了不少，聽見袁文懿挽留，便拍拍她的手，笑道：「這一個月待下來，見你們小夫妻行事穩當，我這提著的心也放下來了。京師事情不少，總不能讓你父親一個人去操勞，還有你祖母，怕是盼星星盼月亮等著我回去跟她說情況呢！能在外頭舒心地呆一個月，娘已經滿足了，也是時候回去了。」

　　兩人見挽留不住，況且袁氏說的確實在理，總不能任陸昀一個人在京師裡，便幫著收拾了一番行李，又採買了許多特產之類，把她來時的箱子都裝滿了，這才依依不捨送她上了馬車。

　　隨著袁氏一走，袁文懿初期的孕吐竟然也沒了，以前是吃什麼吐什麼，一個月下來，雖然有各種營養品供養著，卻還是消受了不少，現在胃口卻好似一下子開了，每日裡吃的比陸爍這個成年男子還要多。

　　陸爍不由得打趣：「這孩子倒是精怪，知道他祖母在這裡，多了一個人疼他，就沒了約束，倒是折騰起他親娘來……」

　　袁文懿自懷了孕，慈母心性已經發揮到極致，聽他半真半假埋怨孩子，自然是不依的，小夫妻你來我往鬥起嘴來，倒是比剛成親那會兒親密的多了。

　　孩子這條線，將他們過往那種彆扭的愛情慢慢轉化成親情，雖說沒有轟轟烈烈和甜言蜜語，可這種尊重與扶持，誰又能說不是一種歲月靜好呢？

第563章獻美

　　袁氏不日便回了京師，將袁文懿的諸多反應都跟羅氏細細說了一遍，逗得老人家開心的不得了，整日合不攏嘴。

　　當然，袁氏身為姑母，自然有著她的私心，只將事情往好裡說，猛給袁文懿刷好感。

　　她這一走一回花了不少時間，走的時候就有不少人猜測她是做什麼去了，這下子三月期滿，陸家自然沒有繼續瞞著的道理，歡歡喜喜的把袁文懿懷孕的消息說了出去。

　　陸家人丁不旺了許多年，權勢卻節節攀升，惠崇帝漸漸恢復了對陸家的信任，對陸昀雖沒有往常那般親厚了，可卻也不似先前那麼漠視，加上太子對陸家一直十分倚重，這樣一來，相對於其他幾個漸漸沒落的世家來說，陸家就顯得極為耀眼了。

　　這下子嫡枝突然有人懷了孕，陸家眼看著有了下一代，把那唯一的不完滿也補完滿了，關注的人自然多了起來。

　　得虧袁文懿沒看到這種狀況，若是看到了，必然就會明白袁氏的擔心不假。

　　不過這些跟小夫妻兩個卻沒什麼關係了，單單昌平縣境內的官場來往便足夠他們頭疼了，隨著袁氏離開縣城，縣太爺夫人懷孕的消息也終與公佈於眾。

　　其實袁氏剛來的時候，許多人就已經猜測了出來，不過陸家人既然不說，自然是有自己的忌諱，便是有人想獻殷勤，也不敢這個點兒上門。

　　等消息真的屬實了之後，富戶們才終於等到機會，輪番上了門。

　　場面上的來往倒是沒什麼，袁文懿雖身子重了些，可有婆子丫鬟們在，她又是太太們之間身份最尊貴的，凡事只要指揮便是了，自然累不住她。

　　難的是那些被獻上來的美人。

　　美其名曰是送上來的丫鬟，但各家心裡都門清，這丫鬟可不是伺候袁文懿的，而是伺候陸爍的。

　　若是自己獻的美人能得了縣太爺青睞，他們何愁搭不上關係呢？

　　而那些美人們，見陸爍年輕俊美並且身份不凡、且品行極好，早就愛慕上了，一被送上府來，不過半天時間，就在路上跟陸爍偶遇了五六次，對牆念詩念了七八次，有楚楚可憐的、有柔婉嫵媚的，把個慶媽媽氣的不輕，不住叫她們狐媚子。

　　「媽媽氣什麼，安心便是。」

　　袁文懿倒是氣定神閒，絲毫不見擔憂。

　　「怎麼安心的了喲，老奴罵歸罵，卻不得不說，這麼多女孩子各個都是水靈靈的，若是二爺不小心看上哪一個，您這又是孕期……」

　　想了想說不下去了，只能罵那些獻美的人，說他們是「爛了心眼的貨」。

　　慶媽媽對想上位當小妾的人的防範，袁文懿也是看在眼裡的，知道勸不住，索性道：「又饞上了，媽媽快端了那酸杏上來，我得多吃幾個。」

　　那杏子是陸家特地到南邊買的新鮮杏子，袁文懿極愛吃的，慶媽媽聽了又笑起來，道：「這麼愛酸，定是個小子。小姐等著，媽媽這就去，不過這杏子酸的倒牙，又是涼物，小姐可不能多吃……」

