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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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春後,天氣漸漸回暖,一輛商務車停在東北某個小縣城的郊外,一條小路口。
車上出來一個高挑漂亮的女人,下車後站在路邊,眺望路口方向,面無表情。
等身後捧著白色菊花的男人跟著下車,她才踏入小路,踩著堅硬的黃土路,沉默著前行。
兩人沒有並肩,而是一前一後,相差有兩米的距離。
這是裴南曼刻意拉開的距離,帶著個陌生男子來父親墳上祭拜,身側的位置是男友的,若不是,那就乖乖跟後面。
秦澤自知現在和裴南曼還沒到管鮑之交那樣深厚的情誼,老老實實尾隨在後。
北方和南方的氣象大不相同,久居沿海的秦澤能敏銳的感覺出來。小時候對北方成片成片的紅高粱和熱炕頭很嚮往,可惜這個時節看不到,再然後就是毛驢,聽說小毛驢很好吃的。比狗肉還好吃。
眼下已經入春,不是吃驢肉火鍋的好時機。
可惜可惜。
把目光從遠景轉到裴南曼的背影上,她今天穿的比較正式,身段婀娜多姿,後背至纖腰驟然收束,一把年紀了還有少女柳枝抽嫩芽般的活力,但又有少女不具備的豐腴,再往下是圓滾挺翹的風光,那種弧度,嘗試過姐姐滋味的秦澤最清楚。
男人的黃金時代,就是不靠刺激以及念力就會自然勃起的年紀。
鹹魚二號微微一硬,表示尊敬。
秦澤一臉唏噓的移開目光,心想著,今晚少不得用VR眼鏡再體驗一次工口遊戲,聊以自慰。
寡人的五龍抱柱大法,又要重出江湖。
走了大概一刻鐘,前方出現一顆巨大的紅鬆,枝幹蒼勁,亭亭如蓋。
紅鬆底下有一座墳,白玉石的矮牆將墳和紅鬆圍在裡面。
這座墳當年埋入那個男人時,只是一個矮矮的土包,甚至不敢有像樣的模樣,因為男人死後,牆倒眾人推,害怕仇家破壞,攪的人死了都沒個清淨。
這是裴南曼當初咬著牙要在父親死後撐起家業的原因,可惜孤掌難鳴,姐姐不願意幫助她,甚至連父親都不要了,跟著男人私奔到滬市。
後來重新站穩腳跟後,她把父親的墳修繕了一遍。
裴南曼從秦澤懷裡接過白色菊花,輕輕放在父親的墳前,站了片刻,她說:「當年老頭就吃虧在沒讀過書,光有一腔草莽義氣,少了讀書人的玲瓏和審時度勢。」
「怎麼說?」秦澤問,他看著這座不氣派不寒酸的墳墓,裡面躺著一位曾經的黑道梟雄。
「國家嚴打期間,李家曾經給我爸預警,但他沒當回事,社會混亂由來已久,新朝問鼎後,朝野上下持續動盪十數年,基本就沒過安生日子。久而久之,在很多人看來,混亂才是常態,都不相信政府會以雷霆之勢整頓社會。再就是我爸被他的好兄弟們綁架了。」裴南曼道:「一群連字都不認識的草莽漢子,除了打打殺殺,他們連種田都不會。如果我爸退出江湖,他們何處安生?人情的綁架才是最可怕的。江湖人,江湖死,這是他的宿命。」
秦澤道:「所以說,還是吃了沒讀書的虧,眼界不夠高,眼光不夠準。」
裴南曼點點頭。
秦澤問道:「那你怎麼還敢繼承你爸的家業,不怕自己也吃槍子了?」
裴南曼搖搖頭:「只要不擾民,幫派間的廝鬥是攔不住的。我姐讀的書多,眼光比我好,她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嫁到了滬市。而我接手了我爸的產業,接手了他那群老兄弟,我嫁給了曹兵。」
秦澤突然捂著胸,臉色痛苦:「別提他。」
裴南曼茫然道:「怎麼了。」
秦澤糾結道:「雖然少婦什麼的最有味道了,但一想到妳嫁給過他,我就覺得自己頭上綠油油。扎心得很吶,曼姐。」
裴南曼先是一愣,臉上騰起兩團紅暈,繼而大怒,兇猛的高踢腿直衝秦澤面門。
不愧是練過武的,人到三十了,柔韌性還這麼好。
秦澤後退一步,忙擺手:「曼姐,其實我沒處女情結的,妳千萬別自卑。畢竟在這個炮火連天的年代,妳想找一個一針見血的姑娘,乾脆打一輩子光棍得了。」
裴南曼漲紅了臉,怒道:「你還說。」
秦澤苦著臉,轉身,撅屁股:「我錯了,妳下手輕點,跟妳說啊,我姐都沒有這樣的福利……」
裴南曼小跑兩步,飛起一腳踹她一個狗啃泥。