　　說著說著人便走遠了，果然端杏子去了。

　　等到天色漸晚，陸爍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也從衙門裡回來了。

　　自然免不了又受了番荼毒，身上沾上了些脂粉味，一進門便抱怨：「這些女人一個個如狼似虎的，見著人就撲，一點矜持都不懂。」

　　袁文懿邊給他泡茶邊嗔他一眼，等他換好衣服淨好面才遞給他，調皮道：「人家就是專門來伺候你的，不往你身上撲該往誰身上撲？」

　　說完自己倒先樂了。

　　陸爍看著她幸災樂禍的模樣，齜齜牙，抱著她狠狠啃了一口，才道：「我要真讓她們伺候了，你又該哭鼻子了。」

　　兩人調笑一陣，袁文懿才問他：「這些女子，表哥預備著怎麼辦？」

　　「怎麼辦？自然是都收了，反正房裡空虛嘛……」

　　見袁文懿終於要惱了，陸爍才半抱住她，一起圍著暖爐坐下來，說道：「大大方方嫁出去得了，既然是送上府來的丫鬟，咱們縣衙可用不了那麼多人，倒不如讓你當個月老，給她們擇個好姻緣便是了，也能絕了那些富戶們的小心思。」

　　這月老可不好當，說不得明天一整個縣城都要傳她是母老虎了，不過袁文懿心裡卻甜絲絲的，已經在想著明天要怎麼安排了。

　　第二日一早，陸爍照例出門去上衙，袁文懿慢條斯理用了早飯，這才讓慶媽媽把那些女子叫了過來。

　　那些女子知道要見主母，倒是不敢像昨日那樣花枝招展了，一個個要多安份有多安分，畢竟身份上已經是天壤之別了，更何況聽說縣太爺跟主母是青梅竹馬，兩個感情親厚，縣太爺對她更是言聽計從，要想在這後宅混下去，袁文懿是必然不能得罪的。

　　待行完了禮，袁文懿擺著主母架勢，把要將她們嫁出去的事情說了出來。

　　下頭女子們受驚不少，還以為是昨天半路攔人的行徑惹惱了這位主母，這下子一個個都開始求饒，說是她們錯了她們再也不敢了。

　　袁文懿不為所動，招手讓婆子們把她們架了起來，道：「寧為窮人妻、不做富家妾，我們侯府沒有納妾的先例，你們便是進了府，不說能不能得寵，單單回了京師，那侯府也沒你們的立錐之地。當然，這也是老爺的意思，老爺愛惜羽毛，斷斷不會接受下頭人的獻美之意，你們回去仔細想想，若是同意了，回頭我便請了冰人來，給你們尋個妥當的婆家，再一人賞賜五十兩銀子，把你們嫁出去，若是不願意，那只能從哪來便回哪去，陸家是容不下的。」

　　說完便端了茶，擺出送客的意思。

　　這下子下頭的女孩子們反應不一，有的咬咬唇神色晦暗不明，有的則眼裡冒火瞪著袁文懿。

　　不過任她們如何想，都沒有在主院鬧起來的可能，婆子們很快將他們請了出去。

　　這下子慶媽媽高興了，站在袁文懿身邊笑個不停，讚歎道：「小姐方才可真是威風，對這些想做小的人，就是不能心慈手軟。」

第564章雙胎

　　第二日一早，便有五個女子來拜見袁文懿，說是昨夜已經想通了，要嫁出去做正頭娘子。

　　說來，這些女孩子身世也個個可憐，許多都是青樓裡賣弄風塵的清倌人，只沒破身罷了，縱有一些從小做丫鬟的，因容貌出眾，自然便受到主母忌憚，一直不受重用，做的多是些苦累的髒活。

　　她們被送到陸家來，雖有攀附的心思，卻也只是想生活的更好些罷了，誰讓妾這個身份在這個社會是一種常態呢。

　　不過有了袁文懿的承諾，許多人心思便活動起來。

　　嫁出去，縱然活的苦點，卻也不至於受主母的氣，再者有五十兩銀子傍身，也不怕孤苦無依。且袁文懿說的清楚，若是不同意嫁，那就只能遣返回去。

　　遣回去，她們還能有活路嗎？

　　「起來吧！」

　　看著跪在她面前的五個女子，袁文懿笑了笑，面上柔和許多。

　　「你們都是自尊自愛的好女子，縱然身份卑微些，卻值得人敬重。此番我便派人出去，好好給你們尋個夫家，待你們滿意了，就以貼身丫鬟的名義將你們嫁出去，你們可有異議？」

　　眾女子一聽，當即一喜。

　　侯夫人的貼身丫鬟，那可金貴的很，日後她們成了自由身，又有這層關係在，自然不怕挨人欺負。

　　「謝夫人。」

　　等她們走後，慶媽媽笑瞇瞇道：「這事兒辦的，又有面又有裡，好的很呶。」

　　袁文懿喝了口茶，才問道：「嫁丫鬟的消息放出去了嗎？」

　　「已經放出去了。」

　　慶媽媽笑瞇瞇道：「保准能起個警示作用，讓他們以後再不敢亂來。不過，剩下那三個……」

　　還有三個一直哭哭啼啼，顯然是捨不了這榮華富貴。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路已經給她們了，便是被遣回去，那也是她們自己的選擇，媽媽就不必擔憂了。」

　　慶媽媽笑的見牙不見眼，立刻答道：「哎。」

　　獻的美人全被縣太爺夫人嫁出去了，冰人們還大張旗鼓的找下家……

　　這消息一出，驚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

　　便是那些窮人家，對此也是感到詫異的，畢竟哪個男人不愛美人，哪個男人不偷腥呢。這世道，但凡有些身家的，都想賢妻之外再納房美妾，像這等送上來的美人還往外推的，還真是少見。

　　有的人說縣太爺就是那高嶺之花，格外的清高，也有人嘀咕縣太爺是個妻管炎，而陸夫人則是母老虎。

　　傳言越來越多，不過也只是私下裡罷了，面上各家對縣太爺還是很敬重的，而幾日之後，那些想嫁的都被嫁給了妥善的人家，而那些不想嫁的，則哭哭啼啼被陸夫人送回來原來的府上。

　　這場鬧劇便這樣停了，從這以後，也沒人敢再獻美了，吃力不討好的事，可沒人喜歡幹。

　　而在這樣平和的氛圍下，一場大雪漫住了昌平縣的大地，瑞雪當中，新年終於要來了。

　　此時袁文懿已經四個半月了，肚子尖尖，寬大的衣裳已經遮蓋不住，好在她胃口好，這陣子被養的漸漸豐腴，外頭看起來倒不怎麼可怖。

　　不過，她這肚子比常人要大上許多，據大夫說，很有可能是個雙胎，這可把家裡人樂壞了，消息傳到京師裡去，羅氏和袁氏也是喜極而泣，而後便是擔憂。

　　平日稀罕壞了孫輩，一天到晚盼著袁文懿懷孕，可一懷就懷上雙胎，雖說是好事，危險性卻大，這時候生孩子都是一腳踏進鬼門關，福禍難以預料，單胎還罷了，雙胎難度卻要大上許多。

　　袁氏回去還沒一個月，當即又要回來，陸爍夫婦怎會依她，連連推辭。

　　最後沒法，加上京師過年前後也是忙碌的緊，袁氏是一府主母，真要離開很容易便要亂套，只能壓下這個想法，卻進宮求王皇后賞了兩個頗有名氣的侍產嬤嬤，予以重金，送她們去了昌平縣。

　　家裡有個孕婦，外頭又下著大雪，這個新年自然不能像往年一樣四處閒逛遊玩，衙門裡放了長假後，陸爍便呆在內宅裡日日陪著袁文懿。

　　他親眼看著袁文懿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見證著自己孩子的成長，只覺得十分的神奇，再者他由男到女，兩世的經歷，如今竟然也做了父親，只覺得世事無常，對這個孩子也更為看重。

　　因此他在內宅的日常便是：早起陪著袁文懿用飯，之後便念詩念四書五經進行所謂的胎教，等胎教差不多了，這才靠在羅漢床上看書，而袁文懿則窩在另一邊一點點做著針線。

　　屋子裡暖烘烘的，陽光輕柔的從窗子外面照射進來，外頭紅梅開的正旺，映著雪景，把人的心情也感染的美麗起來。

　　這個年，是陸爍來這異世後，離家獨自過得第一個年。而這一年間，他先是中了探花、而後又成了親、躲過了叛亂、又做了父親，成家立業這樣的事，說起來多麼沉重，他卻在一年內接連完成了。

　　感覺人生都圓滿了。

　　等到許新年願望時，除了希望家人都平安健康時，最大的期待便是袁文懿肚子裡這一雙孩子了，他不奢求他們多美多富貴，只想讓這一對孩兒平平安安出生、健健康康長大，有幸見證他們的苦笑吵鬧，這便夠了。

　　新年過去後，時間似乎一下子加快了，很快便又是三個月過去。

　　袁文懿的肚子吹了氣一樣鼓起來，顫巍巍的看著嚇人，陸爍看了覺得震驚，碰一下都怕把她震碎了，所幸兩個經驗豐富的老嬤嬤說她身體極好，只要好好保養，注意不要補得太過，生產時就不會出什麼大事。

　　陸爍這個新出爐的奶爸至此才覺得安心些。

　　而此時寒冷的天氣漸漸轉暖，開春了、耕種的時節便到了。

　　陸巡來找陸爍，笑著問他道：「如今春耕已至，那些害蟲骨頭都懶了起來，縣太爺愛民如子，不知道可願意到田間走走？」

　　陸爍明了他的暗示，想到前陣子太子給他傳的信，要他務必查探個究竟，他便點了頭。

第565章做主

　　春種秋收，對於古代老百姓而言，是一種儀式一般的存在，生產力低下的年代，糧食直接關係到人的存亡。

　　因此這布穀鳥兒一叫，家家出動，城內城外一片熱鬧的氛圍。

　　陸爍既然要查案子，便把目光盯在了宗家和俞家兩家，而其中低調的俞家擁有著幾大塊連片的山地，相較於多是平地的宗家來說，俞家成為陸爍查探的重點。

　　畢竟山地隱蔽、小路縱橫，想要隱藏些什麼便更加簡單些，與之相對的，宗家的大片平地反倒不那麼惹眼了。

　　不過，陸爍擔心雖然已經過了一個秋冬，但想要盧家放鬆戒心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因此他不打算單刀直入，而是選擇從外慢慢進入到俞家的勢力範圍內。