秦澤趴地上半天,好難才揉著屁股起身,蹲著,叼上煙,不說話。
裴南曼走到他身後,有點後悔,小聲道:「踢疼啦?」
「沒呢,」秦澤唉聲歎氣道:「就是忽然感慨,天地萬物,盛極而衰,人是如此,國家如此,各行各業亦是難逃窠臼。別看我現在生意做的蒸蒸日上,三代之後是個什麼樣子,鬼知道。」
裴南曼讚許道:「是這個道理。」
秦澤點點頭:「所以我要為老秦家廣開後宮,多生崽子,生他十個八個,總會出幾個人才吧。」
少婦裴南曼瞬間殭屍臉,又想踹他屁股了。
秦澤又道:「想想,覺得當年妳一定過得很辛苦,可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老……
裴南曼柳眉倒豎:「想死?」
秦澤繼續道:「我就是晚生了幾年,我要生在那個時代,肯定手持菜刀砍電線,一路火花帶閃電,打得各路英雄豪傑哭爹喊娘,奉我為武林盟主。那樣曼姐是妳就不會這麼辛苦了。前提是我一頭嗑在床腳,能把那傢伙嗑出來。」
雖然他說得浮誇,但裴南曼倒是認同他的話。
這傢伙要是生在她那個年代,絕對的黑道霸主。
太能打了。
儘管從小練武,但她不相信武道天才這種存在,在裴南曼眼裡,練武和練手藝是一個道理,日積月累,熟能生巧。
認識秦澤後,不得不信了。
秦澤拍拍屁股起身,點上一根煙放在墓碑前,自己也坐下來,打火,吮亮嘴裡的煙,道:「老爺子,我叫秦澤,和你一樣都是草根,你是黑道梟雄,我也不差,我是堂堂海澤王。你呢,沒讀過書,生的女兒也不是個讀書的料,曼姐這些年半黑不白的,始終沒能從你的陰影裡抽身而退,很不好。不過呢,幸好遇見了我。以後放心啦,我會幫你照顧曼曼的,保準不讓她受委屈……」
罕見的,裴南曼沒惱怒也沒出聲,站在他身後,眼波溫柔。
秦澤叨叨叨了半天,直到一根煙抽完,裴南曼輕聲說:「走吧。」
回了車子,裴南曼沒讓司機開往省城,而是先去了小縣城,買了很多禮品,兩條煙,然後向著縣城的反方向越開越遠,到了一座小鎮。
商務車最後停在一座大院門口,裴南曼下車,道:「這兒是我爸的老家,我小時候就是在這座鎮子裡長大的。」
就是這座大院子,裴南曼在這裡和姐姐度過了童年,直到有一天,問鼎省城黑道的父親帶著兄弟們,開著豪車,來接兩個女兒進城。
那時裴南曼坐在父親的臂彎裡,威風凜凜。
院子依然在,當年的父親和姐姐已成一捧黃土,物是人非。
大院門半掩著,裴南曼領著秦澤入內,進了院門後,秦澤見到了傳說中的影壁,這可是封建時期大戶人家才有的東西。
這座院子想來有很久的歷史了。
繞過影壁後,院子裡的竹椅上躺著一個六旬老人,瞇著眼曬太陽,優哉游哉。
「彪叔。」裴南曼甜著嗓音喊道。
老人睜開眼,皺紋橫生的臉龐堆起笑容:「曼曼?我尋思著妳這段時間也該來了。天天坐這院子裡等著。」
裴南曼加快步伐,迎上起身的老人。
裴南曼握著老人的手,笑靨如花,秦澤從沒見過這樣的她,不再是氣場強大的成功女性,更像是天真爛漫的少女,在長輩面前笑的很歡快。
老人與她說了幾句話,便把目光投向秦澤:「他是?」
這些年來,她始終孤身一人回北方,從不見有人相伴,更別說是個陌生男人。
「朋友。」裴南曼輕聲道。
老人愣了愣,似有所悟,抓住裴南曼的胳膊,湊近,低聲道:「見過妳爸了?」
「.……」裴南曼沒說話,腦袋微微一點。
老人朗聲笑聲:「曼曼妳有這份心思,好,很好啊,彪叔這一隻腳踏進棺材了,心裡牽掛的事兒不多,就這件事堵在心裡,都快成心病咯。」
裴南曼自然做不出少女跺腳嬌嗔的姿態,只是一笑,扭頭看見秦澤似笑非笑的神色,她臉卻倏然紅了,惡狠狠瞪他一眼,「杵著幹嘛,做飯去。」
秦澤咧嘴笑道:「老爺子,東西給你放屋裡?」
老人點點頭,給秦澤指了個方向,又道:「廚房在南屋。」
「好勒。」
等秦澤進屋裡放好東西,再看著他進了廚房,老人拉著裴南曼坐在院子裡的石桌邊,和顏悅色道:「秦澤?」
裴南曼吃了一驚:「呦,您知道他呀。」 本帖最後由 HarukanoHimitsu 於 2018-7-18 23:1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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