　　俞家山地在城南，那便先從城西，慢慢繞行至城南吧。

　　他與陸巡拍定了查探事宜之後，當晚回去便跟袁文懿交代了一遍。

　　夫妻之間最重的便是信任，於這方面陸爍覺得自己做的一向很好，而袁文懿對他的決定也一向是包容支持的。

　　這次也是一樣。

　　袁文懿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還有兩個多月便要生產，肚大如籮，陸爍看著便覺得揪心。

　　此時她抱著圓滾滾的肚子，一邊吃著梅子，一邊對著陸爍溫婉笑笑，說道：「你去便去就是了，只要記得我和兩個孩兒都在家裡等你，切切要保重自己才是。」

　　在盧家的地盤上，又要查探有關盧家的案子，萬一他們惱羞成怒，事情就會變得危險起來，因此袁文懿對此事還是擔憂居多的。

　　陸爍吻吻她的額頭，輕輕說道：「放心吧，便是你不提我也會注意的，兩個孩子我都還沒見過，我可不捨得出事。」

　　說完湊近她耳邊，低聲說一句：「咱們可是約定過，要好一輩子的。」

　　聽得袁文懿面紅耳赤，不依地捶他胸口，想了想陸爍有功夫在身，身邊還有兩個太子派來的暗衛保護著，應該不會出事，想來倒是她多慮了。

　　兩人柔情蜜意一番，陸爍捧著她的臉道：「你有孕再身，切不可多思多慮，一切都要以你自己的身子為重，多多聽嬤嬤們的話，不必為我擔心，知道嗎？」

　　袁文懿心口湧起蜜意，點點頭道：「我聽你的。」

　　第二日一早，陸爍脫了官服，換上一身春裝，便和陸巡帶著幾個衙役打扮的高手一起騎馬出了城門。

　　一行人速度極快，一身利落的春裝穿在身上，在春日的朝陽裡獵獵生風，瞧著十分養眼，行了一會兒，最終在一處村落前停了下來。

　　這處村落裡許多是自耕農，只有少數貧苦的給人家做佃戶，生活上倒是還富足，現下春耕開始，村間田頭處處可見百姓們的身影，不論老的少的、大的小的，紛紛出動，做著一場與時間賽跑的。

　　陸爍一行人很是惹眼，加上來的這一路又特意加大陣勢，擺出一副縣太爺下鄉的陣勢，因此他們在田頭才停靠一小會兒的時間，便吸引來了許多人圍觀。

　　一個老大爺戴著個草帽，溝壑縱橫的臉上還流著汗珠，他倒是不懼官怕生，見到陸爍下馬，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遠遠躲開，反而上前幾步，滿臉好奇的去看他。

　　陸爍便跟他攀談起來。

　　「大爺，您今年高壽啊？」

　　自古小民怕見官，陸爍話說的平和，後頭的村民們好似都鬆了口氣。

　　「五十六啦。」

　　老大爺聲音有點大，估計是有點耳聾，陸爍便刻意加大了聲音，問道：「今年田間怎麼樣？能不能有個好收成啊？」

　　大爺笑了笑，說道：「好收成人人都想，還得要老天爺賞飯吃。」

　　陸爍此行來，不單是為了查案，他倒是真心有幾分想要了解一下昌平縣的農作物收成，便就此跟這老大爺閒聊起來。

　　不一會兒，許是見陸爍沒什麼官威，更沒有做出什麼以勢壓人的舉動，後頭的老百姓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態度非常的熱情，一句句開始跟陸爍說了起來。

　　從跟他們的聊天當中，陸爍也察覺到了現今的一些問題。

　　譬如稅收問題，去年他上了個賦稅政策後，經過幾番討論，朝廷已經下達了新的賦稅政策，減輕了農民的負擔，試圖減少社會矛盾。

　　奈何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上一任臨走前並未執行這個政策，反倒狠狠撈了一筆，雖說那官員最終給人檢舉了，但貪銀收歸中央後便沒了下文，而這些被拔過毛的農民生活也愈發困頓，平日裡還好，一旦生病吃藥，幾乎要產業敗盡、落得全家自賣自身的地步。

　　陸爍來之後便啟用了新政策，只是下頭的人卻有樣學樣，去年冬天居然還有人敢明目張膽的收取火耗。

　　火耗這東西，是以往賦稅政策的遺留物，現今政策一改，本該不必收火耗，誰知這些下層官吏竟然膽大包天，做出這等事來。

　　陸爍自然無法容忍，當即便派人將那小官吏揪了上來，問他這火耗的因有。

　　結果自然是磕磕巴巴、一問三不知。

　　陸爍看著圍觀的那些百姓們，都是一身布衣，許多上面補丁摞補丁，要多心酸有多心酸。

　　這些最底層的人物，從來便沒有人權可言，一層層被吸血，直到被吸乾為止。

　　何等的無奈，然這竟是眼下這社會的常態！

　　陸爍毫不心思手軟，當場便擼了那官員的頭銜，並準備回去向府一級禀報，去了他的舉人功名。

　　這小官吏嚇得瑟瑟發抖，後頭的百姓們卻一個個很高興，對陸爍的觀感好了許多。

　　處理了這一樁事，到離開時已經傍晚了，陸爍原本還預備著多查探幾個鎮子呢，這下卻只能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路上，陸巡笑瞇瞇的說：「今日見了侯爺所為，在下總算知道什麼叫做父母官了。」

　　也是他身份尊貴，若是一般的人，只怕要收了那小官吏的賄賂敷衍了事了。

　　陸爍搖搖頭道：「既然穿了這身官服，便要對得起自己的身份，如此才算是無愧於心，只是不知這朝廷上下，還有多少像今日這等被壓迫的例子。」

第566章失衡

　　事實證明，這樣的例子不止一處，陸爍帶著隊伍行了五六天，幾乎每天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

　　讓他忍不住感嘆小民不易。

　　而此時距離俞家的莊田，尚有不小的一段距離，陸巡忍不住勸他：「大人切莫忘了正事才對。」

　　陸爍搖搖頭道：「陸叔不必催促，什麼是正事、什麼不是正事，現下還不好判斷，我來這裡便是做縣令的，盧家的事雖重要，可是老百姓們需要解決的問題也不能就此忽視掉啊。」

　　他預備一直這樣走下去，儘管事情會辦的晚一點，但卻可以叫他仔細瞧瞧治下是個什麼樣，不至於像以往那樣呆在城裡，兩眼一抹黑，都不知道外頭髮生過什麼。

　　而在這時候，陸爍青天大老爺的名聲也在昌平縣境內傳了出來，他做下的幾樁事雖算不得什麼大事，卻是切切實實給老百姓們解決了問題。

　　對此，老百姓們是樂見的，許多恨不得陸爍趕緊過去為他們做主；小官吏們則戰戰兢兢，趕緊藏好證據，務必不能因為以往的事情丟官；至於那些富戶們，尤其是宗、俞兩家，則是疑問居多。

　　難不成又是他們想多了？這位縣太爺真的只是下鄉訪民的嗎？

　　如此，漸漸地又過了三四日，一行人騎馬慢慢往城南趕，越靠近城南俞家的地盤，村鎮就越是繁華，看著一派欣然之態。

　　不過，看看來往走動的行人，陸爍卻覺得頗為奇怪。

　　「陸叔有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的地方？」

　　一行人到了一個叫做金源鎮的地方，陸爍騎著馬走在官道上，從鎮上慢慢往鄉裡趕，看著過往的行人，臉上慢慢顯露出疑惑來。

　　「不對勁？」

　　陸巡摸摸鬍子，左右打量了一圈，搖搖頭道：「除了富庶些，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陸爍索性也不打啞謎，直接道：「您不覺得此地女人頗少嗎？我的意思是……男女比例差太多。」

　　他這一提醒，陸巡這才反應過來，停了馬四處去看，身旁聽到的侍衛們也跟著轉身去看。

　　這一看果真看出問題來。

　　陸爍道：「雖說大齊朝對女人的管制嚴格起來，但在這些鄉鎮上卻沒這麼多忌諱，前頭幾個鄉鎮，一路上看的男男女女可不少，可你現在再看這個鎮……」

　　不止這個鎮，上個鎮子也是如此，只是沒那麼明顯罷了。

　　「可這能說明什麼問題呢？」

　　陸巡摸鬍子想了一會兒，卻是有些想不明白，「難道大人覺得此事跟咱們要查的東西有關？」

　　「我不敢確定。」

　　陸爍搖搖頭，道：「這個金源鎮還算富裕，按說民眾不該買賣女兒才對，可你瞧咱們四周，女兒如此少，依我來看，要么是被拐了，要么是因某種目的被強迫著或者被村民自願賣掉了。」

　　「那很有可能是……」

　　陸巡眉頭一緊，似乎有了些頭緒。

　　「如此說來，倒真該好好查一查。」

　　陸爍點點頭，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天色竟突然轉暗。

　　「大人，咱們還是盡快找個地方避雨吧。」

　　瞧瞧這天色，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一旁一個侍衛連忙說了一句。

　　陸爍點點頭，一行人便驅馬往之前前面的一個村落趕去。

　　熟料這春雨來的比預想的要急，幾人還沒到地方，這雨便飄了下來，幾人沒法，只得暫時去了不遠處的一處破廟。

　　進去的時候裡頭已經呆了不少人，甚至還停了一輛馬車，好在空地還有許多，陸爍一行人牽了馬進去，還能有餘地留下。

　　陸爍擦了擦身上的雨點，往四周看了看，破廟裡蹲著的十餘個人裡，幾乎都是男人，跟外頭看到的情形沒什麼兩樣。

　　他轉頭與陸巡對視一眼，兩人的疑色更濃，這時下屬拿出個包袱來，裡頭是臨來前在鎮上買的包子大餅之類，容易吃飽而且易儲存，幾個大男人行走在外面也不講究，抓起來便吃上了。

　　這時已是中午，旁邊來避雨的人看著他們一行吃東西，紛紛咽了嚥口水，而那個馬車這時也有了動靜，裡頭竟咚咚響了起來，疑似腳踢木板的聲音，且一聲聲逐漸變得響亮起來。

　　馬車外頭本坐著兩個車夫的，聽到這聲音，其中一個臉上惡狠狠地，一轉身掀了簾子，抖著一身肥肉便進去了。

　　陸爍和幾個侍衛耳力不錯，剛一出聲就都聽到了，但廟裡其他的人卻沒什麼反應，好似習以為常一般。

　　陸爍繼續吃著手裡的餅，卻沖一旁的一個侍衛使了個眼色。

　　那侍衛看了便站起身，往馬車旁走去，車沿上留下的那個車夫看出他們衣著打扮都不俗，頓時緊張起來。

　　陸爍看了，愈發覺得這馬車似有問題。

　　侍衛停在馬車邊，沖一個蹲在旁邊的漢子說道：「老哥，我拿一張餅，換你手裡兩個果子如何？」

　　那漢子瞧著賊眉鼠眼，眼睛瞄瞄侍衛，又滴溜溜轉向陸爍，伸出手來，道：「兩張，兩張換兩個，不然沒門。」

　　他似乎瞧出來，這侍衛是為著陸爍這個主人來要的。

　　既然是為主人來要，自該拿喬多要點，能賺一點是一點。

　　他這樣想著，臉上愈發得意起來。

　　侍衛猛然把他從地上揪起來，一手便提到了面前，囂張道：「兩張！你倒是好大的臉，老子在江湖上行走這麼多年，還從沒人敢跟我討價還價……」

　　說罷似是承受不了這人的重量，整個人猛地倒退幾步，一下子撞到旁邊的馬車上頭。

　　那車夫剛才見兩人爭吵，還以為會有一場惡鬥看，整個人便放鬆下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侍衛使了巧勁撞上去，那馬車一抖，前頭的一匹馬便是一驚，猛地揚起蹄子來。

　　馬受驚不小，後頭的車廂也跟著上揚，緊閉的車簾子順著這弧度盪到後面，露出裡面的幾雙繡鞋、以及一段鮮豔的裙角。

　　裡頭竟藏著女人！且瞧著那鞋子的數量，人還不少！

　　陸爍面上一緊，衝那侍衛又使了個眼色，侍衛明了，帶著那賊眉鼠眼的男子，兩人一起往後頭倒，重量不小，一下子砸穿了車廂一壁。

第567章帶回

　　「咣當」一聲，動靜很大，不止陸爍一行人，廟裡那些正在咽著口水的旁觀者也都嚇了一跳，紛紛轉過頭來看。

　　只見那馬車一半的車廂都裂開了，裡面的情形清晰可見，竟綁著五六個妙齡少女，滿面淚痕，她們的嘴中還都塞著布條，以至於根本說不出話來。

　　而在這些妙齡女旁邊，蹲著剛才進去的滿臉橫肉的大漢，似是沒料到會突然發生這種情況，他手裡的刀哐當掉在地上，等反應過來要去撿的時候，馬車旁邊那侍衛已經一腳踢過去，將那刀踢出了老遠。

　　果然有問題！

　　這下不用陸爍吩咐，另幾名侍衛便放下餅子，快步走到馬車旁邊，三兩下便將那兩個車夫打扮的人反剪住，並用車上的繩子牢牢困住。

　　這番動作不過發生在一瞬間，廟裡的人都愣住了，就連車裡的那些女子一時間也忘記了哭泣。

　　「大人，這些人要如何處置？」

　　等確定無誤了，其中一個侍衛才抱拳上前問了一句。

　　那兩個車夫原本不住掙扎著，一聽這句「大人」，頓時忘了動作，而廟裡其他人也都一臉懵逼。

　　莫非這位就是之前一直被傳青天的陸大人。

　　「先把這些女子都放了。」

　　陸爍吩咐一句，又對那些受驚不小的女孩子說道：「爾等還需跟本官回縣衙一趟，不過你們被拐，若是讓人發現了，怕是對名聲有礙，所以路上還是安靜些好。」

　　這些女孩子哪會有不同意的，聞言立刻點點頭，侍衛們便七手八腳上去給她們鬆了綁。

　　「至於這些人……」

　　陸爍轉頭看看廟裡的圍觀者，包括剛才那個賊眉鼠眼不肯換果子的男人。

　　「一併綁了，拿回縣衙。」

　　一聽這話，那十來個人立馬慌了，其中一個道：「大人，我等只是來避雨的，未曾做錯過什麼呀！您不是陸青天嗎？您可不能亂抓好人。」

　　旁邊的人也紛紛附和。

　　「住嘴。」

　　陸爍站起來，雖然只是一身常服，滿身的氣勢卻壓不住，他掃了一眼廟裡的男人們，道：「方才那麼大的動靜，爾等卻視而不見，實在可惡，本官緝拿你們回去審問，有問題嗎？」

　　說著不待他們繼續狡辯，便示意侍衛上前，那些人只吵鬧了一陣，便一個個都被摀了嘴，說不出話來了。

　　馬車內的地方不小，除那些女子外，還能再裝下一半人，陸爍看著外頭雨停了，便示意侍衛一聲，那侍衛便騎馬出了門，不一會兒便弄了輛馬車回來。

　　女孩子們被挪到新馬車上，其餘人被塞進了另一輛馬車，如此陸爍也不耽擱，上了馬便直接出了廟。

　　回去的路上，陸巡問他道：「大人是怕那些人洩露了消息？」

　　陸爍瞇著眼，好一會兒才道：「不單如此，看著他們習以為常的模樣，應該是知道些什麼，那兩個車夫能不能逼問出話來尚且不確定，這些人可能是一個突破口。」

　　這兩輛馬車外加幾匹馬陣勢不小，一出去便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在陸爍等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個乞丐打扮的人快步跑遠，終於在一處茅屋停了下來，見到一個管事打扮的人，顧不得身上氣喘吁籲的難受勁，張嘴把看到的情景說了出來。

　　原來自陸爍一行人往城南行進開始，俞家人便警惕上了，此番派出不少的人暗中打聽，等聽乞丐說完廟裡發生的事之後，管事眉頭微微一皺便又鬆開了，道：「我知道了，阿青，賞他一塊銀子。」

　　那乞丐接了銀子過去，歡歡喜喜的走了，阿青這才問管事道：「您難道不擔心嗎？」

　　管事笑了笑，重新坐回椅子上，道：「有什麼可擔心的，該撤的早在去年年底便撤了個乾淨，如今這個，想來是真的人販子，與咱們可沒多大關係。」

　　阿青似懂非懂點點頭，見管事茶喝盡了，便又上前續上。

　　臨到傍晚，陸爍一行人才趕回到衙門。

　　那兩個車夫被關押在大牢裡，其餘十來個男人則被關進兩個房間，由衙役仔細看守著，至於那些女孩子們，陸爍回來後便直接去了後院，找了慶媽媽過來，讓她收拾一間院子暫時供這些女孩子休息。

　　慶媽媽有些詫異，不過見陸爍風塵僕僕忙碌的樣子，便也不多問，領著幾個丫鬟收拾去了。

　　陸爍先回了書房將身上梳洗乾淨，這才回房去看袁文懿。

　　兩人不過幾日未見，陸爍卻覺得她的肚子一下子大了好多，見袁文懿一臉驚喜的站起來，陸爍忙上前幾步扶住她，把她按到羅漢床上。

　　「孩子這幾日怎麼樣？有沒有鬧人？」

　　袁文懿遞給他一杯熱茶，聞言笑了笑：「都還在肚子裡呢，怎麼會鬧，可乖著呢。反倒是你，才出去幾日，瞧著竟有些瘦了。」

　　說罷手撫上他的臉，有些心疼。

　　可不就是瘦了！

　　不過陸爍倒是沒什麼感覺，他接了茶，卻不肯鬆手，硬是握著她的手將一杯茶咕咚咕咚喝完。

　　這時才說起正事，陸爍把路上的遭遇說了一通，又道：「把她們安置在咱們院子裡，等日後出去了，也不至於丟了名聲。」

　　袁文懿自己便是女子，自然明白名聲對於女人的重要性，聽罷自然沒什麼反對的，直接道：「你放心，此事我會安排好的。」

　　這時慶媽媽在外頭敲了敲門，言道院子已經安置妥當了，問他們要不要先用飯。

　　陸爍聽了一臉無奈。

　　慶媽媽這是拿他當賊防著呢！也不看看袁文懿肚子多大了，若是他這時候下手，那跟禽獸有什麼兩樣。

　　見袁文懿在一旁掩嘴直笑，陸爍搖搖頭，出聲讓外頭人進來了。

　　丫鬟們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就擺了一桌子的菜，陸爍看看菜色，都是他喜歡吃的。

　　小夫妻用完了飯，陸爍也不急著審案，只是想起些什麼，便叫了清泉過來，讓他到前院囑咐那幾名侍衛幾句。

　　等他走了，袁文懿覺得有些奇怪，便問道：「為什麼一定要分著關押，難道此事還有什麼不妥嗎？」

第568章處子

　　陸爍道：「那鎮子詭異的很，當時動靜鬧得那樣大，這幾個躲雨的卻沒什麼反應，可見都是知情人。只不過盧二爺一直對我防範的緊，不可能還留著把柄在我手上，所以我琢磨了一路，那人販子可能真的只是人販子，但那幾個鄉民是不是知情就不確定了，所以我……」

　　「所以才要把他們分開，詐他們說出實情？」

　　袁文懿笑了笑，已然明白他的想法。

　　陸爍點點頭，道：「至於那幾個女孩兒那裡，娘子讓慶媽媽多留心些，一旦有什麼異狀，立馬讓她到前院通知我。」

　　見袁文懿點點頭，而外頭夜色更濃，陸爍唯恐一會兒慶媽媽要進來，也不欲多說此事，轉而走到袁文懿身邊，把腦袋輕放到她肚子上。

　　兩個小傢伙到了這個月份，已經不老實起來，時不時就會胎動一下，陸爍腦袋放上去還沒一會兒，就听到了些動靜。

　　「動了動了。」

　　陸爍抬起頭，激動著跟袁文懿說了一句，趴下去又聽。

　　袁文懿看著他這孩子氣的模樣，輕輕笑笑，抬手撫上他的頭髮，燭火搖曳著，將他們的身影拉的老長。

　　第二日一大早，陸爍穿上官服便直接去了衙門，陸巡和幾個侍衛已經在等著他了。

　　「大人。」

　　陸巡見陸爍出來，臉上笑瞇瞇地，問道：「大人準備先從哪裡審問？」

　　「就從那幾個女孩子開始吧。」

　　陸爍眉頭一皺，沉著臉道：「鎮子裡女孩子接連丟失，想必最擔心的還是她們，從她們口裡，或許能比在那些村民們口裡獲知的更多。」

　　對此陸巡自然是同意的，兩人不由分說，闢了公堂便命衙役們將她們帶了上來。

　　此時衙門外的一層大門也關上了，整個衙門還有侍衛們把守，算的上是私密，這幾個女孩子們被帶上來之後，看到公堂先還覺得害怕，等見到高坐在上頭的人便是救了她們的那位公子之後，頓時擔憂就去了好多。

　　待她們行禮之後，陸爍便吩咐她們起來，開門見山道：「我仔細審問過那兩人，他們說自己並非拐子，而是你們自願的……」

　　陸爍話還未說完，下頭已是驚慌一片，其中一個哭著道：「大人，不是啊！絕對不是啊！我們不是自願的，要不然他們也不會綁了我們，還不給我們吃喝……」

　　說話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瞧著面貌不怎麼好，但是身體卻格外的強壯，她這話一出，身旁其他幾個女孩子立刻點著頭表示附和。

　　陸爍昨日還沒怎麼注意，今日這一看，卻看出些不同來。

　　這些女孩子，面貌各有千秋，卻並不出眾，唯獨身子健壯這一點是共有的。

　　他轉頭看向陸巡，見他也是點點頭，又聯想到盧家的煉鐵行業，那可是個需要體力的行業，裡頭多是鰥夫壯漢，莫非……

　　陸爍佯怒道：「還在狡辯，他們說了已跟你們父母商量妥當，你們……」

　　「大人，絕對不是！」

　　還是那個女孩子，瞧著倒是個急性子。

　　陸爍一臉怒容，卻並不繼續說，而是等著她往下說。

　　「大人，您說的那批販子拉走了村裡的許多姐妹，不過從去年年底開始就不再來了，這倆人跟那些人分明不是一撥，這是在故意欺瞞您呢！」

　　這話一出，後頭幾個女孩子均是一臉的緊張之色，而跪在她身後的那個還拉了拉她的衣袖，似乎想要阻止她繼續說。

　　誰知這女孩子是鐵了心要豁出去了，轉頭對那女孩子道：「小桃，都到這個份兒上了你還瞞著什麼？你姐姐不就是前年被拉走的嗎？現在有青天大老爺給咱們做主，咱們現在不說什麼時候說。」

　　陸爍聽得兩隻耳朵都要豎起來了，見那個名叫小桃的女孩子低頭思慮了一會兒，似乎是想通了，終於抿嘴抬起頭，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不由得滿心期待。

　　兩個女孩子你一句我一句，便把事情說了一通。

　　原來自五年前開始，鎮上每隔半年都要來上一撥人，將鎮子裡適齡的女孩子挑走。

　　這些人也不說挑走這些女孩子做什麼用，只是許以被拉走的女孩子家庭重金，如此，一來是受金錢誘惑，二來是被對方的勢力威嚇，加上還有鎮上的小吏相互勾結，他們根本不敢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女孩子被拉走。

　　陸爍聽完後，面上頓時一驚，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拉走女孩子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有沒有什麼特徵？他們要把這些女孩子們拉到哪裡去，你們可還記得？」

　　女孩子們對視一眼，均搖搖頭，道：「這些人來之前會先找好中人，挑選年齡、樣貌、身子合適的人，等跟那家人說通說好了，才會在傍晚來一輛馬車把這些女孩子們拉走……」

　　說完，見陸爍皺眉，就又補充一句道：「對了，不止是我們鎮上，只要是臨近齊山的幾個村鎮，都發生過此事，尤其是太平村，正正對著齊山出山口，那裡的女孩子幾乎……幾乎已經絕跡了，旁的村聽說他們村的事，也不敢將女孩兒再嫁過去。」

　　「你說齊山？」

　　陸爍一驚，從座位上站起來。

　　「是。」叫小桃的點點頭，說道：「太平村就在我們村南邊一點，離齊山最近。」

　　陸爍只覺得心砰砰直跳，他看了陸巡一眼，好不容易止住心中的激動，便又問那些女孩子道：「那這些被抓的女孩子，有沒有什麼相同之處？」

　　下頭的女孩子們對視一眼，相互討論了一會兒，一個個臉都漲的通紅，其中一個道：「有，他們來，都只要剛剛及笄的處子，所以每年他們來拉人之前，有一些疼愛女孩子的人家，都會提前把女孩子嫁出去，只要嫁出去了，就不會再擔心會被他們拉走了……」

　　等讓女孩子們退下了，陸爍還是覺得心情久久激盪。

　　「大人，如此一看，這事情就不止是拐賣女孩這麼簡單了，這些女孩子都生在齊山腳下，又都是剛成年的處子，想必那些拉走她們的人，必然有一些別樣的目的。」

　　陸爍點點頭，他猛然想起現代時候的巫。

　　巫這個東西，玄而又玄，只存在於傳說當中，可與之相關的一些儀式，譬如用處子之血召喚神靈之類，陸爍卻聽過不少。

　　難不成這些被賣掉的女孩子，都是跟這個原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